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hilingh(游如诗)
整理人: yerk(2003-03-24 22:35:4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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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觉得粤剧是雅文化,可能是其中的词语和意境很难理解的缘故吧.由于小时候就在爷爷身边生活,耳濡目染,所以我对于广东传统文化是存在很深的感情,尤其是粤剧.
对于三四十年代的人来说,粤剧可能就像现在的流行曲.可是,到了现代,由于风俗和社会习惯的变化,尤其是语言的演变,使粤曲已经很难再打动人们的心了.尤其对于本身就是以通俗平民而立身的粤剧,一旦脱离了人们熟识的生活环境,就很难保证其生命力了.
粤曲要想生存下去,首先是要有自身的发展,要适应时代的步伐.名曲小调固然可贵,但不忘经典的同时也要注重新作新风范的创造.<帝女花>可以描述当年宫廷的伦常恋爱,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用粤曲来描述现代人的生活呢?
其实,这个问题同样牵涉到现代粤语流行曲,同样使人感到它们的式微.人们生活方式的西化,语言的英化和世界大同,地方文化的生存空间更是狭小.偶尔听一听当年许冠杰,关镇杰和罗文的歌曲,再听听90年代初刘德华张学友的歌曲,就已经感觉到时代的前进.如果再试听一下现在年青偶像的歌,就更加不胜唏嘘了.当年追星的一族,俨然成为现时怀旧的群落了.虽然我自己也很喜欢HIPHOP,RAP和黑人R&B这一类风格的作品,但是从感情而论,已经不能感动我的心灵了.
我们生于七十年代的这一代可能对传统文化还有一点点留恋,毕竟它是伴随着我们成长的.可是对于深入改革后在出生的一代,就有天壤之别了.前些日子罗文的逝世,使人感到时间老人的无情,这位出生于广州中山六路的名人,曾经把粤剧的精髓带到粤语流行歌中,无论是作为粤剧人,香港艺人,他对广东文化都有突出的造诣和贡献.送行仪式上,粤剧名宿红线女也有出席.可是,现在在我们身边,还有谁记得他和她呢?三四十年代的小渔村--香港,居然成为广东文化仅存的一块圣地,在那里,最纯粹最彻底的广东文化都能受到欢迎和尊敬.那么,是什么原因使粤文化在大陆断层的呢?香港的后生一辈,还能哼几句<双飞燕>,还会上一下戏剧班.那么,曾经是粤文化根源地集中地的广州,以后的路应该怎样去走呢?
附原文:
身为老广札记-红船遗音
经常用物来象征京剧的,会用面谱,或者梨园。而象征粤剧的,可能就是红船了。记得有学者提到北京路路名的缘由,是体现了粤文化向中原文化趋近的一个侧影。粤剧则恰恰相反,是京剧也就是官戏本地化的产物。在看《黄飞鸿》描述清末明初社会风貌等电影时,往往看到粤剧戏班是随着一艘装璜精致的红色画舫到处表演的。这也是岭南水运发达造成的优势。
一
我对粤剧的认识,来自早年随长辈到文化公园的中心台睇大戏。有时剧团下乡表演,更加是喜庆日子。那时候最感兴趣的是伶人的化妆,经常跑到后台去偷看。想知道大花脸是怎样画出来的。不过最无趣的是看到那些花旦卸装后原来是老太婆,兴味大减。
那时候最怕文戏,尤其是老生的折子戏。一个老生半天不走,又不打斗,又无姿色。唱的又是邦黄,就是那种很长气的那种,感觉和鲁迅看社戏感觉类似。
见到刀剑的情绪就高涨了。那时特别喜欢那种花枪,可以踢来踢去,舞得随心所欲,对于刀斧就要看希奇程度,象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见过了就觉得平常,如果看到奇特的三尖两刃刀或者蛇矛就觉得不枉一看。
当时不知道最喜欢看的大戏就是《六国大封相》,好多人物,什么脸都有,兵器层出不穷,而且都是舞着出来的,兴奋不已。最痛恨的就是《搜书院》,布景久久不换,人物都是很阴郁的,后来才知道艺术性和《六国大封相》差远了。
二
粤剧到民国初年还是官戏成分很强的,看以前的一些老戏就夹杂了不少官话,也就是京话。到20~40年代,粤剧的黄金时期,马师曾先创霸喉,然后在《苦凤莺怜》中塑造的余侠魂形象,开始讲粤剧从阳春白雪走向平民化,反映一般百姓的苦难生活。粤剧和其它岭南文化一样,经世致用、融入世俗社会,成为在中国戏曲界的奇芭。
粤语正式成为粤剧最主要的演唱语言,包括念白。不少俚语方言都被马师曾入戏。成为广东人民喜闻乐见的戏剧形式。
那时文觉非的很多对白,我们常常哼着:“冬瓜将来做大炮,白云山顶有人赛龙船”。“我又无饮到酒,又无食到鸡”。
三
粤剧的发展,和广东音乐的结合是一大原因。广东音乐同样具有平民化的特征。用的乐器也是简单朴素的管弦乐器。《将军令》大气镗鞳、《平湖秋月》悠扬平缓、《赛龙夺锦》喜气洋洋,都极形象地反映粤人民的世俗风貌特征。粤剧与广东音乐结合的形式一表现在配乐,粤剧的配乐系统是有别于京剧的,这一点在地方戏曲是不多见。另一个就表现在小曲。
小曲就等于在固定的调子上填上新词,很多著名的戏剧都有一段段刽炙人口的小曲,象《帝女花》的《香夭》就是《妆台秋思》。当然我的网名“冇钱买面包”也是一段《《妆台秋思》,“落街冇钱买面包,借钱又怕老婆闹~”。
其次就是南音,南音据印象是当时水上人家的咏唱调,总之绝对是平民的产物。唱词多是生活艰难的悲凉。起调平缓,激情处激昂,可以有“檀板之声无色,亡国之恨顿生“的感慨。最著名的南音莫过于白驹荣的《客途秋恨》,意境唱词都达到一个非常高的艺术境界。
四
由于粤语没有“入派三声“,保留了很多古音,所以对于古代戏剧的咏唱觉得更胜一筹,在腔调的处理,押韵方面比国语更多空间。很多粤剧本身唱词就是一本精妙的古雅名文。近代词人如唐涤生的《帝女花》,写尽明宫廷的黍离之感,堪称妙品。如《凤阁恩仇未了情》的”一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寥寥数语,毫不逊色于“长亭外,碧云天,芳草碧连天”。
五
高中时,学校来了一帮人,动员文学社的社员去参加粤剧班。于是忘记了当年的老生是如何乏味,抱着对那些唇红齿白的小生和美貌的花旦的好感,欣然前往了。开班的时候有个老头,很刚毅的神色和很慈祥的脸孔。向我们讲了许多粤剧的故事,最后他说道,粤剧已经很式微了。至少在大陆,经过文革这样一折腾,最好的粤剧艺人都往香港去了。他说已经老了,但希望粤剧可以继续传下去,因为它是广东人值得骄傲的艺术。那时候很茫然地点着头,因为不懂,直至今天才发觉他很象都德《最后一课》的法国教师,直至今天才知道他是近代最出色的粤剧词人陈自强先生(已故,代表作《梦断香销四十年》)。
在粤剧班初初学唱小生,可惜后来小生老师说我声音太沉,面孔太黑,实在不宜。于是过去武生那边混,无奈扎马实在太累,压腿更加痛切心扉,便混做二打六,跑跑龙套。后来发觉粤剧的唱词实在是一门精深的艺术,便常常向陈先生讨教,陈先生指导我多读古文,先有积累才能填词。虽然今时今日,我填的词曲极其有限,但陈先生的教导却令我接触到博大精深的国学文化,使我终生受益。
六
虽然有陈自强先生这样的优秀人才,虽然香港作为粤剧的避难所保有着它,但诚然,粤剧的衰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在F4苍白的面孔,在互联网飓风冲击,在好莱坞文化的侵袭下。红船的声音正日渐微弱,也许艺术的形式是多样的,同样有当代性的艺术,但是不可否认,某些人为的扼杀导致粤剧加速的衰落。特别令我悲哀的是,粤剧的根源地广州对于粤剧的衰落更表现出一种令人心痛的冷漠。我始终感激粤剧,因为它,令我在失意的时候找到一片心灵的净土,歌以咏志,就因为这,是我作为广州人无法对它的衰落释然的原因。
每每失意的时候,都会浅唱低吟《钱塘江苏小小之吊祭》,唱至“空有傲世才华,骄人色相,痛珠沉,悲玉碎,最是阴阳阻隔,魂梦不到奈何桥”的时候,感慨万分,仿佛自己在慨叹的是粤剧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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