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z.ly(大仙)
整理人: ybjing(2004-01-13 21:13:2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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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过世的那年,我已经二十有四,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却大约不超过四个月,以至现在她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
父母在“深挖洞,广积粮”、“备荒备战”的年代里去了异乡的一个三线工厂,并且一干就是三十年,至今还在那个依然偏僻的小山沟里。我也出生、生长在那里,直到十八岁,然后外出上大学,然后工作。但这也不全是不常与外婆在一起的原因,毕竟学生时代的我总有每年两次的假期,——外婆是母亲的后妈。
我不知道外婆是什么时候开始当上这个角色的,我也怕敢问这个问题,自我记事起,直到外婆去世,只要提起外婆、甚至是影视里出现后妈的角色,母亲便满是怨词。事实上,母亲称呼她也是按乡人的习惯,跟我们叫她姑婆,——她是父亲的姑妈。所以,至今我还不曾用“外婆”这个称呼来叫过她,看来这辈子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家里没有外婆的相片(有些合影还被剪去了一个人),模糊的印象中,外婆是川南小镇上很常见的那种穿着对襟衫的老年妇女。外婆一生没有生育,或许有隔代亲的缘故,她对我们这些孙辈却很好的。六岁那年的春节,我随父亲回乡探亲,因为天气的干燥,手上和脸上皲裂了一些小口子,粗心的父亲每日去探望亲朋,根本没有发现,倒是外婆拿出一盒蛤蚧油,用她的粗手仔细地抹在我的脸上、手上,听到我抱怨气味难闻,她第二天打完麻将回来,就递给我一铁盒润肤霜,揭开铁盖和上面的锡箔纸,小心翼翼地抹在我的手上,然后盖好,放在我的口袋里,嘱我记得每天要搽;后来是上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一个人从学校直接回了老家,时外公的脚上生疮而站立、行走不便,大部分时间卧床已四年余,外婆是除每日煮三次饭的时间外都去和她的老姐妹们打麻将。起初,有几次她会叫我陪她去,让我搀着行路稳健的她昂首施施然走在县城的主街上,逢着熟人就介绍:“我的孙儿,去年考上了大学,在XX城市,现在放寒假了来看我”。在一次我说外公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方便时,她的神色暗淡下来,也没有说什么,自己去了,以后也没再叫上我一起去玩。
毕业分配,我到了父母附近的一个小城市。某日,我正在办公室里无聊,忽然接到父亲打来电话,让我立即回家送母亲回川。
到家时,知道是外婆在去打麻将的路上不慎跌倒,得了老年性骨折。再见到外婆时,她把麻将战场搬到了床前。“我的孙儿,大学毕业了分配在他爸爸妈妈身边”,她这样介绍我,对母亲却不冷不淡的。
父亲在家里给母亲办了提前退休在老家照顾两老。
一年后的一天,我已经漂泊在南方。母亲从老家打来电话,“你外婆走了”,言语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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