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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片评].我想我笑了--乱弹鬼子来了(懒猫2)
发信人: eastnet(东方剑)
整理人: yong1015(2002-11-27 13:53: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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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猫2 
时间 20:28:10 29-3-2002 
主题 我想我笑了——乱弹鬼子来了 
从我懂事以来,一直有听父亲讲,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的爷爷,在战争中,曾经放跑过一个日本鬼子。这件事情,后来被我爷爷的一个好兄弟,在文革中检举出来,以至于,爷爷在文革中被打成了右派,那些时候,天天被拉到街上示众,到了晚上,则被关押到水牢里,最不能承受的是,睡眠,被禁止了。

等我稍微长大时,还没来得及问爷爷为什么放走那个人时,爷爷已经死了。死的时候,爷爷很安详,仿佛临死前还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我还记得,二月份的北方,莫名的下了两天的大雨,出殡与守灵的日子在雨滴中寂寞无声。

奶奶经常说,那个人(我爷爷)是爱喝酒的人,后来隐隐约约听爸爸说,被放走的那个日本人也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就是这么简单的故事,却导致了家族的惨烈悲痛。

小姑经常讲起那段故事,那段没有红布戴受孤立的日子,而爸爸,则更多的讲起的是奶奶,在被抄家时,亲手端出家中所有珍藏,对着红小兵说,你们希望烧什么,我来帮你们烧,你们希望贴什么,我来帮你们贴。我从来没有问过爸爸,说那时侯你在做什么?偶尔问起,爸爸则总是笑笑不语,妈妈解释说,你爸爸晚上有时候陪你爷爷,在二十五岁那年因为风湿导致的心脏病差点死去。

还听说,爷爷平反后,有官员亲自来问爷爷说,“您老有什么要求?听说您特别爱喝酒?”爷爷微笑着摇摇头,说,烟与酒我都已经戒了,那玩意,容易让人犯糊涂。

我曾笑着问爸爸,你陪爷爷的时候最希望做什么?爸爸亦笑着说“睡觉”。

这就是他们哪个年代的人生。

2002年3月28日晚上,我拆开朋友刚从北京寄过来的《鬼子来了》,搁进电脑里,静视不同的年代,同样的人生。

就是这样了。

在一个时代里,因为一个问题而困窘许久,而这些问题,永远不能给谁和谁来定性,就好比你的生和死虽然是我来执行,却不是由我来做决定。

并不是哪个人的简单的人生,也并不是宿命的安排,一个人的生和死尚能如此说,面对一群人,你能跟我说什么?

影片并不是一来就血雨腥风,枪炮噼里啪啦响,刺刀穿进一个人的胸膛,然后再拔出,让我过早的看到一大堆的血而对它产生过激的反应。

那种用小号中号吹奏的的乐曲,那样缓慢的镜头,日本鬼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趾高气扬,偶尔从手中散落一些类似糖果的东西给蹲在墙头尚未成年的孩子,唯一的嚣张的镜头,就是一个小农,(sensaisensai)先生,先生,用日语鞍前马后颠簸着,自我保护着。

不过如此吗,我在想,也或许,导演的本意不在于此,这些人,注定成为不了故事的主角。
慢慢来,不要急。

大三出现了,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伴随着一阵敲门声,然后一声接一声的问“谁?”“我”“谁?”“我”,屋子里的大三正与玉儿在偷情,仓皇的躲,仓皇的着衣,仓皇的开门,却不及料一支枪抵在了脑门上,如此这般连吓带恐吓的说了一番,然后把两个麻袋样的东西搁在地上,扬长而去,没有人看清楚他的脸,他的眼,以及他的影子,于是一个故事就开始了,如果这可以称其为故事的话。而那个举枪说“我”的人从头到尾再也没有出现在老百姓的眼中,甚至也没有出现在坐在屏幕前的我的眼中。就这么任性的消失了。

谁会想到这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任何事情总是先有了一个偶然然后才会有一个必然,是不是如此?

我不想,能够一猜到底的故事还能叫什么故事?眼前的祸是要避过的,于是紧急召开会议,于是三堂会审,问过以后才知道,那两个人,一个是日本人,而另外一个,是日本的翻译官。

不管是谁跟谁,重要的是这两个人不能先死,年总是要熬到的,你想撞墙,我给你绑起来,用棉被把你裹起来,你想吃白面不是,我去借,我以十还一还是得借。可是,那个持枪的人没有来。

是太深的沉郁与难过吗?不必去想结局,只是一件事情怎么可以没有结局?

难道,还要背负着如此沉重不堪的包袱继续走下去吗?怎么可能?

再次的会议,依旧是在老叔的房子里,床上依旧躺着哪个翻来覆去只会念一句“一手一个掐不死俩儿,拧成麻花”的老人。最后的结果就是埋葬了他们,而执行的人,抓阄的结果又是马大三。

命运总是在一个圈子里饶来饶去,这点,我早已信了。

埋葬的那一夜,月明星稀,马大三虽然明知道这个包袱是非摆脱不可的,然而坑也挖好了,人就在坑边,他却没有杀人的理由,他下不了手,于是一个人,背着这两个麻袋(如果真的只是两个麻袋就好了)送到了长城的城楼里。

苦恼并没有消失,依旧是那么沉甸甸的包袱,玉儿不能饶恕他随随便便杀了两个人,于是,离开了他。

爱着人的人苦恼不堪着,终于有一天,因为孩子的一张嘴,这件事情又被村民知道了。

再次的开会,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躺在床上念同样对白的老人。结果又是,再次杀了他们,既然自己动不了手,那么请别人做好了。

请来的人,据说是当年杀死八大臣并且被八大臣的五代子孙感恩不尽的人,因为他让死的人含笑九泉了,其实,既然死不可避免,那么死的好点又有什么错?

可惜杀人的人已经老了,日本兵没有被杀死,却想出了一个主意,放我回去,用我还你们四大车的米,因为,我也是农民。

再次的开会,再次的商讨,毋容质疑,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然而他们并不曾明白,抱着四大车米的幻想而来的人民,眼看着那个让他们困扰的日本人被他自己的同胞踢来打去,天真着,还真的以为是大三的骡子骑在了日本人的马上而演变成了这样。其实,只不过是战报上说他已经死了,已经成为整个村子的骄傲死去的人怎么可以活?

但是日本大队长许诺,我们大日本民族怎么可以不讲信用?不光送你们四大车米还要外加两大车米以示奖励,人民一派欢欣,大家蜂拥着回归村庄。

是热闹,是欢腾,锣鼓响,号声鸣,腰儿扭,脸儿媚,也是一派年轻时的骄傲啊?你拍着他的肩膀象拍着你的兄弟一样天真的说“兄弟,你放松点,他不会害你的,我也不会害你的,你害怕什么?来,我们喝酒” 

那酒,你们喝的痛快淋漓。

如果没有后来的急转直下,如果没有暗礁的存在,这表面的世界未尝不是一种和平?

何曾想到,狗日的日本人即使是战败了,也没有忘记他们的最后的狰狞的面孔。战刀举起来,老人的胸膛被刺穿了,我还来不及看见血,六婶倒下了,六婶的儿子倒下了,玉儿的孩子说着他一生只会的一句“日本人在城楼里”也倒下了,长期卧在床上,一辈子都在念那一句话的老人也爬着出来,随即倒下,临死时,干枯的手里还紧掐着一个日本人的喉咙,我再也看不见倒下的人群,那片村子,在坐船返回的大三与玉儿的眼中已经是一片火海,那里边,有被烧掉的我亲爱的人民的天真。

日本人投降了!

国民党进城了,然而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吗?

在一个很亮很亮亮得有点刺眼的白天,在一个看守的宅院里,大三化装成一个卖烟的人对着前来买烟的日本鬼子猛砍,砍、砍、砍、那是胸腔中积郁着无处可泄的一堆火焰,你告诉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去恨,又怎么可以不去砍?

然而,最想砍死的那个人仍旧没有被砍死,不这样,又能怎么样?

国民党的军官捏着嗓子站在台上说,我来告诉你,是谁最有资格恨日本人,你们看我的腿,还有我的父母都死于日本人?
“报告队长,他在笑!”
“不可思议的,你说他是在哭吧?!”怎么可能?
“不,他确实在笑!!”人群中一阵轰笑,有人从高高站立的土堆上滚下来,人群又是一阵轰笑,大家在看的好象是一场滑稽的表演。

确实滑稽,你不觉得吗?

又到了执行死刑的时候,马大三,这次,充当杀你的刀斧手是那个与你缠绕不休的日本人。你的脑袋落地,脖子上沾着血,眼睛在一片血光中眨了几下,咧了咧嘴,你笑了,你,一定看到那个美丽的世界了吧,你一定是在感激哪个执刀的人让你头滚了九下,从而给了我们一个含笑九泉的永恒的回忆了吧?

你,终于不用对着“我”过敏了吧?

我一直在笑。

你不知道吗?姜文,我看你的片子一直在笑吗?

不过当我看到你笑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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