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izi_chan( )
整理人: doue(2002-12-25 18:23:3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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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潇为了诱我去川大看她,在信中说:“翻过院墙,就是望江楼……”从此,薛涛和她的吟诗楼便时时萦绕心际,竟成夙愿——直至五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步入望江公园。
薛涛走进望江楼的时候,已是垂暮之年。历经了世事的风霜与沧桑,她实在需要一个储放记忆与寂寞的地方,于是“迁于成都城内西北隅之碧鸡坊,建吟诗楼,栖息其上”。
由于史籍未有明确记载,薛涛的生平被考证家们争来论去,成了千古之谜。但众说纷纭中,薛洪度的“才女”与“诗人”之名却得到了一致首肯。因而自明代以来,就有人专门为她“开薛涛井,制薛涛笺,修薛涛墓”,让一代代的游人墨客前来吟诗楼下怀古、浣笺亭中沉首、薛涛井旁凭吊。
今天的望江公园是热闹的,觅不到千年前女校书冷清和寂寥的心情。昔日的女子,婚嫁便是一生的大事,而诗人独处一世,又是凭着怎样的心思与意志呢?“万里桥边女校书,琵琶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正如王建所赞赏的那样,诗人尽管落寞,但并不落魄。她在自己的诗行里铸炼着孤芳清拔的人格,超脱着现实的污秽与混浊。
薛涛酷爱竹,她曾在《酬人雨后玩竹》中抒发并激励自己的志节:“南天春雨时,那鉴霜雪姿。众类亦云茂,虚心宁自持。多留晋贤醉,早伴舜妃悲。晚岁君能赏,苍苍劲节奇。”因此,园内最大的特色就是翠竹成林,后人即应景而筑“玩竹吟风”碑。绕过此碑,踏入古典的石拱门,小径两边的修竹郁郁地簇拥成廊,人行其间,一个“幽”字自然写就。宜宾的“竹海”,气势当然比这里磅礴,但因为没有人日日徘徊吟咏、抚琴弄歌,也就输了一份沁人的灵气。
迈出锦竹园,一座书有“薛涛井”的红牌坊映入眼帘。井的四周用铁栏圈着,井的面上用石盖封着,简简单单的一处地方,很难引得游客去驻足。惟有石坊的猩红色,让人联想起风靡千载的“薛涛笺”——一种深红色的小笺。
薛涛的名声,缘于三点:一是诗,唐代大诗人元稹曾盛赞为“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词客皆停笔,个个公侯欲梦刀”;二是字,宋代大书法家米芾等人编撰的《宣和书谱》评价其书法“笔力峻激,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这第三,便是“薛涛笺”。清代书法家何绍基为薛涛吟诗楼写的楹联称道:“花笺名惋香千载,云影波光话一楼”。这位中唐的女子,她在制笺时,只是为着写诗的便利,为着自己“性爱红色”的喜好,何曾料到自己发明的这种诗笺,会从宋时起被列为贡品,五代时竟至“价重连城璧”、“万金犹不惜”的地位呢?古隆中有一联,上联是“南华经、相如赋、班固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少陵诗、达摩画、屈子离骚,古今绝艺”——由此可见薛涛笺在历史上的影响与价值。
锦水江畔的吟诗楼——“望江楼”,应该是这故园的核心了,“望江公园”便是依此而建。临波矗立的小楼共有四层,雕栏翘角里透着远古的讯息。顺着楼内细窄的木梯螺旋而上,便能于顶层处望桥、望水、望断草色与愁肠了。
也只有于此,在微寒的风中悄然独立,默倚凭栏,静观江水滔滔东逝,才能真正走近诗人的心境,感悟那份高远与苍凉。那时的薛涛,该是华发垂鬓,宠辱不惊的了;那时的薛涛,仍怀念和执守着内心美丽的情感;那时的薛涛,已从斑斓繁喧的春色踱到宁静恢弘的深秋。所以,那时的薛涛,才能留下千古传诵的诗家绝唱——《筹边楼》:“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
我不由得想起薛涛幼时为其父的《井梧吟》所续的那两句诗——难道它真是洪度“自甘堕落”的预兆?若此句咏自男儿口中,谁说不会被看作“鸿鹄之志”的象征呢?
“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诗人缓缓地吟着,登上了寞寞的望江楼,将身前身后的一切褒贬与臧否,留给了历史的后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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