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oppit()
整理人: yvonneh(2000-07-20 00:00: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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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季节里的诗人
季节的宫墙深处。秋天的叶子
无法回到树上,风已经遗失
在某个墙角,有诗人从诗中出走
蒙难的话语和气候没有多大关系
声音是一种镣铐,与脚踵纠缠
由许多韵律集合的欲望
始终无法飞升
彻夜不停地往返。那段突然暴露的
时光,静悄悄地幻灭
静悄悄地增添了的年轮
使某些生命的征候
扎根于河流蒸腾而上的水气中
散发着霉味的那道影子
无法写真到诗的境界
徘徊成谷地里的皱纹。冬去春来
用出没无常的沉重
在皮肉的粗糙光滑之间
演奏一些训诫。有汨汨的伴唱
粉饰逐渐的衰老,余音不绝于
无数次月落日出的前前后后
而那些麻木的朝晖晚霞,以孝幛般的忠诚
镌刻酝酿了五千年的韵脚,陈旧不堪
我的呼吸可以震撼大地!--
那是诗人的自以为是。而护城河里
漂浮的凝脂,把褪色的铅华
从嫔妃们的笑声和雀斑上密谋
枯涩那支未秃的狼毫。所有歌声
果然喘息成一种春药,起伏跌宕
大地却不屑承载
--
标 题: 屋 顶
拾级而上
在依山将尽的落日旁边
用乌鸦的倾诉
把旷野里游荡的孤魂吸引
朔风告诉我
过路的人们一无所有
他们各自的叙述
全是千篇一律的漠然
在夏日里疯长的三叶草
肇事的茎叶锯齿上
挂满了莫名其妙的涕泪
负手弯背踯躅在苍老的高处
等待细雨
等待秋风
等待那个叫做命运的顽童
带来一丝若隐若现的转机
那排人字的剪影寂寂无声
早年唱出的歌没有回响
我读不到归去的方向
上面真的很冷吗
虚构的麒麟驱逐了最后的温度
看得见影子的尾声中
空白并未离我而去
残剩的知觉
继续噬咬
惊讶于某种景象
十步之内不是芳草
寒光闪烁的是刀吗
那刺穿暗穹的尖锐
安放着圣洁的婴孩
走完九百一十三个同心圆
才在某个明明暗暗中恍然
痛楚不是逃避的理由
黄昏是一个偏爱的话题
趺坐屋顶被夕阳统治的尘埃中
我所珍爱的色彩
渐渐有了衰老的气味
青春的流苏剥落
在瘦长的生命旁边
无法看见九月的飞虻
忙碌于告别阳光的头颅
不屑与它们进行单调的战斗
最后的遍体鳞伤
是有生之年唯一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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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落 日
又是落日
又见落日
没有泣不成声的喇叭
也没有碎裂的马蹄
只有一团读不出颜色的火
经过烧伤的瞳仁走入暝想
使躯体成泥
使灵魂如烟
一条瘫软的草绳
扭曲成一种祭献
疼痛着背负的荆棘
在被坚守的荣辱之间
细细梳理匍匐大地的晚风
真不忍心泄露天机
那是我的影子
被落日甩在地上
我倾心的人
只留下一种透明的韵味
我栖身的空间
弥漫一股慢性的疼痛
我呕心沥血的耳语和罡骂
在衰弱的律动里变质腐烂
而记忆总能准时扯起暮色
遗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又见落日
又是落日
没有起伏成海的苍山
也没有紫黑的凝血
我唠叨着一支挽曲给自己壮行
穿过羊圈里的狼群
一半灰色
一半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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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海 天 一 色
纸船折断桅杆的避风港,漂浮两只
不合时宜的花环,阴险的鱼钩
借着浪漫的伪装发射致命的一击
红雾升腾在纯蓝的波光中
飓风撞破微笑不期而至
我的挚爱,你放心的走吧
让我来面对这张无聊的脸
后来雷电袭击了腐朽的码头
时间爆炸了,所有往昔今日还有来世
全度在一幕白光中踏浪而来
我以一种无边的恐慌低语着瞬间的失明
千万年的陨石雨汇聚在我头顶
砸进每个灰白的脑细胞中
我紧抱着记忆坐在锈蚀的锚下
让有数的手指无数次地屈伸
细细数计有关你我的全部场景
践踏过金黄的沙滩,一千次
我抬起瘦削的脚背
将朝霞踢进落日的位置
沧海的另一边,只有夜幕一千次
升起黑色的掩护
没有了扭曲的诡诈,我才能举起头颅
用苍白的眼仰望无星无月没有云彩
夜孔却告诉我,那匹湿重的思念
无家可归
梦醒时分,我沉浮在无昼无夜的潮汐
应该看见一只海鸥时,鱼群的尸骸
缓缓回归海岸线,报告着过时的灾难
我颓然走出沙滩的边界
红肿着双眼,想象你的君临
挥动双臂如彩蝶,然后,你
把手放在我长满海藻的额头
最后一扇门在黑发下虚掩
最后那扇门形同虚设
我抬起头,滴滴殷红濡染你的衣襟
在你走进我衰老之门的时候
我已经在你明亮的屋子里
那就是你了,夜光螺在如花的掌中
灿烂成我频频回首的窗口
梦中的风景,心疼不已的蓝色弧线
每一笔都能凝固一个故事
安祥的讲述者,将一种愿望
洒满在起伏着粼光的路上
有一支断桨不肯随波逐流
有一条重伤的小鱼
被同类放逐之后,在子夜的浪谷底下
唱着遗失的歌声,寻找方向
谁是我迷失了的向导,当缪斯浮现
罗盘的指针已经生锈
故事铺成的大道千回百转
或阴或阳的尸首。血迹涂抹的诗行
以虚假的啜泣叨叨絮语
当雨水用片片冰凉
横蛮地驱赶诗神
我的六弦琴才从昏昏欲睡中苏醒
匍匐在依然透湿的大地上
让层迭的脚印吸吮共鸣箱
祈祷着多年之后,向伫立雪景的你
宣告我疲惫的到来
你又一次离去的那个星期一,我
梦见某朵玫瑰
梦见某条鲨鱼在岸边
吐出某艘沉船
那沉船曾注册我的旗帜
如今职能以停尸床上的姿态
向梦境传达冰山下的消息
深厚的哀痛中,我知道
你在催我远行,向着你的城市
无边的恐慌之外,我明白
我的双踵仍深埋珊瑚底下
走不出梦幻未必不幸
踏上方向不一定一帆风顺
我从未见过雪景,此时
世纪在身边耗费了一半能量
那份晶莹和纯情仍属于
某种愿望。梦的洋面每次涨潮
那条路就同往两个方向
不想再回首惊心摄魂的蓝
不想再丢失想望四十年的白
你已经在高调的背景前翩然舞蹈
你已经在裙裾的阴影里留下诱惑
我把瘦弱的背影扔在海面
听凭波心释出千万次挽留
走过牡蛎丛生的石阶
走上防波堤
走入把宽厚的背影留给大海的林带
走进痕迹浅薄的滩头
我溺死的地点无人知晓
我溺死的时间却留在礼炮声后
当最黑暗的障眼布爬上额际
吟唱一首冷森森的灵歌
铁树突然全部开放
我豁达地交出躯壳里的生命
因为晨曦中的夜色伸出援手
灵魂乘上痛苦的乌云
越过凄美的旋涡边缘
被他真正的主人安然带走
隔着沉重的时光
我的占卜术早已失灵
闭上双眼,我听见贝壳的哭声
原来大海是他们的分泌
当绞架让双唇冰冷如沙砾
所有神圣的事物和岁月
倏忽间掉下面具和的裤衩
我用整个生命扯下的遮羞布
巨大成覆盖海洋遗体的那面蓝旗
镇压在尸骸上的全是笑脸
预言家生前的每一句箴言
都是这种脏兮兮泪水的写照
不是既定的预谋,在你走后
那个星期一暴风雨悠然而至
风雨中我默诵那首诗
“起风了,我的爱人”
而千丈之上的高空风和日丽
亲爱的,你已远走
我披挂着海天一色的风雨
冷笑着,用平面的躯体
发射四季的浑厚声音
最漫长的忍耐尚未结束
最遥远的跋涉刚抬起头一次左腿
有那么一瞬,台风眼的宁静
引诱我最后一次彷徨
我的心底已坍塌一座雕塑
明媚的蓝天铸就了忠诚
风雪和日月却重新流浪
前伸的手握住阳光
这必然是暴风雨后头一个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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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沉 浮
多年前那枚贝壳无意间泄露
你梦呓中反复出现的一段内容
喧嚣的回响,一排排节律奔涌
洄旋着蓝色的忧郁走向我
即将告别的出发点----
我背叛了指南,心甘情愿
褪色的行囊因为某种手势
用疲惫鼓励旅人
所有的路途都不承认时间
在我们漂泊的黄昏
海水忽然变得甘甜
太阳暗淡下去之后
梦境的声音只是一种纯粹的声音
在荒无人迹的群岛边缘
蓝色的烟雾凝固了寂静
声音只在时间的深处释放
听不到的死讯,从双肩长成哀思
那是个无始无终的冬季
手中无花的花环悼念自己
顺着海面的皱纹
我看见你背靠虚构的桅杆
站在我的对面,若隐若现
寒夜的海多了一道风景
我却始终走不进画中
潮汐已经被坚冰封锁
我的眼与鱼的眼一同无泪
每次仰望空中无数次叹息
混乱的帆影,它们是恐怖的根源
我曾向你谈论过缆绳上的风
却有谁看见缆绳尽头
人,早已平淡地失踪
隔着不知短长的夜与昼
你问我,荆冠下可还残剩头发
层层水草立即伸张它们的权力
咒语尚未明确
头颅早已随白色花瓣裂成砂器
深渊然在一点点进展
我不想再回头
虽然只带了一朵火焰,衰弱的光椎
我仍打算冲刺深渊的终点
黑暗预订了死亡的盛宴
用遗落胸前光明的杯
决定痛饮毒酒的数量
在被你命名了的节日前夕
带回凯旋或者溃败的消息
无光的日子里珊瑚沉默着
它的生命曾是万物最初的歌
吟唱于黑暗中,我必须加速摆动
在她的身边回想你的倩影
透过那幕顽固的深蓝,寻找最后的锚地
在我的上方,穿越柔软山峰的皱折
天空和海底一样,有风在低语
涌流和云彩一起从身边消逝
她们和人生一样漫长和短暂
在没有航向的沉思中
我只能深深地把头垂下
叩击在海天交接的水平线上
但是,你唤醒了我
在每一串幻灭的气泡里
我还无法发现深情的音源
而你的呼唤是水中的氧气
我恢复了挣扎的镇定
以一万八千丈的海面作信念支撑
有你的声音点燃深沉的黑暗
在无底的海底,触摸和拷问生命的内核
这是另一座古老的成堡,一圈颓垣
神秘和呆滞同样是它的形状
我身陷一扇扇开开闭闭的门里门外
跨过的每他道门槛都是一次较量
像咬住了钓钩的鳗鱼
临终还思索出入的捷径
海鸥们等待渔人遗弃我的尸骸
而那只孤独的精卫鸟
还在细数雪花般的卵石
我伸长胳臂,一次次竖起残缺的手指
用裸露的白骨发送呼吸
企图借着海的律动
制止你已经枉费了的心血
波浪知道沙滩是它们的终点
白帆知道避风港是它们的眠床
渔夫知道铁锚是他们劳作的句号
嘴角挂着血丝的精卫鸟呵
你真的不明白,那每一轮你牵动的涟漪
度只能是永无回头的徒劳
我们曾经拜访过火山口
那天早上,我们用目光
掌握它沉寂的脉搏
在姿意的笑声里析出结论
只有爱情枯萎的某夜
它才会因我们的惊动而苏醒
只有当空心的稻草人吹熄了火种
它才能翻过身来回应我们的抚弄
让烟尘长成恐怖的大树
使万千生灵为一个喷嚏望风披糜
在编年史上遗失了的那个早上
火山口只是一种痕迹
讲述一个幻灭的壮举,风格粗犷
但它长满绿绒毛的那张大嘴
却已圆成一种无力和无奈
在我们终于乏味了的故事里
它只能以岛屿的姿势
和岛屿一起唠唠叨叨着
信不信由你
信不信由你
我们曾经打开一张海图,无数次
寻找后人埋葬我们的荒岛
一种未老先衰的恐慌
一种行将凝固的血流
构思成潜在的凶兆
在煤油灯的阴影里
我无意中解读了线条和色块的意味
而你的笑声总是不经意地冲击火苗
每一次灯影的摇晃,如今都成了
我在深渊漫长潜行的回忆碎片
但是,海中没有墓冢
鲨鱼的腹腔缺乏肃穆的颜色
那种刺激感官的鲜红
不是我喜欢的氛围
我只想寻找一件黑衣
将自己裹紧后塞进海底树丛
明天上午,海滩上或许没有风
请修起一尊坐北朝南的小牌楼
亲爱的,我把它权充望夫礁
当太阳从东边围绕过来微笑
洁白的手套和繁复的晚礼服
你让它们回到海里吧
那是一支航标,你要去哪里
在这个特定的日子,只有我知道
一个多年前明确的目的地
浮出海面,想象飞翔在寒冷中的孤凄
手足裸露之后灵魂不一定自由
那一片忧郁的鱼鳞只贴在额心
疾病却已弥漫了全部躯体
从绝望的末梢走进希望的源头
战争的碎片常驻了情感的骨胳
每一轮伤痕都带着最原始的痛史
你柳叶般的言词也许是药
风干的羽毛将从午夜启航
那边已是春天了吧
被唱成概念的春天
发芽的瘢迹比秋更沉重
我企图从它们的缝隙中飞过
寒冷的爽朗可以燃成路灯
冒险的旅程使坚冰有了用途
这是我回去的路,回到玫瑰园中
在一片雪后的宁静里
追寻你温暖如花蕊的嘴唇
吸吮晴朗如风铃的歌
又下雨了,水珠点缀想象力之外
冰冷是它与眼泪唯一的区别
只有那种温暖的苦涩,盈盈欲滴
标识生命的不可摧毁
睁开那两朵闪亮还挥起双臂
让翅翼的每一支羽毛
写满不老的时间,呼唤太阳
让冷雨和长流不息的热泪
从此告别我们的伊甸园
朝霞在漆黑如磐的子宫里孕育
我等待朝霞,把沐浴般的血迹留给它
让翅膀作一次轻装,黎明来时
每一次滑翔都是一次静止
每一次静止都沉淀一次忧虑
我回首自己拉弓如月的脊背
光洁和遒劲以进军的步伐走了回来
我呼出第一口气,第一次思考
与征程有关的许多问题
我吐出最后一口海水,最后一次决定
让你知道飞临的确切归期
在晨曦还在昏睡的天底
我看见曾经的旋涡仍在升腾
我看见恶树把根须继续丑陋在苍穹
我看见束缚躯体的缧绁如金蛇狂舞
我看见绞架居然开出了缤纷的七色花
在黎明还未就位的虚空下
我需要你吹落启明星歪曲了的实质
我需要你把阳光弹上穹庐之顶
我需要你轰鸣亮白天空下狂喜的编钟
我需要你谈笑间挥动兰花的手
把一切魑魅魍魉全部击毙
经历过精神沦丧的长夜
期望已成为一支沉重而专注的针
沿着漂渺抽象的干风
那是不会再走错的路
某一种回忆始终尖锐
某一种并不神秘的引力
让所有紧锁的门形同虚设。走出去
虽然衰老的树皮已长满体肤
而迁徙的力量却常青在头颅
想象那行将走到脚下的图景
将是一片野蜂飞舞的芳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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