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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虱子--跟随。
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pi__zi(2002-11-23 09:32:52), 站内信件
    最南边,海水正在雨中放肆的拍打峭崖如刀削的壁。潮湿的风凶狂的揪扯着头发,我站在那里,朝最远的地方呼喊,我来了。

    台风中,街道上除了寥寥的警察,已经没谁能象我一样从容的行走,好象很欣赏这样的暴雨,很享受这样狂风。假槟榔在歪倒,缓慢的压向路面,我在和一个穿了油亮雨衣的警察争吵,我没有什么证件可以让他查找身份,他却执意不让我继续行走。

    我还是重新走在街道上,我的胸口,心脏的前面,那封塑料纸上写着旅游,是的,我既然来旅游,就应该有权利看我想看的景致,走我想走的每条路。即使狂风暴雨。即便如此,我还是能进行我的旅游。警察没有权利干涉。没有。

    路过唯一开着门的酒吧,里面只有一个女人。她没有热情,也面无表情。在热气腾腾的咖啡摆在面前后,她就一直望着门外的雨在微笑。是的,她在微笑。没有人看见她的微笑。她的眼睛一直在笑。我看见。从玻璃门上射向我。

    衣服还湿着,心里干燥的象是起火。我站起来,寻求安静,她就放了适应着场景的曲子,《谜》。我喜欢这个曲子,有雷,比门外的响亮,有雨,比门外的狂暴。有孩子,幼稚的歌唱。有哭泣,哀伤的悲怆。我却能安静的欣赏。欣赏,和她欣赏门外一样欣赏。

    雨在黎明之前停了,风在雨停之前停了。我在一切结束之后,睡了。身上有她给披上的毛毯。温暖,却抵不住衣服紧贴皮肤里的冰寒。

    我们是陌生的,没有说过什么话,在太阳出来的晌午,一个高大的男人接替了她。位置上有一束新鲜滴水的百合换走了我。

    并肩,我们,走在方形彩石铺成的小路上,背着太阳。高跟鞋敲打着清脆的响声。还是沉默了一路,是我在跟随她,或者她在跟随我。一路上,没有再见,没有任何的话。

    寺庙前,看见热闹的人群,举着高香,虔诚跪拜,一步一拜。我停住了脚步向那里向往着。她就在背阳的屋檐下,静默的看我的向往。

    在她的家门前,我把背包向上抗了抗,准备微笑着告别。还潮湿的衣角被轻轻牵住,那裸露的左手腕上也有伤。浑浊的眼睛里,显露的迷茫,然后激情烈似骄阳。在她的床上。热水澡洗得酣畅,娇喘的声音还在耳旁。闭上眼睛,刚才的一切都不能用逻辑来讲。

    临走的时候,夕阳照进了那间小小的房。背包开始轻了。我留给她一些怀念的东西,那里有一张沛沛的照片,镶嵌在贝壳里的。童年海边的幻想。

    你是找她么?这孩子很漂亮。

    她说,她会在南方。

    你和她分开多久?

    三个人生,我们在一起最幸福的只有一个月。

    为什么?

    因为要做人。

    就这个?那你们做人了么?

    只有人的躯壳,却不是人。

    哈哈哈,那你们是什么?

    虱子。

    你很有趣,虱子,很有创意。

    真的。

    别逗了,小男人,我是魔鬼。

    呵呵,你是,魔鬼。

    还来找我么?

    不。

    会告诉她么?

    不会。

    傻孩子。

    再见。

    这个世界不需要什么逻辑了。就在走出这扇门的时候,楼上的灯亮起来。逻辑这个时候就象那盏灯,只要有电,无所谓天亮还是天黑,只要想开,它就能亮起来。

    折回寺庙的路上,三三两两的人在叫嚷,夕阳让那些憔悴的脸狰狞,象是刚从地狱回来的,他们极力寻找真实的地方。酒吧和欢场。经过他们不得不避让,这是我陌生的地方。距离神圣的寺庙不远,不能逞强。

    突然的发现,沛沛也在这个地方,她也背着最后的残阳,一步一拜向着神圣的寺庙。我就在她的背后,不远的屋檐下。她出来的时候,轻松的甩甩长发,却紧紧在左手里握着一根木棒。

    她在海边站了很久,很久。

    她在酒吧里独自的喝酒,然后在一家发廊背后阴暗的垃圾筐里吐了那些酒,还有别的东西,我想她想吐了回忆,所有的回忆。可终究没有吐出来,所以,她流泪了,使劲的抠着嗓子,抠出了血都没有抠出记忆。我心疼的站在拐角,不敢让她因为我的出现而更加难受。我只能悄悄的跟随她。看她现在的生活。

    豪华的酒店门口,夜晚清凉的风,把单薄的沛沛吹打的来回摇。在路灯下,她穿着纯白色的吊带连衣裙,长长的头发遮盖着半张枯黄的脸,稚气的脸。我蹲在她身后的花坛边,对每个经过身边的人,例举,鞋带是如何系好的。眼睛还模糊的看着沛沛在风里的摇。那个时候,一个开了车的男人带走了她。窗户里都看不见她的形状,在那个黑色的窗户里,她会不会害怕?

    第二天的雨里,豪华酒店的门口没有几个人,在门口的保安都举着伞。沛沛还在那里抱着胳膊来回的摇。和昨天一样,我看着她抠不出记忆,痛苦的捏着木条,在那里摇。甩着头发,直到有男人接她,才肯把木条悄悄塞入背包。今天的男人没有开车,他和我一样悄悄的注视着沛沛,我还在花坛的后边,他却勇敢的从门里出来,把伞架在沛沛的头顶。

    第三天,我终于知道沛沛住在哪里。

    那是间简陋的房子,窗户就在我的脚边,我是整个的匍匐在阳台下,才看见的她。橘红的灯在电扇里摇啊摇。沛沛在音乐里摇啊摇。音乐一停,就整个重重的跌倒。门背面挂着贝壳,那里有我们童年的幻想,我知道,是的,我也有。可我不记得是什么场景。只是知道,照片里的我和沛沛,局促的站在海水拍打的岸边,手里攥着闪闪的贝壳。电扇时不时也会让它摇晃。沛沛就在床里自慰起来。她念着,大奎。念着,虫子。眼泪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不明所以。

     人这辈子能爱多少个人?能爱多少次?能在一中幻想中加进多少人?能在自慰的时候呼唤多少人?能在孤独时想念多少人?沛沛很可怜,不是么?起码,还有我匍匐着关注她,她不知道。永远,即便我出现在她的面前,也不会让她知道,我曾经这样看着她。

    沛沛赤裸着,躺在被子上。汗水和泪水纠缠着,她睡了,孩子一样,安静。我也睡了,阳台下,那扇小窗户的缝隙前。却很多梦,在天没有亮的时候,我听见沛沛的诅咒和漫骂。她一定听见了我的噩梦。我逃离的时候哭了,她是孤独的,她不坚强。始终保持的坚硬的姿态等待。而我,也是孤独的,很坚强,不想带来一点伤害给沛沛,却不能象她一样坚硬的等待,我的寻找都那么懦弱,如同没有找到。

    新的一天,那个明媚的周末,我找到一个工作,在那个女人的酒吧,放我喜欢的曲子,她也喜欢听的曲子。她的男人看不见她给我的暧昧,我也极力躲避这样的暧昧。我在打烊前悄悄的告诉她。

    你很幸福,知道么?我找到了她。

    是么?你不是我,却能看见我的幸福?看见了我的痛苦么?

    我找到她了。

    不要重复,我知道,那又怎样?你还是不敢面对她。

    我想站在她的面前。

    只是想。你去。她不要你,你也是男人。

    我看她就想哭。

    她看见你不哭么?她是女人。你们的故事,我已经看完了,你该继续写下去的。不是么?你的理想是什么?

    不再轮回,不做人,什么都不做,带她变成尘土,空气。不弃,不离,不混,不缠,她是我,我是她。

    你爱她。

    是的,做虱子的时候就爱她。一直到现在。

    因为她的漂亮。

    开始是,她是处子的样子,现在不是,是曾经诺言改变的,她是一种叫爱情的女人。没有爱情,就堕落,就死亡,就枯萎。

    你是救世主么?我也需要。你给我吧。

    不是这个,前世今生,我的爱情叫她。她的爱情叫我。只是,她不知道。她知道的那天,我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男人,你闹晕我了。有什么,到我家去说,他今天要进酒去。

     不,我们结束,很无聊。一次,已经够了。

     小男人,你让我琢磨不透,你在想什么?你真的是虱子?

     是的,做了三世的人,做了一世的虱子,而最怀念的,是虱子,那个时候,我和她在一起,看了人间冷暖,看了时间行走,看了思想枯萎,只有我们。所有的人不知道,所有的虱子也不知道。

     你该去找她,告诉她。

     没用的,天注定,在我明白,她也明白的时候,才能在一起。现在还有一个人的影子在她的脑子里。她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虱子。

     另一个雨后的傍晚,在那个宽大的阳台下面,我再次的匍匐着,看我的沛沛,她举着一个玻璃瓶子发呆,喃喃自语。我听见她说。

     真是奇迹,这两只虱子,一个没有左边的钳子,一个没有右边的触角,虫子,你要是在,就好了。和你讲的故事一样。

    我笑了。那真的是个奇迹。不是么?

    在我离开的时候,沛沛捧着贝壳和我说话,说了很多很多。她说,要给我看这两只虱子,说想念我。说,她信她曾经是个虱子,少了左边钳子的那只虱子。

    她说,那两只虱子死了。

    她说,虫子,我在海边,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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