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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天堂里的喷泉 第五部 攀登
发信人: lixiang147()
整理人: aqing(2000-10-02 01:13:26), 站内信件
天堂里的喷泉 
第五部 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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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十亿吨重的金刚石
    最近几年里,人类在宇宙开发方面获得的成就是很多的。一些大山——至少
是一些小行
星被挪动了位置,在地球附近,在稍高于同步空间轨道的位置上,出现了第二颗
天然卫星。
它的直径开始时大约有一公里,后来,随着碳的开采而迅速地减小了。所有剩下
的东西——
铁质的核心和生产出的废料——嗣后就形成了使空间轨道塔保持垂直位置的配重
。它很像是
四万公里长的投石器上的一块石头……
    在“阿绍卡”空间站以东五十公里的位置上,有一个巨型的综合性工业企业
在进行生
产,它把几百万吨“没有重量”的原料变成了超级纤维。由于最终的产品中百分
之九十是晶
格排列得很规则的碳,因此,人们给空间轨道塔起了个浑名叫做“十亿吨重的金
刚石”。设
在阿姆斯特丹的法学家协会恼火地宣布:首先,超级纤维决不是金刚石;其次,
假如承认这
是金刚石的话,空间轨道塔的重量应该是5×10^15克拉。
    不管是多少克拉或者多少吨,既然材料的用量是如此之大,那就需要把各处
宇宙殖民地
的全部资源都动用起来。在各种自动矿场和工厂里,采用了技术领域中的许多最
新成就,而
这些成就是人类在二百年宇宙时代的历程中花费了巨大劳动才取得的。随后,空
间轨道塔结
构的全部元件——几百万个标准件——被装配成了巨大的、能够飞行的集成部件

    然后,装配工们就动手干了起来。空问轨道塔开始向下、也就是向着地球的
方向推进,
而同时也向上、即朝着空间轨道的配重锚方向伸展。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上,空间
轨道塔的横
断面都在逐渐缩小。
    当全部工作完成以后,建筑联合企业就要转移到火星上去。火星人签订了一
项有利可图
的契约:虽然他们的投资不能马上开始获利,可是大概在以后的整整十年里,他
们将拥有这
类建筑工程的专利权。按照摩根的预计,帕沃尼斯空间轨道塔将只是未来的许多
轨道塔中的
第一座。就各方面的条件而言,火星是最适宜于安装宇宙升降机系统的星球,因
此,它的精
力充沛的居民们大概不会错过如此有利的机会。摩根衷心希望他们获得成功,然
而,他自己
却还面临着许多其他的艰巨任务。
    尽管空间轨道塔的规模十分宏大。可它只不过是整个复杂得多的工程的基础
。沿着它的
四个棱面,将要铺上长达三万六千公里的轨道,这些轨道必需能适应还从来没有
人试图达到
过的速度。道路的全长上应该有动力供应设施,而动力则要靠功率强大的核能发
电机通过超
导电缆来输送。整个这套设备,将由一个复杂得难以想象的、无故障地连续运行
的电子计算
机网加以控制。
    在终点站“极点”那里,乘客和货物将由同空间轨道塔对接起来的宇宙飞船
接运。这个
终点站本身,便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程。“中央”站和“地球”站也是如此,后
者目前正在
圣山的心脏部位用激光“烧制”。此外,还存在着宇宙的污染问题……
    两百年以来,在靠近地球的各条空间轨道上,已经聚积起了各种形状和尺寸
的“卫星”
——从单个的螺栓、螺母直到整座的宇宙村。这些“材料”中的四分之三,是早
已被人遗忘
的、谁也用不着的废物,为了保证空间轨道塔的安全,应该侦察出这些东西,并
且尽可能地
把它们清除掉。
    幸运的是,在那些过了时的空间轨道堡垒上,恰好装备着各种适合这种用途
的、极其出
色的设备。它们上面原有的那些被用来发现正在靠近的远程火箭的雷达,完全能
够轻而易举
地截获所有各种“污染”宇宙的东西。然后,它们可以发射激光,将有些“卫星
”烧成极细
的尘埃,而那些大一点的“卫星”,则被迁移到更高的、比较安全的空间轨道上
去。至于某
些具有历史价值的东西,那就把它们恢复原状并送回到地球上去。在清理宇宙空
间的过程
中,也常常会遇到一些出人意外的情况,例如,曾经发现过在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中死去的二
名宇航员的尸体,和好几个不知是谁发射的侦察卫星。然而,这些事情已经没有
任何现实意
义,因为它们的发生之日,距今至少已经有一百年以上。
    至于大量的、必须在离地球不很远的轨道上工作的各种有用的卫星和空间站
,那就得仔
细检查它们的空间轨道,并在某些情况下加以改变。不言而喻,同所有各种经由
人类之手创
造出来的东西一样,空间轨道塔不可避免地要受到陨石的袭击。在一天之内,安
装在它上面
的各种测震仪,将会记录下许多次作用力为若干毫牛顿的冲击;每年也可能会受
到一二次轻
微的损伤。而或迟或早,说不定在哪个时候,总会有什么大东西撞到轨道塔上,
从而使得一
条或者几条轨道临时出点毛病。在最坏的情况下,空间轨道塔甚至会在某个部位
上被击断。
    然而,发生这种事件的可能性是极小的,它决不会超过在面积与空间轨道塔
总表面积相
仿的伦敦或东京落下一块巨型陨石的机会。当然。这些城市的居民从来不会由于
想到这种可
能性而睡不着觉,因此,范涅华·摩根博士理所当然地也可以高枕无忧。

33.无声风暴区域
    (摘自马丁·赛苏依教授在接受诺贝尔物理学奖仪式上的讲演。斯德哥尔摩,
2154年12
月16日)
    在天空与地球之间,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广阔区域。这个区域的存在,是出
乎古代哲学
家们的料想之外的。只是到了二十世纪开初,也就是1901年12月12日,它才第一
次对人
类的事业产生了影响。
    就在这一天,库依尔伊尔默·马可尼通过无线电向大西洋的彼岸发去了三个
“点”一—
—莫尔斯字母表中的字母S。在此之前,许多学者曾经断言这是不可能的,其理由
是:电磁
波只能沿直线方向传播,而不可能绕着地球传播、马可尼的成就,不仅宣告了远
程无线电通
讯纪元的开始,同时,也表明了在大气层的高处,有着一面能够反射无线电波的
“电镜”。
    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最早被称之为海氏层(肯奈利——海维赛特层)的
区域,至少
由三个基本层所构成,而它们的高度和强度,则变化非常之大。比它更高的是范
·阿伦辐射
带,它们的发现,是宇宙纪元在科学上获得的第一项胜利成果。
    这个广阔的区域是从大约五十公里的高空开始的,它一直向上伸展到几个地
球半径以外
的空间;这个区域的名字叫电离层。利用火箭、卫星和雷达对它所进行的研究,
已经历时两
个多世纪。我们不能不提到在这一领域内作出了杰出贡献的先驱者们:美国人丘
夫和勃莱
特,英国人埃泼尔顿,挪威人斯托尔密尔,和特别是那位曾在1970年获得过我今
天也有幸
得到的奖金的人——你们的同胞汉涅斯·阿尔夫文……电离层——这是太阳的淘
气孩子;即
使到了今天,它的情况也还不是随时可以预测的。
    在通讯卫星出现之前大约一百年的过程中,它曾经是一个为我们作出了不可
估量的贡
献、然而却又变幻无常的仆人。在远程无线电通讯完全取决于它的“情绪”的情
况下,它曾
经拯救过不少的生命;但是,也有许多人却由于它不留痕迹地吞食了他们在绝望
中发出的求
救信号而丧生。
    电离层为文明人类服务,还只是不久以前的事。然而,要是没有它的话,那
就未必会有
人类出现!因为电离层是地球的特殊“盾牌”的——部分——正是这面盾牌,使
得我们免受
来自太阳的、足以致命的伦琴射线和紫外辐射的伤害。要是这些射线能够抵达海
面的话,那
么,在地球上也可能会出现某些生命的形态,然而,它们却永远也不会发展成同
今天的我们
有丝毫的相象……
    由于电离层同位于它下面的大气层一样,最终都是为太阳所控制的,因此,
它也有着自
己的“天气”。当太阳上突然出现爆发现象的时候,电离层内就会掀起各种各样
的风暴。这
时,它就不再是看不见的了:火焰般的极光,会以惊心动魄的辉光把寒冷的极地
之夜照耀得
明亮如昼……
    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能够认识电离层中所发生的全部过程。我们安装在
各种火箭和
卫星上的仪器,是以每小时数千公里的速度穿越电离层的。我们根本还没有做到
能够停留在
电离层内静静地进行观察;只有空间轨道塔才使我们有可能在电离层内建立起一
些固定的天
文台。当然,不排除空间轨道塔会稍稍改变电离层特性的可能性,然而,同别克
尔斯塔夫博
士的断言相反,无论如何绝对不会使它发生短路现象!
    但是,既然由于通讯卫星的出现而使电离层对通讯工作已经丧失意义,那为
什么还要对
它进行研究呢?问题在于:电离层的状况是同太阳——我们命运的主人——的状
况密切联系
的。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太阳绝对不像我们的前人所设想的那样——是一颗品行
良善的星
球;恰恰相反,它经常不断地在发生长时间的和短暂的摄动。直到现在,它仍然
处于从
1645—1715年间的最低抑制状态下回升的阶段;因此,现在的气候要比中世纪初
以后的哪
个时期都温和。但是,这个回升阶段将会持续多久呢?什么时候就又将开始新的
、不可避免
的太阳活动衰退期呢?它对于不仅是地球上的、而且甚至是其他行星上的气候和
文明社会的
命运,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呢?要知道,它们全都是太阳的孩子……
    某些理论家认为,现在太阳已经进入了不稳定时期,它可能会导致新的冰河
时代,并且
将比历史上发生过的历次冰河期都更加持久而范围广阔。假如这种看法是正确的
话,那末,
我们就需要掌握所能得到的、有关太阳的一切信息。即使能够做到提前一个世纪
发出警报,
那也可能会是太迟了。
    电离层促成了生命的出现;它引起了无线电通讯的革命;它可以把我们的未
来命运告诉
我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继续研究这一激烈而多变的、太阳和电的力量进行
角逐的巨大
场所——神秘的无声风暴区域的理由。

34.终点站
    人们把空间轨道塔叫做“横跨西伯利亚之路”,那是不足为怪的。要是计算
一下路程,
单单从“中央”站下降到空间轨道塔的底部,也得经过漫长的五十个小时哩。
    总有一天,这段路程只要用五个小时就可以走完;可是,得等到两年以后才
行。那时,
能源供应的问题将得到解决,而轨道则可利用磁场作为动力。只有在空间轨道塔
棱面上爬上
爬下的各种检查和技术维护设备,将仍然由支在导槽内的老式轮子来带动。即使
蓄电池那点
有限的功率能够容许的话,在超过每小时五百公里的速度下,使用这种系统也是
不安全的。
    可是,遗憾的是谁也没有想到过这—点———也许是大家的工作太忙了吧!
赛苏依教授
和他的三名学生,正在下行的宇宙密封舱内观察并校正仪器,以免到达目的地后
白白耽误时
间。驾驶员、随航工程师和空中服务员也都没有闲着。这次航程有点不太寻常。
从施工——
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哪个人参观过“基础”空间站,它的位置如今是在“中央”
站以下二万
五千公里处,同地球相距总共为六百公里。检查指示仪还从来没有在这里录下过
任何的故障
信号。不过,“基础”站总共才是个十五米见方的密封室,它是空间轨道塔全线
上间隔一定
距离设置的数十个紧急避难所中的一个。
    赛苏依教授是在施加了他本人全部的、相当巨大的影响之后,才获准使用这
种独一无二
的了望台的,它每昼夜只走动两公里①,将缓慢地通过电离层向着同“地球”站
的交会处爬
去。赛苏依教授坚持,必须在太阳黑子的活动全面达到现有的最大限度之前,把
科学仪器全
都安装好。
    
  ①这里说的了望台便是“基础”站;每昼夜两公里是指它目前的建造速度,
因为空
间轨道塔是从地理同步轨道同时向地球和宇宙深处伸展的。
 

    太阳上的活动已经达到了空前未有的程度,这种情况使得赛苏依的青年助手
们很难把注
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仪器上,因为壮丽的极光对他们有着不可战胜的吸引力。在天
空的南北两
方,都充满了缓慢地移动着的、大幅的和带状的绿光,构成了一种神圣的气氛,
并且展现出
地球上所见不到的绚丽色彩和宏伟气魄。然而,这仅只是在地球两极周围闪耀着
的空中光华
的淡淡幻影。极光是很少远离自己的合法领地的;在几代人的时间里,它才会偶
而地有那么
一次侵入到赤道的上空。
    赛苏依要求学生们回到各自的岗位坚持工作,理由是:完成了仪器安装任务
以后,在回
升到“中央”站的漫长时间里,满可以好好地观赏各种景致嘛!可是,事实上教
授本人也在
靠近舷窗的地方一连站了好几分钟,他也被灿烂辉煌的天空迷住了。
    有人给他们这次航行起了个别名叫做“远征地球”。就距离而言,它的真实
性可以达到
百分之九十八。随着机器以微不足道的、每小时五百公里的速度在空间轨道塔棱
面上不停地
爬行,可以愈来愈明显地感到正在逐渐靠近地球。重力在慢慢增加——“中央”
站上那种重
力比月球还低的、令人振奋的轻松感,已变成了接近于地球重力的正常感。每一
个有经验的
宇航员,可能都曾对下述现象感到十分惊讶:在进入稠密大气层之前,感受到某
种程度的重
力作用似乎是成了反常现象。
    要不是受够了罪的随机服务员不断听到对伙食不佳的牢骚,那末,应该说旅
行是进行得
很顺利的。在距离“基础”站—百公里的地方,平稳地开动制动器后使速度降低
了一半。驶
过五十公里以后,它又降低了一半。有一位学生问道:“要是我们在轨道的终点
处出了轨,
那怎么办呢?”
    驾驶员(他坚持要人们叫他飞行员)生气地回答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
的,因为导
槽的尽头离空间轨道塔的终点足有好几米远呢!此外,还装有若干个减震器,这
是为了对付
所有四个独立的制动系统同时失效的意外情况而专门设计的。”大家一致认为,
开这种玩笑
非但一点儿没有意思,而且调子也非常不吉利。

35,负伤的太阳
    摩根上一次见到外甥的时候,外甥还完全是个小孩子。现在,戴夫已经十二
岁了;要是
往后他们之间的会面还是像以前这么“频繁”的话,那么,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戴夫就该是
个成年人了。
    不过,摩根对此并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感觉。最近两个世纪以来,亲属之间
的关系已经
比过去疏远得多了,因此,摩根同他的妹妹也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他们每两个月
通过电视电
话互相问候一次,双方的关系倒也十分融洽,只是摩根无论如何想不起他们上一
次见面的地
点和时间了。
    但是,在同活泼伶俐的少年互致问候的时刻(显然,他那著名的舅舅对外甥并
非特别尊
重),摩根却感到了一种模糊的痛苦。他没有儿子;很早以前,他已在工作与生活
之间作出
了这样的抉择,在人类活动进入到高水平的阶段,要回避这种抉择是很困难的。

    他知道为了达成这笔“交易”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然而他还是接受了它。为
一些琐碎事
发牢骚已经晚了——成为过去的东西是无法挽回的。把各种基因混为一谈是每个
蠢人都会做
的事;而多数人也正是这样干的。历史是否会给摩根作出应有的评价倒也无关紧
要,只是他
所做成的和将要做成的事业,那确实是没有多少人能够与之相比的。
    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内,戴夫在“地球”站上所看到的东西要比任何一位
贵宾都全面
得多。他从山脚下进入到了山的里面,穿过已经接近完工的南站入口处的前厅,
在那里,人
们领着他观看了旅客候机室和行李房、控制中心和飞行舱编组的机房。就在这个
地方,沿东
西两条轨道降下的宇宙密封舱将转到南北两条轨道上起升。他从五公里深的升降
道底部向上
看去,升降道本身就像是一架直瞄星空的巨型火炮。戴夫提出的各式各样问题把
三位导游者
弄得疲惫不堪,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中的最后一位才想起:最好的办法是把孩子
送回到他舅
舅那里去。
    “把他交给你吧,范。”当沃仑·金斯里乘坐高速电梯把戴夫带到削平了的
山顶上时,
他无可奈何地说道:“依我看,他好像已经打定主意要接替我的职务哩。”
    “我倒不知道你对技术问题居然这么感兴趣,戴夫。”摩根颇感意外地对外
甥说道。
    看样子,孩子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而且还稍稍流露出有点失望的样子:
    “难道你不记得生日那天送给我构筑匣①的事了?”
    
  ①儿童教育玩具,是一匣供儿童拼砌模型用的器材。
 

    “当然,当然记得,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不觉得冷吗?”为了掩饰过意
不去?情,摩根赶紧扭转了话题。
    孩子满不在乎地推开了递给他的轻便式保温皮短上衣,接着连珠炮似地提出
了一串问题:
    “不,我觉得很好。您什么时候打开升降道?可以摸模带子吗?它不会断掉
吗?”
    “现在您领教了吧?”金斯里洋洋得意地冲着摩根微笑道。
    “第一,在空问轨道塔还没有筑到山上和进入升降道之前,顶盖将一直是封
闭着的。现
在,我们把顶盖临时当做工作台用,它还可以起遮挡雨水的作用。第二,要是你
想动的话,
可以摸摸带子。第三,带子是不会断掉的。可就是绝对不要奔跑——在这么高的
地方奔跑对
健康是很有害的。”摩根逐题作答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这对十二岁的孩子倒无所谓。”金斯里旁敲侧击地插了一句。
    在东边棱面的锚铁附近,他们赶上了跑在前面的戴夫。同以前到过这里的成
千上万的人
们一样,孩于仔细地观看着窄窄的、暗灰色的导带,它从地面升起后直耸云霄,
高得看不到
尽头。戴夫使劲地把头往后仰起,目光顺着导带向上扫去。摩根和金斯里没有照
他的样子去
做;但是,即使是到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想这样地向上看看的诱惑力还
始终是很大
的。当然,他们并没有告诉戴夫,有些参观者这样看了之后曾经头晕得非常厉害
,以至于跌
倒在地,没有旁人的帮助就再也走不了啦。
    可是,男孩却安然无恙:他向着绝高的远处谛视了几乎一分钟之久,仿佛是
希望能看到
在蓝天的另一边飞翔着的成千上万的人们和几百万吨货物。后来,他做了个鬼脸
,闭上眼
睛,据了摇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似乎是想证实一下他是否还站在坚实可靠的地
面上。
    他伸出了手,小心谨慎地摸了摸把地球同它的新月亮连结起来的窄带子。
    “要是它断了,那结果又会怎样呢?”戴夫还是没有忘记这个问题,不过这
次用的是虚
拟语气。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是摩根的回答却使许多人感到惊奇。
    “几乎什么也不会发生。在这个点上,它实际上是没有负荷的。要是把导带
割断的话,
它就干脆悬在空中随风飘荡了。”
    金斯里露出了不满意的样子:他们俩人都知道,这样回答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就目前来
说,四条导带中的每一条所承受的载荷都大约有一百吨,只不过同设计载荷相比
,这个数值
小得微不足道而已。然而,用这样一些细节问题去让小男孩大伤脑筋是毫无必要
的。
    戴夫仔细地想了想舅舅告诉他的话,然后试验似地用手指弹了弹导带,似乎
是想让它发
出音乐的声响来。可是,回答他的却是短促而发钝的声音。
    “要是你用大锤打它一下的话,那么,等你过十个小时回到这儿来的时候,
就刚好能赶
上听见从‘中央’站传来的回声。”摩根在一旁逗趣地说道。
    “未必见得吧!”金斯里说道:“阻尼太大了点儿。”
    “行了,别把这种印象给破坏了,沃仑。最好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
什么真正?趣的东西。”
    他们走近了一个金属圆盘的中央,这个圆盘现在成了这座山的一顶大帽子,
就像一口大
锅的锅盖似地封住了升降道。就在这里,在把空间轨道塔引向地球的四条导带的
等距离外,
立着一个不起眼的、供大地测量用的小帐篷。从帐篷里探出一架望远镜,它径直
地对准着绝
高的顶点,很显然,它并不是用来瞄准其他什么目标的。
    “现在是最合适的时间。在日落之前,空间轨道塔底部的光照情况是极好的
。”摩根说
道,心情显得很轻松。
    “就连今天的太阳也比昨天亮。”金斯里凑趣地说道,一边指着那正在薄薄
的烟雾中西
沉的、好像被压扁了的十分好看的椭圆体。由于烟雾极大地减弱了太阳射来的光
芒,人们现
在可以很舒服地看着它。
    清楚地呈现在太阳表面上的黑斑,大约是在一百年前出现的。现在,它几乎
遮住了太阳
圆面的一半。看来,太阳害上了神秘而难治的重病,甚至也许是被什么东西打透
了一个窟
窿。可是,即使是木星撞上了太阳,它也不可能给这个发光天体造成如此严重的
损伤呀!最
大的黑斑直径达到了四百万公里,它足足可以容下几百个地球哩。
    “估计晚上又可以看到大片极光了。赛苏依教授和他的那伙人真走运,选中
了一个极好
的时间。”金斯里说道。
    “好吧,那就让咱们来看看他们的事情搞得怎么样了。”摩根说完之后,就
开始调整望
远镜。“你来看,戴夫。”
    男孩仔细地观看了足有一分钟之久:
    “四根带子全都在往里走,就是说在向上走,后来就看不见了。”
    “中间什么也没有吗?”摩根启发式地问道。
    戴夫又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看不到空间轨道塔。”
    “不错,它现在的距离是六百公里,而望远镜调定的放大倍数是最小的。不
过,现在我
们就要起飞了。把安全带扣紧!”摩根问外甥开起了玩笑。
    戴夫很喜欢这衷诤眉甘坷肪缰锌吹焦墓爬铣淌剑咝说梦⑿α恕?
墒牵?没有发现任何变化:只是对着视野中心的四条线变得不太清楚了。过了
几秒钟,他才醒悟到
是不会有什么变化发生的:他沿着系统的轴线向上看去,四条导带在随便哪一点
上看起来都
是相同的。
    然后,完全出乎意料地——尽管戴夫一直在等待着它的出现——在视野的最
中心部位出
现了一个很小的亮点。它迅速地向着四周扩展开来,于是,男孩体味到了一种分
明的速度感。
    过了几秒钟,他已经能够看清楚一个小小的圆圈——不对,无论是脑子或者
眼睛,都一
致认为这是一个正方形。他直接向上看去,看见的是空间轨道塔的底部。而塔呢
?正在以一
天两公里的速度沿着导带爬向地球。现在,导带本身消失了——一离得这么远是
无法辨认它
们的。可是,那个仿佛是用魔法固定在天上的正方形却在继续扩大,尽管现在使
用了最高的
放大倍数,它看上去却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你看见什么了?”摩根问道。
    “一个发亮的小方块。”戴夫回答说。
    “好的。这就是空间轨道塔的被太阳照得很亮的底部。当我们这里天黑下来
的时候,凭
肉眼还可以看到它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它没入阴影为止。你还看到什么没有?”
摩根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了。”经过长时间沉默之后,男孩拖长着声调回答道。
    “奇怪!据报告,已经有一个科学家小组动身到下面的一个区域去安装那儿
的科学仪
器。他们早就从‘中央’站往下降落。只要看得仔细点,你一定能看见他们的运
输机一它在
南侧的轨道上,从这里看是在右边。你集中注意力寻找一个亮点,它的大小大约
是空问轨道
塔的四分之一。”
    “对不起,舅舅,我找不着它。你自己来看吧。”
    “有可能看不到,能见度已经很差了。有的时候,尽管大气层看上去是透明
的,可是空
间斓浪赐耆患恕蹦Ω槐咚底乓槐呦蛲毒底呓?    还没有等摩根
站到望远镜旁戴夫原来的位置上,他的私人接收机便发出了两声刺耳的重
音喇叭声。一秒钟后,金斯里的信号系统也发出了警报。
    这是空间轨道塔上有史以来第一次发出的四级警报。

36.流星
    两千年来被人们称之为巴拉瓦纳海的巨大人工湖,正安静地躺在自己缔造者
的石雕像目
光之下。虽然,长期以来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们前来参观卡里达沙父亲的孤零零的
雕像,可他
所创建的工程却比儿子的作品①长寿;由于巴拉瓦纳海为上百代人提供了吃喝,
因此,它给
这个国家带来的福利是多得不可胜数的。而辈数比人类更为久远的鸟儿、山羊、
水牛、猴子
和诸如皮毛光亮、行动诡谲的豹子之类的猛兽,眼下正在它的岸边饮水解渴。这
些硕大的猫
科动物已经繁殖得太多了;现在,当原先那些曾使它们胆战心惊的猎人死绝之后
,这些野兽
已经开始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讨厌。当然,要是不去刺激或者触犯它们的话,
那它们是不
会向人们发动袭击的。
    
  ①指卡里达沙为了建立人间天堂而在雅克卡边拉山上修筑的宫殿等。
 

    一头对自己的安全深信无疑的豹子正在从容不迫地走着,当时,?越长,暮色
正从东方渐渐升起。突然之间,豹子警觉起来了。这时,迟钝的人类感官还根本

没有觉察到天地间发生的任何变化。同往常一样,黄昏时刻总是显得分外地宁静

    随后,直接从高空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啸声,渐渐地,这种啸声变成了同宇宙
飞船进入大
气层时发出的噪声毫不相象的狂暴轰鸣。高空里,在太阳的余辉中闪耀着某种金
属的光亮;
庵止饬琳诒涞迷嚼丛蕉崮浚暮竺嬖蛲献乓惶醭こさ暮谘獭>驮诖耸保
歉鑫锾灞?炸了,残骸纷纷下落,燃烧着的碎片带着咝咝声响飞向四面八方。在这
几秒钟里,要是眼睛
能像豹子那样锐利的话,大概就能看到有那么一个圆筒形的东西,在顷刻之间裂
成了无数碎
片。只是豹子并没有等到事件收场,它就早已隐没在热带丛林之中了。
    晴天霹雳炸中了巴拉瓦纳海。空中扬起一阵高达百米的、水沫夹杂着泥土的
热喷泉——
它远远超过了雅克卡迦拉的喷泉,几乎达到了魔鬼悬崖的高度。这股热喷泉向地
心引力发出
了无畏的挑战,它在空中悬留了一秒钟,随后重新落入被搅得浑浑的湖泊之中。

    空中到处都是一群群在惊恐中四散逃命的泳禽类,还有一大群巨大的蝙蝠,
它们很像是
无意中闯入了现代生活的翼手龙。禽鸟和蝙蝠都被吓得惊慌失措,在它们之间乱
哄哄地展开
了一场割据天空的争夺战。
    当惊雷的最后回音消失在热带丛林中以后,人工湖周围重又沉入了寂静之中
;只有湖面
还经久不息地波动着,在巴拉瓦纳大帝视而不见的眼睛底下,细细的粼波在来回
起伏。

37.空间轨道上的死亡
    据人们传说,每项巨大的工程都至少要索取一条人命。比如,在直布罗陀大
桥的岸墩
上,就雕刻着在施工过程中献出了生命的十四位殉职人员的名字。但是,在空间
轨道塔的建
设过程中,由于对安全的关心达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发生的不幸事故倒是很少
的:常常是
整年整年地从不发生死亡事故。
    可是,有一年却有四个人不幸丧生,而且其中的两件死亡事故是特别可伯的
。有一位搞
宇宙安装工作的检验员,由于他已经习惯于在失重条件下工作,忘记了他虽然身
在宇宙之
中,但却没有在空间轨道上,这一下,他的毕生经验便把他给葬送了。像块石头
似地在一万
五千公里的高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跟流星似地在进入大气层时被烧成了
灰烬。尤其
不幸的是,他那宇宙密封衣的无线电收发报机直到最后几分钟还在不停地工作着
……
    那一年真是太不幸了。第二个悲剧的延续时间更加长得多。在远离同步空间
轨道的一个
配重上,一位女工程师没有按照规定的要求把安全带固定住,于是,她就像一块
石头从弹射
器上射出似地掉进了宇宙空间。在这样的高度上,她既不能降落到地球上,又不
能越出地心
引力的范围;然而,最最令人无可奈何的是:她那件宇宙密封衣内的空气总共只
够用两个小
时。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对她进行援救。因此,尽管从四面八方提
出了抗议的
呼声,仍然连援救的尝试也没有人去做一下。牺牲者的行为充满了英雄气概。她
发出了告别
词,然后把宇宙密封衣的密封性破坏掉。几天之后,人们找到了她的尸体;那时
,确定不变
的天体力学定律已把她送回到了椭圆形轨道的近地点上。
    在摩根同愁眉苦脸的金斯里和吓坏了的戴夫一起乘坐高速电梯下降到指挥所
的途中,他
的头脑里就接连地闪过了关于这些悲剧的回忆。可是,今天的事故却完全属于另
外一种类
型:在“基础”站的区域内记录到了爆炸事件。至于运输机坠到了地球上的消息
,那是在得
到塔波罗巴尼中部地区某处发生“强大流星雨”的失实报道之前就已经搞清楚了
的。
    在没有掌握新的事实之前,对此问题进行种种推测是毫无用处的;而在这种
情况下,却
多半又根本不会有什么事实可以提供,因为所有的证据大概都已随着爆炸而被毁
掉了。摩根
知道,宇宙中发生的事故很少是由某种单一的原因造成的,在多数场合下,它们
是一连串完
全无可责怪的情况的综合后果。即使工程师们在安全技术方面采取了一切可能想
到的预防措
施,也仍然无法保证绝对的可靠性;有些焙颍斐墒鹿实脑蚧骨∏≡谟谒堑
摹氨O帐?段”。摩根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眼下对建筑物安全的担心远远超
过了死人的问题。对
已经死了的人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但是,当几乎就要竣工的空间轨道塔遭到威
胁的时候,
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电梯停住了,当他走进指挥所的时候,刚好是人们开始知道这天傍晚的第二
条惊人消息
的那一瞬间。

38.事故
    在距离目标还有五公里的地方,飞行驾驶员罗伯特·强格再度减低了航速。
现在,乘客
们才第一次看到,空问轨道塔的棱面并非只是上下都通向无穷远处的单纯带状物
。确实,他
们一路上所经过的复式槽,全都是照着这个样子向上伸展到二万五千公里高空的
,而这段距
离同人们常用的尺寸相比,则几乎等于无穷大;正是由于越过了这么一段遥远的
距离,所以
向下就已经可以看到轨道塔的尽头。在山上开凿出的空间轨道塔的基础部分,轮
廓分明地呈
现在塔波罗巴尼的绿色背景之上,再过一年多一点时间,空间轨道塔就要同它对
接上了。
    仪表盘上又亮起了红色的报警信号灯。强格的目光郁闷地盯住了信号灯,随
手把标有
“修复”字样的按钮揿了下去。信号灯只亮了一下就熄灭了。
    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在离这儿二百多公里的位置上,时,他赶忙同“中央”
站进行了磋
商。对各种系统进行了检查,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故障。本来嘛,要是对所有的警
报都相信的
话,那运输机上的乘客们早就该完蛋了。事实上,一切都已超出了容许的范围。

    这显然是事故信号系统本身的毛病,于是,大家都松了口气,认真地听完了
赛苏依教授
阐述的理论:这套机器已不是处在它规定使用的全真空条件下,还有,电离层的
干扰对报警
系统的传感器产生了作用。
    “应该有人预见到这种情况才是!”强格生气地嘟哝了一句。他并没有感到
特别的担
心:总共还剩下一个小时的行程了。只能采取经常不断地检查所有关键性参数的
办法来加强
监控。“中央”站支持这种做法:老实说,其他的办法反正是没有的。
    让强格最最担心的是蓄电池。离得最近的充电站远在两千公里以上的高处,
要是到不了
那儿的话,事情可真是糟透了。不过,在下降过程中,运输机的电动机会起到发
电机的作
用,因此,它的百分之九十的势能被送进了蓄电池组。现在,蓄电池已经全部充
足了电,而
继续还在发出的几百千瓦电力就成了过剩,唯一的处理办法是通过机身尾部的巨
大散热片将
它排放到宇宙中去。由于这些散热片的缘故,同事们常常对强格说,他这台独一
无二的机器
简直像是一颗老式的炸弹。现在,它们大概已经灼热到了发红的程度。
    不言而喻,要是强格知道那些散热片一点儿也没有被烧热的话,那他一定会
非常惊慌
的。能量没有散失——那它必然要消耗到某种东西上。能量用到了完全不应该用
的地方,这
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
    当第三次出现“失火——蓄电池舱”的信号时,强格毫不犹豫地让操纵台恢
复到了初始
状态。真正的失火会使灭火器开动工作,而让他最为担心的是:它们会不会在根
本不需要的
情况下就开始工作。现在,运输机上已经有了几处毛病,尤其是蓄电池的充电线
路部分。看
来,当这次旅行结束之后,他得马上爬进发电机的机舱,按照老早以前的那套办
法,亲自把
所有的一切都检查一遍。
    这一切发生在离目标总共只有一公里的地方。首先是他的鼻于闻到了不对头
的气味。甚
至当强格由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死盯着仪表盘后面冒出的一缕轻烟时,他大脑
中尚能进行
冷静分析的部分还在说:“多么幸运的巧合,挨到了终点才失火!”
    后来,他才想起了最后制动时产生出的巨大能量,并且毫不费力地猜出了事
态的发展过
程。显然,保护系统没有起作用,蓄电池的充电过了头。安全设施一个接一个地
出了毛病。
在赛苏依教授关于电离层风暴干扰的错误判断掩盖之下,非活生体重又使人类遭
受了一次翻
脸无情的打击。
    强格揿下了蓄电池舱灭火器的按钮。灭火器起作用了:从舱壁底下传来了氮
气流的暗哑
吼声。十秒钟以后,强格打开阀门把气体排放到宇宙中去。同气体一起逸出的还
有很大一部
分热量。阀门也正常地起了作用。强格在生命中第一次怀着轻松的感觉,倾听着
空气从宇宙
飞行器冲出时所特有的那种呼啸声。
    当机器终于接近停靠站的时候,强格没有冒险地完全指靠自动刹车的作用:
幸而,由于
强格事先接受过充分的培训,他通晓所有的目测信号,才最终得以在距离对接部
件大约一厘
米的位置上停了下来。在拼命般的匆忙中成功地接上了空气闸,然后通过对接管
道,把运输
机上的器材和设备推了出来……”
    ……当赛苏依教授企图回到运输机上抢救他那些贵重仪器的时候,飞行员、
随航工程
师、空中服务员和他一起努力完成了这项行动。就在电动机舱的舱壁快要文撑不
住之前的几
秒钟,空气闸的盖子砰地一声关上了。
    在这以后,那些得救的人们便愣愣地呆在长宽各15米的方屋内,他们只能在
那里于等
着,寄希望于火灾会自行扑灭。很可能,乘客们对事情的真相不知底细反倒是一
种幸运,因
为这对他们精神上的镇静有很大的好处。只有强格和随航工程师知道,充电过度
的蓄电池就
像是一颗延时起爆的炸弹,它的定时机构眼下正在空问轨道塔旁不紧不但地滴答
响着哩!
    在他们进入室内十分钟以后,炸弹爆炸了。开始传来的是一阵沉闷的爆炸声
,它只使空
间轨道塔产生了微弱的振动。随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惊心动魄的金属破裂声。
这些声音使
得救者们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气——一他们懂得,那个唯一的运输工具,把他们留
在了离“中
央”站二万五千公里的地方以后,现在已经崩成了碎片。
    传来了第二次历时更久的爆炸声,随即是一片寂静,得救者们猜想到机器已
经从空问轨
道塔上掉落下去。尽管他们仍然惊魂未定,但终于开始着手查看自己的备用品了
。这时,他
们才渐渐明白过来,那奇迹般的得救恐怕要付诸东流了。

39.空中避难所
    在斯里康达山遥远的深处,摩根和他的工程师们正围站在编尺为十比一的空
间轨道塔底
部全息图象四周。图象精确地显示出了各种最微小的细节,甚至连四条薄薄的导
带也能看得
很清楚,它们顺沿各个棱面伸展出去,在紧靠底面的上方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
难以想象:
即使在缩小十倍的情况下,还能看到导带向下伸展出六十公里之遥——直到地壳
的下部界面
之外。
    “请换成剖面团,把‘基础’站的位置提升到人眼的高度。”摩根对摄像员
说道。
    空间轨道塔的图像换成了一个发光的幻影——一个长长的薄壁矩形盒,其中
除了超导动
力电缆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下部的隔舱(“基础”——这是一个异常合适的名称
,尽管它
目前的位置要比山顶高出百倍以上)是一个立方形小室,它的每一边都是十五米。

    “过道口的情况怎么样?”摩根问道。
    图像的有关部分变得更明亮了。在南北两个棱面上,轨道的导槽之间清晰地
显示出了空
气闸的顶盖。空气闸的位置被安排成相隔得尽可能远些,这是所有宇宙设施上最
普通的安全
措施。
    “大概,他们是通过南边的舱口进去的,”摄像员解说道:“只是不知道那
个舱口在爆
炸时受到损伤没有?”
    “没有关系,另外还有三处进入口呢!”摩根想道。使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底
部的两个进
入口。这种构思是在设计的最后阶段才形成的。其实,连“基础”站这种设想本
身也只是在
此之前不久才产生的——有一段时间,人们曾经认为没有必要在这里建造掩蔽所
,因为空间
轨道塔上的这一段最终是要成为“地球”站的一个组成部分的。
    “请把底部转过来冲着我。”摩根命令道。
    空间轨道塔倒了下来,它先是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随后便横着悬在空中。
现在,摩根
看到了底板的全部详细情况。位于南北两个边缘上的舱口,是同两个独立的空气
闸相通的。
问题在于怎样才能到达那里。要知道,这儿同那里相隔着六百公里呢!”
    “生命保障系统呢?”摩根问摄像员。
    空气闸的图像变暗了,继而出现的是小室中央一个小柜的图象。
    “整个问题就出在这里。”摄像员忧郁地评论道:“室内只有供氧系统,可
是却没有净
化器,当然,也没有能源。在失掉了运输机的情况下,恐怕他们未必能熬过这个
晚上。温度
正在下降——日落以后,那儿的室温已经降低了十度。”
    摩根似乎感到宇宙的寒冷透入了他的心房。运输机上的人们还活着的消息传
来后曾经激
起的那份高兴劲儿很快就消退了。要是得救者们在天亮之前就要冻死的话,那末
,即使“基
础”站里的氧气还够用几天又有什么用呢?”
    “我很想同教授谈一谈。”摩根说道。
    “我们不能直接同他联系——‘基础’站的应急电话只通‘中央’站。不过
,我可以马
上试一试。”
    看来,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当费了一番周折将线路接通之后,对方接电话
的是飞行驾
驶员强格。
    “对不起,教授没有空。”电话里传来了强格的声音。
    由于极端的惊讶,摩根足有一秒钟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但随后就一个字一
个字地(尤
其是自己的姓名)清清楚楚说道:
    “请您转告,要找他说话的是范涅华·摩根。”
    “我一定把您的话转告他,不过恐伯未必有用。他正在给学生们讲解一种什
么仪器的构
造。好像是分光镜。别的什么也没有能抢救出来。现在他们正在把分光镜安装到
一个舷窗
上。”强格无可奈何地答道。
    摩根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他本来已经打算发问:“他们是不是发疯了?”
就在这时,
强格接下去说道:
    “您不了解教授,我可是已经同他在一起呆过两昼夜了。他是一位意志非常
坚强的人。
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拦住他没有回到运输机上抢救其余的仪器。现在他已经
宣布,既然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他就应该在死前充分利用时间,哪怕只是证实这架该死的分
光镜能够正
常工作也罢。”
    从强格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那位拗乘客的称颂。确实,教授的逻
辑是无可辩
驳的。必须拯救所能拯救的一切,要知道,为了给这次倒霉的远征提供装备,足
足花费了好
几年的时间哩。
    “好吧,”摩根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请您把情况报告一下。”
    “我能报告的情况非常有限。老实说,除了衣服之外我们一无所有。有一名
女学生总算
来得及把她的提包抢了出来。您猜,提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她的毕业论文草稿
!……”强格
说时叹了口气。
    摩根望着空间轨道塔的透明图像,他似乎看到了几个很小的、缩尺为十比一
的人影。图
象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只要把手伸过去,他们就得救了……
    “最主要的问题是寒冷和空气。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很快就会被二氧化碳气窒
死。也许有
谁能够找到摆脱这种威胁的方法。不过……”强格把声音放低了几个分贝,看样
子,他是怕
别人听到他的讲话:“教授和学生们还不知道南边的空气闸在爆炸时受到了损伤
。那儿已经
在漏气——密封装置的周围不断发出咝咝的声响。至于这种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
,我现在还
很难说准。”强格的话音又重新提高到了正常的水平:“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等
待你们的指
示。”
    “除去‘永别了’之外,我们这儿还能说什么呢?”摩根想道。
    对于那些善于在危急情况下作出决策的人们,摩根永远是钦佩的,但绝不忌
妒他们。雅
诺什·巴尔托克是“中央”站的值班高级安全员,他手里掌握着发号施令的大权
。在他下面
二万五千公里高山深处的所有人员(他们离出事地点才六百公里),现在所能做的
无非是听取
报告,提出有益的建议和尽可能地满足记者们的好奇心而已。
    事故发生之后才过了几分钟,马克辛娜·杜瓦尔就同摩根联系上了。同平时
一样,她的
问题总是提得一针见血:
    “‘中央’站来得及赶到他们那儿吗?”
    怎么回答她呢?摩根感到十分踌躇。毫无疑问,对问题的答复是否定的。但
是,这么早
就放弃希望是不合乎理性的,甚至是残忍的。要知道,这些蒙难者毕竟还算是走
运的……
    “我本想给人以毫无根据的希望,但是,有可能我们用不着‘中央’站帮忙
也对付得
了。在离出事地点近得多的‘1O-K’空间站上——它在一万公里的高度上,有一
个装配工小
组正在那儿施工。他们的运输机可以在二十小时内赶到赛苏依那里。”摩根回答
得很沉着。
    “那为什么它到现在还没有启程?”马克辛娜紧迫着问道。
    “高级安全员巴尔托克马上就会作出决定,但是一切努力都可能是徒劳的。
空气总共只
够用十个小时。更加严重的问题是温度。”
    “这是什么意思?”马克辛娜一时无法理解“温度”是怎么回事。
    “上面是夜间,可他们没有热源。马克辛娜,请您暂时不要把这个情况报道
出去。现在
还不知道什么先用完——热量还是氧气。”摩根忧伤地答道。
    马克辛娜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以她不常有的胆怯口气问道:
    “很可能我是‘痴人说梦话’,可是您该知道,气象卫星上能够发射功率强
大的红外激
光……”
    “不,我才是‘痴人’呢!您等一下,我马上跟‘中央’站联系。”意外的
启发使摩根
激动得嚷了起来。
    巴尔托克倒是非常客气的,可是从他的答复中,却清楚地表明了对爱管闲事
而又只懂皮
毛的人的看法。
    摩根重新接通了马克辛娜的线路。
    “有的时候,专家们也可能会发懵,可我们的那位真行。”他不无自豪地宣
称:“十分
钟以前,巴尔托克已经同季风预报站联系过了。现在,电子计算机正在计算所需
的光能,免
得发射的能量过大而把赛苏依他们活活烧死。”
    “这么说我碰对了。”马克辛娜毫不客气地再次提醒摩根:“您还忘记了什
么?”
    没有什么可回答的,而摩根也没有打算回答。他仿佛看到了马克辛娜头脑里
的那架计算
机正在飞快地想出各种主意,并且猜到了她接下去就要提出的问题。
    “难道不能利用一下‘蜘蛛’吗?”马克辛娜问道。
    “就连最新的几种机型全算在里面,它们的爬升高度也都十分有限——机装
蓄电池的设
计能力总共只能爬升三百公里。它们的用途是检查空间轨道塔,但只有等空间轨
道塔进入大
气层以后才用得上。”
    “您给它们装上功率大一些的蓄电池不就行了吗?”
    “在两到三个小时内换上新的蓄电池吗?可是,问题甚至还不在于此。现在
正试验着的
唯一的机器,并不适合于运载乘客。”看来,摩根对这种可能性早已作了周详的
考虑。
    “可以采用无人驾驶的办法嘛!”
    “这一招我们也已经想过了。当‘蜘蛛’到达‘基础’站的时候,需要有一
名操作人员
采完成对接作业。而为了把七个人逐个地运送下来,就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可你们总得想出个办法来才成呀!”马克辛娜有点着急了。
    “我们甚至已经草拟了好几种办法,可它们全都行不通。要是找到了什么中
用的办法,
我一定很快通知您。至于眼下嘛……您倒可以给我们帮点忙。”
    “我能帮什么忙?”马克辛娜又疑惑又感兴趣地问道。
    “请向您的电视观众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六百公里的高空中两艘宇宙飞船
可以很容易
地对接,而它们当中却没有一艘能够同空间轨道塔对接上①。当您把这件事办成
的时候,我
们大概就可以有点什么新消息告诉您了。”
    
  ①两艘宇宙飞船对接的必要条件是它们应处在同一空间轨道上,且相对速度
为零。
此条件在宇宙飞船与空间轨道塔之间是难以实现的。
 

    当马克辛娜困惑不解的面容从屏幕上消失之后,摩根重又潜心致志于指挥所
里那些井井
有序的庞杂事务了。尽管摩根在“中央”站上那位精通业务的高级安全员面前碰
了一个客气
的软钉子,可是,在他——摩根本人的头脑里,毕竟也会想出一些有益的见解。
当然,奇迹
并不是经常出现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他对空间轨道塔的了解要
比谁都透彻
——只是沃仑·金斯里一人也许除外。很可能,沃仑在一些细节问题上了解得比
他还清楚,
然而,对问题的全局看得更明白的总还是他——摩根博士。
    这七个人确实是在天空中陷入了困境。这是星际航行史上前所未有的遭遇。
在那问小小
的密封舱成为悬在地球与天空之间的穆罕默德的棺材②之前,是不可能想不出任
何办法来拯
救他们的。
    
  ②伊斯兰教典中有“登霄”的神奇传说。据载,穆罕默德52岁时某一夜晚,

“天使”哲卜利勒伴同,乘飞马由麦加至耶路撒冷,又从那里“登霄”,邀游七
重天,见过
古代“先知”和“天堂”、“火狱”等,黎明置返交加。此处隐喻赛苏依等像穆
罕默德一样
“登霄”了,但却回不到地面,如困死于“空中避难所”,那里便成了“穆罕默
德的棺
材”。
 


40.候选人
    “一切顺利,”沃仑·金斯里高兴地微笑着说道:“‘蜘蛛’可以爬到‘基
础’站了。”
    “这么说,您找到了加大蓄电池功率的办法?”摩根问道。
    “猜得差不多。这东西将来是个两级的玩意儿,就跟早期的火箭那样。当外
接蓄电池用
完以后,为了减轻无用的负载。马上就得把它扔掉。这项作业预定在四百公里的
高度上完
成,剩下的路程将由‘蜘蛛’的内部蓄电池来提供动力。”
    “它能够送上去的有效重量是多少?”
    金斯里的微笑消失了,他算开了一笔细帐:
    “大约五十公斤。不过,这点重量倒也足够了。两个压力为一千大气压的新
氧气瓶,每
个瓶里装五公斤氧气。面罩是带有分子过滤器的,保证二氧化碳气进不去。少量
的水和浓缩
食品。还有点药品之类的东西。总共大约四十五公斤。”
    “您肯定这点东西够用吗?”摩根不放心地问道。
    “完全够。在‘10-K’空间站的运输机到达之前,有这点东西他们足可以维
持下去了。
如果万一需要的话,还可以安排‘蜘蛛’再走上一趟。巴尔托克的意见怎么样?

    “他同意。再说,眼下也还没有更好的建议。再过两个小时,‘蜘蛛’就可
以准备就
绪。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就能出航。幸好全部设备都是标准型的。目前,只剩
下一个问题
没有解决。”
    范涅华·摩根据了摇头。
    “别说了,沃仑。”他慢吞吞地说道:“这儿是什么问题也定不下来的。”

    “我并不是想利用自己的地位,巴尔托克。”摩根继续说道:“这是一个很
简单的逻
辑。当然,‘蜘蛛’无论由谁来驾驶都可以,可是,真正清楚各项细节问题的人
却并不多。
当‘蜘蛛’接近空间轨道塔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能够解决这
些问题的人
当中,条件最充分的只有我。”
    “请容许我提醒一下,摩根博士。”高级安全员反驳道:“您已经六十五岁
了。依我
看,派个年轻一点的人去也许更合适一些吧?”
    “第一,我是六十六岁。第二,年龄同事情毫不相干。这次出航的危险性等
于零,而体
力是一点儿也用不着的。”摩根以他特有的简洁语言争辩着。
    其实,除了上面提到的理由以外,摩根还可以再加上一条:心理上的因素要
比生理上的
重要不知多少倍。跟马克辛娜·杜瓦尔一样,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作为一名乘客坐
在宇宙密封
舱里上上下下。可是,能否处理六百公里高空中可能发生的各种紧急情况,那就
完全是另一
回事了。
    “我始终认为,”巴尔托克口气温和地坚持着:“最好派个年轻一点的人去
。比如说,
金斯里博士。”
    摩根觉得,好像沃仑在他的背后无法克制地叹了口气。金斯里由于自己克服
不了对高空
的恐惧心理,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亲手设计的各项工程的试验工作,因此,他也就
永远成了同
事们取笑的对象。幸而,向高级安全员解释这一点并非是必要的。范涅华·摩根
在一生中只
有两次为自己的个子矮小而感到得意,目前是其中的一次。
    “我的体重要比金斯里轻十五公斤,”他说道:“在需要计较每公斤重量的
场合下,这
对事情有着决定性的意义。所以,我们不要再把时间耗费在争论上了。”
    话刚出口,他便感到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轻微的谴责。这么说是不公道的。巴
尔托克在履
行自己的职责,而且工作得十分在行。再过一个小时,宇宙密封舱就要准备就绪
。谁也没有
白白浪费过一分钟。
    有那么几个相当长的瞬间,他们眼盯着眼地互相对视着,仿佛他们之间根本
不存在二万
五千公里的遥远间隔似的。巴尔托克对安全负有全责,按理说,他可以取消总工
程师作出的
任何决定。然而对他来说,行使自己的权力远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巴尔托克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摩根这才轻松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也许您是对的。我并不乐意这么办,可是没有办法。祝您顺利。”巴尔托
克终于让步
了。
    “多谢。”摩根沉着地回答了对方的祝贺。随后,巴尔托克的影像就从屏幕
上消失了。
他向着默不作声的金斯里转过身去说:“咱们走吧。”
    离开指挥所以后,他们立即踏上了通往山顶的道路,摩根机械地触摸了一下
他衬衣底下
藏着的那个传感器。柯拉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打扰过他了,甚至连沃仑·金斯里
都不知道有
这么一个小东西存在。难道说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他不仅以自己的生命、而且
还要搭上别
人的生命作为冒险的代价?要是高级安全员巴尔托克知道这一点的话……
    晚了,决定已经作出了。

41.“蜘蛛”
    同摩根第一次看到斯里康达山时相比,这座山已经变得无法辨认了。山顶已
被完全削
乎,这样一来,它就成了一处完全平坦的高原,高原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锅盖
”,它封住
了未来星际飞船的起落升降道。现在,还有谁会相信不久前这里有过一所古老的
寺院,在三
千多年的时间里,它曾经是几十亿人希望与恐惧的荟萃之地?它所遗留下的唯一
物件,是玛
哈纳雅盖·泰洛的极富双关寓意的礼物,这件“礼物”现在已经装入木箱,等待
着运往新的
地点。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无论是雅克卡边拉行政当局或者拉纳普拉博物馆的
馆长,谁也
没有急于要获得卡里达沙的这口不祥之钟。它最后一次被敲响的时间正是斯里康
达山顶上猛
然刮起那阵短暂的、然而孕育着严重后果的风暴——真正的巨大变革之风的时刻
。现在,当
摩根在助手们的陪同下走近被探照灯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宇宙密封舱时,空气几乎
变得好像凝
住了似的。在宇宙密封舱的下部,有人用刷字板报上了“蜘蛛-二”几个字;而在
这行字的
底下,则歪歪斜斜地写着:“毋负众望”。
    “但愿上帝保佑!”摩根想道。当他每次登上这里的时候,总会感到呼吸有
些困难。不
过说也奇怪,柯拉还一次都没有发出过警告。申大夫规定的制度在顺利地发挥着
作用。
    “蜘蛛”上携带的物品已经装载完毕,它支在千斤顶上面,正等着往它的底
部加挂外接
替电池。机械员们在匆忙地为各项最后的准备工作收尾和解除许许多多的缆索。
对于一个穿
不惯宇宙密封衣的人来说,那是极容易被工作现场的这些缆索罗网缠住的。
    “松紧服”式的宇宙密封衣是半小时之前才从加加林城专程给摩根送来的;
他曾经考虑
了一段时间,打算这次出航根本不穿宇宙服。“蜘蛛-二”要比它的前身——马克
辛娜·杜
瓦尔乘坐过的那架机器复杂很多了。实质上,它是一艘很小的宇宙飞船。要是上
升过程进行
得正常的话,摩根就可以将它同空间轨道塔底部的空气闸对接起来,这种空气闸
是多年前专
门为此目的而设计的。由于“松紧服”非常贴身,它同最早的一批宇航员所穿的
蠢笨盔甲毫
无共同之处,人的动作几乎完全不受拘束。摩根曾经出席过生产这种字宙密封衣
的公司所举
办的一次展览演出会。那是一次丰富多采的演出,内容包括技巧运动节目、击剑
和芭蕾舞……
    摩根登着一架短梯费力地爬了上去,在小小的金属台阶上站了一分钟,然后
小心地倒退
着钻进了驾驶舱。坐稳并扣紧了安全带之后,他向周围审视了一下。“蜘蛛”是
单座式的,
但机内很宽敞;尽管舱内还装着外带的设备,可并不给人以拥挤的感觉。
    两个氧气瓶巧妙地安放在座位底下,装着好几个呼吸面罩的盒子则放在通到
飞行员头顶
上方空气闸的梯子后面。为了拯救这么多人,所需的东西想不到竟是如此之少!

    摩根随身带着他唯一的“护身符”——第一次访问雅克卡迦拉山时的纪念品
;从某种意
义上讲,那里是整个事情的起始点。“卷尺”几乎不占什么地方,它的重量总共
才一公斤。
几乎每当摩根把它留在家里的时候,就常会感到身边缺了点儿什么。大概,在这
次旅行中也
会用得着它的吧!
    他接通了宇宙服的供给系统,还检查了空气的用量。切断了从外面供应动力
的电缆之
后,“蜘蛛”便获得了独立活动的能力。
    在这样的时刻,谁也没有发表什么祝词之类的讲话。摩根冲着沃仑微笑了一
下说道:
    “在我回来之前,请照料一下我个人的东西。”
    至于开动宇宙密封舱同老式火箭起飞前的大量准备作业、以及复杂的时间计
算、无法形
容的—吼声和轰鸣等等之间的巨大差别,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等到定时器上最
后两个数字
变成了零,摩根便接上电动机的电源。
    被探照灯的强光照耀得明晃晃的山顶,平稳而毫无声息地向下离去了。恐怕
连气球升空
的时候也不会比这更静悄悄了。但是,如果仔细倾听的话,那还是可以分辨出两
台电机发出
的轻微蜂音,它们带动了巨大的摩擦轮,而摩擦轮则在宇宙密封舱的上下两方紧
抱着导带。
    速度计上指示的读数是起升速度每秒五十米,也就是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
在现有的载
荷下,这种行驶速度是最经济的。等到外接蓄电池扔掉以后,速度还可以提高百
分之二十五。
    “请您随便给我们讲点儿什么吧,范!”听到了金斯里从留在下面的这个世
界里传来的
欢快声音。
    “稍等一会儿,”摩根回答说:“我想休息休息,也想欣赏欣赏风景。要是
您想听实况
报道的话,那让马克辛娜·杜瓦尔来就好了。”
    “她已经在设法同您取得联系。”
    “请向她致意,告诉她我没有空。也许,等我到了空间轨道塔以后……顺便
问一下,那
里的情况怎么样?”
    “温度稳定地保持在二十度上下。季风预报站每隔十分钟向他们发射一次功
率为几百万
瓦的激光。赛苏依教授在大发脾气,因为这破坏了他那台仪器的正常工作。”金
斯里转达了
地面收到的最新情况。
    “空气的情况怎么样?”摩根接着问道。
    “情况在恶化。压力显著下降,二氧化碳气的含量上升。为了节省氧气,所
有的人都在
避免多余的活动。”
    “所有的人?恐怕教授得除外。”摩根想道。跟这个人见面一定会是很有意
思的。摩根
曾经读过赛苏依的几本小册子,发现它们写得既夸张又噜苏。看样于,作者大概
会是“人如
其文”吧。
    “‘10-K’空间站那里有什么消息?”摩根又问道。
    “运输机过两个小时以后启航。为了消除发生火灾的可能性,眼下他们正在
安装持制的
电路。”
    “这是个好主意。是巴尔托克提出的吗?”
    “可能是他。他们将沿着北线下来,那条线大概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再过
二十一个小
时,他们就可以到达指定地点了。要是一切都正常的话,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次
出动‘蜘
蛛’了。”金斯里说话时的语调是颇为乐观的。
    不言而喻,两位对话人都很清楚,高枕无忧还为时尚早。说不定……然而,
目前的一切
情况都好得不能再好了,在未来的三小时内,摩根所能做的也只有欣赏那一望无
际的景色了。
    他目前的升空高度已经超过了所有的飞机。航空史上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尽管“蜘
蛛”和它的先驱者们曾经无数次地爬到过二十公里的高度,但是,由于不具备在
万一情况下
采取援救措施的可能性,至今还不准许越过这个高度。在空间轨道塔底部到地面
之间的距离
尚未进一步缩短、而“蜘蛛”身旁还没有出现能在另外的导带上爬上爬下的伙伴
(至少两个)
之前,是不会安排进行创记录的爬高试验的。摩根正在竭力摆脱这样一个念头:
要是驱动机
构出了毛病,将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万一发生这种情况,无法逃脱死亡命运的恐
伯就不仅是
被困在“基础”站上的那几个人,而且也得包括他本人在内了。
    五十公里。他已经达到了不久前还是属于电离层下部界面的高度。显然,他
没有料到会
在这里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可是他错了!
    最初的迹象是扬声器发出了轻微的哗剥声;随后,他从装在密封舷窗外面的
反光镜里看
到了摇曳不定的火光。摩根向着镜子困惑地注视了足有一秒钟时间,不由得心里
开始有点儿
发毛,他赶紧同地球取得联系。
    “我这里出现了赛苏依教授那个行业的一位伙计,是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发
光球体。它
毫不放松地紧跟着我,不过,感谢上帝,还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它非常美丽
——闪变着
蓝色的光辉,并且每隔几秒钟就突然闪亮一下。我能够通过无线电听到它的声音
哩!”
    在金斯里使他安下心来之前,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分钟。
    “那只不过是圣爱尔摩火。我们已经在大雷雨时拍摄的影片上见到过它们。
第一架‘蜘
蛛’的驾驶员曾经被它们吓得毛发悚然。不过您就不用担心了,为您安排的保护
措施是非常
可靠的。”
    “我可不知道圣爱尔摩火会在这么高的空中出现。”摩根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们也是。这个问题您以后可以向赛苏依请教。”金斯里向摩根建议。
    “它一会儿暗下去,一会亮起来,一会儿又暗下去。现在完全看不见了。还
真有点儿挺
可怜的样子。”摩根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火光。
    “您最好看看上面出现了什么没有?”金斯里说道。
    摩根把反光镜转了一个角度,镜子里立即出现了许多星星。随后,他关掉了
所有亮着的
信号灯。
    视力渐渐地适应了。镜子里映出一片微弱的红光。红光在逐渐增强,它吞没
了星星;随
后,镜子周围的夜空也开始发亮了。现在,摩根在正前方看到了光晕,因为它已
经笼罩了天
空的整个下部,若隐若现的、随时都在移动着的光柱正向着地球射去。这种情景
使摩根开始
理解,为什么像赛苏依教授这样的一些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毕生精力献给了
揭开其奥秘
的事业。
    这是极光——赤道上的稀客,它正从地球的两极以宏伟壮丽的场面向前行进


42.在极光的上空
    眼前的绚丽景色,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天上舞动着许多幅镶配红边
的浅绿色焰
火带。太阳风①正以每小时近百万公里的速度,从太阳刮向地球和逸入茫茫宇宙
之中,而这
些焰火带就在那阵阵的太阳风中不停地飘扬。甚至在火星的上空,也闪现出了微
弱的光晕;
至于金星的热辣辣的天空中,那就大概更是充满着炽烈的火焰。在一片片闪光之
上,天际线
附近的整个空中,布满了一条条长长的光带,其形状很像那半开折扇的扇骨。有
的时候,它
们像巨型探照灯的光柱似地直射摩根的两眼,晃得他足有好几分钟什么也不能看
见。已经没
有必要打开宇宙密封舱里的照明设备———天国的焰火亮得足以在它的光照下舒
舒服服地阅
读书报。
    
  ①太阳风是日冕因高温膨胀不断向外抛出的粒子流。20世纪60年代初,人造
卫星
和宇宙飞船的观测证实了太阳风的存在。当有大阳风活动时,日冕抛出的强粒子
流称为“扰
动太阳风”,平均速度可达1000—2000公里/秒,在地球附近,每立方厘米所含
质于数可
达几十个,质子温度有时可达百万度。
 

    二百公里。“蜘蛛”一直在无声而轻快地向上爬行。很难相信它只是在一小
时前才离开
了地球。甚至也很难令人相信地球还仍然存在,因为摩根现在是在火焰山深谷的
峭壁之间向
上飞升着。
    幻觉总共才持续了几秒钟,随后,磁场同迅速接近地球的带电云层之间的短
暂平衡就破
坏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直觉却让摩根深信他正在从某个深不可测的峡谷底部
升起;同这
座峡谷相比火星上的大峡谷也就似乎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而已。不久,高达一
百公里的发
光的悬崖变成了一片晶莹,透过它重又出现了星星的光辉。于是,摩根见到了星
星的真实面
目——它们只不过是—些放射出荧光的幻想而已。
    现在,“蜘蛛”就像是一架穿越了低空云层的飞机,它一个劲儿地向上爬去
,把令人激
动不已的景色留在了下面。也就是说,摩根正在从火雾中冲出去,而火雾则在他
的脚下翻滚
起伏。好多年以前,当他乘坐定期远航的大海轮在热带洋面上夜航的时候,曾经
在船尾同其
他旅客聚在一起,入迷似地欣赏过无与伦比的船迹水流生物发光的奇迹。现在,
正在“蜘
蛛”身下发亮的绿色和蓝色光焰,使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所见到的浮游生物发出的
绚丽色彩,
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生命的副产品——居住在大气层高处的、各种看不见的巨大
生物的游戏
之作……
    此时此刻,当有人突然向他提起此行的使命时,他甚至产生了诧异之感。
    “还剩下多少电能?”金斯里问道。“按照预计,这组蓄电池总共还够用二
十分钟。”
    摩根看了看仪表盘。
    已经用掉了百分之九十五,但是,起升速度却提高了百分之五,几乎达到了
每小时一百
九十公里。
    这种情况是完全正常的。显然,“蜘蛛”感觉到了重力在随着高度的增加而
减小。它已
经减小了百分之十。
    对于被绑在驾驶椅上、并且身穿几公斤重的宇宙密封衣的摩根来说,恐怕未
必能够感觉
出如此微小的变化。然而,他的全身却洋溢着一种过度兴奋的感觉,使他不由地
怀疑自己是
否吸入了过量的氧气。
    不,空气的用量是正常的。想必,他不过是让激动人心的奇观弄得太兴奋了
。可是,奇
妙的景色已经开始暗淡,因为极光正在向南北两个方向离去,仿佛是向着自己的
极地堡垒退
却。也许,他之所以感到兴奋,是因为运用了还从未有人在这种条件下试验过的
技术,而整
个作业却又开始得如此顺利?
    但是,所有这些似乎完全合乎情理的解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使摩根感到满
意。控制着
他的那种幸福的、甚至是喜悦的感觉,总是显得不那么合乎逻辑。沃仑·金斯里
是一名潜水
爱好者,他常常向摩根讲起在深海里斯体验到的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摩根从来
没有体验过
失重所引起的感觉,只是到了此刻,他才领略到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所
关注的全部
事业,仿佛都已被遗忘在下面——那个现在已被一串串渐渐暗淡下去的光环和巧
夺天工的极
光图案笼罩着的行星上了。
    星星已经没有必要再同来自两极的、惊心动魄的异象争辉,它们正在重新出
现于自己的
合法位置上。
    摩根聚精会神地向着天顶望去,他满心希望能看到空间轨道塔,但他所能辨
认的却只是
离得最近的几米导带,“蜘蛛”正迅速而平稳地沿着它向上爬去。现在,在这条
细带上悬着
摩根本人和另外七个人的生命,它看上去似乎是静止不动的,因此,很难令人相
信,“蜘
蛛”正在以大约每小时二百公里的速度沿着它向上疾驰……
    “高度接近三百八十,”传来了金斯里的声音:“要是蓄电池还能坚持二十
公里的话,
那就一切都正常。您的自我感觉怎么样?”
    摩根真想即兴发表一通热情洋溢的演说,然而,他那种天生的矜持终于克制
住了冲动。
    “感觉很好。”他回答道:“要是我们能够保证所有的乘客都看到今天这样
的场面,那
我们的主顾就会多得无法应付了。”
    “可以试试看。”金斯里笑道:“我们不妨请季风预报站在需要的部位上投
下几桶电
子。不是完全指靠这些电子,但它们会有出色的即兴表演,这靠得住吧?”
    摩根得意地微笑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紧盯着各种仪表,
读数表明:
功率和上升速度已经明显地下降。不过,担心是毫无理由的,“蜘蛛”已经通过
了四百公里
中的二百八十五公里,而外接蓄电池却仍然“一息尚存”呢!
    在三百九十公里的高度上,摩根开始减速,于是,“蜘蛛”爬得更慢了。不
久,它就几
乎不再移动,并且终于停了下来,走过的路程离四百零五公里只差那么一点点儿

    “我要往下扔蓄电池了,”摩根报告说:“请你们留神!”
    许多人曾经为设法挽救这套沉重而昂贵的设备伤透了脑筋,但由于时间不够
,已经来不
及制造本来可以保证它安全降落的制动系统。幸好,它所落下的地区是“地球”
站以东十公
里处—一片无法通行的热带丛林。塔波罗巴尼的动物世界将不得不忍受一次“听
天由命”的
遭遇了;至于环境保护管理部门嘛,最好还是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向他们打个招呼

    摩根转动了保险器的钥匙,随后揿下了向热熔螺栓送电的红色按钮。由于爆
燃的作用,
宇宙密封舱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然后,摩根接通了内部蓄电池,慢慢地松开摩擦
制动器,并
重新将电机开动起来。
    机器向着终点线冲刺了。可是,只要朝仪表膘上一眼,就马上会明白发生了
某种不妙的
事情。“蜘蛛”本来应该以每小时二百公里的速度向上驶去,可它现在勉勉强强
才达到了一
百公里。用不着作任何检查——摩根立即作出了判断,因为数字是最能说明问题
的。
    “遇上倒霉事了。火药爆炸了,可外接蓄电池却没有扔掉。
    有什么东西把它挡住了。”绝望中的摩根把意外的噩耗通知了地球。
    毋庸赘言,远征显然已经遭受挫折。大家都很清楚,“蜘蛛”是没有能力驮
着几百公斤
重的额外包袱爬到空间轨道塔底部的。

43.别墅之夜
    拉扎辛哈现在睡得很少,仿佛是善心的大自然决心把最大限度地利用有生之
年的可能性
赐给了他。其实,自从塔波罗巴尼的天空被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装饰得如此壮丽
之后,谁还
能老躺在床上消磨时间呢?
    可惜的是:保尔·萨拉特再也不能欣赏这一奇观了!拉扎辛哈对老朋友的怀
念大大超过
了预料的程度;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人能像保尔那样起到如此强烈的“兴奋剂
”作用;他
和任何其他人的联系都不如同保尔那么频繁……拉扎辛哈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比保
尔活得更长
久,更没有想过,他居然还能亲眼看到质量为十亿吨的空间轨道塔—那幻想中的
钟乳石①,
几乎将最终伸展到三万六干公里深渊的底部,从而使空间轨道塔的基础同塔波罗
巴尼岛连结
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后,保尔始终是坚决反对建造空间轨道塔的。他把它称之
为“千钧一
发的危险”,并且不断地重申,它最终一定会塌落到地球上来。然而,就连保尔
也不得不承
认,空间轨道塔已经带来了某种好处。
    
  ①由于空间轨道塔的形状上粗下细,形如钟乳石,而且长达36000公里,故作
者将
它称作“幻想中的钟乳石”。—
 

    很可能,这是整个世界在历史上第一次确认了存在着塔波罗巴尼这一事实,
并且开始发
掘它的古老文明。雅克卡边拉山的朦胧幻影及其充满离奇情节的神话,已经引起
了特别的关
注,保尔甚至因而得以为自己某些秘而不宣的计划赢得了有关方面的财政支持。
雅克卡迹拉
山创造主的神秘形象,已经为大量书籍和影片提供了素材,而悬崖脚下的演出,
则始终是场
场满座。在保尔去世之前不久,他曾经皱着眉头说过:人们开始在卡里达沙身上
做开了生
意,因此,在虚构与真实之间,已经愈来愈难以作出区分了……
    午夜刚过不久,当极光消失以后,拉扎辛哈被送进了卧室。他同仆人们互道
晚安之后,
便捧起一杯惯常饮用的热棕榈汁,同时开始收听最新消息的综合报道。自然,摩
根的“上
天”引起了他的兴趣。新闻的号外版是这样报道的:
    摩根在离目标二百公里处陷入进退不能的困境
    拉扎辛哈把开关转到了“消息记录”档上,听完以后,他稍稍安下心来:摩
根并没有陷
入进退不能的境地,而只是不能继续上升而已。他可以随时返回地球,但在这种
情况下,赛
苏依教授及其同伴们的死亡就将无可幸免。配合上述内容播放的电视记录片,同
空中悲剧的
任何细节都毫无关系——它只是重映了马克辛娜·杜瓦尔很久以前那次“上天”
的记录片。
    这时,拉扎辛哈打开了自己心爱的望远镜。
    自从疾病使拉扎辛哈卧床不起之后,他曾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能够使用那架望
远镜。只是
到了后来,乘摩根有一次对他进行短时探望的机会,才顺便作出了诊断,还……
开出了药
方。一个星期之后,使老人又惊异又高兴的是:在他的别墅里出现了一个由技术
人员组成的
工作小组,他们给望远镜装上了一套遥控装置。现在,拉扎辛哈即使躺在床上,
也能像当年
那样地观看星空和摩鬼之崖的悬岩峭壁了。摩根此举,使老人深受感到:在工程
师的性格中
流露出的这样一个侧面,那是他原来所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拉扎辛哈清楚地知道应该把镜头对准什么方位:很早以前,他已经观察到了
空间轨道塔
在缓慢地向下伸展。在光照良好的情况下,他甚至还能看清楚四条导带,他们在
绝高的天顶
处会聚到一起,仿佛是用极细的线条描绘在空中的一个十字架……
    他把望远镜对准了斯里康达山,然后开始将物镜向上移动,去寻找摩根乘坐
的宇宙密封
舱。
    拉扎辛哈的脑海中突然浮起了一个想法:当玛哈纳雅盖·泰洛听到这一最新
事件的时
候,他会有什么反应呢——这倒是挺有意思的。虽然从僧侣们迁居到拉萨之后,
拉扎辛哈再
也没有同长老(他已经是九十开外的高龄了)交谈过,但他好像听说,布达拉宫并
没有能为长
老提供合适的住所。根据最近得到的消息,玛哈纳雅盖·泰洛已经同梵帝冈进行
过谈判;梵
帝冈在财政上也是经常处于困境的,不过眼下还能自己当家作主。
    确实,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变幻无常的;因此,又怎能预言以后的种种变化呢
?也许,凭
着巴拉卡尔玛——戈特贝尔的数学天才能够做到这一点。拉扎辛哈最后一次看见
他是在获奖
仪式上——戈特贝尔在气象学研究方面取得了成果。当时,要认出戈特贝尔是很
困难的他的
面容经过了精心的修饰,穿着一身极其时髦的、模仿拿破仑时代式样的西服。但
是,据说他
目前又在研究宗教了。
    安装在床铺脚端的大屏幕上缀满了星星。尽管拉扎辛哈确信空间轨道塔的底
部正好在他
的视野之内,但却看不到“蜘蛛”的任何踪迹。突然,仿佛是天空中闪出了一颗
新星,在靠
近屏幕的底边外出现了一个亮点。是爆炸吗?不对,它的亮度很均匀,而且各种
特征都没有
变化。拉扎辛哈把亮点调到了屏幕的中央,并且放大到了最高的倍数。
    多年以前,他曾经看过一部有关空战的老纪录片,现在,他突然想起了那些
描写夜袭伦
敦的主要场面。被探照灯捕捉住的敌方轰炸机,好像一只发光的螟峨似地悬在空
中。现在,
拉扎辛哈所看到的实际上是同一回事——只不过这一次把所有的地面力量动员起
来,却并非
是为了歼灭夜间的入侵者,而恰恰是为了帮助它。

44.坎坷路上
    沃仑·金斯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可他那暗哑的声音里却禁不住流露出
内心的悲观
失望。
    “我们正在尽力劝阻这位机械员不要自杀;”他说道:“当时,有人给了他
一项别的紧
急任务,他就忘了把保险夹给取下来。”
    这就是说,又一次发生了人为的错误。在安装热熔螺栓的时候,蓄电池是用
两块金属压
板固定着的。可是,拆除的时候却只拿掉了一块……由于性质单调的工作往往使
人感到厌
倦,这类现象常常是一再地发生;有的时候,这些现象只是让人觉得不痛快而己
,有的时
候,却会造成灾难性的事故。如今,指责是毫无用处的。唯一重要的是:下一步
该怎么办?
    摩根把外面的反光镜转了一个角度,但是并没有能够看清造成故障的原因。
极光早已消
失,宇宙密封舱的下部被沉沉的黑暗所笼罩着。没有照明的光源;然而,要是季
风预报站往
空间轨道塔的底部送去几千瓦红外辐射线的话,那么,不管怎样,空间轨道塔就
一定会被激
发出若干普通光量子的……
    “我们可以使用自己的探照灯。”当摩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金斯里之后,后
者回答道。
    “这些灯用不上——它们会把我的眼睛晃得什么也看不见的。需要的是从后
面和上面射
来的光。请您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谁正好在合适的方位上。”摩根提出了进一
步的要求。
    “马上就办!”金斯里回答道。由于多少能为摆脱目前的困境干点事情了,
他的情绪悄
悄轻松了一些。摩根觉得,金斯里似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一查记时器
,他却诧异
地发现总共才过去了三分钟。“‘金捷’空间站马上可以把光送来。他们有人造
白色激光,
并且正好是在您需要的位置上。您看是不是让他们采取行动?”终于传来了金斯
里的回答。
    摩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金斯里所说的情况正确无误。“金捷”的位置应该
是在西边很
高的地方,正合适。
    “我准备好了,行动吧!”说完之后,摩根眯起了眼睛。
    顷刻之间,驾驶舱内充满了光亮,摩根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稍稍睁开了一点。
光线是从西
上角的方向射来的;尽管光源远在四万公里之外,但射来的光线却亮得令人眩目
,而且虽然
事实上它是光谱中红、绿和蓝色三者混成的窄射线复色光,但看起来却是白色的

    几秒钟以后,摩根找到了反光镜的所需角度,清楚地看到了离自己身下半米
远的那个惹
祸的保险夹。他看到夹子的一端被一个大螺母固定在“蜘蛛”的底部,因此,必
须把螺母拧
掉,蓄电池才能掉落下去……
    通讯线路上又一次传出了金斯里的声音。摩根听他说完之后,不由得轻轻地
吹了一声口
哨:
    “您对安全系数有把握吗?……那咱们就试试。不过第—次的时间不能超过
一秒钟。”
    “这点时间当然是不够的。不过没有关系一—您可以通过它把整个情况弄清
楚。”
    摩根小心地松开了锁住“蜘蛛”的摩擦制动器。登时,他感到仿佛是从驾驶
椅上被抛了
起来——他进入了失重状态。数完:“一、二!”之后,他重新采取了制动措施

    “蜘蛛”抽搐了一下,摩根被重重地压到了座椅上。制动机构狠狠地“咬了
咬牙”,于
是,假如不算上微弱的、很快就衰减的振动的话,宇宙密封舱又重新停住不动了

    “颠簸得简直像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跑车一样,”摩根定了定神说道:“不过
我总算还活
着,那个该死的蓄电池也是如此。”
    “这我事先提醒过您。请您再试一次。两秒钟,不能再短了。”金斯里胸有
成竹地说道。
    摩根知道,现在要同金斯里争辩是困难的,因为有电子计算机在做他的后盾
。不过……
两秒钟的自由降落;还有,譬如说,半秒钟的制动……再加上对“蜘蛛”的一吨
质量的修正
量……总之,摆在面前的问题是这样的:究竟谁先完蛋——卡住蓄电池的保险夹
?还是使摩
根得以停留在四百公里高空中的导带?在正常条件下,钢的强度是比不上超级纤
维的,但
是,如果制动过猛的话,也可能出现保险夹和导带都受不了的情况。到了那个时
候,蓄电池
就会和摩根本人一起,几乎同时坠落到地球上……
    这次冲击是如此的强烈,简直使神经无法忍受,而振动的衰减时间也比上一
次长得多
了。摩根满以为他感到了、或者甚至是听到了保险夹断裂的声音。可是,当他向
反光镜看了
一眼之后,却不由得哎呀了一声:蓄电池还在老地方呆着呢!
    这一次,金斯里倒似乎并没有感到过分地不安。
    “可能还得试上三四次。”他宣布说。
    摩根真想反问他一句:“您不想上我这儿来试试吗?”但他终于忍住了。当
然,这么一
说准可以狠狠地将上沃仑一军,可是,不能不考虑到还有其他的听众在场……
    在第三次冲击之后——“蜘蛛”好像降下了好几公里,而实际上却总共不过
一百米左右
——连金斯里的乐观主义也化为乌有了。事情十分清楚,这个把戏没有玩成。
    “请代我向这个保险夹的制造者表示祝贺!”摩根不无嘲讽地说道:“还要
提些什么建
议?降落三秒钟,然后再制动?”
    他觉得仿佛看到了金斯里那副心绪不佳的面孔。
    “再干下去太冒险。我最担心的倒不是导带,而是制动机构本来并非按这种
载荷设计
的。”
    “那倒没有什么,刚才我们已经考验过它了。”摩根回答说:“不过我并不
打算认输。
要是真的让呆在我鼻子底下的—颗什么螺母弄得没有了办法,那我也就只好认倒
霉了。现
在,我要到舱外去把这个玩意儿搞掉。”

45.一片星云
    要是摩根穿的是老式宇宙密封衣,那是绝对不可能收拾掉这颗螺母的。就是
穿着眼下的
这身“松紧服”,要做到这一点也并非那么容易。
    得非常地小心!——要知道,这次行动眼下不仅关系到他本人的生命,而且
还决定着其
他七个人的生命——摩根暗自把动作的顺序复诵了一遍。检查宇宙密封衣,解除
宇宙密封舱
的密封并把舱盖打开。然后解开安全带,跪蹲着——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把
手伸到螺母
那里。一切都取决于螺母的松紧程度。摩根没有任何的工具,有的只是自己的手
指头——而
且是戴着宇宙手套的双手!……
    突然间,他感到自己有些不舒服。当然,强忍一下是可以的,但是不值得冒
这个险。最
好现在就利用一下驾驶舱的下水系统,这样就省得以后再去跟那个很不方便的“
潜水员之
友”—装在宇宙密封衣里的一个供大小便用的部件打交道了。
    摩根转动了“倒出垃圾”的阀门,当他听到“蜘蛛”底部发出轻微的爆炸声
时,不由地
吃了一惊。刹时之间,就在“蜘蛛”的体外生成了一片若隐若现的、好像是微缩
银河似的星
云。摩根似乎觉得它在几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被凝冻了起来,随后又像一块石头似
地猛然向高
处冲去。几秒钟以后,这片星云便缩成一点消失了。
    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更加清楚地证明:他依然是地心引力的俘虏。他想起
在最初几次
空间轨道飞行中,宇航员们曾经被地球周围追逐他们的冰品光晕弄得十分狼狈。
后来,当一
切都弄清楚之后,人们就顺口把它叫做“尿星座”。然而,这里却不会发生任何
类似的现象
——所有掉出的物体都会马上落到地球上去。的确,摩根并不是一名陶醉于失重
引起的轻松
感的宇航员。他现在是在一座高达四百公里的建筑物内,并且马上就要打开窗户
站到窗台上
去。

46.在小平台上
    山顶上虽然十分寒冷,但人群却还在继续增多。天顶上有一颗耀眼的星星,
眼下,整个
人类的思绪和“金捷”空间站射出的激光,都集中在它的身上;而从它那里,也
似乎正在发
出某种具有催眠作用的力量。参观者们的行为举止都一模一样——胆怯而畏缩,
但同时却又
挑衅似地摩抚着北边的导带,仿佛是想说:“当然,这种行为毫无意义,但是通
过这种方
式,我同摩根取得了联系。”后来,他们就聚集在自动咖啡机旁,凝神地收听无
线电广播。
从空间轨道塔的俘虏们那里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为了节省氧气,他们正在睡眠或
者试图进入
睡眠状态。由于摩根的营救活动还没有超过计划规定的时间,有关方面暂时还没
有把已经发
生的情况通知他们,可是,再过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大概会向“中央”站询问耽
搁的原因的。
    当摩根从地面启程之后,只过了十分钟时间,马克辛娜·杜瓦尔便出现在斯
里康达山
上。按照她早先的脾气,这样的倒霉事准会使她大发雷霆,而现在她却只是耸了
耸肩膀,一
面用这样一种想法安慰着自己:当工程师回来的时候,她可以第一个把他抓住不
放。金斯里
没有准许她同摩根通话,而就连这条禁令,她居然也彬彬有礼而心平气和地接受
了。是的,
她老了……
    最近五分钟内,传到地球上的只有这样两句话:“已经接通。我正在检查。
”这些话是
摩根说的。他正在同“中央”站的技术人员一起检查宇宙密封衣中各个系统的功
能。现在,
检查已经结束,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摩根的下一步行动。
    “空气阀检查完毕。”摩根说道。他放下了头盔上的面罩玻璃,这样一来,
他的声音就
带着一点微弱的回声:“驾驶舱内的压力等于零。呼吸正常。”停顿了半分钟之
后,又传来
了他的声音:“我正在打开外舱盖……在放松安全带。”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每个人都感到仿佛是他自己正在走出宇宙
密封舱,也
就是说,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无底深渊。
    “我试了一下宇宙服,松紧完全合适;我现在走到了小平台上——请你们不
要激动!左
手已经系上了保险带。好了,我看到螺母就在小平台格栅的底下。我正在考虑怎
样才能够着
它……我现在跪蹲着……不太方便……够着了!现在让我们来瞧瞧,它到底是不
是听
话……”
    听众们都紧张得发愣了,后来才一齐松了口气。
    “好极了!螺母拧动了,相当轻松!已经拧松了两圈……现在——还有一点
点……拧下
来了——下面留神!”
    下面发出了一阵阵庆贺的欢呼声和掌声;有人装作害怕的样子缩成了一团,
甚至用双手
护住了脑袋。有些人不了解正在落下的螺母至少要过五分钟才会飞到,而且将落
在离山顶十
公里以东的地方,因此,还以为那些装作害怕的人不是在开玩笑呢!
    只有沃仑·金斯里一个人没有分享这份共同的欢乐。
    “等会儿再高兴吧,”他对马克辛娜·杜瓦尔说道:“事情还没有全完呢!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过了一分钟……两分钟
    “不成!”摩根终于用充满了绝望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办法把保险夹挪开
。看样子是
方才几次冲击把它同螺纹焊上了。”
    “那您就回来,”金斯里说道:“越快越好!已经给我们送来了新的蓄电池
:一小时内
我们可以把它安装好,然后重新把机器开上去。这样一来,我们到达赛苏依他们
那里的时
间……大概得过六个小时以后。当然,假如不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一点儿也不错。”摩根想道。可是,在没有对经过这番粗暴使用的制动器
进行仔细检
查之前,他是决不打算再乘坐“蜘蛛”上去了。其实,他恐怕也根本不会再次出
航了。最后
几个小时的过度紧张,已经开始产生后果;由于疲劳,头脑和身体的活动能力衰
退得很快—
—可眼下又正是需要它们高度集中地发挥最大效能的时刻啊!
    现在,他又坐到了驾驶椅上,不过驾驶舱还仍然没有密封,而且安全带也没
有解下来。
要是把这些事情做了的话,那就意味着摩根承认自己失败了。对于摩根来说,这
在任何时候
都决非一件轻松的事。
    来自“金捷”空间站的激光的和谐光晕,以它无情的射线穿透了一切。研究
问题时的专
心致志,也要像这种射线聚焦在“蜘蛛”上那样才行!
    必不可少的只不过是某种切削工具手锯或者钳子,有了其中的一样,就可以
把夹子切
断。可是,这里根本没有这一类东西。另“方面,“蜘蛛”的内部电池中却储存
着很多很多
能量,总共有好几百万瓦·时。能不能用上这份能量呢?霎时之间,在摩根的头
脑里闪过了
用电弧切割夹子的幻想。但是。要从驾驶舱爬到蓄电池那里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摩根已经准备关上驾驶舱的小门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原来,打开难
关的钥匙一
直在他的口袋里装着呢!

47.第二名乘客
    仿佛是搬掉了压在肩上的大山,摩根感到自己充满了不可名状的信心。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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