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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ulrikeyan(2004-08-03 19:11: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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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提婆达多向佛‘索众’没有达成目的;他在三大力量的诱惑与鼓舞下,更向破僧的逆行前进。三大力量是︰王家尊敬,释种拥戴,苦行风尚。
(1)王家尊敬︰起初,提婆达多得到王子阿阇世的尊敬供养。后来,父王频婆娑罗的政权,渐落入阿阇世手中,终于篡夺王位,父王也就被囚禁而死。那时,提婆达多受摩竭陀国阿阇世王的尊敬供养,当然也受到王家、民众、部分出家众的尊敬。在佛教中的优越地位,是可以想见的!但这只能造成他的有利情势,诱发他统摄佛教的野心,而不能以政治权力来干预宗教,取得统摄僧伽的资格。古代宗教的成立与发展,是凭借自身的感召、大众的信仰,而不是取决于政治的支持。所以王家的尊敬,不可以政治权力来解说。事实上,阿阇世王也没有以政治权力来干预宗教,造成提婆达多统摄僧众的地位。
经律一致记戴︰提婆达多的破僧,是受了利养恭敬的损害。如佛在拘舍弥时,最初发觉提婆达多的用心,就告诉比丘们︰‘芭蕉、竹芦,以实而死;駏驉怀妊,亦丧其身;今调达贪求利养,亦复如是。’(《五分律》卷三)‘利养恭敬’,或说‘名闻利养’、‘名利’,是引发提婆达多破僧的因素。说到贪求名利的过失,约可分三类︰(1)出家后,一切为了名利,那是‘形服沙门’。这种人的罪行昭彰,是不可能造成破僧罪的。(2)有些出家人,多闻持戒,精进修行,不失为清净比丘。但德望一高,利养不求而自来。名利一来,逐渐腐蚀了精进的道
念,有的变得生活靡烂,甚至堕落不堪。对这类比丘,佛每以‘利养疮深’来警策。提婆达多与上二类不同,是属于另一类的。他受到利养恭敬,受到赞叹,不免得意忘形,不再认识自己,而自视越来越高。于是,更精严、更刻苦的修行,更能将自己所得的施散给同学,而追求更大的尊敬。根源于我见的主宰意识(慢,权力欲),越来越强,觉得自己最伟大,僧众的统摄非自己不可。这是领袖欲,是从王家尊敬──利养恭敬所引发的。
(2)释种拥戴︰释种,指释迦族出家的比丘、比丘尼众。释尊出身于释迦王族;从佛出家的弟子,不问他的种族如何,一律平等。为了与其他外道出家不同,称为‘释沙门’,所以说︰‘四姓出家,同称为释。’释尊摄化的出家弟子,确是不分种族阶级,一律平等的。但出身于释迦族的比丘、比丘尼,与佛同族,多少有些优越感。对于僧伽的统摄,在释尊晚年,或预想到涅槃以后,极可能认为,应由释族比丘来统摄,来继承释尊摄化四众的事业。从世间来说,这些也是人情之常,但与佛法却并不相合。从经律看来,拥戴提婆达多的,恰好就是释族的
出家众。这一问题,似乎还少有人说到,所以要多多引述来证成这一论题。
提婆达多有四伴党,也就是提婆达多集团中的核心人物,名三闻达多、鶱荼达婆、拘婆(迦)离、迦留罗提舍。(人名译音,经律中每译得多少不同;这是依《四分律》说的)。其中三闻达多与拘迦离,是这一系的杰出人士。据《根有律破僧事》卷九说︰四人都是‘释种出家’。《众许摩诃帝经》卷十三说到释种出家,有名‘海授’的,即三闻达多的义译。又如迦留罗提舍,《根有部苾刍尼律》卷五义译为‘根本’;吐罗难陀尼说他‘是释迦种’。这可见提婆达多系的主要人物,都是释种了。此外,律中有名的六群比丘,是难陀、跋难陀、迦留陀夷、阐那、阿湿鞞、不那婆娑。《僧祇律》卷二十六说︰‘六群比丘共破僧。’而《五分律》卷二十五所说的调达眷属,也列有额鞞(即阿湿鞞)、分那婆薮(即不那婆娑)在内。比丘犯戒,释尊因而制定学处(戒);在律师们说起来,几乎都是这六位初犯的。这姑且不作深论,要说的是︰助提婆达多破僧的六群比丘,不是释种,就与释种有密切关系。如《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说︰‘五人是释种子王族︰难途、跋难途、马宿、满宿、阐那。一人是婆罗门种,迦留陀夷。’其中,难陀释子、跋难陀释子,是弟兄;在律中是被说为贪求无厌的比丘。阿湿鞞与不那婆娑(义译为马宿、满宿)︰‘事事皆能,亦巧说法论义,亦善阿毗昙。’(《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在律中,是‘行恶行,污他家
’(依中国佛教说,是富有人情味)的比丘。阐那(或译车匿)是释尊王子时代的侍从,有部说他是释种,但从《僧祇律》(卷七及卷二十四)看来,是释族的奴仆。在律中,是一位‘恶口’比丘。迦留陀夷是‘净饭王师婆罗门子’(《十诵律》卷十七),是释尊王子时代的侍友(《佛本行集经》卷十六);在律中,是被说为淫欲深重的比丘。这六位释族或与释尊有关系的比丘,都曾是提婆达多的拥护者。再说到比丘尼︰佛世的比丘尼,以释迦族,及释迦近族──拘梨、摩罗、梨车族女为多(《僧只律》卷三十九、《四分律》卷四十八)。女众更重
视亲族及乡土的情谊,当然是提婆达多的拥护者了。被律师们看作犯戒,不护威仪的恶比丘尼,《四分律》与《僧祇律》作‘六群比丘尼’;《根本一切有部律》作‘十二众苾刍尼’;而《十诵律》索性称之为‘助调达比丘尼’。例如提婆达多伴党迦留罗提舍,‘是释迦种’。他有姐妹七人,都出家为比丘尼,偷罗难陀就是其中的一人(《十诵律》卷四十一、卷四十七)。偷尼自称︰‘我生释种,族姓高贵’(《根有部苾刍尼律》卷十九);他是十二众比丘尼的首领(《根有律杂事》卷三十二)。偷罗难陀尼曾赞叹‘提婆达多、三闻陀罗达、鶱驮罗达婆、瞿婆离、迦留罗提舍’为‘龙(象)中之龙’;说‘舍利弗、目犍连、大迦叶’为‘小小比丘’;律说‘偷罗难陀尼为提婆达部党比丘尼’(《四分律》卷十三、《十诵律》卷十二)。总之,释种的比丘、比丘尼,多数拥护提婆达多,极为明显。
再举二事来说明︰(1)六群比丘的‘恶口’阐那,到底是怎样的呢?他说︰‘大德!汝等不应教我,我应教汝。何以故?圣师法王,是我之主;法出于我,无豫大德。譬如大风吹诸草秽,并聚一处。诸大德等种种姓、种种家、种种国出家,亦复如是;云何而欲教诫于我?’(《五分律》卷三)《善见律》卷三译为︰‘佛是我家佛,法是我家法,是故我应教诸长老,长老不应反教我。’他不能接受比丘们的教诫,显然是由于‘贡高’;由于自己是释种,曾事奉释迦太子而起的优越感。他的理由是说︰佛出于释迦族,法是释迦佛说的,所以应由我们释
种比丘来摄化教导你们(僧众)。这种想法,不正是释种比丘、比丘尼,拥戴提婆达多来向佛‘索众’的意趣吗?(2)六群中的迦留陀夷,虽在律师们看来,极不如法,但应该是非常杰出的比丘。他出家不久,就证阿罗汉果(《善见律》卷十七);是波斯匿王夫人末利的门师(近于中国的归依师)(《四分律》卷十八、《十诵律》卷十八、《僧祇律》卷二十);曾教化舍卫城近千家的夫妇证果(《十诵律》卷十七);赞佛的〈龙相应颂〉(《中含》卷二十九之一一八),为《发智论》、《杂犍度》所引用(‘那伽常在定’,就是出于此颂)。某次,迦留陀夷对于舍利弗所说的︰三学成就,‘若于现法不得究竟智,身坏命终,过抟食天,生余意生天,于彼出入想知灭定’(《中含》卷五之二十二),曾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的见解,从僧中论诤到佛前。这是思想上的不合;末了由释尊呵责迦留陀夷,才停止辩论。那一次,释尊也同时呵责阿难︰‘上尊名德长老比丘为他所诘,汝何以故纵而不检!汝愚痴人!无有慈心,舍背上尊名德长老!’在律中,比丘们辩论诘责,阿难从来也没有,不曾使用判决胜负,中止辩论的权力。释尊为什么要呵责呢?不免有‘是他所作而我得责’的感概了!其实,是释尊见到他在释族比丘系,十方比丘系的争辩中,他‘舍背上尊名德长老’舍利弗,而采取了中立观望的态度。说到阿难,与舍利弗、目犍连本来非常友善。他的慈心重,温和谦顺,虽有学不厌、教不倦的特德,但没有目犍连、提婆达多、大迦叶那样的强毅果决。他作佛的侍者,忠于职务,没有私心。在释族比丘与十方比丘的对立中,提婆达多向佛索众,进而破僧的过程中,阿难始终是以佛的意见为意见。只有在迦留陀夷与舍利弗的辩诘中,采取了中立立场,也仅此一次受到了释尊的呵责。
释迦比丘与十方比丘,早就有些不协调。作为十方比丘上首的舍利弗与目犍连,从经律看来,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诽毁、责难。等到提婆达多的德望高起来,向佛‘索众’(引起破僧),三闻达多等四伴党,是绝对支持的。六群比丘、六群比丘尼,是附和的。其他的释族出家者,也多少有些同情吧!
(3)苦行风尚︰印度恒河流域的苦行精神,特别发达。与释尊同时而多少早一些的尼犍亲子,出于毗舍离王族,立耆那教,特重苦行。一直到现在,印度还有不少的耆那教徒。释尊出家修学时,也曾苦行了六年。在当时,苦行主义确是非常风行的,如《五分律》卷二十五说︰‘此摩竭、鸯伽二国人,皆信乐苦行。’破(法轮)僧,是从佛教中分出一部分比丘而自成僧伽,自立新宗教,这不但要僧中有人附和,更要适合时代趋势(契机),而得信众的归依。时代是苦行主义风行,而提婆达多正是一位头陀苦行者。他向释尊索众而不得,内有释种出家
的拥戴,外应时代苦行的风尚,这才索性标揭苦行教条,起来破僧。
提婆达多所标榜的,主要是‘五法’,广律中都有说到,《四分律》叙述得最明白。提婆达多以为︰‘如来常称说头陀少欲知足乐出离者,我今有五法,亦是头陀胜法,少欲知足乐出离者︰尽形寿乞食,尽形寿着粪扫衣,尽形寿露坐,尽形寿不食酥盐、尽形寿不食鱼及肉。’(《四分律》卷五)这是与头陀行相近的;头陀行值得称赞,这五法可说更精严些。于佛法缺少正见的,会迷迷糊糊的跟着走,还自以为了不起呢!但所说的五法,各律传说也略有不同,惟《毗尼母经》卷四与《四分律》一致。兹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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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律》│《十诵律》│《铜鍱律》│《五分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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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乞食 │受乞食 │常乞食 │常乞食 │
├─────┼─────┼─────┼──────────┤
│粪扫衣 │受纳衣 │粪扫衣 │ │
├─────┼─────┼─────┼──────────┤
│常露坐 │受露坐 │树下坐 │八月露坐,四月住草庵│
├─────┼─────┼─────┼──────────┤
│不食酥盐 │ │ │不食酥乳、不食盐 │
├─────┼─────┼─────┼──────────┤
│不食鱼肉 │断鱼肉 │不食鱼肉 │不食鱼肉 │
├─────┼─────┼─────┼──────────┤
│ │受一食 │ │ │
├─────┼─────┼─────┼──────────┤
│ │ │常住阿兰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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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根有律》的《破僧事》,前后三说──卷十、卷十一(《律摄》同此说)、卷二十,多不尽相同。综合的看来,衣服方面,主张尽形寿粪扫衣,不受施主施衣。住处方面,主张尽形寿住阿兰若、露地坐、树下坐、不受住房屋。饮食方面,主张尽形寿乞食、不受请食。特别主张不食酥、盐、鱼、肉等。这些,与头陀行相近,也与受比丘戒时所受的四依法相近。四依法是︰尽形寿依粪扫衣住、依乞食住、依树下住、依陈弃药住。那末提婆达多的五法,为什么成为反佛法的标帜呢!
(五)
提婆达多标榜‘五法’,造成了破僧的恶行。五法与佛法的不同何在?有些律师,也有点邪正不分,如《毗尼母经》卷四说‘提婆达多五法,不违佛说,但欲依此法坏佛法也。’这是不对的!如五法不违佛法,那唱道五法怎么会坏佛法呢?要知提婆达多的五法与佛法,完全不同,试以两点来说明︰
(1)提婆达多的五法,是绝对的苦行主义,尽形寿奉行而毫无变通。自以为‘出家求道,宜应精进。瞿昙沙门亦有此五法,但不尽形寿;我今尽形寿受持此法。’(《善见律》卷十三)释尊是中道主义︰鹿野苑最初说法,即揭示了不苦不乐的中道行。这不是偏激的一边,而是有通变性、宽容性、多方适应性的。如佛说四依(四圣种),是出家者立下决心,作最艰苦的准备。出家依信众而生活,不一定能四事具足;如遇到生活艰苦的时候,那是意料中事,能忍受艰苦,身心安定而不失道念(否则就退心了)。实际上,出家受四依法,并不是一
定非苦不可。所以不一定乞食,也可以受请;不一定粪扫衣,也可以受施衣;不一定树下坐,也可以住房舍重阁;不一定陈弃药,也可以食酥等。又如十二头陀行,佛也曾赞叹。那因为有些苦行根性,爱好这些苦行。其实修解脱行的,不一定要修头陀行。如修八正道,头陀行者可以解脱;人间比丘也可以解脱;在家弟子享受丰富,也可以解脱。以释尊自身来说,没有修头陀行,有时受百味饮食,价值百千两金的金缕衣,高楼重阁,百千人共住,岂不也还是少欲知足,乐独住吗?众生根性不等,如一定受五法,或持十二头陀行,那只能适应少数人,而反障碍了多数人出家修学。所以释尊不同意提婆达多的五法,如《善见律》卷十三说︰‘若许调达五法者,多有善男子出家,若受持此法,则于道有(障碍)难。’又如《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三说︰‘此五法,佛常自赞叹。(中略)所以赞叹者,云四圣种能得八圣道,成四沙门果。今调达倒说云︰八圣道趋向泥洹,反更迟难。修行五法以求解脱,其道甚速;是故说为非法。’这是说,佛制四圣种(四依),只是为了比丘依信众而生活,得来不易,所以不可不得少为足,随缘修行,修八圣道而证圣果。而调达却重于苦行,以为八圣道不够精进;修精苦的五法,才容易得道。这是落入苦行主义,所以是‘非法’。苦行主义是︰学道非尽形寿修苦行不可;修苦行才容易解脱。这种偏激的苦行主义,与佛的中道主义不合,所以提婆达多以五法为教,造成了破僧的局面。
(2)释尊的中道行,我曾解说为‘以智化情’。换言之,中道的佛法,不重于事相的物欲的压制,而重于离烦恼,显发心清净性,解脱自在。而提婆达多的五法,却是重于物欲的压制。越着重这方面,就越流于苦行。上面曾说到,提婆达多说法的要点是︰‘心法修心法,是比丘能自记说︰我已离欲,解脱五欲功德。’(《杂含》卷十八之四九九)可见提婆达多的修心决要,是压制物欲。不受五欲(微妙的色声香味触)功德,专精苦行,养成厌恶五欲,不再爱好五欲的习性。称之为离欲,解脱,以为是真解脱了。这样的修心法,浅些的是戒行,深些的是定行(定是离欲的,喻为‘如石压草’)。不知道烦恼丝毫未动,只是暂时潜伏而已。一遇因缘,贪嗔痴全部发动,定也退了,神通也失了,戒也会犯了。所以佛说︰惟有‘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义’。提婆达多重于精苦的戒行、定行,重在外在物欲的克制,而不修内心智证的净化,所以舍利弗批评他︰‘何不说法言︰比丘心法善修心、离欲心、离嗔恚心、离愚痴心’而得心解脱呢!
这样,佛说的中道行,是宽容而多样性的,不是偏激的两边。修心方面,是以智证法性而销融情欲,而不是专在物欲的压制上做工夫。而提婆达多的五法,偏于苦行;修心偏于压制物欲。在一般看来,也许觉得他精苦卓越,比释尊的正法更高妙呢!提婆达多不也自以为︰‘瞿昙沙门亦有此五法,但不尽形寿,我今尽形寿受持此法’;自以为‘头陀胜法’吗?提婆达多标榜这五法,以为胜于释尊的中道,这当然会因此而破僧了!
提婆达多以五法为教而破僧,经过如下︰(1)提婆达多等议决,再向释尊提出希望释尊能采取五法,制为比丘必学的戒法。释尊当然否定了,认为︰常乞食是好的,但也不妨受请食;……不食鱼肉是可以的,但也不妨食三净肉(《善见律》卷十三)。提婆达多这一着,是相当厉害的︰因为如释尊采用而制为必学的戒法,那是提婆达多的苦行主义胜利了。他在僧伽中,也自然提高到领导地位。如释尊不采用,那就可以标榜苦行,自以为精进。‘瞿昙(释尊)不尽形寿持,我能尽形寿持’,超佛一等。(2)提婆达多与他的伴党,不断宣传五法,以
为这才能迅速而容易解脱。(3)恰好逢到那年饥馑,比丘们在安居期中的生活,相当艰苦。提婆达多获得王家的护持,所以随从他的部分比丘,生活过得比较好。这是个有利的时机,提婆达多就在大众中,提出五法来进行表决(‘行筹’)。结果,有五百位初学比丘,赞同他的意见。这样他就率领这一群比丘,到伽耶山住下,而在同一界内自行布萨说戒(《十诵律》卷四十六、《鼻奈耶》卷五等)。对佛说的经教、比丘僧的制度服装,也多少修改(《十诵律》卷三十六、《萨婆多律摄》卷四等),成立新的僧伽,就这样达成了破僧的目的。
(六)
再说破僧的结果及其影响。提婆达多真的破僧了,作新佛,立新教了,但并不如预期的理想。因为在释尊授意,经舍利弗等采取对策后,提婆达多就完全失败。(1)提婆达多既宣扬五法是道,佛就命僧伽推举舍利弗(或说阿难),到王舍城,向信众们宣告︰‘若受调达五法者,彼为不见佛法僧。’(《五分律》卷三、《十诵律》等大同)这是说,提婆达多的五法,与佛法不合,要佛教信众,不受他的诱惑,而削弱他的力量。(2)在出家众中,对于提婆达多及其伴党,先由与他们亲密友善的去劝说;再由多数比丘去劝告;再由全体僧众来一劝再劝︰‘汝莫为破和合僧勤方便,当与僧和合。’(《五分律》卷三等)这样的极尽人事,展开一致的反分裂运动。对提婆达多来说,仁至义尽;对僧众来说,也从一致行动中加深了团结。(3)众律一致记载︰提婆达多率领五百比丘,实行破僧,舍利弗与目犍连立刻采取对策,也到提婆达多那边去。提婆达多正在欢喜,以为舍利弗等也来附从他,而不知舍利弗暗暗的向五百比丘劝告说服,目犍连以神通感召,马上又把五百比丘,带回释尊这边来。这么一来,提婆达多的破僧,仅剩他自己与伴党四人了。这可能不止仅剩五人,但多数比丘确乎都在释尊这一边。提婆达多破僧,没有能成立强大的新宗教,不如预期的理想;而阿阇世王的信敬也淡薄了。提婆达多的新教梦,一旦破灭,晚年挫折,不久也就死了!
提婆达多破僧的失败,原是必然的。只是提婆达多醉心于权威,妄自夸大,不自量力吧了!如王家尊敬,仅能造成有利情势,但并不能以政权干预来统摄僧伽,创立新教。释种比丘的拥戴,可能支持他索众,却不能支持他破僧。从索众而发展到破僧,已变质为叛弃佛教,与释尊为敌。传说有推石压佛、纵象害佛的故事,敌害释尊,释种比丘怎能支持他呢?而且,释种六群比丘、比丘尼,多数根性是近于‘乐行’的;佛弟难陀、侍者阿难,也还是一样。那末提婆达多的标榜苦行,也就等于取消了支持自己的力量。苦行,诚然是时代风尚。但比丘的头陀苦行者,如大迦叶、优波斯那等集团,都是十方比丘。对于释种中心运动,早就不表同情,焉能因标榜苦行而就改变他们的立场!何况这些苦行头陀,从佛已三四十年,提婆达多又凭什么,使他们追随自己,执弟子礼呢!所以,轰轰烈烈的破僧运动,一经舍利弗、目犍连,传达释尊意旨,展开反分裂运动,提婆达多就立刻失败下来。
破僧的结果是失败了,但对佛教的影响,是广泛的、深远的。在社会信众方面,引起不良反应。当舍利弗传达释尊的意旨,到王舍城宣告提婆达多的非法时,引起了社会的疑难与讥嫌。如说︰‘时彼众会皆悉唱言︰沙门释子更相憎嫉,见调达得供养,便作是语。’(《五分律》卷三十,参《十诵律》卷三十六、《四分律》卷四)提婆达多素为朝野所景仰,突然而来的评斥,是会使人惊疑的。有人以为︰‘是上人调达,身口可作恶耶?’(《十诵律》卷三十六)就是比丘,有些也会不信的(《增一含》卷十一之十、卷四十三之四)。从传记看来,阿阇世王于释尊缺乏信心,所以破僧事一告段落,释尊就回舍卫城。后因王舍城多疫,阇王才心悔,礼请释尊还王舍(《根有律药事》卷五)。经耆婆的引导,阿阇世王又归依释尊(《长部》二、《长含》卷二十七)。不久,释尊就东去毗舍离,作涅槃前的最后游行。这可见释尊晚年,王舍城的法化,是不免受到影响的。在出家众方面,影响更大。提婆达多是释种,伴党也是释种;提婆达多失败了,释种比丘不免受到十方比丘的嫉忌诽毁。六群比丘被看作毁犯的象征,众恶归之。甚至释族而新求出家,也不免受到留难,或者拒绝。释族比丘与十方比丘间的不和谐,为后来佛教分化的一大因素。余波荡漾,一直延续到七百结集的时代。
(七)
有些是可以不必说的,但不妨附带的叙述一下,以说明广律,有些是律师们的口头传说,治律者应有所抉择。提婆达多破僧,罪大恶极,这是不消说的;但有些也不免是造口业。如提婆达多修定而发神通,因神通而化阿阇世王子,这才受到利养恭敬,引起索众破僧。依《铜鍱律》、《四分律》卷四、《五分律》卷三,修定发通,是从释尊学习的。有些人觉得︰如不教他发神通,那不是不会破僧吗?释尊怎么会教他?为了说明与释尊无关,有的说︰释尊不教他,五百大罗汉也不教他,阿难以亲属爱而教了他(《十诵律》卷三十六)。有的说︰是从阿难的和尚──十力迦叶学习的(《根有部苾刍律》卷十四、《根有律破僧事》卷十三)。照这种想法,如不让提婆达多出家,不是更好吗?因此有的说︰释尊不许他出家;后来他自剃须发(‘贼住’),从破戒比丘修罗陀学习的(《增一含》卷四十九之九)。传说不同,只是为了满足那种浅薄的想法。其实,从佛学习而得定发通,有甚么过失呢!
提婆达多破僧,就是想作新佛;作新佛,就非处处模仿释尊不可,故事就这样的多起来。释尊体格极强,所以耆婆为释尊治病,用酥一斤。提婆达多有病,也就非服酥一斤不可。可是体力差,消化不了,病苦反而增加了。释尊可怜他,以神力治了他的病,提婆达多反而说︰释尊有这样高明的医术,可以依此为生(邪命)。这故事已有点不近情了!还有,释尊有三十二相,身作金色。提婆达多为了身作金色,以沸油洒身,然后涂上金箔,痛苦不堪(《根有律破僧事》卷十八)。释尊脚下有千辐轮相,提婆达多就叫铁匠来,用热铁烙足以造成千辐轮相(《根有律破僧事》卷十八)。这二则故事,我觉得不一定刻画出提婆达多的愚痴,只表示了故事编造者的过于幼稚!
这还不过幼稚可笑而已,还有荒谬的呢!提婆达多破僧失败,又想回故国作王。他求见耶输陀罗,想与他结婚,以便登上王位。耶输陀罗与他握手;耶输陀罗力大,使提婆达多的五指出血。提婆达多还不死心,又去见‘舍迦’(即释迦)种,要求让他作王。大家要他取得耶输陀罗的同意,结婚,才公推他作王。他再进宫去见耶输陀罗,耶输陀罗执住他的双手,十指流血,狼狈而逃(《根有律破僧事》卷十)。前年日本摄制释迦传影片,有提婆达多入宫,强占耶输陀罗事,引起了佛教界的公愤,其实这是根据古代律师的荒谬捏造而改编的。考释尊八十岁入涅槃,为阿阇世王八年。提婆达多的索众、破僧,在阿阇世王登位前后。所以这是释尊晚年,约在释尊七十到七十五岁间的事。提婆达多与释尊的年龄相近,也是七十高龄的耆年了!耶输陀罗,比释尊小不了几岁;那时已出家近二十年了。故事的编造者,毫无时间观念,只顾说来好听。这到底是丑诋提婆达多呢?还是诬辱耶输陀罗呢?
---- 教外说教,唯无方可生有,唯外才能及内。
道里求道,唯自然是非虚,唯解脱知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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