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oogen()
整理人: koogen(2000-04-16 06:19: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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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故事之三——郑先生
郑先生就是郑先生。
自始至终我都叫他做郑先生。
这多象一个缄语。标示着我们的客气和距离：我是林小姐，永远的林小
姐；而他是——郑，先，生。
直到我走，直到那个夕阳下，彼此道别，我们都用的是最最客套的话语，
不错一丝。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一切，记住的忘却的点点滴滴。
这是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郑先生每天早上8点整到下午5点，有时6点都会准时地坐我的对面。
每天他都会带着一个半旧的公文包来上班，他一定会在拉椅子的那刹跟
我点头问好，有时会说一声早。而我也会含笑回应。
什么都不会错。关于他，关于我。
就象他从不象旁人一样叫我小林，就象他对每个女士都叫小姐，就象他
不会当着女士面开让人脸红的无聊玩笑，就象他总是默默低头做他的事。
许多许多。
他的杯子离我40公分远。里面永远是自带的茉莉花茶，热腾腾的冒着烟。
底下垫着的玻璃板下是一首《临江仙》：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笔草书写得龙飞凤舞。
他爱穿一身红蓝细格子的毛衣。里面是一件白衬衣。天寒的时候会加件
外衣。
他说话总是低低的调子，沉而缓，带点本地的方音。
他走路总爱微驼着背，低着头前行。
他不抽烟。可有时别人敬烟时他也会抽的。可姿势并不娴熟潇洒，偶尔
会被烟呛出一声咳嗽。然后他就会笑起来，象笑话自己没用似的笑起来。
我收集的他的点点滴滴。那样小心的，不露痕迹的收集。我想他永远不
知道的——也绝不要他知道。所以每次跟他说话我总是很声音平和，绝不会
脸红发慌，甚至脸上不露一点表情，虽然心里每次都会象刚出炉的面包，一
按便会塌陷下去。
午饭后，他爱喝一杯咖啡。总是一勺咖啡一勺奶，不加糖。
太阳很好的午后，他就会端着杯对着窗外发呆。
下雨的时候，他会带把蓝色雨伞。深蓝色的，是夜幕初升的颜色,都用
很久了，手柄磨出白色来。
忙到加班的时候，他一定会打个电话，——给他的妻子还是爱人呢？用
我不懂的方言简短又温情的说上两句。
下班的时候，他有时会到车站前的小卖部买罐冰啤酒，蓝带的，边喝边
等公车来。
然后我们会微微点个头，坐上同一部车，他坐后面时，我便坐前面，总
小心地选择远远的距离。至少这样可以心里安定。
然后他在我前两站下车。归家——他的地方，而我归我的。
记忆里我和他总是这样远远的。没说过什么工作之外的话。最远的话题
是今天天气不错。然后，就会停下来了。我微笑，他也是，无以为继的笑笑，
各干各的。两个人相距2米。周遭是电脑的答答声或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他桌子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文件和档案，分得清清楚楚，而我这里却
是个战场，忙起来，什么都摊在桌上，那时我总是很难为情，于是头低得更
低，决不抬头。
其实不止这种时候，基本上我没跟他有过正面对视过，没认真瞧过他的
眼睛，记忆中多的是他的侧面，背面，低头或沉思。而他的长相，他的长相
我却没真正看过。每次和他说话，我总是看定他的唇下淡淡的青须印子。那
样坦然似的看定。
我想我把自己包装得很好。真的，应该感到欣慰，perfect!
如果同事午休闲聊时说起郑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老公时，
我决不会兴奋莫名的点头赞同，而是淡淡回声“是么？”；也不会私下向公
司的八婆似的人物刨根问底询问他的底细。不，我决不做那些傻事的。
我知道郑先生的过去和我没关系。甚至，他的未来和我也没多大关系的。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这样想的时候会落寞起来，就由它落寞起来——这就
是我和郑先生相系的一切。
当然只有一次，我差点露陷。那天是阴着天的午后，老板没来，无聊的
同事在开我玩笑，硬把我和李主任扯在一起，李主任笑着，大家笑着，坐在
我对过的郑先生也听着笑着。突然觉得大家的笑声很刺心起来。敷衍的低头，
心里雷声滚滚而过。
有人怪叫起来：“瞧！小林默许了！有苗头哦。嘿嘿，李主任，快上快
上！近水楼台啊，有门。”办公室里闹成一团笑成一团。一抬眼，郑先生正
含笑地看着我，于是眼睛刺伤般得冲了出去。
之后，我更加小心了。所谓的小心其实就是更密闭。这是种需要，我的
需要，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需要。
日子还是这样过，每天我还是在眼角的余光里收集我和郑先生的一切。
以为这样也算是种天长地久。可一步步走来，还是走到分手的一天。
那天，当我把辞呈交上去的那个黄昏，收拾抽屉里所有东西的时候，心
是碎痛的砂石，尖利沉重。还记得郑先生对我说“保重”，还记得自己什么
都说不出，还记得最终我没抬头最后看一眼郑先生，于是他在我心中便永远
是个模糊的影子。
然后还记得的就是我真的哭了。一年，一整年心里雨季的雷和电的铺垫。
从此我再没见过郑先生，再没听过郑先生，再没忘记过郑先生。可我永
远记得那么一幕，一个红霞漫天的黄昏，望尽云海如梦，望到心动，郑先生
从红霞下的办公室走出来。他说：“很美的黄昏，很美的云，不是么？”
作者：koogen
00.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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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koogen 于 Mar 22 23:33:06 修改本文．[FROM: 202.103.97.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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