发信人: skk()
整理人: koogen(2000-02-03 08:10:1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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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
我见到格桑时,她只是憨笑,双眼无神,她已经有点神智不清,半疯了
(你如果看过《城南旧事》,那里面张闽扮演的角色,就是她这个样子)。
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男孩,母子俩倒也干净,只是她身上的羊皮袄的膳
味总是扑鼻而来。
整个房子有点阴凉和窒息。不大的窗口总是透不进足够的阳光。四壁
倒也挂着毡毯,孩子眼睛是明亮的,就是显得有点滞涩。
太阳下的她看上去依然可见她当初妩媚的风韵。她的脖子是白皙的,
一点没有藏家女的黝黑色泽。真不明白象她这样娇好的女子怎么愿意经年
呆在这个穷乡僻壤。整天饱受烈日和高原气候,她依然快乐着,在镇上的
小医务室工作着。也许直到前两个月,一切才改变了。她忽然变成了高原
上一株孤独的格桑花。
格桑原是汉女,四川人,医科大学毕业,要毕业那年,就是前年,在
写论文的期间偷偷和几个同学来到香格里拉,被这里的美景浸透了心,看
着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和杜鹃花,她就感到心胸在膨胀,惟独想作的就是深
呼吸,然后到下去,不再站起来,让雄鹰啄食自己,让格桑花陪在自己左
右,永远。
留下来也要有堂而簧之的理由,理由以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她。
瞬间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的其他几个同学都要先回去,她央了一个女孩儿留下再陪她两天,
可她也不肯留下来,正好五月初五是藏族的赛马会,她要看完了再走,所
以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可她坚持留下来了。
偏偏,她那天什么也没注意看,赛马会还未开始,她只顾仰望蓝天,
醉于七彩的地毯,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逼眼而来,她慢慢的跑了起来,看不
到人群,听不到人喊马嘶了。她开始躺在草垫上睡了,不知不觉感到,自
己正在一个美丽的湖边,年轻英俊的格萨尔王子忽然从草垫的另一方出现,
她想喊住他,他朝她回首笑了笑,然后继续走了,她忽然想跳起来追赶他,
可是,后面一大队嘈杂的人群不住地向她叫嚷着,声音愈来愈近,湖水忽
然间也消失了,天地瞬间昏暗了,她仿佛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她
突然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危险随时会发生,她猛地睁开眼,醒了,被眼
前的景况吓呆了:
大队的马匹嘶叫着夺路朝她杂沓奔来,已经无法控制这么多的人马了。
她跳起来,看到了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艳丽的哈达,骑手们是为它而来的,
她绝望了,她希望这个时候奇迹会发生,她已经不能再思考了,呆呆地立
在那里,马群也出现了混乱,因为骑手们这时也看到了这个危险,都在开
始做着尝试,20米,10米,……她闭上了眼睛,忽然她感到一只有力的大
手钳起她,倏地腾空将她横放在马背上,她感到了一阵疼痛和眩晕,她感
到他似乎又弯腰,很吃力地拣起什么,她没有知觉了。
醒来时,她看到他象个英雄似的身批哈达,被众人围着,看她醒来,
他走过来,笑了。黝黑的肤色,唯一白的是他整齐的一排白牙。他成了她
心中永远高大的英雄。
他是个孤儿,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可也是个草原的英雄。他是那天的
英雄。
接下来的3天,是他一直在照顾她,虽然他不擅于言辞,可却让她感受
到他的温暖体贴。第3天他带她去依拉草原骑马,她不再怕马了,马奔驰时,
她感觉是自己的心在飞驰。
那天他和她齐坐在草地上,看夜晚的星星,星星很近,很大,很多,
高原的天气说冷就冷了,夜晚和白天温差很大,她靠向他,他伸出了他有力
的臂膀,温暖笼住了她。他的手真暖!
他问她何时走,何时再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第4天,她还是走了,他送她到车站,车开了,她看见山巅闪电般地飞
驰着一道白,那是他和他的宝贝马。
终于毕业了,她拿了证书,装了两个箱子,带了一堆书,当然还有母
亲的眼泪和父亲的苦劝,同学的不解和寂寞,悄悄地来到了这里----中甸,
进了小医务室,穿起了白大褂,做起了医生。
在同样的夜光星耀下,她成了他合法的妻子,人们在篝火旁高兴的跳
着,他和她在看着天上倏忽划过的两颗流星,相拥着,幸福的笑。他叫她
格桑。
小孩儿的诞生使体质较差的她更是血虚气短,他说他要去梅里雪山几
天,让她给他备点干粮,他说要去给他采高峰上的雪莲,配着当归给她补,
她死活拽着他,哭了,不放他,他走出几步,又匆匆转回来,冲她笑了,
很温柔,很愧意,因为他看到她瘦了,黑了,他帮她抹去了泪痕,还是转
身走了。藏家的男人哟,就是要干自己认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
决定,她哭了很久,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才进了房。
他没再回来,雪崩了,人们抬回了他的尸体,冻僵了,人们要给他们
的英雄进行天葬,可她坚持用火葬,捧回了他的骨灰。
从此她无依可靠了,她拼命工作,她的小屋不再温暖,她的天空不再
明朗,她总是抱着他以前常穿的皮袄,贴在自己脸上,人们不敢在她面前
提起他,父母来接她回家,可是她固执地留下来了,几个月后人们发现她
有点神智不清了,于是她不用再去上班了,镇里给她补贴和救济,也时常
有人来帮她看看她的孩子。
她开始给她的小孩子哼歌了,轻柔柔地。
听说她的父母这个星期就来接她和孩子回去。她需要治疗和家。
爱太圆满了,当她失去时,就会是天崩地裂。
格桑花开的很艳丽。格桑花又名狼毒,也名断肠草。
-----“愁水愁风愁不尽,总是南柯”,又是一梦。
-- 偶然的---云
偶然投影于某个。。。的波心
我一个人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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