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st2170865(跋涉者)
整理人: weiniduge(2003-01-24 09:59: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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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姆拖着沉重的脚步到处流浪。她这儿躲几天,那儿藏一阵,不知该往哪里走,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茫茫的天地之间,竟难以找到一块可以安身的地方。
秋风刚刚扫尽树上最后一片的叶子,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措姆穿着单薄的衣衫,双手紧抱着瘦骨嵝峋的肩膀,赤着脚,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上艰难地行走着。天空是灰色的,呈现着一种浑沌的气象,枝桠交错的树木,蒙上了厚厚的冰雪,倒挂下一根根长长的冰凌子,如同一把把尖刀。措姆的脸冻得铁青,嘴唇也干裂了,沾满了丝丝的血迹。她走得很累,想用歌声驱散身上的疲倦,银铃般的嗓音变得是那样苍老和沙哑:
“我要问问你天上的太阳,
你能使整个世界得到温暖。
为什么独独不能
把我心中的寒气驱散
……”
突然,措姆觉得腹部在剧烈地疼痛,一种恐惧不安的感觉在她心头掠过。措姆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眼前一黑,跌到的雪地上。
当措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雪白的棉被,身边放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一个穿白大褂的曼巴(藏语:女医生)正望着她微笑。她那张脸可真好看,弯弯的眉毛向横卧的月牙儿,长长的睫毛下面藏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翘鼻子、薄嘴唇,两道眉之间有个漂亮的美人痣。
“你终于醒过来啦,孩子生在雪地里,一个挺不错的小姑娘”曼巴说着,把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地亲了亲孩子的小脸。“瞧,多可爱呀!那天,我们巡诊回来,在雪地里听到婴儿的啼哭,我们顺着哭声找到了你们母女,孩子还好,你自己已经冻僵了。”
几个年青的女兵走了进来,她们围在措姆的床前,不停地问长问短。
措姆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话,但从她们的服装和帽子上看出,这些人也是共产党的工作队。措姆的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她暗暗地想,“哦,是这些人把我救了?她们是菩萨兵?唉,别看她们现在对我这么好,要是知道我是叛乱分子的老婆,一定会把我杀掉的。扎西啊扎西,你为什么和这些好人作对呢?”一种可怕的想法,使得措姆惊慌失措、心神不定。没过多久,措姆便在一个晚上悄悄地逃走了,连孩子也没敢抱走。
没有人知道春天是从什么时候或什么地方开始的,当红柳开始变绿的时候,措姆总算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一个曾当过尼姑的中年妇女收留了她。措姆把那个妇女认作自己的阿妈,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了好多年。
实行民主改革以后,措姆参加工作,她不再为自己是叛乱分子的妻子而担心被杀头了,因为她在报名时候,老老实实地向“本部啦(藏语:干部)”诉说了她的遭遇。一位面容温和的本部啦对她说:“共产党是帮助穷人翻身解放的,你的丈夫是铁匠,是我们的阶级兄弟,是受骗上当的,就是他回来,我们也决不会杀他的。”
措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从此,这个铁匠的女儿,拼命的工作,凭着自己的力气和对工作的责任心,赢得了不少赞誉。
随着日月流失,饱尝过旧西藏辛酸苦辣的措姆,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脸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增多。收养她的老尼姑圆寂了,到没有歧视,没有寒冷的极乐世界去了,措姆又变得孤苦伶仃了。她的力气大不如从前,一个人生活,也就懒得梳洗打扮,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渐渐地,人们有些讨厌她了。不知从何时起,旧的等级观点又在西藏的某些地方抬头了,世俗的偏见也在某些人的头脑中开始滋长、蔓延,她这个铁匠的女儿,在某些人心目中,又变成下贱的黑骨头女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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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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