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ion1949(薛大官人6.0版)
整理人: junorock2001(2003-01-27 12:59:3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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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和夜之间疲于奔命地时候，偶然会惦起大新路玉子巷的格仔饼，然后遗忘，眼前的事总是比回忆来的重要。反正，总会有再吃的时候。
终于经过大新路的时候，远远看见一大片废墟。夷为平地，就是这个意思吧？想着那档格仔饼肯定不在了，不禁有些可惜，但脚还是往玉子巷的方向移动，只是想去看看。也不知道想看些什么，难道指着天空说我曾经把我的手印印在离地3层楼高的地方，还是说曾经汲着双破鞋在离地5厘米的平面上跑过？连铺地的青石板都被掘光了，再无曾经踏足此地的证据。
从临时砌起的墙边绕过去，意外地看见一辆眼熟的铁皮车，停在两栋相互依靠的歪斜破旧钉子楼前。车后没人，探头看进黑呼呼的楼道里叫了一声：还卖饼吗？
老婆婆走出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是熟客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有心了。我进去再调点粉出来吧。
半饷，她端着一个小红桶出来了，麻利地打着火，用小刷子把两面烙格都涂上油，倒进粉浆，然后翻动着。
我刚才还以为这里都拆光了。
也就这两天了。
阿姨这里不用拆吧？
发展商要我这两天搬，但我不想，在这里住惯了。但不走不行。
住新房子不好吗？
新房子好远啊，坐车坐了一站又一站，远得去了就不会认路回来了。
不回迁吗？
政府要扮靓广州，一规划好就要起楼了，我们哪里有补齐靓楼的钱。
搬家之后还会卖饼吧？
不会啦，没有你们这些熟客帮衬还卖什么，那里又偏僻。现在是多做一天算一天，也不是很忙，都打算收的了，看见你过来就再开一点粉喽。你的饼是要两面都脆一点的吧？
是啊，阿姨你记得真清楚。
现在只有熟客才会来的啦，不熟的在墙外远远经过就以为里面全拆光了，哪里还会走进来。要加什么？炼奶、花生酱、牛油、芝麻、炒花生碎椰丝。
老样子，除了花生酱之外都要，加多点芝麻。
在冬天的傍晚，手里拢着一块热饼煞是舒服。蜜色的饼温软地散发着暖气，边上一溜金黄焦边儿，微微地脆口，饼心柔韧，带着点鸡蛋香，一撕开就散出一阵白雾。炼奶、牛油、芝麻、炒花生碎椰丝的味道混合着饼的蛋香在嘴里互相渲染重叠，恰到好处，滋味淳朴得令人想起小时候外婆专门为自己弄的猪油炒面，量多多的，油亮亮的，炒得香香的，还外加一个黄澄澄的荷包蛋，担心惹得小舅舅一个劲儿地在边上咽口水。惟有真心盼望一个人快高长大的时候，才会这样用心这样质朴。
偶然有一两个大孩子经过，老婆婆总是很热切地招呼：“肥仔，今天要不要一块饼啊？”“怡女，还有
牛三星啊。”大孩子们停下来看一看，然后又跳着走了：“要回家吃饭啦。”尾音曳得长长的，炊烟一般。老婆婆也并不着恼，好脾气地笑着，等下一个经过的时候还是招呼。看得不忍，于是又要了一块饼，老婆婆很感激的样子：“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吃得完吧？”
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浮尘在残余的阳光下飞舞，还能卖多久呢？他们微小如尘土，他们的工作也如尘土般微不足道，但就在这微小的尘土中，开出了城市之花来，城市扎根在他们身上。但现在这花要离弃它的根了。
她还能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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