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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 qiqibobo(小狐仙*青青月)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2-05 10:13:1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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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走出警察局,阳光很剌眼,我循例回头望了一望警察局的大门上的警徽。心想改天把这块东西偷了去买钱,怎么也比沙井盖值点钱吧。
 “嗨——”一声清脆从身后传来。
 转头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就是女主角。
 “你好,我叫黎德城,黎明的黎,刘德华的德,郭富城的城!”我友好地伸出右手。
 女主角一脸惊讶,半晌喃喃地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串片了。”然后转身欲走。
 我赶叫住了她:“别走啊,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我们怎么发展下去呢?”
 她黯然回过头来,眼里噙着泪水看着我说:“这是我第一次演戏,你知道我有多想做一个演员吗?为此我足足等了十年,可是。。。”
 “可是什么?”
 “我第一次演戏就串片了,导演肯定不要我了,呜。。。”
 “什么叫串片?”
 “我丢了自己的戏,跑到别人戏里来了,呜呜。。。”
 “别呜了行不行,”我开始烦她腻腻歪歪的样子,“说说看,你怎么串片了?”
 “我戏里的男主角叫5071,我以为是你,可是你不是,呜。。。”
 “我就是5071啊,”天啊,我突然想起我的艺名还没有人知道。
 “真的?”她转悲为喜。
 “真的,你叫什么?”我问。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精制的名片递给我,我没接。
 “你叫什么?”我重复。
 “你自己看嘛!”
 “不行,你要说出来。”
 “你不认字吗?”
 “你才不认字呢!”
 “哪你怎么不能自己看?”
 “叫你说你就说,我看到了有屁用啊,观众是要听的!”本来我的习惯是用更粗的语言的,不过我突然想起了导演说过,我们这部片子只是二级片,不是三级片,不能有粗口。
 “好吧,我叫萧萧。”
 “你找我有事吗?”我怕她急起来忘了台词,便引导她说下去。
 “没事啊,”她接得挺快,但一出口就后悔了,又赶紧说:“哦不,有事有事。”
 “什么事?”我瞪了她一眼说。
 “你——你得赔我车!”
 “找政府赔去,”我没好气地要走了。
 “不行,是你抢了我的车,我就要你赔。”她亦步亦趋。
 “我只有这么一辆破夏利,你要就拿去吧,”我指了指我的爱车。
 “哼,我要你赔我的车!”
 “你这人有完没完,”我来气了,这就是电影男女主角第一次相遇所应该有的情景吗?浪漫在哪里?这样烦人的女主角如果说在半小时后会和男主角发生点什么的话,观众会信服吗?
 “你不赔我就跟着你。”她倒很有招。
 “那走吧,”我打开了车门,她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我们飞驰在原野无人的公路上,两旁是盛开的黄澄澄的油菜花,景色很美。
 我发誓,我没有开音响,我的破夏利车也不可能有什么音响,喇叭会响就不错了,可是这时候身前身后响起了悠扬的歌声。
 风声、马达声、震动声全没了,耳边响起的音乐绝对是隔音的录音棚里才会有的音色,我和萧萧如醉如痴。偶尔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笑得很甜蜜。
 萧萧的脸颊绯红,而我红的地方是眼睛。
 歌曲是英文歌,来自《人鬼情未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不在车上了,我和萧萧赤足奔跑在沙滩上,跑过的地方留下一串串脚印。
 一会我们又在秋天的枫叶林中追逐,踩着厚厚的树叶,两个老小孩不知为了什么事笑得很开心,比孩子还开心。
 最后是夜晚,巨大的落地窗前,我们互相依偎,遥望着星空,《人鬼情未了》的曲子也慢慢终了。。。
 一首歌的时间,我和萧萧渡过了整部电影里最快乐的时光。
 
 五
 
 萧萧在电话里紧张地告诉我说,她奶奶被绑架了,绑匪说不能报警,怎么办?
 我说我就是警察啊,走吧,我们俩去救你的奶奶。
 萧萧一听感动了,含羞带娇问我为什么对她哪么好。
 我老实地说,我当差八年,还从没见过有人绑架老奶奶的,因此我想开开眼界。
 萧萧竟说,你真幽默!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萧萧的奶奶被绑匪撕票,然后化作鬼魂报仇?这可是鬼片最通俗的用法了。可是这样的话,那还要我们干嘛?奶奶上萧萧的身?
 我紧张地看了一眼萧萧,她也正好转过头看着我。
 “我们现在从哪里开始干起?”萧萧问我。
 “一般是先接吻的,”我说得没错,电影上总是从接吻开始干起。
 “呸,我是说救奶奶的事。”
 “咦,导演不是说救的是公主吗?”我奇怪了。
 “难道我奶奶是公主?”萧萧也奇怪了。
 “你奶奶是吗?”
 “我奶奶是吗?”
 “你奶奶是吗?”
 “我奶奶是吗?”
 。。。
 夜幕中,我和萧萧蜷缩在夜总会对面街口的破夏利车厢里。
 “你真的认为绑匪会在这里出现吗?”萧萧问我。
 “绑匪是坏人吗?”我问。
 “是。”
 “那他就肯定要在这儿出现。”
 “为什么?”
 “因为他是坏人,因为这儿是夜总会,好的侦探总会从夜总会开始查起的!你放心,就算在夜总会找不到绑匪,我们也不会白来的,肯定会有点什么线索让我们找到的。”
 “可是我们只是躺在车厢里,而你又抱我这么紧,小腿压在我的大腿上,眼睛只盯着车棚,这样就能找到线索吗?”萧萧说。
 我于是放开了她,坐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然后开门下车。
 “你要去哪儿?”萧萧问我。
 “进去找线索,不入虎穴,焉得奶奶”我说完昂头向夜总会走去。
 
 夜总会内,嘈杂喧天。
 酒保:客官,你要来点什么?
 我狐疑地抬头望了酒保一眼,并无异样,便说:“你这有什么?”
 酒保:小店有上好的女儿红、刚卤好的黄牛肉、酱鸭子。。。
 我:好了好了,就女儿红吧,一两。
 酒保:客官见笑了,本店只论斤卖。
 我:靠,那就来一斤吧。(反正吃不了兜着走)
 酒保:这位客官,本店现正举行优惠酬宾活动,每买二斤女儿红可获秘制黄牛鞭。。。
 我喜出望外:真的?二斤二斤,快快上来。
 酒保:客官稍候。
 我转过头来。
 这夜总会搞得真不错,把大厅装修得跟地狱似的,很有颓废风格。黑墙上挂着铁链,还有血淋淋的手手脚脚,蓝绿蓝绿的灯光忽闪忽闪,舞池里的人群也都化妆成万圣节的游行队伍似的,正跟着音乐疯狂起舞。
 我想我也许要把萧萧也带进来放松一下心情。
 反正二斤酒一个人也喝不完,于是,我向门外走去。
 刚出夜总会大门,就被门外突然其来的一阵狂风迎面吹来,风里肯定夹杂了沙子什么的,总之上我一下子睁不开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我也认不出它们来。
 荒凉的野郊,半人高的野草,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荒冢孤坟,在风里零落飘舞的苍白纸钱,残缺不全的墓石。。。
 周围静悄悄的,是死寂般的静悄,我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脖子往全身漫延。
 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回头一望。
 我竟然是站在一座破庙门前,高大的庙门上布满了蜘蛛网,门半掩着,里面微微透出一点点光亮来,地上的影子晃来晃去,仿佛值班的夜叉在巡逻。
 伊——!
 后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立马把我的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我猛然转过头来一看,不远处的枯树枝上扑腾飞起一只乌鸦。
 该死的鸟!
 我喉咙咕碌出一句低沉的咀咒。继续往庙里慢慢走进去。
 庙里到处是残缺不全的木头,两边的四大金刚泥塑也东倒西歪,泥塑的身上手上脚上全是密密的蛛网,让人感觉它没有倒下去完全是这蛛网的功劳!
 庙堂正中是一张大案台,那火光正是从这案台上的长明灯所发出。
 走近案台,我用手拂了一下台面,是厚厚的灰层,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过了,那长明灯是谁在添的油呢?难道是鬼魂?
 不可能,鬼怎么会需要灯光呢?
 可是,为什么鬼就不需要灯光呢?我又不是鬼,我怎么知道。
 “有没有人啊——”我大叫一声,声音在庙堂内回荡着。
 此时我的恐惧已接近临界,全身的毛孔已极度张开,呼吸犹如游丝。
 我紧紧地用手扶住案台,慢慢转过身来,背靠在案台上,眼睛圆睁着一寸一寸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影,一会让我捉贼,一会让我泡妞,一会说救老太婆,一会又把我整到这鬼地方,难道如今的观众就那么变态?就那么喜欢花钱看一个人被鬼吓得样子?
 我伸出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决定豁出去了,不就鬼片吗?都是虚惊一场而已的,又不会死人,再说我还是男主角呢,我干嘛要害怕?
 我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叨在嘴上,正要点上,后背被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客官,你的酒来了——”
 轰——脑袋一麻,
 我脚一软,整个身子瘫了下去。。。
 
 六
 
 在落地的时候头狠狠地撞在了一个硬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把我的魂魄又拉了回来。
 我用手抹了一把被撞的额头,湿漉漉的,张开手一看,果然是出血了。
 鲜红的血起码证明了两件事,我还活着和我不是在做梦!
 我挣扎着迅速站直了身子,这个时候,冷静是最重要的。
 眼前的景象和一开始进来无异,热闹的舞池,戴着面具疯狂跳舞的人群,笑容可掬的酒保。。。
 我定定地看着我面前放着的一个巨大的酒杯,一阵从未有过的恶心在胃里沸腾。
 杯里面是稠稠的鲜红液体,比我的血更红,红得发紫甚至泛着乌黑的光。液体边沿上是一圈细细的泡沫,爆裂一个又生出一个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酒保,他的笑容非常可亲,嘴里的声音也很有磁性:“客官,这是上等新鲜的女儿红,还是温的,赶紧喝了吧!”
 我竟然也开口说话了:“它为什么是温的?”
 “这还用问吗?经过了心脏都是温的,只有无心的才是冷的!”
 听完这话,我突然感到全身的不适一下子烟消云散,眼前的这杯女儿红在我眼里化作了瑰丽的玫瑰琼浆,晶莹甘美。
 我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意慢慢涌上来,我要趁着仅剩的一点点意识离开这儿。
 我要站起来,我要走出去!
 我刚站起来,一转身就和一个带着骷髅面具的客人撞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从那人的衣袖里撞出了两根白森森的手骨来。
 我赶紧口齿不清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并没有出声,弯下腰拾起骨头往袖子里一塞。
 在他弯腰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人的脖子只有一节节的骨头连着,一块肉也没有。
 “可怜的家伙,瘦得连肉也看不到,”我同情地叹息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去。
 我一抬脚就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这一摔不要紧,可是我却在趴地上时看到了令我出身冷汗的事,
 舞池里所有跳舞的人全都没有脚。他们只是在飘舞,而不是跳舞!
 
 夜可能很深了,街道上的汽车很少,晚风清凉,令我的酒意减了不少。
 “有没有搞错,让你去找线索,你竟然喝得醉醺醺的。”萧萧见我连车门把手都找不到,连忙下了车来扶我。
 “线索?嘻嘻。。。有线索了。。。”我坐上了司机位,一拧车匙,发动了车。
 “慢着,别动!”萧萧大喝一声。
 “怎么了?”我被她这一喝斥酒意又醒了不少。
 “你听听,”她作侧耳细听状。
 “听什么?没听到什么啊?”
 “的答的答,你没听到吗?”
 “好象是的,那又怎么样?”
 “定时炸弹!”萧萧斩钉截铁地说。
 “啊——”我的酒全醒了。
 
 我们经过紧张而简单的搜索,最终在车后厢里找到一个闹钟。上面有米老鼠的造型。
 “挺漂亮的,可是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今天是你生日吗?”我问萧萧。
 “我生日还没到呢,是谁这么好心?”萧萧陷入深思,突然又一跳:“不对,还是定时炸弹。”
 “你有病啊,这么漂亮的闹钟非要说成定时炸弹?”
 “肯定是,不信你把它后面打开,肯定会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线。”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了,果然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线。
 “那又怎么样?只是一些乱线头而已,又没有炸药。”
 “有线有表就一定是定时炸弹了,你这个笨蛋!”萧萧竟然也会骂人。
 “你为什么骂我笨蛋?”
 “你就是笨蛋!”
 “你才是笨蛋。”
 “你对是笨蛋。”
 。。。
 。。。
 “好了好了,我都下班了,你们还在这儿吵,一会导演要生气了!”
 我和萧萧止住了声,一起转头一看。
 这个人萧萧不认识,我却认识,是酒保。
 “关你什么事?”我和萧萧一起说。
 “这个女的说得没错,有线有表的在电影里就是炸弹,没有炸药是因为它并不需要爆炸,只是用来搞搞紧张气氛而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和萧萧一起问。
 “怎么办?找个剪子随便剪断里面一条线就成了。”
 “万一剪错了呢?”
 “放心啦,不管你剪哪条都正好就是对的那条的。”
 “可是剪刀在那里呢?”
 “呆子,剪刀在哪里取决于你要在哪里剪炸弹,你看看吧,如果你要在车上剪呢,方向盘旁边有一把,你要是在路连剪呢,地上也有一把。”
 我周围一看,果然到处都有剪子在静静地等着我。
 “谢谢谢谢,”我感激地握了握酒保冰凉的手,赶紧找了把剪子随便剪完了一条线就把闹钟一扔,然后钻进汽车要回家。
 “轰——”我刚进车厢,就听到闹钟在落地的一刹那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耀眼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爆炸旁边的几辆汽车着火燃烧起来。
 我和萧萧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还真的会爆炸哟,哈哈。。。”那个该死的酒保竟然还没走,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我身边,伸长了脖子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爆炸的美景。
 “现在换成警匪片了吗?”我对他怒目而视。
 “算了算了,我们赶快走吧,”萧萧拉了我就走。
 
 情况越来越复杂,也就越来越没头绪了。
 事情本来也就没有一点头绪。
 “现在怎么办?”萧萧气馁地问我,“要不我们报警吧!”
 “我不就是警察吗?”
 “可你已经被解职了啊。”
 “在电影里,所有真正的案子都是被解职的那个警察破的!”我对她大声说。
 “那么凶干嘛,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不理她,继续开着我的车。
 “唉,要是能遇上罗兰姐就好了!”萧萧突然感叹。
 “遇上谁?”
 “罗兰姐啊,鬼片里唯有她可以通阴阳。”萧萧一本正经地说。
 “不过我今天早上的演职员表里好象没看到她的名字哦,”我告诉萧萧。
 “导演真抠门,全部请我们这些新秀,还吹什么要让影坛多点新面孔,说白了就是用我们便宜。”
 “这也不能怪导演,现在市道不好,说不定现在观众席里就有几个盗版商在用摄像机对着我们呢?”我说。
 “咦,要不我们在这儿呼吁一下吧,”萧萧突然兴奋地提议。
 “好啊,来,一、二、三。”
 “请支持电影正版,打击盗版商贩!”我和萧萧同时转过脸微笑着异口同声道。
 
 “5071,你说我们会不会得奖?”萧萧问。
 “我看很难,我们跟的这个导演是拍三级片出身的,名声不好,拍得再好也没用的。要是跟了王加畏、章遇亩他们这些获奖专业户那就容易得多,一场戏下来不用哭不用笑,只要会发呆和学会压低嗓子说话就成,导演自然会把你发呆的表情拍成你在做复杂的心理斗争,那样你获奖机会就大多了。”我滔滔不绝地说来。
 “那怎么办?拍戏又跟错了导演,奶奶又找不回,呜~~~~”说着说着萧萧竟然哭了起来。
 我知道她是真伤心了,况且一部电影如果女主角一颗眼泪都不滴那也不太好,所以我就没有安慰她,任她哭下去。
 尽管听起来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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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首再回首
 看不见你深情的眼眸
 所以我寂寞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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