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oreign-land(秾格昵戈弄)
整理人: mmxin(2002-12-11 13:23:1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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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所有工作人员穿的都是嫩肉色的罩衣，温馨无比。在这些工作人员里，我惊奇地发现了我初三时候的一个同班女生。那会儿她正专心致志地替一位顾客做面膜，神情麻木，面无表情。通常一个人在面对一项说不上喜欢又说不上不喜欢的工作时候，就会流露出这般神态。
读书的时候，她是一个自卑的女孩子，成绩不好，脑袋也不怎么灵光。到了高中干脆退了学，后来隐约听说在一家美容院里工作。原来就是雪杏美容院。我很高兴在这里能碰见她，尽管读书的时候我对她并不留意，有时甚而会将她遗忘，但是异地逢熟人，毕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我兴奋地在她后肩上拍了一下，她猛的一回头，象被恐吓了一般，露出惊慌的神色。这反倒将我吓了一跳。
她看见我，点点头，笑了。但仍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忧伤。她总象沾了满身霉气似的，始终得不到舒展。从中学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不曾改变。你也来了？她说，你先坐坐，熟悉一下环境，那边有水，你可以自己去倒。她的下巴往美容院的一个角落伸了伸，代替她正在忙碌的双手。
好象我的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托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四处环视。
事实上，就美容院的环境而言，是完全无须费神熟悉的。它的小是典型的小——小到只需将眼珠稍微左右转动转动，便已一览无余了。虽然上面还有二楼，却只作盘点或杂务办公之用。
闲着也是闲着，我于是踱步走出美容院，左顾右看。整条街道无一例外地呈现出灰色的色调，连本该葱郁的榕树也不能幸免。每张叶片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几乎被灰尘严密地包裹起来。树仍是活的，但活得很艰难。每棵树都充满着某些现代实践艺术特有的不符自然的离奇，让人感到古怪而面目全非。
一辆红色的货车就是这时候突然停在面前。
它是何时出现的我完全无法得知。我清楚地记得当我刚走出美容院的时候，整条街道仍是空旷而静寂的，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我视线的物体，也就是说，它的出现悄没声息。
这桩事情让我无由的感到恐惧。
首先从车前座走下来的是美容院的老板，他踮着鼠步径直从我面前走过，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车厢后的搬运工人如影随形鬼鬼祟祟地一个接一个从货厢里敏捷地跳出来，把货厢完全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搬下来。那是两个极大的长方形木箱，包装整齐，上面用银色的铁皮条纵横包扎。每个木箱都得动用十来个工人，才勉强能扛下来。他们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在这干嘛？老板突然一个近距离俯身，把脸凑到我面前。他的声音非常嘶哑，一如藏在暗处的阴森恐怖的野兽发出的觅食声。那声音只在他喉咙间颤动了一下，却丝毫见不到他张开嘴巴的动作。他象才发现我似的瞪大了眼睛。这时候，我惊恐地发现他的一只眼睛竟是瞎的，所以才用咖啡色眼镜掩饰起来！那混浊的眼白涂满了眼眶，只剩下中间极小的一个几乎看不到黑点，那是已然变作废物的眼珠。
我转身就往美容院走去。再回头看的时候，老板已经不见了！我壮着胆子拉开美容院窗口的帘子往外看去，一时间我以为是自己的眼误——那辆红色的货车竟然消失了！我定神再看一眼，没错，确实消失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事实上时间过分急迫，完全不容我整理思绪的空隙。此刻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必须马上离开这儿，刻不容缓。
我再次转过身，大步逃离美容院。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在这时候睹住了美容院的门口。
“进来了，就别指望能走出去。”这明显是个喉咙被捏扁后发出的声音，它软绵绵慢吞吞地自我头顶上方传出，象钉子般冷飕飕地从我发梢蹿至脚趾头。让我想起电影电视里紫禁城里那些被阉割后的男人们怪里怪气的声调。反正，那不是正常人所能发出的声音。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乖乖地给我呆好。否则……“他用手在他的脖子上横着作了个果断的切割姿势，转身走了。
我跌坐在美容院一张椅子上，不可竭止地颤抖。我看见了，他没有眼睛，他的脸上长满了头发，他的脑袋也上也长满了头发。 也就是说，他没有五官。
我疾速转过头看正在做美容的几个顾客，他们象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躺在那儿，对方才发现的一幕浑然不觉。我又抬头看我的初中同学C，她见怪不怪似的看了看我，然后声调刻板地说，他们是看不到的。她指的他们，是美容院的顾客。
这仿佛是一个噩梦，我来来回回地拼命挣扎，最后依旧徒劳无功。我站起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如鬼一般死白。
我渴望这只是一个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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