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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oreign-land(秾格昵戈弄) 整理人: mmxin(2002-11-16 12:04:24), 站内信件 |
| 多年以前，我们家来了一只浑身上下黑不溜湫的鸟类动物。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家伙，我爸便理所当然地把它当作是八哥。因为它的外形既丑陋，嗓音又格外古怪，这很符合我们概念中的八哥形象。
这只八哥是谁送的已经无从考究，在我的记忆中，这里呈现出一片空白。但是无可否认，它在我们家人（至少是我和我爸的心目中），有着相当的份量。那刚好是我爸工作上遭遇逆境的时期，他的寄托除了放在教导我拉小提琴外，便是在这只八哥身上。 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这只八哥就象武侠小说里脾性古怪的世外高人，孤独而骄傲。总是翘首在我们的防盗网上，我们给的食物也总吃很少。 它有一个坏毛病——喜欢啄自己的一只脚。估计是一种病态的迹象。这样一来，终于“工夫不负有心鸟”，有一天，我们发现它的那一只脚的脚趾已残不成脚了，并不流血，骨瘦嶙峋地展示着，让人看了无端地心痛。 我爸费心给它做了一只假脚，缚在原来的脚骨头上。开初它也还挣扎着抗拒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东西，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并因此和我爸亲热起来。当时刚好广东电视珠江台正播映一出岭南电视剧《过埠新娘》，里面那个被诽谤和女孩私通的男孩的腿有点儿跛，被“冠以”“跛脚八哥”的绰号。我爸便也将这只八哥戏称为跛脚八哥。 对跛脚八哥我向来采取一种既疏远又宠爱的态度，或者可以说是不得不采取。因为它的脾气实在古怪，而且喜欢用长长的嘴巴啄人。也许这是它唯一的防御工具，但对我是很要命的。为了安全起见，我给我和八哥之间定了一道无形保险线——相距的距离不得少于十厘米。 可是后来有一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个毫无预兆的夏日中午。我放学回家，发现爸妈正四处搜寻八哥的踪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不是飞到楼下住户的阳台上，就是飞到对面一幢大楼某户的鸟笼旁边。但是这回，在以上的地方通通找不着。 我开始着急。闷热的夏日正午，阳光毒辣。我那可怜的八哥跑到哪儿去呢？会不会被居心不良的人们抓去戏弄折腾一番，然后随便踩上几脚看它变成肉酱后便扬长而去呢？这样想着想着，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酸，简直象已经发生了似的。突然，我妈挨着阳台往楼下一指：那不是我们的八哥吗？！我赶紧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一颗心才稍稍落下来。 但紧接着的问题是，谁去把八哥抱回来呢？我是不愿意的。而奇怪的是，那回我爸妈也硬是不肯下楼把八哥抱回来，还说要不就我把它抱回来，要不干脆让它自生自灭罢了。此话不说尤自可，一说出来，我马上想，这还使得！便硬着头皮抓起一个网袋往楼下狂跑。 正午的楼底空地上，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寂静中，我还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我看见八哥站在那儿，望着我来，哀哀地叫了两声，越发显得孤苦零仃。我心一紧，咬咬下唇，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很坚决地把八哥抓起放进网袋。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其他原因，这回八哥并没有用嘴巴伤害我，只是使劲把翅膀扇了几下，便服帖地呆在网袋里由我抱着。这时我抬起头，迎着阳光，看见爸妈在阳台上探出头来看我。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似乎是接近七夕时节的一天，八哥突然无故消失了，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想不到那竟是它最后一次离开我们，从此以后，我再没见到它。当天夜里，我躲在床上悄悄地落下泪来。我很怀念我的八哥，也不知道他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其实八哥一定是向往外面自由的天空才会悄然离去的，我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喜好自私地把它局促在我们小小的家里面。但是每当我想起我们一起渡过的日子，心里终是禁不住地难过又难过。 那时候我也是看作文文选的。在其中一篇文章里，我读到一个同龄孩子养的小宠物——喜鹊，在七夕临近的时候飞走的故事。我当时突然醒悟，我家那只八哥莫不就是那些一年一度为牛郎织女搭桥的喜鹊？ 刚好在过没多久的作文课上，老师要求我们写一件难忘的事情，我想起我家的喜鹊，感触良多，却无从下笔。终于在多年后的今天，才把它草率地记录下来。 算作是一个纪念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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