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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clarafire(2003-01-05 18:51:2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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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迷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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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wwwww68(2001-12-05 02:13:00), 站内信件
在这条都市的路上走得久了,就发现这条路也并不是毫无意思,这街道,这小巷也会有牵住我视线的东西,有时甚至拖住脚步,不再总是眼睛只望着前面却一无所视了,偶尔也会停下来,虽然更多的时候还是急匆匆地走过,只留下随便的一瞥印在心里--却再也抹不去了。
有时只是一幅剪影∶在一排宣传橱窗后面的小树丛旁边,一个女孩子,一动不动地搂着她的高个子男友,正仰着脸看着他。她在他的怀里娇小得不盈一握,和他脸对着脸,那男孩的脸隐在黑暗中,却有一丝光线落在那女孩仰着的脸上。旁边停着辆自行车,她和他都穿着大衣,他们也许是刚刚下车,他们是不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个地方--一个稍稍挡住了人流、汽车和灯光的小小角落,她仰着脸,似在和那男孩轻轻说话,而这也许只是我的感觉,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她仰着脸,也许只是在用眼睛说话,如果用嘴唇交流,那女孩一定得轻轻踮起脚尖,那男孩也一定要俯下身去。
这是一幅十分熟悉的图景,为什么在这一姿势中却有一种令你感动的东西?也许是想起了契诃夫笔下带小狗的女人,在夜深得将尽的时候,她和一个在小城里懈逅相遇的男子静静地坐在靠海的长凳上,有一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来,大概是一个守夜人,他瞧他们一眼就走了,契诃夫写道∶"这件小事显得那么神秘,而且也美丽。"世界上有许多小事,都显得那么神秘,而且也美丽,我们也许只是为这些小事活着,而不是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天之后的夜里,在散步时又来到这个地方,也是旁边停着两辆自行车,一个男子正在踢打躺在地上的一个女人,男的吼叫着,用脚踢她的头,踢她的下身,男的叫道∶"你这两天找谁去了?……"又叫道∶"是上你们家还是上我们家?……"女的哭着发出难听的"呜呜"声,她每次被踢开,总是很快又爬起来,抱住那男子的腿,这也许不是别的意思,而只是取一种最好的防御姿势,保护自己的姿势。她只能这样保护自己。旁边的人们匆匆而过,或者稍一驻足,看一眼就走开,没人管这事。因为被打的女人并末呼救,也许她是在呼救,但只是向那个男人呼救。
喜欢冷风,也许是我天生没有用暖气的命,由于习惯早就在渴望这冷风了,冷风使我的头脑清醒,冷风也使这小巷里杳无人迹,走着,前面是一个挎着提包的女子,她的高跟鞋在巷子里发出响亮的"笃笃"声,你的步子很快,当你接近她走到一个拐角时,你看到了一个在瑟瑟的冷风中等待的男人,正好听到了下面的对话∶
"你吃饭了吗?"
"我在单位吃过了。"
"我他妈的出来等你好几次了,把包给我。"
然后是"笃笃"地往另一条更狭的小巷去的声音。
又走过高楼,灯火通明的楼房告诉我一切都很正常,还残留在夜气中的葱油香味告诉人们一切都很正常,在阳台上随风飘展的尿布也告诉人们 一切都很正常。而尚没有人居住的几幢高楼却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们已经黑魅魅地在这儿立了很久了。没有一丝灯光的楼房象一只怪物,要往里填一些什么它才会魇足呢?
想起几天前的夜半,从一个朋友家回到学校,从杯盘狼籍、烟雾腾腾的酒桌旁回来,从高谈阔论、低呤浅唱中回来,路过一道横贯马路的立交桥,在桥边一根高高的电线杆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毫不掩饰、毫不害臊地大声痛哭,他用拳头捶着水泥杆,发出嘶哑的哭声,这哭声在静夜里传得很远很远。这哭声似乎要抗议邻近小屋中的酣睡;抗议那尺方间的平和静谧。比起那远处鼓搂得那次前年钟声,我在想,是那男人得哭声让我感动呢?还是那有辉煌历史的大钟的声音更令我惊心动魄?
停下来,在树影下站了一会,没有走过去,只是默默地注视,直到那哭声慢慢降低,变成一种咽哑的啜泣。然后看到他翻身上车,不久就骑过一幢很高的大楼。
那次,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兴高采烈走着的男孩,他一蹦一蹦地,在我这走路的“行家”看来,他未免太不安份,他的步伐里未免有太多的无效动作。如果仅仅是为了走路,脚不需要抬那么高,身子也不需要那样扭来扭去。他手舞足蹈地走着,前面出现了一道这一带常见的为埋管道而掘的深沟,看到他轻盈地一跃就飞过去了,从那姿势觉到了一种生命的活力和欣喜,让我记起了小得时候,十年前在乡间的小路上也是这样,不过那个小孩是我,那时候的脚甚至讨厌平坦,而喜欢一道坎、一条沟或一些水中若隐若现的石头,喜欢一切向脚挑战的东西,喜欢一切可以证明身体的矫健的东西。就是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挑战,但是也知道什么是别人不敢做得没有坏处得事情,也成了现在常常在和别人聊天得时候想当年得材料。而现在碰到一条深沟时,经常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却是看附近有没有可绕过去的通路。现在又走到一条深沟之前了,这次,为前面的榜样所鼓舞,退后几步,然后冲上前奋勇地一跃,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重了许多,当觉察到脚刚能踩到对过土堆的边缘时,你赶紧顺势俯下身去,用双手扒住了土堆,一些浮土掉下去了,然而我还是过来了。
拍拍手上的灰尘,笑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毕竟没有掉到沟里去。但我知道得是,毕竟不象以前了。那梦和激情得事情再一年年的长大中慢慢得磨的成圆成方,没有一个又棱角得石头留在这个沙滩上。读到了沈从文的一段话"我和我的读者都行将老去。"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一点?有得不懂事得时候做的又兴趣又味道的东西再也不能做了,包括偏走极端和硬入歧途的权利,生命中有一些东西现在就在离我们而去。有一些青春的欢乐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已成为一种偶尔才能有的奢侈,它们并且会变得越来越珍奇,其中最大的一个钻石就是犯错能改的机会~!十年后如果再碰到这样一条深沟,还真得不知道敢不敢奋勇地一跃?
就算我那一跳跳出来,但那时就可能要落入深沟了,那时怎么办?如果我腿已受伤,或者深沟的两面无可攀援,那我是是会大声呼喊,还是会静静地呆在沟里等待到天明?也许我会索性仰卧下来,望着天空的星星,把手枕到脑后,想起一个绝妙比喻∶"星星就象一个小得时候我在家那个屋子下的时候早上起来看见屋顶上得漏洞"。然而,城市的夜空总是不太暗,带灰,无形中掩遮了星星的光芒。只有在乡间,在漆黑的背景下,它们才发出诱人的亮光。可是它们的闪亮不是仅仅因为在背后那极远极远的地方有一大堆硕大无朋的爝火吗?现在我背对着它,背对着那终究有一天会消失的太阳,如果视线能远及冥王星,甚至冥王星以外,看到的不是一个无限深邃而黑暗的世界吗,这时,一定脑海里又会出现那个使人深深恐惧的问题--"我们是独自呆在这黑暗中吗?"
别呆了,我又在做什么梦的,明天还要读书的,快回家睡觉了~!
后记:本为三,名为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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