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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广州花都,历史,繁花
发信人: raveshow(零雨情)
整理人: happystar(2002-11-21 08:00:04), 站内信件
最近因为某种原因,千里迢迢从别的地方转校到花都去。才知道频繁走入那些广州地区历史小古镇之中时,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在那白墙灰瓦木楼横廊中穿梭漫步,俨然用一双藏于无尽空虚繁华背后的眼睛来看着那些,那些人喧众闹,巷幽院静。真的可以跟我在音乐道路上的虚幻梦魇相提并论了。深入了解后,才知道这是一个拥有伟大历史的古城,洪秀全的出生地。所以很多关于太平天国古代时候的情景和建筑物都保存依旧,政府还特意在此建立了洪秀全纪念管方便大家参观.看看我那手指底下几回反复摩梭那斑驳的石痕木纹,隐隐有繁华落尽虚无尺,终究成空心绪留的感觉,这其实只是他家门前的一棵枯了的树,却让人想起无尽的历史回顾。走得这儿愈多,徜徉时候愈久,回味就越是丰厚,那情绪有如一场声势浩大的洪水,浪潮滔滔地掩将过来,汪洋一片,只守得住心口上那几许郁闷热气。 

让人回想起一场场盛世末世更迭的历史,一幕落尽之后,再如何的前尘追想只能是一个空,除了把它遗留给时间,任何的唤醒都足以使人泪流满面,而唤醒之后的重塑,却真正如同一场燎原之火,使过往一切灰飞烟灭,连时间也不复记忆,更何况历史?

  
我不能否认,对于广州的情结,是无法消逝的,对于一个繁荣兴旺的城市,里面却藏着这么一个历史.确实,对于一个出生于广州我我来说,都呆了十多年了,广州的历史我又知道多少? 

在广州每一个地方,我一直都有久远以前的想象。全来自于那条远看蒙胧忧郁近看垃圾无比多的珠江。那儿出名没靠战争历史也没靠人物牵强,却流传至今。原因很微妙,珠江的嶙峋,都缺了那水印一般的南方神韵.而它只存于那些浓淡渲染的城市战争历史之中,一片氤氲,广州珠江就一直是意蕴为上,深远的意象构图中,让千古代人人刻意猜想作家的牵强附会。还有仿佛那真正的胜景,只在清澈的水底,阳光水影晃动之中。眨眼一看,那些颜色、线条、深浅、明暗全晃得活了起来。于是水古代诗人对这珠江描写才寥寥数笔,却尽得这隔水看景的流动与神韵,把广州最美的朦胧印染得入木三分。  

差点忘记,珠江啤酒不知道大家喝过没有,据说最先是用这江之水提炼成的。但因本人才疏学浅,没经肯定,不与评论。话转回来,洪秀全名字人人都听过,可他出生地谁会想到埋没在广州的一个小区里面?洪秀全的家叫花县,当然不是现在的广州市花都区,因为现在的花都区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国际有名的商业城市了。花县和花都相比,前者只是一个历史代词了。今天我走到洪秀全故居里,通往门口只容一人独行的小巷里,脚下是湿漉漉的石板,两边青石条砌就的高墙耸立,苔痕斑斑。雨纷纷落落,踩在青石板上独行,无伞,无人,狭长的道上只有前路来路,不是进就是退,没有别的任何选择,难道是洪秀全当年刻意为自己家装修过的? 

走在里面,突然间有生死一线无路可逃之感,仰首看天,眼中只余高墙间一线天空,而我如那远遁万里的侠客,将在此绝路之中遇伏,于是狠命一击,气势自出,一个人浴血江湖。正想着,却见墙上竟有道木门,门中另有洞天,而先前丝毫未曾发觉,当此却顿有九死一生之感。举步入内,满屋古董,镂花木窗、画轴砚台、陶瓷玉石、家具摆设,纷纷陈列四壁。一人闲闲负手立于桌边,青灰色土布襟袍,脚底一双布鞋,容貌清秀,见我进门只微微颌首。游目四顾,惊觉于空气里的安然,有大隐隐于市的气息。 

屋子是半开放性的店铺,陈列各色古董,分为两屋,主屋以各色家具陈设、陶瓷卷轴为主,另一屋只数件家具,墙上几幅油画,用图钉钉在木壁上,没有装裱。在这大凡山灵水秀的地方,总有这样一群人,即使身隐于闹市,又不缺恬淡安然的气度,然而心却又未能忘情于种种浮华。  

看了这房子和回想历史的某刻,窄则名利钱势处处经眼,阔则繁荣富贵一概浮云,而一些人,就处于这样一种奇怪的中间地段。也许当年战争是一种尴尬的生存状态,易为权势者所附,而难有所创新;同时也易为平庸所误,难以进步。一个时代,对于战争者而言,若没有充满生存和挥霍青春的能力,那如同身处一团浆糊之中,纵有力拔千钧,欲进一步却难上加难,除了更深地开掘自身禀赋,作出突破之外,对于至道之境,也总是属于站在河岸观涛的人群之中。突然记起谁说的过的一句话“牲畜和鸟都灭绝了,他们曾说:他看不到我们的结局。”但谁有能真正看到洪秀全的结局? 
  
有些东西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更加不能用规划式的文笔形容。在这儿,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写这些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了。我想问,那些珠江的水还是秦时的水么?那唐宋的风,明清的建筑早已面目全非,只有现代的人还活生生地呼吸着,欢快着么?现在的广州,充满了钢根石头商业人流,每一处,古老只是他们的幌子,水和土才是它的灵魂。在无人的早晨和夜色浓黑灯火稀落的深夜,它就像现代文明的眼睛忽略下的桃源,有阡陌布衣和老墙前阳光下的善意微笑,那些吹过江面的风隐隐有秦时的炊烟饭香。这时我想起我远方的朋友,他们都忠于自己的音乐和梦想,而漂泊流离,跟现代广州人相比,除了时间,除了角色,除了各色商业用途,除垃圾和相机嚓嚓的闪光和那些唯利是图的面孔。我的那些朋友是多么高尚! 

我经常流连与音乐的虚幻梦魇中,我所担任的是一个尴尬的角色,每每在台上看着观众拥挤在下面,默默无语,他们不懂我的音乐,我不懂他们的思想。音乐确实有时候很美,那几个蝌蚪样子的音符,被高高低低的挂在五线谱里,就有频率反射做出动人的琴韵,里面一个个的音符都仿佛历尽沧桑,更不用说那虚幻蒙胧里的爵士乐器,弹奏出回荡着现实里面的一切.这一切一切,是否同样跟着花都有同样的历史?跟我有一样梦想和人生的朋友,我曾尾随音乐之美,认为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但花都一个小小的城区,居然也能长桥斗拱,此刻我恍惚里如置身前世画卷,难道历史又是另一个独一无二东西? 

这花都区的河仍是那河么,那摇桨的人却已换作了现代玩摇滚音乐的人了,那些低低的临水的屋还是石基和白墙灰瓦么?只是开着的轩窗里已是一片酒肉喧哗和吉他泛滥了.那些朱漆古木的高楼上,仍挂着灯笼,窗明几净,只是已换作穿着蓝印花布的女服务员来来往往穿梭不停,觥筹交错的声音一传千里。像在惆怅中弹起和弦频率. 

这还有小桥,每一座,总是等不到一刻无人的时光,脚步沓至纷来,男人女人的身体坐在桥拱上欲笑还颦,一声卡嚓,永久纪念,待回去时细细翻与人看,美丽周庄之永存印象。真的太挤了.长廊下,一字排满了长躺椅,上面坐满了腰圆肉肥的人,喝茶,脱了鞋翘起臭气熏天的脚板一片逍遥自在。店家们站在门口挂着笑脸,来吃饭啦来吃饭啦有空调房间特色菜。只有在乌镇的深夜,坐在灯火全无的长街小桥上,看到那些远方马路明明灭灭的灯光,那时,风沙四面,不远处的空气虽然混浊污臭,却还是一片波光水影,天上能看到几颗星,有蟋蟀在石缝里响亮地吟唱,对面的桥上有人骑着自行车远去,于是就有了隐入尘嚣遁迹的心静。 

游人渐多,静寂一点点被打破,凝神也再听不到那些久远的岁月声响时,只得离去。坐车去学校了,想象已经到了尾声,再没有大片的留白可供涂抹。想起当年年少无知的我,一个被放迹天涯漂泊流离的我,是否还能如从前一般站在周庄的哪块青石上,想起身后的一身红尘,直到泪流满面?灯火阑珊、余韵犹存的城市,是不是还能守回从前的绿水清悠,巷深人幽?这明明没水却好象水一样的南方城市,利用我的文字,竟还能不能留下那一份岸逐舟行终自若的神情和气度?  
  
一瞬间弦歌如水,弹指息心。  

广州也有蒙胧美的东西么?不曾去过。是的,大家都认为广州只是一个商业用途城市,谁曾在乎过它有艳丽一绝的景色?对于这一切来说,我更想到洪秀全的墓地一看,因总以为凭些家具屋檐而来的凭吊,比较牵强,墓地,以作怀念。如果不是有游人的缘故,我还会当场弹一曲新写的歌出来。安妮和三毛是我最喜欢的现代作家,喜欢他笔下那些直指本心的世情人性,与三毛的透明犀利一重一轻,却有同工之妙。如果此刻让他们用自己的文字来描写这一个情景不知能否淋漓尽兴呢? 

蔷薇岁月里,或者,这正是历史所做的闹剧,这世间大概再没有任何一出戏剧,可以与历史之手演出的更为逼真和气势磅薄,而且动辄即流传千古。而戏里的那些唱腔,更是真实而高昂得让人心惊,一幕谢下,永不再来。纵想再次撩起那幕布,也必是面目全非。纵有再现,也必是另一版本,牵动的也是另一批人,另一种心境,或者更是另一种眼光的评价。没有重复呵,如同历史没有真相。我的手抚过那些曾经是某些人生活里最平常不过的陈迹,心安静得没有起起落落。也许这样站在时间这头往前回望的好处就是——能安静而淡然地看着那些逝水如斯的故事和其中的欢乐悲痛,任何伤口,一切一切.
  
同样的情景回复,我背着吉他沉沦在其中,很多这样的房子只是换了一幢是从前大家闺秀的阁楼里,我很甜美地笑着想起各种掌故来历。屋中梳妆镜台、镂花大床、起居用品保留完好,那种制作很精巧的专门用来吃西瓜的木漆大盆,那做工精美的太师躺椅,都安静地整齐摆放,却没有生气。是的,我们只是为来看看,只为看看,一切远去了的,不为时代所存留的笨重的,埋没了的,人、物、事。这一切一切,都是谁保存着的?政府?后人?群众?还是谁?

这大大小小房子里,真的太多小巷了,不宽,一位老者把我的视线挡住拉到了墙上,墙上铺满了这种植物,我只知道它开出来的花是紫色的,一片一片很漂亮,覆着墙上,一眼望去一片葱绿。老者的神情很淡定的跟我擦肩而过,我问道,您往哪去呀?他回答,去买菜.又问,这样走出来走出去是不是很累很麻烦?他笑,答是呀。再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呢?却说得明天才能回来哩。于是道您辛苦了。他笑了,他说,生活,办法哩。我们的对答在宽阔的桥头上四下散开,却仍清亮,四野是大片空阔的绿意远扬和我身后的老屋长街。也许,历史只是在身后停留,而生活却总在身边行进着,不容回首,只有拔开那些植物,走,走,走,然后让身后留下长长的水迹。  

在这花都街道上,常常可以看到神情安然的老人和大大小小的猫,都坐在门前门内养神,一直以为,养猫很多的地方必然闲适,果然,那些苍老的面孔和那些猫,并不对陌生人们惊奇,却是蹲在门前抽烟的或者等着载客的中年人和骑着摩托车在小巷里奔驰如入无人之境的青年人,总是用探究和颇有算计的眼神看着我这样没有预约随时可以闯入他们平静世界里的陌生人。  
   
“虚实蒙胧美,愿在景中游,不向曲中取,但想直中求”我用我文学道路上学到的二流文学现场写了一首诗。记在本子里。决定回去用到自己曲子的词里面,是否会不见阑珊虚而悲,歌儿早化泪儿流呢? 

在这儿的附近吃饭,是那种口味很淡的菜,饭馆外表污迹斑斑,里面却装饰华丽,在坐的客人桌上鱼肉俱全。我倒是第一次。坐下后由窗中望出,空气污浊,路上垃圾遍处,临旁的窗边油污片片,不忍卒睹。服务员递过菜单,点了两素菜一素汤,她竟惊讶,问只这些菜么?点头称是。我对面那路上萍水相逢的年轻男子立时神情狼狈,欲要加菜,我则坚持。服务员转身即去,神色转为冰冷。 

“历史只是他们的幌子,石和土才是它们的灵魂”我很羡慕当地人能用这样的语句给这饭馆起了一对联子。回来了,就在最老的秀全大道上走的时候,拍了一张照片,临巷之上的一排斑驳灰墙,以及灰墙上方天空中飞过的鸟群。很幽黯的样子,仿佛凝足了遗落世外的寂然,鸟飞过的一刹间,那照相的人按下快门。天地间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声音。静静地悄然,一切沧桑尽由天空和鸟群见证,为伴。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鸟群每年都会回来,扑哧扑哧的飞回来,带着西伯利亚寒流的气息,在天空中一片片飞过,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滑过城市上空的时候,是否还是去年的那群鸟,它们也是否已经改变?它们不响,我们不问。我们互相永久地凝视,也永久地安然于彼此。  

然而,我是谁?一个音乐爱好者?还是那道墙,那条河,还是那些温暖的阳光,一个网络无名写手,或者开得灿烂的嗽叭花?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可以发明属于我的文字和音乐的人,然后一颗文字和一颗音符就能把人的心脏洞穿的人。我是成月成年往河里倒着废物废水的家伙,甚至可以开着推土机把一切夷为平地再把一切重新塑起,只要多放几个垃圾桶,多把门票抬高一些,再让人们的眼睛见钱放光,让来往的人足以把从前的桥踩跨,于是再多建几个石头桥。  

或者,我会是如安妮所说的——我就像一只鸟,在你手上的水和玉米粒可以让我瞬间的停留。可一只鸟在飞的时候,不知为何而飞,人不知何而活。看到眼前的实物,想起音乐虚幻幻觉,我又何尝不是不知道为何而做,为何而活?做明星梦?对着这一切实在太多太多幻想回忆在脑袋之中了。记得姜太公钓鱼的目标,愿者上钓,难道我又是,愿者活着? 

那些远去的历史,古老的岁月留音,老屋墙头蓬蓬勃勃的爬藤植物,那些永远也打捞不尽的水葫芦,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影和长街边等着载客的越来越长的车队,我眼中的广州根本不是这样的,眼中的广州,都是充满着商业人流,石头钢根的城市。为何只是一个仅留下黑夜和雨晨的广州?我的来寻,是否和别人的来寻一样,为了我心中的梦想音乐而发现了这一绝景色?扰了谁的容,毁了谁的貌,偷了谁的原汁,洒了谁的原味?  

广州花都,我一路行来,原以为是一路浅吟低唱,一路灵性绽放,一路迷恋音乐,一路挥霍旋律,然后一路求学求知.却哪料到,竟是在那浓如墨染的深夜,能在这誉为洪秀全故居的桥头闲坐?只有在哪的雨落如帘的晨起,和那流离音乐的小子,才能做那个站在天涯处唱歌的游子? 

我的新语文老师,教我该怎么无声的写才能表达我心中的倾城一般的灯火阑珊和超负了你布置的作文的基本要求?教我怎么才能让远方拥有梦想的伙伴愿意陪同我孤身寻梦?怎么才能表达我秦殇一样摔琴决知音的痛楚,唱我如鸟过风时那天地静默一无所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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