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uayu_s()
整理人: todaylook(2003-01-27 21:56: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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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爸爸
亲爱的爸爸：
你好吗？
17岁那年我离开家以后，每次写信，我都是这么开头。我知道你打开信的时候，嘴角的那弯笑就会像河面上的波纹，一直洋溢到你的心里。我说我知道，是因为我写下“亲爱的爸爸”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笑就融进了我的笔。我看见文字两端的我们，正靠着一个个文字拼接的道路，通向叫做想念的那个家园。
是的。想念。这是我大学4年里每每沉入夜色和黑暗时便会涌起的一种情绪。
我离开家的时候，从来不知道等着我的，将有这么一份感情，在远方，仿佛长虹的两端，连着一个儿对亲爱的的父亲遥远的想念。
现在，我不知道我在那4年的分离中，一共写了多少封充满想念的家书给你。爸爸。我只是知道，当我恋爱开始以后，我渐渐忘记了还有一个爸爸，每个月等着儿的这封家书，等着看见“亲爱的爸爸”这几个字，便让满嘴角的笑漾过整个心房。
而爸爸是宽厚的。你从来没有因此说过一句不满的话语。即使在我毕业以后的那么多年里，我的信渐渐少到几个月甚至一年一封，爸爸你还是没有说过什么。
还好。在我离开之后的好多年，你还有你最热爱的工作要做。你说你又一次调动了工作。你在林水局工作了。你说你和你的同事们一起下乡种草种树。你说原来我们还需要种很多年很多年的树和草，才能使环境更好一点。爸爸。我知道，这和你在商业局时要拿出一定时间亲自站柜台，在粮食局时和工人一起倒仓背粮袋一样。工作着的人是不寂寞的。你说。
在你离休前我回过一次家。
爸爸，你那时看上去好象还是很快乐的样子。你说女儿回来了，我要做顿好吃的饭。可是，爸爸，我知道你那时已经觉得很落寞了。你那个督导员的办公桌还放在你的办公室里，你还能照常看你的文件。可是，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你做了。你的苍老从鬓角一直延伸到心里。爸爸，我知道你多么想一直工作下去，直到你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很快，你来信告诉我你办好了离休手续。你说也好，终于可以带你妈妈回她的家乡长沙了。你说妈妈跟着你离开家乡30多年了。你说你的后半生要陪着妈妈过了。你说做人是要有良心的。虽然南方的湿热天气根本就不是你这样的北方汉子过得了的。
你总是在来信中告诉我离休以后那些让你感到快乐的事情。比如老干部门球比赛你拿了第几名，比如你钓鱼比赛钓了多少斤活蹦乱跳的鲫鱼。你说，鲫瓜子，那是你最爱吃的鱼。什么时候回来，爸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鲫鱼汤。豆腐鲫鱼汤。你说可惜没有北方那种白萝卜，否则就可以做萝卜丝鲫鱼汤了。
进入老年的爸爸变的慈祥了。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英气逼人的锋芒。过年的时候我回家，听见邻家孩子叫着“埃及”（湖南话爷爷的意思），你的笑容比年轻时候不知要灿烂多少倍呢。爸爸，那时的你，真的很像一个爷爷了。虽然在我们心中，你始终保持着当年的那份英气。我们心中的爸爸，永远停留在肩膀上抗着你光荣岁月的军功章的时代。不会老去。
而你，还是那么匆匆地就离开了我们。你那时不过才70岁啊。爸爸。我们知道，炎热的天气过早地消耗了你的生命。在我最后一次回家看你的那个春节，你吃着我带回去的各种北方食品无限惆怅地说，北方的东西多好吃啊。可是，爸爸，我们知道，因为妈妈曾经做出的牺牲，你永远不会在妈妈活着的时候，回到你日夜想念的北方，你的孩子们身边的。你就是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爸爸。
我们带着你回到了北方。在你和你的战友们曾经解放的北京，你终于微笑着安睡了。我知道你的睡梦里，还听的见那曾经的炮火和硝烟。你和你的战友们，是否曾于某一个华表下相约见面？
漫长的5年过去了。又到了你的忌日。搬家的时候，看到了亲爱的爸爸最后给我的那封信。日期是1997年1月17日。那是爸爸最后的笔迹。我不知道，我是否回过爸爸的这一封信。我的记忆和我的怀念一样开始遥远而模糊起来。
爸爸。这个下午细雨纷扬。很像我回长沙时的那个季节里的某一个下午。我看见你站在绿色掩映的屋檐下。那棵白玉兰树还在开放着大朵大朵的玉兰花吗？院子里的池塘，你钓来的那些鱼儿，还在自由地穿梭着吗？那些熟悉了你哨音的鸽子们，是否又飞回了我们的屋檐下？
爸爸。细雨在这个下午似乎没有停息的意思了。那就让我跟你多说几句话吧。我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否努力想回到我们中间？你是否听到过我们对你的呼唤？你是否看见妈妈的头发也像你一样，因为思念你而覆上了白雪？
我在梦里总是看见你行色匆匆。你总是在我拉着你衣角的时候说，你还要到下一个地方去。爸爸，我哭着醒来的无数个黎明，一直想问你，你到底去过了多少地方？你到底走过了多远的路？你足迹遍布的土地很多，你是不是想一一去看它们今日的容颜？
爸爸。5年的时光铺就了一条阴阳两隔的道路。5年中我们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想念。假如真的有灵魂存在，爸爸，今夜，你能不能来到我的窗前，看看窗台上的那盆茉莉花，它已经开过好多季的花朵了。我的屋子里，总是闻得见它的芬芳。
爸爸，那是你最喜欢的花呢。茉莉花。
最爱你的儿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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