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mj796fd(smj)
整理人: supraboyqd(2002-11-21 11:57:5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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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今夜便是我千年的宿命?
門鈴突然"叮咚叮咚"急促地響了,phoenix稍歇一下,啞著嗓子發出一聲咒?,並不理會門鈴,繼續扯我衣裳。大門"砰"地一下被撞開,一個人影卷著風撲進來一把拉開phoenix.那張年輕的男人的臉,滲著汗珠,青筋突起,緊咬牙關,怒目直視phoenix.子凡!
phoenix暴跳著揮拳霍霍向子凡,兩人扭打起來。我呆了好幾分鐘,方回過神,大叫:"住手!"
兩人愣了一下,保持著博鬥的姿勢一同看向我。我邊理淩亂的衣裳邊跳下床,風從外面吹來,陰涼涼的,我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子凡,我們走。"
子凡狠狠盯phoenix一眼,過來扶住我,phoenix飛快地奔去擋住大門,雙眸赤紅,仍啞著嗓音,道:"矜婕,別走,我是真的愛你啊!"
真的愛我?以我的生命來換取他一刻的快活,這就叫愛?我想起一種名"黑寡婦"的毒蜘蛛,與伴侶交配後便會將其齧入肚子。可phoenix是人啊!莫非,我弄錯了,他本不是人?
我淡淡地說:"我知道了,你愛我,不過我現在不能接受你這種類型的愛。"
我不想成?那只被吞入腹中的蜘蛛。
phoenix遷怒於子凡,氣恨子凡的出現壞了他的好事,趁子凡不備竟狠狠一腳踢來,子凡措不及防,一下往後重重摔倒地上。我冷冷說:
"phoenix,是不是要我報警。"
phoenix怔了一下,似乎想作最後的努力,"叭"地跪在我跟前。我已不屑再看他一眼,他跪在那,就當他是一條狗罷。子凡爬起扶住我手臂,我們離開了這間充盈鮮花的漂亮屋子。
聽說,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會有毒,如蘑菇。漂亮的男子如phoenix.漂亮的女子呢?對子凡而言,我是否也是一種毒物?"黑寡婦",據說是雌蜘蛛。
子凡及時趕來救了我,我卻一點感激之情也無。妖精,從來沒有"感激"的概念。
引我關注的是另一問題。
"你如何知道我們在這屋子裏?"走在夜的路上,路燈迷朦,樹影綽綽,我用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問子凡。
"對、對不起。"子凡垂首低聲道。沒有轉頭但我似乎看見他紅的臉。
"上回幫你殺毒時我記住了你的IP地址,後來在你上線的時候我就偷偷進入你的電腦查看裏面的資料……今晚我一直跟著你們。"
原來如此,你看,狡詐也並非妖精獨有。
"你看了我與phoenix互通的所有郵件?"
"是、是的。"
"對不起!"子凡又急急道:"對不起,我、我只是……我忍不住……我……"
倘若概括一下今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打這樣一個比喻:狼A打算吃掉我時一直在旁觀察等待機會的狼B及時出現擊退了狼A.下面就無需多作分析了,狼B的目的自然是不想獵物被他人先行奪去。
我沒有感激之意無可厚非。
我甩落子凡扶住我的手,對他說:"好了,謝謝你救了我,再見。"
子凡呆呆地看住我,路燈暗影下眼眸深不見底,眉心處濃濃地皺起一川憂鬱。
他好像很痛苦?是呵,他受了傷,臉頰紅腫一塊,嘴角一縷血絲,腹部還挨了一腳。於是,我說:"你傷的好像不輕,去看看醫生罷。"
他不動,仍凝望著我,似乎未聽到方才的話。我看見他的手背還有血滴滲出來,忍不住又重復了一遍。
"是嗎?我受傷了嗎?"他突然笑了,眉頭還是皺的,卻對我親切地眨眨眼,嘴角的血絲又深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傷?那末,他的痛苦卻是嗎何?
我有些迷惘了,迷惘間漫不經意揮揮手顧自離去。
回到我居住的屋裏,亮開所有燈後,我發現,我手背上有一顆凝結了的血滴,深而濃。我對著鏡子檢查自己,沒有發現一點傷口。如此說來,這血滴是別人的了。打架後,接近我的只有子凡。
子凡,在我的手背上留了一滴血。
突然想起紫霞在至尊寶心中留下的一滴淚。我是否,也應?一滴手背上的血而感動?
我發了一封E-mail給子凡,告訴他,三天後我在黃山上等他,請他帶一把鎖去。
倘若每一個生命都必須有一個終結,我願在黃山的同心鎖下對子凡說:I do--縱我千年的生命從此不歸。
只為那人留在我手背上的一滴血。
?他的痛不是因他淌的血。
那天是西元2001年8月18日。
我在黃山上等了三天,三天前我已到黃山,三天了未見子凡一縷蹤影。
我先是想他會否收不到E-mail,致電與他,公司說已休假,住宅電話打不進,手機關機。百般無奈下我只得使出素來不屑用的凡人女子常用之"緊迫盯人索命連環CALL",我不停地打子凡的傳呼,每隔幾分鐘就打一次,然而,風肅肅兮易水寒,訊息一去兮不復返!
我把帶去的千紫百嫣的口紅全扔到山下,本想在最美麗的時候讓他擁有我,本想讓他擁有最美麗時的我,卻不料妖精有意凡子無情。下山的時候我發現短短幾日我瘦了很多,原來的衣裳披在身上飄飄松松,君不聞"?伊消得獨憔悴,衣帶漸寬--我悔!"
再見子凡又是三天後。總覺得"三"是個命運數位,為什麼都是"三"?三個願望,三道難關,三次機會……三天!多少神話童話都與"三"緊緊相連,在我自己的生命神話裏也逃不去這定律。我在電腦前上網,和一個剛搭上的ID打情罵俏,我告訴那自稱窈窕淑女的ID我不是君子是登徒子,窈窕淑女吃吃地笑,我以為她(估且稱之?她)會說好色不怕,come on--baby!孰料她甜甜笑著說:登徒子?是不是和孔子一樣的人?
登徒子兄聽到了或許會開心的;東家之子倒也謝謝這位淑女了;孔子不定會吐血身亡,他那七十二聖賢門徒只怕要告淑女惡意誹謗。
我終於沒了聊興,轉身細聽已來半日的子凡嘮嘮解釋些什麼。
子凡說,五一期間他有很要緊的事,所以無法赴約,請我原諒。
"要緊的事?"
"是的。"子凡眉飛色舞起來,"五一是我們集體聯手攻克美國網站的非常作戰時期,同時也捍衛修復了不少國內被黑的中文網站。"
原來如此,子凡便因參與五一中美黑客之戰而失約。
我盯著眼前沒有生命的電腦,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我願意子凡告訴我他病了或所有通訊工具失靈,而不是坦誠地告訴我這一理由。
多少年之前恐龍種族滅絕,大多數人願意接受的觀點是天體撞擊事件這一地外因素對地球生命的一種干涉,即彗星撞擊地球引發大災難導致恐龍這種統治地球的大型動物徹底毀滅。然而若是這種全球性的災變,地球上所有生靈都在劫難逃,卻?何許多仍繁衍至今?且恐龍的滅絕並非一朝一夕,自第一批恐龍的死亡至最後一個恐龍家族的倒下,歷經上千萬年。還有一說是多數食草恐龍賴以生存的蕨類植物--靠孢子繁殖的不會開花的植物被更具競爭力的擁有花這種新繁殖器官的植物擠出生態鏈,固執的恐龍因食物缺乏而逐步走向滅絕。但這一說法明顯地理由不甚充分。故而,?何我們不能解釋恐龍的滅絕是因它們內部間的紛爭?草龍、劍龍、翼龍……同種類不同種類間的恐龍起了紛爭,互相博鬥要將對方置於死地,於是一批批的恐龍不斷倒下,這場遠古戰爭持續千萬年,終以整個恐龍種族的滅亡而告罄。今時今日,統治地球的另一種族--人類,也開始了無休止的紛爭。紛爭的結果呢?互使用核武器攻擊對方令地球一片硝煙層層蘑菇雲處處核輻射最終同歸於盡重蹈遠古時期同樣統治地球的另一生物滅絕之舊覆?
我深深厭惡這類的紛爭,而對於子凡?與美方的黑客之戰而疏忽遺忘我,我更不能原諒。須知,在一個女子生命中,愛情往往排在第一位,而她自會要求對方也將之排於首位,否則,出現的是不等式,她的心理便會不平衡。況且,對於一名妖精而言,她只知道妖精與人類之別,卻不曉人類之間的分歧。妖精是沒有國籍的。
子凡卻是中國人,且是極富正義感使命感的中國熱血青年,他自豪地認為五一期間摒棄風花雪月他做了一件意義重大的事,給予國際強權主義迎頭一擊。他甚至固執地等著妖精的贊可。
兩種不同的思想碰撞,劇烈碰撞,激出的火花燃盡了妖精心裏最後一點愛意。
我覺得我和子凡真是屬於兩個不同世界。
不帶一絲感情地,我淡淡地說:"若你能令我的唇重著?色,不需任何化妝物也渾然有色,我便相信你是真情,接受你。"
子凡呆住。
我花瓣一樣的唇隱約映在螢幕上,姣美嬌柔,然而,白得近乎透明。無半點脂粉的素臉在漆黑長髮映襯下,詭異莫名。風自窗口吹來,揚起我的發,其中一根輕輕一飄,飄落子凡手上。我的聲音如我的眸子一樣冷,"你走吧,沒有想到令白唇回豔的方法之前不要見我。"子凡後退兩步,欲語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是的,誰會有這方法?我不過給了子凡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扣。
子凡失意離去,持著我那根髮絲。他走後我感到一陣輕鬆。妖精,不要那些沈重的感情!
我繼續我紙醉金迷的生活,吃喝玩樂,極盡魅豔手段誘惑不同的男人,在最後一刻又脫身而去,看他們倏然失落的種種模樣,怡然大笑。時間飛快地流逝著,我在一個地方每呆一定時期,當看見周圍的人紛紛衰老,便悄然離開,到另一處尋覓新的動感新的刺激新的快活,人們沒有發現我的異處。
許多許多年了,又過了許多年,美國總統已不知換了多少屆,北京申奧已放入歷史書讓小學生背,曾經風靡中華大地的"三個代表"已載入史冊,安南早經作古。我在碌碌紅塵中繼續遊戲人生。浮沈千古事,誰與問東流?
這一日,我在迷離酒巴中用迷離的媚眼又盅惑住一個男人,一個英俊的男人,看起來也很有錢,開著寶馬,戴著勞力士金表,請我喝X O.後來我們決定開車出去看月亮--誰知道那灰濛濛的天月亮會躲在那片雲層後?到一處草青花香樹婆娑之所在,停車坐愛楓林晚。突然灰濛濛的天傾下滂沱大雨,其時我們正在樹叢深處談心,距車子較遠,待奔回車內,已雨濕衣襟。我掏出紙巾擦幹臉上雨痕,想起梅花妝經一塌糊塗,便順著雨水洗盡鉛華。英俊男人把手伸來扳過我的肩,低頭欲吻我,忽然停住,眼睛裏驚異一片,他猛地向後急退,顫抖的手指住我,叫:"你的唇,你的嘴唇,怎為什麼?色也沒有??!"我輕輕笑了,無?色的唇便微微由兩邊往上翹,"很奇怪??這樣不美嗎?"英俊男人慘呼一聲,這個方才還信誓旦旦無論我生老病死美醜與否都一片癡心昭明月(他忘了今夜無月)的人,打開車門匆匆棄我而去。
我再次無聲地笑了。
夜,默然,唯有雨聲淋漓。似乎沒有人聽到我的笑,縱遊蕩於空間各處的精靈。我驀然想起了有一個叫子凡的男人,想起那張年輕的男人的臉;想起在積滿落葉的森林中他似乎聽到我心裏的輕笑;想起了,他看著我無?色的唇,撫著我的發說:"可憐的丫頭,你嚴重貧血。"
我回到了許久不曾涉足的這個城市,一樣的街道,一樣行色匆匆的人群,只是新建的城區裏多了重重高聳樓宇。我回到一幢臨街的破舊公寓樓邊,凝望這熟悉的建築物,唉,當年,我便是在這依附著一個人的生命渡過我重生的初始日子,爾後我把他?出我的生命軌跡,卻不知,這人現在如何?一對相貌普通的中年夫婦走過去,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跑過去,一個老態龍鍾滿臉皺紋的老伯走過去,一個挎著菜藍子的妙齡少婦走過去……我走上樓梯,慢慢來到從前那一套房子前,呵!那個叫子凡的人,可還住這裏?我掏出半生銹的鑰匙,插進門孔一擰,竟然開了。這許多年,這兒竟未換鎖。廳內一長兩短的沙發與一張茶几,一塵不染,仍舊多年前的花色與紋路。竟然,這也未變。我走進房間,一張一米二寬的床,書櫃書桌,破舊的電腦。一切猶如當年。為什麼?為什麼全不曾改變?我在凳子上坐下,輕輕撫著殘舊的鍵盤,當初,我在這學會電腦學會上網……往事依稀若夢……我妖精的心也不由悵惘於世事滄桑。當年那個撿妖精回來的人呢?
大門"咿呀"一聲打開了,我心跳突然加速,呵,他回來了,那人回來了!
我懷著重逢的喜悅走到客廳,我看見起先走過的那個老態龍鍾滿臉皺紋的老伯。
我愣住,老伯也愣住。
一分鐘之後老伯顫微微地叫:"矜婕!"
我明白了,他是子凡。
花白而稀疏的頭髮,額上縱橫的皺紋訴說著歲月如梭,微鞠的腰,青筋突起枯瘦的手。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感覺充溢心頭,我擰過頭望向窗外,努力不去看他,我說:"子凡。"聲音竟空洞得教自己驚聳。
老伯笑了,掩飾不住的快樂,"我知道你會回來的,矜婕,我一直在等你!你看,我沒有遷過住址,我怕你來了找不到我;我沒有換鎖,我怕你來了進不了門;這屋子的一切都沒有改變,我住在這就感覺你好像還在身邊一樣!"
妖精眼睛裏的霧氣越來越濃。"你在等我?為什麼?"
老伯高興得咳嗽起來,緩一緩氣後急急說:"你說過,若我能令你白唇回豔,你就相信我的真情啊!"
是嗎?子凡,你還記得,這許多年了你竟仍記得。
妖精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眼淚,那種熱熱的枯澀的液體正從她臉頰流過。
對不起,子凡,當初許的諾,我早已忘記了。當初,我無非要給你一個永遠解不開的扣。卻不料,這扣扣住了你一生。
蒼老的子凡顫微微走上來,伸手欲觸我,又驀然縮回去,苦澀笑道:"現在你終於來了,真好,我一直擔心我等不到這一天。"
玻璃窗上隱約映出一張蒼白的臉,精致的下巴,長而濃的睫毛掩襯下,雙瞳如一剪秋水……子凡全然不訝異於我的不老。是的,他是聽得到我心裏之笑的人。
我在這老房子住了下來,年邁的子凡說,他要令我白唇回豔,他說,這是他一輩子的心願。
當他蒼老的聲音吐出"一輩子"時,妖精無法抗拒。
我仍沒有化作一縷煙或一尾魚,我仍居於房間裏眠在那張唯一的床,老態龍鍾的子凡縮在廳外沙發上,每夜裏傳來陣陣艱苦的咳嗽聲。
我要求與子凡互換床俱,子凡不肯,他佈滿點點老人斑的枯瘦的手輕撫我發上,笑道:"這樣我才能找回一些些年輕時的感覺。"眸中千絲萬縷複雜的眷戀。
我在床頭發現一個精致的玻璃盒子,蒼老的子凡站在房間門口靜靜地說:"從前一直覺得你像玻璃,站遠了,幾乎看不到;站近了,又易被割傷。卻總深怕你會碎去。"
盒子裏有一根長長的髮絲。
便是這髮絲,纏住了子凡的心纏住了他一生?
子凡每天端一碗藥給我喝,褐紅色,濃濃的中藥味,還有濃濃的腥氣。我屏住呼吸喝下去,子凡說這種藥可令我白唇回豔,我不想讓蒼老的子凡難過。
日子悄悄地過去,這段時間日子似乎過得非常慢。
時常地我塗上淡淡的口紅陪子凡上街,路人會指著我們說這人的孫女真孝順。子凡昏濁的目光透出無比蒼涼,飽經風霜的臉卻淺淺地挂上笑。
夜裏子凡的咳嗽聲越來頻繁,而他的步伐也日益蹣跚。
意外地,我蒼白的唇竟漸回復紅潤。先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紅,緩緩地出現隱隱約約的淡紅,而這一日,我坐於鏡子前端詳自己,花瓣一樣的唇一片嫣紅。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沒有看見這姣美的?色渾然於我唇上。我輕撫著自己的唇,子凡艱難地走進房間,顫抖的手遞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我回眸看向子凡,快樂地笑,"子凡,我的唇重染?色了!"子凡欣慰地笑了,"是的,我就知道這方法一定有效。"
我接過子凡遞來的藥,腥氣撲鼻,好難聞啊!可是,它能令我白唇回豔。我端起藥一飲而盡。
回眸看鏡子,鏡子裏我的側影,烏亮的長髮垂在腰間,半遮住臉,一雙黑眸波光流溢,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花樣紅唇嬌豔欲滴。我看見,鏡子裏看我的子凡的瞳孔停止轉動,我聽到他的心臟在"砰、砰、砰"強烈地跳動。我轉過頭對子凡微微一笑,子凡滿臉的皺紋舒展開來,說:"你信了嗎?你信我的真情了嗎?"
信,我當然信了,一個人以他的一生來證明對我的愛意,我如何能不信?妖精亦有情。剛喝下去的藥盈在心間,甜絲絲。我相信此時我的笑容是千年以來最真最純最嫵媚。
蒼老的子凡眸子裏無盡歡欣,倏間,卻頹然倒地。我趕緊過去想扶起他,驀然看見他的衣袖上滲出點點暗紅的血。我挽起他的袖子,那蒼老枯瘦的胳膊上,呵,那是什麼啊!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我忽然明白了,這些日子以來,我喝的藥,我喝的藥其實濃濃的全是子凡的血!子凡把他的血加上中草藥,熬成一碗碗給我喝!
方才喝下去的在體內甜絲絲的藥,突然間化作千萬根針,針針刺痛我心。子凡,你何苦?!
地上老態龍鍾的子凡,頭髮稀疏花白,滿臉皺紋--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張年輕的男人的臉,那張或快樂或悲傷的然而年輕的臉--妖精的淚奔流而泄,這是我千年來第二次流淚,?同一個人流淚。
我扶起子凡,讓他靠在我懷裏,我的淚一串串落在他臉上。當年他留了一滴淚於我手背,現在我就要還他這許多淚,一切,是否宿命?
子凡已虛弱得說不出話,昏濁的眼睛在一點點暗下去……
當年,他留了一滴血於我手背,現在,我是否當還他數倍的血?
我端起鏡子,看一眼鏡子裏自己千年不變的臉,手一松,鏡子摔到地上,碎成許多瓣。我拿起一塊碎的鏡片,往手腕上用勁一割,清液流出,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透明的,不帶一絲?色。這可是我的血?千年了,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血,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我把這透明的清液滴入子凡口中,他的眼睛已幾乎全閉上,一動不動,靜靜躺著,沒有呼吸。
子凡,你的生命要終結了嗎?
透明的液滴緩緩自我手腕流淌,我忽然感到這清液有了一些暖意,低頭望去,竟慢慢帶出一絲絲紅的血色。我知道,這是子凡的血。
千年來我每曆一段人生,看一場世態炎涼,再次重生後,血液就冰涼幾許,心間對這世界更冷漠一分,而我的唇便隨這冰涼與冷漠逐漸褪色,直至現今的全無?色。而子凡以他的血液注入我身體,以他的生命告知我世間的溫情,暖我的血,暖我的心,讓我白唇回豔。
子凡,欠你的,一千個千年也償不了!
我的血越來越快地滴入子凡口中,他的白髮在慢慢轉黑,滿臉皺紋漸漸平復--我視線已有些模糊,模糊中我看見床頭那玻璃盒子裏的發絲在一點點隱去,逐漸不見。我知道,我自己也將消逝於這空間了,像塵埃一樣消散,不再有重生與輪回。全身無力,我又將要忘記時間了,然而這一次沒有分筋錯骨的疼痛,只有輕鬆快樂。此次忘記時間後,再無重生,我不悔--在我手腕終於滴不出血時,我看見子凡睜開了雙眸,清亮富朝氣的眼眸,那張年輕的男人的臉,洋溢著快樂的笑容,親切地對我眨了眨眼。
我對他最後一笑,一瞬間,身軀消融於空氣中,漆亮長髮、明眸、豔唇、蒼白的臉,消融於空氣中--我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呵,千年以來,雖我是妖精,可從不曾飛翔,妖精的夢裏一直想著自己會飛,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像傳說裏的妖精一樣飛……今天,我終於飛了起來……我在心裏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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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妖精,千年妖精,千年以來我一直生活在這空間,默默地?這空間的人們服務,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予他們歡樂、幸福。
我是妖精,沒有仙法,不能化作一縷煙藏在一隻大的田螺裏不能變作一尾魚躲在水缸中,我只是每隔一個周期有一次分筋錯骨的疼痛,痛至忘記時間,爾後又繼續我的人生,仍以同樣的臉,記得從前發生的一切事情。
鏡子裏我的臉,一張年輕的男人的臉,洋溢著快樂的笑容,我眨眨眼睛,鏡子裏的臉也眨了眨眼睛。我的唇,血一樣豔紅。
千年前,在我開始我最初的妖精生涯時,我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蒼白的臉,漆亮長髮,明眸,豔唇,對我嫣然一笑,然而只一瞬間,便消融於空氣中。我疑心自己做了一個夢,從地上坐起,發覺自己滿臉的淚,但我眼眶是幹的,那是誰留在我臉上的淚?那麼多的淚。我體內甜絲絲的,一掬清液在流淌。我看見一個玻璃盒子,一個空的玻璃盒子,我的心猛然一跳,聽到自己說:"一直覺得你像玻璃,站遠了,幾乎看不到;站近了,又易被割傷。卻總深怕你會碎去。"
碎去了嗎?你。空氣中無處不有你的味道,淺淺的芬芳。我妖精的心被一顆扣扣著,扣了千年。
千年以來我一直默默地生活,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予世間人們各種溫情,暖化許多冰涼而冷漠的心。
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知道的,對??雖然你緘默。
但我聽到了你心裏輕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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