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lchi()
整理人: southernchen(2003-01-06 14:39: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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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广州没有雪，有一段很美的文字写道：“你知道没有雪的冬天是多么沉寂么？从来没有一片落雪意外地降临，女孩子叫小雪或雪儿，她在城镇生活了很久，直至有人对她说，你让我想起家乡的雪，多么纯静，多叫人想念。她才知道原来可以在别人心里映照出美。她突然渴望答答的马蹄声把她带到北方，或许要在雪地上度过一些时日吧。她属于哪里呢？”
人在他乡，一遍遍咀嚼着这段话，究竟是因为那女孩叫小雪或叫雪儿，才叫人想念纯静呢？还是因为她的叫人想念、她的纯静，才可以在别人心里映照出美呢？没有雪的冬天，你可以独自一人到最繁华最热闹的北京路上下九逛逛，你可以和一个或两个闺中密友红颜知己去天河去芳村泡吧。在拥挤的人群中、在流淌的灯光中、在稍微有点油滑的萨克管的旋律中，你还感受到无雪的沉寂吗？呵呵，不是的，是我故意曲解了沉寂的本意吧。但是沉寂，如果仅仅发自内心的体验，那可不关冬天的事，也不关雪的事呵！
几个月来，已经第三次来到北京。九月份来的那一天，下了初秋的第一场雨，雨下的时候 ，筒子河的荷叶还绿。这次去，北京刚下完六天大雪，据说是有气象记录140余年以来最大最长的一场雪。日子变短了，追逐着暮霭的飞机已经穿过云层，机翼下仍是茫茫云海。定睛一看，才知道是雪的海洋，一望无际，没有深浅，没有起伏。一觉醒来，晴空万里，哆嗦着走在灿烂的阳光下，或许是雪下得太久了，连阳光也是冷的。
即便在北京，有雪的日子也越来越希罕。约摸十年前吧，冬天依时来临，我趴在窗口，数着杨树叶一片片落在地上，直至变黄变枯变焦，没盼到雪。寒假后回校，湖畔的腊梅花开了，几瓣小小的嫩黄，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无助。榆叶梅的花骨朵也日渐丰盈了，还是没盼到雪。寒风依然在332的车厢里肆虐，房间里暖气片大概又出问题了，或者是快停止供暖了。我习惯地看看窗户，窗缝上旧报纸贴了一冬天了，烤了一冬天了，早已变脆。窗外，什么时候飘起雪花，地上、屋顶上、暗绿色的冬青丛上，全是一片纯白。忽然间，安静如潮水般涌来，充满视觉、听觉。以往的路人呢?以往的人声、车声、学生的喧闹声呢？离港的帆船全返航了，漂泊的心也全系上绳缆了。屏住呼吸，体验洁白和纯净吧，体验宁静和肃穆吧。
北京，这样一个寂静的雪夜，在远离家乡两千多公里的地方。我早都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也没有人说起你的消息，认识我的也不一定能理解你，又何必去打听呢。我们不是说好不再相见了吗？也不记得是否事先相约，那个地方似乎是个码头，又似乎是个车站。似乎是黄昏时刻，过海的人、候车的人背着行李，匆匆忙忙。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在。一切细节已经模糊，我们说话，尽管很费力地说着，还是没有听清对方说些什么。我们互相凝望，天黑得太快了，只看清你还穿着那件灯芯绒外套，还是把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还是将辫梢的碎发用发夹绾起。多年以后，多年以后，心里有几分欣喜，好象在期盼着什么，又好象不必期盼什么。还象在深巷尽头，在你家门口，有过的许多次再见，有过的许多次相约，最平常最普通的一次。
象一部拷贝日渐老化的默片，没有颜色没有声音，一切细节都是模糊的。我终于明白，心底那一丝结痂，即使在梦中也是脆弱不堪的。窗外的雪还在下着，窗台上也铺满了浅浅一层。北京的雪夜，安静得似乎听得见雪落的声音。暖气依然不足，思维却慢慢活跃。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一本刚好缺了最后几页的《沉船》，你为女主人公的命运担忧，我为你的入迷担忧。后来，是巴尔扎克，是列夫·托尔斯泰，是屠格涅夫。再后来，是《白痴》，是叶赛宁。你总是听着，我总是听着，就象一个星星远远对着另一颗星星说话，珍惜着每一次，不舍得去争论，也不舍得去回答。因为想说的每一句话，也是代对方说的。直到有一天，你说，我们身上似乎都留着梅什金公爵的影子。让我感动了许久，又沉默了许久。
你当然不叫小雪，也不叫雪儿，但却在北京，一个飘雪的夜里相会。呵呵，我讲述的，也是一个关于雪与女孩的故事，一个把雪的纯净、雪夜的静寂，映射在一位爱看书的女孩身上的故事。当然，同样是一个还来不及真正开始，因而也就不应该有结局的故事。
雪刚化的时候，楼道里有人喊我接电话，话筒里迟迟疑疑真是你的嗓音。你说，我在北京了。我刚想说，快看不到雪了。你说，孩子的爸爸出差，我们随他来北京几天。小孩说想看雪，我们离开苏州街，到颐和园的后山找雪。两个男人前边走着，大声聊天，你紧紧地拉着4岁的女孩，跟在身后。我没听到你说话，因为你不必说话，就象昨天，就象前天，只须偶尔露出明朗的微笑。近处那座藏式寺庙显得冷峻森严，檐角的铁马叮叮当当响着，寒风中传得很远很远。
又是一个雪夜，又在北京。忽然羡慕在南极跋涉的探险家们，在雪线上修行的僧尼们，朝朝夕夕能与冰雪相伴。我们可是凡人俗人呐，只会在温暖的屋子里，趴着窗台窥视世界。雪终归要化的，会渗入大地、溶入溪流，会凝聚成雨、升腾为云。等来年吧，等来年下雪的节气。再穿越整个中国，在北京的雪夜，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辨认最纯静最熟悉的一朵。
31/12/2002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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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海，装着太多已经结束的故事
其实，这些故事并没有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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