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ong1015(色猪)
整理人: sisi8597(2002-11-14 18:04:5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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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罗维茨很自然地弹出了第一个音,巴赫的《C大调托卡塔与赋格》,他弹得有些拘谨,速度比平时要快。第一段托卡塔马上要结束的时候霍罗维茨意外地弹了错音,观众没有反应,霍罗维茨飞快地纠正了这一点小错。随后的整个曲子他没有一个错音,弹得格外自然、质朴,节奏鲜明,色彩更是他独有的绚烂,霍罗维茨事后说:“当时我有些犹豫,我知道在别的场合我会弹得更好,我那时太动感情了。”万达与她的哥哥、妹妹一起在包厢里观看,但她只坐了一会儿就到后台去了,这也是霍罗维茨的要求。
夏平正在侧幕注视着台上台下发生的一切,忽然他感觉到身后还有人,当他转头时看到的是万达,正流着热泪凝视着霍罗维茨,她喃喃自语:“我从没想到真能看到这一天······”她反复自言自语。夏平握住万达的手一同听完了巴赫的托卡塔与赋格。音乐一结束,台下的观众似乎被这首曲子憋得受不了一样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而且经久不息,这种强烈的反应对于独奏音乐会的第一支曲子来说是少见的。第二天《时代》上刊登了著名评论家哈罗德·勋伯格的文章:“在赋格中,每一段都弹出了清晰的轮廓,每一个音符都发挥出应有的表现力与色彩变化。”当霍罗维茨谢了幕走下舞台时他与万达对视了好一阵,但他们没有说话。霍罗维茨到化妆间坐下,说是等“迟到者就座”,其实早就没有什么迟到的人了。当夏平把霍罗维茨又一次引到台口的时候,夏平发现大师明显变得活跃与兴奋起来,他们简短谈及了下一首曲子舒曼的《C大调幻想曲》,霍罗维茨说:“多么可爱的曲子啊,那样美,你得注意听好了。”“当然,我会全身心地去听。”夏平回答。
舒曼《幻想曲》的难度并不低,作曲家本人就曾认为这是他所写过的最为多愁善感的作品,要弹出那种意境需要演奏家高贵的气质。而霍罗维茨的演奏却充满狂想曲般的自由、即兴和戏剧性。哈罗德·勋伯格评价这段演奏是“英雄性”的,但在第二乐章结束处有一大段跳跃的音列,技巧艰难,霍罗维茨却没有放慢速度而是保持原速,于是明显的差错便出现了。勋伯格写道:“错误发生了,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证明了原来霍罗维茨先生也是凡人。”霍罗维茨后来解释说舒曼《幻想曲》没弹好有部分原因是出在天气太闷热,5月9日这天气温比平时高。霍罗维茨说:“弹的时候我出汗了,音乐厅里很潮湿,你要弹一首三十分钟的大曲子却没有一秒钟可以拿手绢擦擦汗,”他抱怨:“第二乐章末尾技巧很难,就像打台球······汗从我的额头上渗出来,我甩了两次头可汗还在流。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因为汗水流了进去······这样有一两次,于是两三个错音就出现了!”但霍罗维茨伴着轰鸣般的掌声走下台时却咧着嘴笑,他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没这么糟的,”他对夏平眨眨眼:“下一首会好一点!”
半场休息的时候霍罗维茨来到化妆间的安乐椅上躺下,他不时夸张地伸展手臂,同万达和旁边的工作人员开玩笑,可见他的情绪已经非常放松。然后霍罗维茨问夏平与菲弗尔关于录音的情况,两人异口同声地保证音质、音色都是第一流的,他们还保证现场观众对录音的干扰微乎其微,没有录到满场的咳嗽和喷嚏声,夏平亲眼看到巴赫托卡塔刚一开始就有一位夫人憋红了脸忍着咳嗽退到场外。“但演奏中有错音”霍罗维茨声明:“我有点紧张,你知道,但制作唱片的时候要抹去,这对买唱片的人不公平。”
我同音乐世界的所有成员一样感到战栗
休息时间快到时,霍罗维茨起身换了件新衬衫,小心地梳理了头发还照了镜子,下半场的第一首曲子是斯克里亚宾的《第9钢琴奏鸣曲》,半个世纪之前正是斯克里亚宾对霍罗维茨的母亲预言她的儿子将成为伟大的钢琴家。现在,斯克里亚宾逝世50周年时,霍罗维茨演奏这首命名为《黑弥撒》的曲子别有一番深意。众所周知演奏斯克里亚宾没有哪位钢琴家能与霍罗维茨相比,1953年霍罗维茨录过这首曲子,当时他只用了6分钟,而5月9日他足足弹了9分钟,这对霍罗维茨而言简直是慢速的极限了,速度是慢了,但张力却扩展了,勋伯格评论:“斯克里亚宾的神秘主义倾向与复杂的作曲技法没有对霍罗维茨造成障碍,他的处理线条清晰,纹丝不乱,就像在弹《创意曲》。”
节目单的末尾是三首肖邦的作品,当最后一曲《G小调叙事曲》结束的几个音符还未站稳,狂热的掌声就像惊雷般响了起来,人们几乎是歇斯底里般热情地呼喊、喝彩,成群结队的摄影记者蜂拥而至抢着拍照,最后以至于在霍罗维茨弹安可时观众因为照相机的“咔嚓”声吵闹与记者发生争执,当一位记者的三角架第三次跌落在地毯上时,一位观众恶狠狠地对这位老兄低声说:“喂,霍罗维茨现在可比你那破相片重要!”
第一支安可是德彪西的《大象摇篮曲》,或许大师希望改变一下音乐会的气氛,或许他有份老小孩的天真,反正霍罗维茨弹得流畅而轻盈,烂漫而纯洁。然后是斯克里亚宾《升C小调练习曲》,一曲终了观众还是不肯罢手,霍罗维茨没有弹他那些饱受好评的安可《星条旗永不落》与《卡门变奏曲》,而是端上了一道新的菜——莫索尔斯基《降A大调练习曲》,大师80高龄后仍常常弹这支曲子,这里面有惊人的灵活指法,音符跳跃到你不敢相信十个手指能忙得过来,但霍罗维茨一越而过,观众被这支充满神奇魔力的曲子调动起了全部的热情,他们更加忘情地鼓掌。霍罗维茨一到后台就对万达、夏平、胡菲叫道:“现在让他们重温一下过去的霍罗维茨吧!”然后他转身上台,弹起了《梦幻曲》,他常常说:“一切都沉浸在梦境中!”所以他把这首曲子放到音乐会的最后,大师也一样沉浸在一种难以自拔的动情之中,勋伯格评价道:“情绪化多于古典的平衡,更少了热闹和神经质。”
一曲终了音乐厅随之灯火通明,观众这才意识到音乐会结束了,可他们不愿离去,希望大师重返舞台,但舞台灯光暗淡,琴盖合上了,人们这才陆续散去。与此同时化妆间人声鼎沸,鲜花、记者、朋友塞满了那间大屋子。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冯·克莱本的话也许可以代表人们的心声:“今天,我同音乐世界的所有成员一样感到战栗,因为是面对如此美妙的音乐。”
尾声
好不容易夏平才从人堆里把霍罗维茨与万达找到并引到门口的车上,可是此刻外面还滞留了大批观众,他们在门口欢呼:“万岁,霍罗维茨!”夏平护送大师从人群的夹道中往前挪动,有人向霍罗维茨喊道:“我们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了!”万达回答说:“你知道吗?我们为此等了十二年!”
1965年5月的现场录音唱片在全美发行,1966年3月这张专辑荣获三项格莱美奖,最后卖出了50000套。事实正是如此,前此和后此的十年中,没有哪场古典音乐演奏会能像霍罗维茨在1965年那样令人疯狂与激动。霍罗维茨多年之后曾对一位朋友讲:“我不知怎么评价它,是一次首演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你说那是首演,我不能同意,复兴,我想,这个词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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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聪明,为何我不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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