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y913()
整理人: jessie(1999-12-23 23:56:4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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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荒唐人生
作者: 五朝
发表日期: 09.09 18:41
内容:
荒唐人生
五朝
引子
“今晚打老虎!”
--这是谁说的,忘了。
A
八月十八日,上午九点。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当王巴丹心平气和地将手中的一张两百二十万元的转
账支票,在凯悦阿房宫酒店的一间总统套房里,交给花老
五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轻松了很多。仿佛一下子没有
了任何的牵挂。
也许正是这种轻松,使他浑身的肌肉开始酥痒,膀胱
也开始发胀。
他想撒尿。
于是,他没说一句话,甚至连正面看也没看花老五一
眼,便转身离开了那间豪华的总统套房。
应该说,在来这里之前的许多天里,王巴丹确实曾不
止一次地想象过今天将有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形。并且根据
可能出现的不同情形,他还特意为自己设计出了不同的台
词。为了让自己的那些台词能更加的精彩,他几乎绞尽了
脑汁。所有周润发和周星池,刘德华演过赌神赌圣赌王之
类的电影,他都把结尾部分,重新看了一遍。
设想一
进门后,慢慢地从夹万里取出那张支票,用食指和中
指夹着。然后,手腕儿和手指做一个优雅的屈伸动作,象
扔纸牌似的,让支票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飘到花
老五的桌上。
“再会!”
花老五目瞪口呆。
设想二
进门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支票递给花老五。当花老
五手忙脚乱欲接时,再慢慢地收回来。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咱俩后会有期!”
花老五点头哈腰。
设想三
进门后,先坐下,点一根烟。然后,在花老五急切的
目光下,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支票,放到他的床上。
“两百二十万,检查一下吧,看有没有假。”
花老五干笑。
然而,设想中的这些情形,最终却都没有出现。一切
结束的是那麽地仓促和简单。
在走出总统套房的一瞬间,他为这种仓促和简单的结
局,产生过一点点的失望和沮丧。
他恨花老五。倒不是完全因为他的那二百二十万。他
恨花老五在最后的时刻,没有成全他的那一点点自尊。他
也恨自己。恨自己没出息。最后关头,竟然想小便。
不过,他的这种沮丧,很快便消失了。
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自然的。因而,也就应该是最
好的。他想。
“真他妈的爽!”
走到大街上,一种大彻大悟的奇妙感觉,涌上了王巴
丹的心头。他觉得,此时的自己颇有几分像当年盘坐在菩
提树下觉悟时的如来。
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
a
七月十七日,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凯悦阿房宫酒店总
统套房。
第三张牌,发下来了。
我慢慢地将牌翻了过来。是那张我想要的红桃10。我
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没人觉察,但却实实在在
地吓了自己一跳。
该不是什麽不好的兆头吧?我问自己。
“五万!”旁边有人开价了。
价码不低。
我抬头一看,出价的是花老五。
他桌上的牌,是一张J 和一张梅花10。估计他的底牌
不是J,就是10。
花老五面无表情,欠了欠身子,大大咧咧地从自己台
前数出五叠港纸,扔到了台子的中央。
轮到我了。
我现在手里的这牌,无论如何都是要跟去的。多少钱
都得去!牌场上,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叫“千金难买10J
Q”。而我的牌,正是10JQ。我看了一下其余两家桌面上的
牌。于是,我决定,五万过后,再加两万。
“巴丹啊,巴丹。真他妈有你的。你还让不让我们活
了?”坐在我下家的那位胖胖的家伙,苦着个脸嘟囔着。
他桌上的牌,是一张小9和一张Q。底牌极有可能还是
一张小9。
“唉!我的春天哪儿去了...”
“老张,你真他妈是凯子。牌好的时候,你溜了。牌
不好的时候,你到硬要往上冲...”
“话多!我他妈就是一凯子!管得着吗?”
“甭赌气。老张,那可是钱,不是手纸。”
这一轮,没人跑路。
我想,如果下一张牌,我发到的是9或者是A,赌注一
定要再大一些。最起码,要打走一个人。
真邪门了,想啥来啥。
我得到的牌,果然是一张A 。
没什麽好说的了。穷追猛打。
“十万!”我说。
老张,沉不住气了。
他一边反反复复嘟囔着“我的春天没有了”这样一句
莫名其妙的话,一边不断地搓看着自己的底牌。
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犹豫半天。最后,终于决定
不再跟了。
“操!真他妈的背!背背家!”老张懊丧地把自己的底
牌甩在了台子上。果然是一张小9。
“刚才发那一张牌的时候,就不想让你去,靠!就是
不听,这下好了,白损失七万。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方老总,你他妈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张显然真的
是有点儿恼火了.
“好,好!我闭嘴,我闭嘴。”那位姓方的老总,边
说边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底牌。
“不就是十万嘛。跟了!”
“我也跟!”花老五说。
第五张牌发下来了。
我开始有点紧张。牌是扣着从和官那儿发出来的。这
是牌场上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最后一张牌,必须扣着发
给每个人。我将牌一点一点地搓开。露出了两个小小的平
头。我靠!真他妈的兴!是一张K。
我控制住内心的激动,极力保持着平静。
看样子,其余两位的牌也是够大的了。但决不会比我
的牌大。也就是说,这一把牌,我赢定了。
我估计,花老五应该是买到了两对。方老总则买到了
三条。但两人都不可能是豪斯。因为从第四张牌开始,他
们就已经没这种可能了.
于是,我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引他们上钩。
按照牌桌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一把牌,我的牌面最
大,是顺子面,应该由我来开价。
价如何开,开多少,这里边,是很有学问的。尤其是
在这种已经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如果把价开高了,有可能
把别人吓跑。得不尝试。可如果把价开低了,自然也不划
算。有点辜负了这把难得的好牌。
“说话呀,不敢说?你是真顺,还是想偷机?”
“哼!不敢说?明告你吧,我是在想,如何才能引你
们上钩!”我在说这话的时候,手故意做出了一种哆哆嗦
嗦的样子来。
“二十万吧。”我的嗓音里,明显地带上了一丝颤颤
的音。这倒不是我故意做出来的。是自己跑出来的。不过
的确是恰到好处。
也许正是由于我的这丝颤音,使他们都产生了一种错
觉--认为我是在投机。他们犹豫再三之后,终于都跟了进
来。
我们慢慢地掀开了自己的底牌。
“不好意思,真顺子!”
他们都有点傻了。
“王巴丹啊,王巴丹!你他妈的真是王八蛋!”
我微微一笑。
“靠!我刚才不都明告你们了吗?我是在想引你们上
钩的嘛。怪谁?谁让你们都不相信!我这人,特实诚!”
“哈哈!活该!”老张有点幸灾乐祸。
“你他妈脑子有问题?好像你没输一样?”方老总
也有点急了。
这一把牌,我赢了八十多万。
B
八月十八日。上午十点。
王巴丹的口袋里,还有万把块钱。他决定先去喜来登
洗个桑拿浴,让身体彻底的放松放松。然后,去香格里拉
美美地吃上一顿那儿的西餐。再在那儿,开上一间房,晚
上...
想到这儿,他有些犹豫。
是把菁柔叫出来陪自己呢?还是在喜来登叫一小姐?
最后他决定,还是在喜来登叫个小姐陪陪自己吧。他
想彻底地放纵一下自己。
王巴丹拿出手机,拨通了菁柔的电话。
“喂。菁柔。我是巴丹...”
“谁?听不清楚...”
“王巴丹!”
“哇!你声音那麽大干吗呀?”
“听着。我今儿要去深圳。”
“什麽时候?”
“现在。马上就走。”
“我去送你吧?”
“不用了!又不是去三兆(火葬场),送什麽送?我
说啊,你这些天,没事多去我老爷子那儿看看。给招呼招
呼。就这了。白!”
王巴丹挂断了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喜来登大
酒店。
这家五星级的大酒店,果真是名不虚传。里边的小姐
一个比一个漂亮。
王巴丹径直奔健身房而去。
“先生。就一位吗?”
王巴丹点点头。
“给找个小姐吧。”
“对不起。先生。我们酒店不能提供这样的服务。不
好意思。”
“靠!你是该不好意思!”
“真的。对不起,先生!”
“我他妈不是什麽好鸟!更不是条子!我已经来过好
多次了!”
“不好意思。请问先生,您有会员证吗?”
“没有!靠!你的记性可真好啊!忘了?我上次不是
还给过你五百块钱的小费吗?”
“五百...?”
“就在上个月。我和几个哥们一起来的。最后,每人
给你了五百...”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真想起来了?”
“不好意思。先生。最近,查的比较紧...”
“没关系!上次的那位小姐还在吗?叫什麽来着?叫
咪咪吧?成都来的!”
“不好意思。先生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有几位小姐还
没起床。”
王巴丹走进了一个套间里。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小
姐们一般来说,都坐在里边的那间屋子里整装待发。靠着
外面这间屋子的墙面上,正中央镶着一块很大的玻璃。这
种玻璃很奇特。里面看不到外面,而外面则能看到里面。
从这面玻璃墙望进去,里面坐着十几位小姐。看得出
来,都是刚刚才起床。
她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照着化妆盒里的小镜子,往
自己的脸上,涂抹着什麽。
应该说,她们长的都不错。而且,个头儿都很高。也
很苗条。
大概是因为她们都还没有觉察到此时外面已经有人在
虎视眈眈的缘故吧,她们一个个都显得很轻松。
上一次她们可不是这样啊。王巴丹心想。一旦有客人
来了,她们首先便会冲着那面看不到外边的玻璃墙,争先
恐后地露出她们极其职业化的媚笑。然后,便会竭尽全力
地使出自己浑身的招数。要麽抬腿弯腰骚姿弄首;要麽故
意双臂后抱,高高挺起自己的胸脯。总之,花样繁多。一
个个都恨不得一下子就扑到客人的怀中。
当然,她们的这种作派,并非是出于本能,而纯粹是
职业需要。
“真他妈的敬业!比那帮子球员们强多了!”这是王
巴丹那时的感想。
王巴丹细细地扫描着坐在屋里的这些小姐。在靠近墙
角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位叫咪咪的小
姐。
“就那位小姐吧。”王巴丹用手指了指。
“好的,先生。您先进去,小姐随后就到。”
王巴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了桑拿服。他坐在沙
发上,点燃了一根烟。
“先生,你好。”声音甜甜的,怪怪的。
“你好!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啦!大老板嘛!”声音还是甜甜的,怪怪
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我说,小姐啊,说话别再啦呀啦的。好吗?听起来
怪难受的。我记得,你上回不是这样的啊。”
“可以啦...”
“又来了?”
“嘻嘻。不好意思啦...”
“算--啦!”
“先生很有意思啦...”
“记得我上次临走时,都给你说了些啥?”
“先生,说什麽啦?”
王巴丹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靠!这儿的小姐怎麽
会记得我呢?每天都有那麽多的人来找她。分得清谁是谁
吗?没把哪个生了杨梅大疮的家伙认成我,就算是谢天谢
地了。
“先生,你先去洗吧。我在按摩房等你。好吗?今天
我有点不舒服。桑拿房里太热了。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可
以吗?先生,别生气啊。我不说‘啦’了。”
“好吧。”
“谢谢先生...”那个“啦”字,终于没有出来。
王巴丹提了一桶凉水,钻进了桑拿房。他朝炉子上浇
了一瓢凉水。屋里,立时雾气腾腾。
他解开衣服上的带子。直挺挺地躺在木台上。
那台镶嵌在桑拿房墙面上的电视,这会儿正在播报新
闻。
“八月十八日,平安无事。末世邪说大破产。今天是
八月十八日,传说中的天体大十字,将在今天出现...”
世界末日?我他妈怎麽就把这事都给忘了?
王巴丹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刚刚还在身上游动的那一
份轻松,顷刻间,便无影无踪了。
他开始感到了一阵沉重。一个月来,这是第一次。他
破产了。莫名其妙地破产了。破产意味着什麽?他没有想
过。或者说,他没有好好地想过。几年来的辛苦,几年来
的努力,全没了。不是战死了,而是被阉割了。不是被别
人阉割了,而是自己把自己阉割了。
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俗话“来得容易,去的也容
易”吗?我他妈来的也不容易啊!可为什麽去的就这麽容
易呢?
搞不明白。搞不明白。
“荒唐!我他妈真荒唐!”王巴丹给自己的身上狠狠
地浇了一瓢凉水。
汗出的差不多了。王巴丹出了桑拿房,跳进了外面的
温泉里,继续泡着...
一夜之间,输掉了三百多万。傻逼啊,傻逼!我真他
妈是大傻逼!
王巴丹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按摩房里,那位叫咪咪的小姐正坐在床上抽烟。
“先生,泡好了?”
“好了。”
“哪,开始吧?”
说着,小姐掐灭了烟头,开始脱衣服。
“先生,喜欢什麽样的服务啊?”
“看来,你真的是把我给忘了...”
“不好意思...”小姐硬是把“啦”字,又给咽了回去。
“你就看着办吧。”
“只要,别让我用嘴...什麽样都行。我听先生的。”
小姐已然是一身短打扮了。一条粉红色的胸罩,一件
小的不能再小的粉红色短裤。
“别再脱了。给我踩一下后背就行。”
小姐上了床。手握着顶上的把杆,站在了王巴丹的后
背上。用脚来回地踩着。
“先生,您生气了?”
“没有啊。”
“那你怎麽...?”
“哦。晚上再说吧。对了,晚上我想,带你出去。怎麽
样?放心。不会亏待你。”
“出去?老板可能不会同意...”
“为什麽?”
“怕出事...最近,查的比较紧。”
“没事。我带你去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什麽地方?”
“香格里拉。”
“哇塞。那个地方的西餐,好好吃耶!”
“那就一块去吃吧。”
“就怕老板...”
“五千。怎麽样?”
“五千?真的?我想想...”
“想好了,晚上七点,咱们在香格里拉西餐厅见!”
“好了啦。”那个“啦”字,一不留神儿,又从她的
嘴里溜了出来。
她也不由地吐了一下舌头。
b
七月十八日,凌晨零点三十分。凯悦阿房宫酒店总统
套房。
钱这玩意儿,真他妈的神奇。他的确能让一个人的欲
望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急速地膨胀起来,变得越来越贪婪。
望着眼前我刚刚赢来的那八十多万,我的脑子里,竟
是一片空空荡荡。
老张又派人回自己的公司去取钱了。
花老五和方老总的台面上,钱还不少。估计也有个七
八十万吧。
我让苟实在旁边将我赢来的钱码整齐,放好。
下一把,无论发给我的是什麽牌,我都啪斯。我想。
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
老张派去取钱的小马仔拎着一个精制的黑皮箱气喘吁
吁地回来了。
“最后五十万。输完拉倒。”老张说着,便将皮箱里
的钱“哗”的一下全到在了台子上。
“开始吧。”
和官开始发牌。
我没有看底牌。
其余的人都在搓牌。
对于赌徒而言,搓牌实在是一种享受。很刺激。有点
象做爱时的那种摩擦。当然,一阵紧张的摩擦过后,有的
人得到了满足,有的人则很失望。
搓牌也是一样。
花老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底牌放在了自己那张明牌
Q的下面。
方老总面上的牌是一张A。
老张还在紧张地一点一点地搓自己的底牌...
我的面上是一张10,底牌没看。我随手扔了一万。
“一万太少了吧?”方老总说。
“五万。”
“五万就五万。”老张跟了。
花老五没吭气儿,也扔进去五万。
“五万太多。不去了。”我把底牌一合。
坐在我旁边的苟实,将我的底牌拿起,让我悄悄地看
了一眼。靠!是一张10。
我有点后悔。
这一把,我要是跟去了,很有可能还是我赢。
老张的鼻子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把你的鼻涕擦了吧。”方老总说。
老张的鼻子本能地一吸溜。
花老五还是那样不动声色。不过,看情况,他这把牌
应该还不错。
靠!这帮哥们儿,平常里一个个衣冠楚楚,人五人六
的。这会儿,都他妈的原形毕露了。
人说,培养一个真正的贵族,得需要三代人连续不断
地共同努力。说的真没错。我们这一代人,注定是做不了
贵族的。因为往上数三代,基本上都是些农民。好一点儿
的,也就是一土豪劣绅。所以说,钱再多,也不灵。照样
当不了贵族。顶多没事时,装装样子,唬唬别人而已。自
己到底是个什麽东西,自己还能不清楚?我想。
方老总,八十年代末毕业于北方工大。学的是计算机
专业。现在经营一家规模不算小的计算机软件公司。据说
现在的个人资产,已超过千万。
至今独身。
老张,八十年代末毕业于西北交大。学的是生物工程
之类的专业。毕业后,南下广东,在一家药厂给资本家打
了几年工。前些年,回到老家自己开了一间药厂。据说生
意还不错。个人资产也应该超过千万。
离异。
花老五,北师大中文系肄业。据说和八九年春夏之交
的那场风波有关。肄业后,便一直流窜于各地倒腾外汇外
币。后来,又开始职业炒股。发了大财。不过,前些年由
于股市崩溃,他也就跟着倒了大霉。个人损失可能已超过
千万。现在他的手里究竟还能剩下多少钱,没人能说得清
楚。估计就是他自己可能也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过,这
家伙神通广大,黑道白道都通。今儿这几位手里拿着的五
六百万港纸,都是经他手从银行给套出来的。也就两天时
间。而且是平价。
离异再婚。
我,王巴丹。九十年代初毕业于西南美术学院。毕业
后,在一家著名的杂志社里做了一年美编。九六年辞职下
海,自己开了一间艺术品拍卖行。现在个人资产估计在三
百万左右。其中一百余万为固定资产。和上面的几位大哥
相比,我是名副其实的小弟。不过,我自认为,自己敛财
的速度也并不逊色于他们。就是辛苦了一些。可干什麽不
辛苦呢?泡妞也辛苦啊.
至今未婚配,仍是孤家寡人.
“十万。”方老总说。他面上的牌,是两张 A,两张
小9。
老张又跑路了。他最后一张买来了一张小 9。面子上
已经是“五大片(AK9)”了。
花老五看了一下自己的底牌。然后,缓缓地将自己台
前大约有三四十万,全部推到了台子中央。
“梭了!”
“是三头Q ?”方老总抓耳挠腮。“靠!少打一点不
行吗?”
“方老总真想看看我的底牌?”
“想看...”方老总显得有些犹犹豫豫。
花老五微微地笑了一下。“那好吧。少打一些,就二
十万吧。”
“靠!还是不看了的好!”
“真不看了?”
“不看了!”
“可别后悔啊!”
“你就甭他妈的学王八蛋诈我了...”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花老五一把将台子中央
的钱,全揽了回去。
凭我的直觉,花老五这一把牌绝对是在偷机。
方老总急不可耐地掀开了花老五的底牌。花老五果然
是偷机。他的牌,只有面上的一对Q。
“我说,你别后悔嘛。”花老五边整钱,边对方老总
说。自然是一脸的得意。
方老总没说话。但谁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正在
懊悔不已。
“靠!这小子机偷的真好!高!”老张显然又在幸灾
乐祸.
看样子,花老五这家伙才是我今晚真正的对手。千万
小心此人。我在心里暗暗地提醒自己。
说到我们这几个,也算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在两年
前的一次中西部地区经贸洽谈会上,我们彼此相识了。从
那儿以后,我们便常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自然也少不了在
一起打打麻将,玩玩纸牌。
基本上,每个月,有那麽一两次。
当然,以前在一起打麻将,玩纸牌,输赢也就是个一
两万。最多也没有超过十万。纯粹是为了消遣。因此,每
个人也都表现的极有绅士风度。从来也没有谁为输赢真正
的红过脸。
凯悦阿房宫酒店的这间豪华的总统套房,是我们的根
据地。因为这里相对来说安全一些。基本上没有条子来骚
扰。账单自然是由赢了钱的那位来结了。
一个月以前,输钱之后有点发急的老张提议,下次玩
一回大的。每人至少带一百万。现金支票都可以。
那天,打牌的结果,是三归一。
方老总赢了钱,正在兴头上。所以,就第一个说,我
没意见。多大都行。谁怕谁?
花老五也没什麽意见。也许,在他的心里,早就有这
个企图。
我呢,自然有些心虚。
因为论财力,我根本就不是他们几位大哥的对手。一
百万,可真他妈的不是个小数目。他几乎是我全部资产的
一半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王巴丹,你他妈说话呀。”老张在催我。
“我...”
“悚了?”
“一百万,怎麽带啊?太多了吧?”我在努力地寻找
着借口。
“换成千元一张的港纸。”花老五说话了。“你们把
钱,打在我的账号上,我来办这事。放心!绝对平价。两
天搞定。”
“这主意好!”又是方老总第一个表示赞同。
“打到你的账号上?你不会黑吃黑,把哥几个的钱给
私吞了吧?”老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花老五有些不高兴。“要这样想,我他妈的真无话可
说。”
最后,还是方老总一锤定音。
“就这麽着吧。下周一,咱都把钱打在花老五的账号
上。花老五周三前,将港纸按平价如数交到各位手上。周
六晚上十点,咱们准时在这儿集合。踢死一个就散摊!”
“大家要是信得过我。每人就打一百一十三万人民币
到我的帐上,换一个整数。一百万港纸。”花老五说。
说实话,那时我的确很矛盾。
一方面心虚,一方面却又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主要
是来自于那一百万对我的的诱惑,以及我对自己牌技和运
气的自负。
想想看,每人一百万,四个人可就是四百万。机会均
等。说不定,这四百万就是为我准备的。
冲动,外加一种强烈地虚荣心。最终使我稀里糊涂的
就随了大流。
忐忑不安又兴奋莫名。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始终处于
这样的一种状态之中。
应该说,现实生活中真正的赌博和电影电视中那些虚
构出来的赌博,完全是两码事。一个纯粹是真刀真枪玩儿
命,一个是全他妈的扯淡。什麽偷牌换牌变牌等等,这些
个老千伎俩,绝大部分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导演臆想出
来骗人骗钱的把戏。
我从来就没信过那些玩意儿。
这一把,又是花老五笑到了最后。
我已经连续三把牌,没有跟去了。
老张又开始都嘟囔囊,一脸的不高兴。
方老总相比起来,表现的还算平静。
由于老张新取来的钱,全都是百元一张的人民币,所
以,台面上的钱,越发地显得多了。
牌场有时就是这样,事前人们的许多约定,往往一到
实际场合,马上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比如,来之前,大伙都说了,踢死一个就结束。老张
已经被踢死了,可就是没人说结束。
方老总大概是因为自己也输了。所以,当老张派人回
去去“挑水”的时候,他装得跟没看见似的。花老五由于
没赢多少钱,估计心有不甘。所以,他也没有吭气儿。老
张就更不用说了。他自然不会愿意就这麽结束了。
于是,我们从前的约定,等于放了个屁。
尽管我觉得很不舒服。但一看到老张那可怜兮兮的样
子,心里难免就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赢了钱就走”这
样的事,我实在做不出来。另外,或许在我的潜意识中那
种贪婪的欲念也在作祟吧。所以,我也没有吭气儿。
又一轮,开始了。
我决定,看情况,再猛冲几把...
C
八月十八日,晚上七点。香格里拉酒店。
咪咪如期而至。非常准时。的确让王巴丹有了些许的
慰籍。尽管他也明白,咪咪的准时,并非是因为自己的魅
力所致。
咪咪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紧身连衣裙。领口很大,呈
一字状。把她的那对饱满的乳房绷得紧紧的。给人一种随
时都有可能全部“爆”出来的感觉。很性感。
唯一令王巴丹有些不快的是,咪咪把她原本也很性感
的嘴唇涂成了黑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去趟洗手间吧。”
“先生,你要干吗呀?”咪咪一脸的疑惑。
“别往别处想。去把嘴唇上的黑颜色弄掉。”
“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别以为了。去吧!”
咪咪很听话地去了洗手间。
现在正值旅游旺季,西餐厅里的客人很多。绝大部分
都是老外。白的黑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王巴丹坐在餐桌边,抽着烟。百无聊赖地望着那些循
规蹈矩,正在细嚼慢咽的老外。
“嗨!现在怎麽样?”
咪咪回来了。嘴唇变成了粉色的。
“好多了。”
咪咪坐了下来。
“不喜欢黑色?”
“只是不喜欢黑色的嘴唇。”
“为什麽?”
“过敏!”
“哇!先生好奇怪啊!”
接下来,咪咪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对王巴丹讲起自己的
老板是如何的不让自己出来自己又是如何地软磨硬泡终于
跑了出来。言语之中,自然没忘了时不时地点一下自己出
来这一趟所遭受到的经济损失。
王巴丹心里非常明白,咪咪说这些话的真实含义。他
能理解。因为咪咪就是靠此为生的。
“我不会亏待你!”
“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来了呀。”
“咱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好啊!”
这儿的西餐,是自助形式的。王巴丹和咪咪各拿了一
个盘子,去盛菜了。
咪咪显得很兴奋。每样菜都盛了很多.
“能吃完吗?”
咪咪点点头。
“哇!还有冰激淋啊...”
“那个,到最后再吃吧。”
咪咪回到座位上,闷着头,大嚼起来。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多吃点儿。”
不知怎麽搞的,此时,王巴丹的心里,竟觉得咪咪有
点可怜。靠!你才可怜呢!他暗暗地骂了句自己。
“就是这刀啊,叉啊的,不方便。”咪咪说。
“用手抓着吃。”
“可以吗?”
“有什麽不可以的?”
“那好吧。”咪咪真的上手了。
王巴丹这会儿,却没了胃口。他放下手中的刀叉。静
静地看着咪咪狼吞虎咽。他有点羡慕。
咪咪以极快的速度解决完了一大盘菜。她用餐巾擦擦
手,擦擦嘴,站起身来,又准备去盛菜了。
“喂。你怎麽不吃啊?”
王巴丹笑笑。“你都替我吃了啊。”
“是吗?你不是说是自助餐的吗?那我不去了。你快
去吃吧。”咪咪真的又坐了下来。
“呵呵。和你开玩笑哪。去吧。我不想吃。”
“那个排骨和馅饼,好好吃耶。我给你弄一点吧?”
“不用了。你去吃吧。”
“你真的不吃啊?那我去了啊?”
“去吧。”
若不是咪咪的脸上化的妆,有些过分地浓艳。外人一
定不会想到她是一位风尘女子。
有时候,她显得特天真,特无邪。王巴丹想。这种天
真无邪,决不会是装出来的。与她的职业无关。也许这正
是王巴丹之所以喜欢咪咪的原因吧。他说不清楚。
“我能吃吧?”
王巴丹笑笑。
“吓着你了吧?嘻嘻...”
咪咪终于吃完了,也吃饱了。她和王巴丹一起走出了
西餐厅,上了八楼。
进了房间,王巴丹问,“要不要洗一下?”
咪咪调皮地眨眨眼,“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次。都快
把身子洗烂了。”
“还是洗一下吧。”
“好吧。”
咪咪把连衣裙脱掉,穿着胸罩和短裤,进了洗手间。
王巴丹打开房间的门,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
外面的把手上。
不一会儿,咪咪从洗手间出来了。一丝不挂。
“你也洗一下吧。”
“嗯。”
赤身裸体的咪咪,没有丝毫的羞涩。她一边用毛巾擦
拭自己的身体,一边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只保险
套放在桌上。她那旁若无人的神态,以及她那多少有些职
业化的做派,一下子便把王巴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稍
稍地感到,有些失望。
当王巴丹洗完出来,咪咪早已拉开了被子,正躺在床
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赵薇睁着她那双令人吃惊的大眼睛,正在大
呼小叫地胡言乱语着什麽。
“你喜欢看还珠格格?”
“嗯!”
“有什麽好看的?”
“就好看!我们那儿的人,都喜欢看!”
王巴丹摇摇头。
咪咪的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让王巴丹又一次远离了
现实。他感到有些恍惚。
“来呀!躺下一起看!”咪咪把自己的身子,往里挪
了挪。“以前老没时间看。今天让我把她看完。好吗?求
你了...”
“没说不让你看啊。你看。”
恍惚,还是恍惚。
“你真好!”咪咪跳起来,亲了王巴丹一口。
王巴丹上了床。咪咪用手搂着他的头,不时地用嘴巴
很随意地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把自己的头,枕在咪咪的肩
胛上。他觉得很轻松。
咪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忽而眉头紧锁,忽而又
不由自主地“咯咯”大笑。一付天真模样。
王巴丹闭上眼,静静地躺着。他用手轻轻地摸着咪咪
的身体。很光滑,很细腻,也很有弹性。他似乎忘记了咪
咪的真实身份。他从咪咪的身体上,嗅到了一种沁香的气
味。令他陶醉,令他痴迷。
他想摸咪咪的乳房。可当他把自己的手放倒咪咪的乳
房上的时候,咪咪却把他的手轻轻地挪开了。
“让我把这一点看完。好吧?求你... ”咪咪的声音
很柔很柔。
王巴丹的手,不动了。
“真乖!”
那个破电视剧,终于演完了。咪咪长出了一口气,显
得有些意尤未尽。
“你说,皇上真的会杀了还珠格格吗?”
“怎麽不会?”王巴丹挪了一下身子,“皇上嘛,想
杀谁,还不是他说一句话的事。”
“那,还珠格格可就太可怜了!”
“有什麽可怜的?整天就知道大喊大叫无事生非。象
个白痴。不杀她杀谁?”
“你心肠真狠!”
“是吗?那我可太高兴了!”
咪咪不解地望着王巴丹。
“我他妈以前就是因为心肠太好了。才... ”王巴丹
忽然觉得,说这话,特没劲。他闭上了嘴。
咪咪有点不知所措。她不敢吭气儿。
王巴丹拍拍咪咪的后背。
“没事。”
咪咪这才又活跃起来。
“傻丫头!也不想想,皇上要是真的把还珠格格给杀
了,这戏还怎麽演下去?”
“对啊!还珠格格死不了了。真好!”
此时的王巴丹,仿佛已经完全地进入到了一个虚拟的
世界中。他更加的恍惚了。他想永远地躲在里边。
“哇!你?没反应啊。嘻嘻...”
王巴丹没说话。
“让我看看你的小弟弟。”咪咪悄声地说。有几分调
皮。“哇!真乖耶!”又有几分天真。
电视里,又开始播报新闻了。还是有关那些发轮功之
类的东西。王巴丹用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咪咪用嘴巴亲吻着王巴丹的胸脯。很温柔。完全不象
是在逢场作戏。她的手又一次伸向了王巴丹的下身。
“咦?小弟弟有反应了耶。”
王巴丹还是静静地躺着。咪咪翻到了他的身上,不停
地吻着他的脖子。她和他的身体,也都在不停地扭动。
“我,想小便。”王巴丹翻身,下了床。
“我也去。嘿嘿!”咪咪也一起下了床。
两条赤裸裸的人体,映在了洗手间的镜子里。他们都
看见了。他们都有些冲动。
王巴丹一把抱住了咪咪。于是,两人就在洗手间里亲
吻了起来。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咪咪紧紧地拥在王巴
丹的怀里,象是在喃喃自语。
王巴丹用力地抚摸着咪咪的全身。
“上床吧。”咪咪说。
王巴丹抱起咪咪,把她放在了床上。
然后,他站在床边,弯下腰,轻轻地亲吻咪咪浑圆的
乳房...
咪咪的身体,开始颤栗起来。嘴里也开始发出一阵阵
轻微的呻吟声。
“来吧!上来吧!”咪咪的脸红红的。比化妆时,漂
亮了许多.
“嘀嘀嘀”床头的电话,响了。
咪咪吃了一惊。
c
七月十八日,凌晨两点整。凯悦阿房宫酒店总统套房。
我是一对J。
老张的面上,是一张K。
方老总的面上,是一张9。
花老五的面上,是一张Q。
方老总打了一万。
花老五跟了一万,又加了一万。
老张跟了。
我也跟了。
“不去了。不去了。”方老总把自己的底牌一合。
我又拿到了一张J。
老张是一张A。
花老五是一张10。
我不动声色,只打了两万。
厄运,也许正是从这两万开始,毫不留情地降临到了
我的头上。事后,我一直在想,此时只打两万,绝对是个
错误。而且,这个错误,可能是我这一生中,犯的最大的
一个错误。如果那时我不是那麽地贪心;如果那时我能好
好地分析一下形势;如果... 我以后的情形,一定会是另
外的一种情形。
可是,世事中,哪来的那麽多的“如果”呢?
老张跟了。
花老五思忖片刻。然后,也跟了两万。
我分析,老张不会有什麽好牌。因为他要有好牌,决
不会这麽老实。可能早把价码升上去了。他之所以还要跟
着去,无非是看好K A 两张牌。目前面上,还没有出来这
两张牌。
花老五,搞不好,已经有一对牌了。很可能就是一对
Q 。他第一把牌,之所以只加打了一万,完全是因为忌讳
老张的牌。他怕老张阴他。
当第三张J ,发到我的手上的时候,我是想过多打一
些。但转念一想,打多了,不就等于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了
大家吗?不如阴着打。让大家都来。这样不就能赢得更多
一些吗?我对自己这一把牌,很自信,很自信。
第四张牌发下来了。
我是一张K。
老张是一张9。他的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的了。
花老五是一张10。
这个时候,我更加地自信了。这一轮牌,还是由花老
五开价。我很主动。我想,无论他打多少,我都是要全梭
的。如此一来,老张肯定会跑路。花老五跟了更好,不跟
也行。因为“锅”里这时,少说也有十几万。再加上这一
把,应该不会少于二十万。
我很激动。
我想抽烟。
我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了一支香烟,放在了嘴上。可
忽然发现,我的打火机,不见了。
“五万。”花老五开价了。
我站起来,到处找我的打火机。
“哎!巴丹,人老五打了五万,你去不去?”老张拍
了下我的肩膀。
我坐了下来。
“谁见我的打火机了?”
“什麽打火机?这麽值钱?”老张说着,把自己的打
火机递给了我。“先打牌,先打牌。”
我没有用老张的打火机。我让苟实用他的打火机,给
我点着了烟。
“帮我找一下打火机。”我对苟实说。
在牌场上,我特别忌讳用别人的打火机,也不希望别
人用我的打火机。说不清楚为什麽。只是感觉到,那样不
好。
“去不去?”花老五也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是他今晚
第一次露出的不耐烦。说明此时的他,也开始紧张了。
“去!当然去!”接着,我装模做样,自言自语地念
叨着,“老五可能是一对10。老张可能是一对A。”
“别废话了!去,就打钱!”
“想想不行吗?”我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靠!有你这样想的吗?我都快睡着了。”
“是吗?那就五万之后,全梭了。”我把自己台上的
钱,全都推倒了台子中央。“有一百一十万。”
“妈的!你疯了?”老张大叫起来。
我看见花老五也有些吃惊。
不知什麽缘故,我的手开始有点发抖。这次不是故意
做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不安。说不清楚
是为什麽。
“打火机找到了吗?”
苟实摇摇头。
一瞬间,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的手,抖的更厉害了。好像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似的。
老张不出预料地跑路了。
花老五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老总也睁大了眼睛。“有意思,有意思。这牌有意
思!肯定都他妈的咬住了。”他在嘟囔着。
半晌,花老五开口了,“巴丹,少打一些行不?”这
也是他今晚第一次给别人回话。
我摇摇头。“不能少打。你要不去就算了。”
因为方老总和老张,都已经跑路了。这把牌,就剩下
了我和花老五两个人。我也已经开了价。花老五把自己的
底牌打亮了。他果然是一对Q和一对10。
“这牌要是不去,太他妈的可惜!”
尽管我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底牌。可当他把自己的底牌
翻开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这时,我的那种不祥的预
感,变得更加的强烈。就好像马上要成为了现实。
“谁他妈的见我的打火机了?”
“靠!你他妈的真有病啊!这把牌赢了,能买多少打
火机?够开个打火机厂的了!”老张说。
花老五还在犹豫。
“去不去?说个话!”我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发急。
“你无非是三条J 。实际上,咱俩都买一张牌。我的
牌,未来也不错。Q 和10都没出来。再问一遍,能不能少
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于是,我丧失了最后的一个机会。我的这个摇头,把
自己“摇”向了深渊。这是后话。
“不商量?”
“不商量!”
花老五站起身来,点了一根烟。两眼死死地盯着桌面
上的牌。一根烟,一会儿的功夫,便所剩无几了。他把烟
头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掐灭。
“妈的!豁出去了!跟!”
他这一跟,我的心,忽然间,沉了一下。是自由落体
时的那种感觉。
这把牌,应该说,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赌。尽管我的
牌,好于花老五的牌。但这种好,仅仅是目前而已。下一
张牌发出后,可就真不一定了。情况就可能出现逆转。因
此,当他说出“跟了”的那一瞬间,我的确有些后悔。也
许,和他商量将台子中央的钱分了,是最好,最明智的选
择。
第五张牌,发下来了。
我用不住颤抖着的手,慢慢地搓开了牌。我一看,不
禁大喜过望。是一张K。
也就是说,我已经是“豪斯”了。
我猛地将牌甩在台面上,忍不住大叫“天助我也!天
助我也!”
方老总和老张也不住地啧啧称奇。
“这狗日的命真好!”
花老五还在搓着自己的牌。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许
多细小的汗珠。亮晶晶的。
“别搓了!哥们儿!我赢定了!”
我真的有些得意忘形。脑子急速地在膨胀。
老张也说,“老五这把牌,肯定输了!”
我向台子中央,伸出了手。
“别急!”花老五慢悠悠地说了句。“肯定?啃屁股
去吧!”
这一句慢悠悠从花老五嘴里出来的话,我听了,不啻
为一声炸雷。
“老五,咱别开玩笑。”我战战兢兢地说。
“没开玩笑!”
花老五将自己的牌,轻轻地铺在了台面上。
一阵惊呼。
我几乎晕过去。
花老五最后一张牌,竟然是一张Q。也就是说,他是Q
的“豪斯”,而我则是J 的“豪斯”。很显然,我的牌没
他的牌大。
花老五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像在祈祷着什麽。
我的眼睛,睁的很大很大。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苟实!”
我几乎是在喊,“给我找打火机!”
没人吭气儿。连老张也闭上了自己的嘴。
恍惚之中,我看着花老五慢慢地把台子中央的钱,全
揽到了自己的台前。我只觉得胸口有点恶心,想吐。
“找打火机。找打火机。”
我的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这一把牌,我不但输完了赢来的所有的钱,而且,连
自己的本钱,也输了五十万。
我将剩下的五十万本钱,恍恍惚惚地放在台面上。接
下来的一把牌,我没有跟着去。我在极力地稳定自己的情
绪。
“没关系。不就是一把牌吗?我还有五十万。我还有
机会!”我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张不说话。
方老总也不说话。
苟实还在满世界地寻找着我的打火机。
花老五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
D
八月十八日,晚上十一点三十分。香格里拉酒店。
王巴丹拿起了电话。
“喂。找谁?”
“对不起!客房服务。”
“请你们不要骚扰!我已经休息了!”
“对不起!客房服务!”
“我已经休息了!”
“先生...”
王巴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谁呀?”咪咪问。
“神经病!说什麽客房服务。”
“啊!”咪咪大叫一声,连忙爬下床,抓起自己的连
衣裙,就穿了起来。胸罩和裤头,都没顾上穿。
“赶紧穿衣服!快!”咪咪慌乱地对王巴丹说。“这
时候酒店打客房服务电话,就是在告诉你,有条子来检查
了。我们那儿,也是这样。”
王巴丹也有些慌了。他急急忙忙地穿上了衣服。
咪咪边穿自己的裤头,边对王巴丹说,“记住,我叫
刘小青。四川绵阳人。今年二十一岁。我的家里,有父母
和三个妹妹。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们认识有一个月。我现
在在喜来登酒店做服务员。你哪?快点告诉我。”
“我叫王巴丹。今年二十八岁。本地人。在古都艺术
品拍卖行当老板。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我们怎麽认识
的呢?”
“在我们那儿吃饭认识的。上个月的二十七号。记住
了没?”
王巴丹点点头。这日子,他记得太清了。一辈子可能
也忘不了。
“千万别乱说啊!”此时的咪咪,显得非常的可怜。
“你放心,我不卖你的!”
正说着,有人敲门了。
咪咪和王巴丹都紧张了起来。
“别乱说!”咪咪最后一次提醒王巴丹。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胸罩,还在桌上扔着,她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抓起胸罩,塞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王巴丹打开了房门。
果然是公安局的人来查房了。
咪咪和王巴丹,极力地保持着镇定。
“身份证。”
王巴丹和咪咪,分别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叫什麽?”
“王巴丹。”
“你哪?”
“刘小青。”
“哪人?”
“四川绵阳。”
“你?”
“本地人。”
几个公安开始在房间里,东瞅瞅,西望望,翻翻这儿
翻翻那儿。
“你们两个是什麽关系?”
“朋友。”
一个公安还特意揭起了床上的被子,仔细地看了看下
面的床单。然后,又转到了卫生间。
“对不起!请你们两个和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
“分局。”
“干吗?”
“了解点情况。”
“在这儿不行吗?”
“走吧。”这位公安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又没干啥,干吗带我们去分局?”
“没人说你们干啥呀。别心虚嘛。”
“谁心虚了?”
“走吧,走吧。”
“我不去。”咪咪说。
“走吧。咪咪。没事的。”王巴丹说。
“你们带上自己的东西。”
咪咪想起来了,自己刚才从包里拿出的安全套,现在
还放在桌子上,忘收了。这会儿,公安可能已经发现了。
她一把拉住了王巴丹的手,望着王巴丹。她极力想用
自己的眼神,告诉王巴丹“死死咬住,千万别乱说。”
王巴丹似乎也想到了。他用力地握了握咪咪的手。
他俩手拉着手,跟着几个公安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酒店门前的时候,王巴丹发现,这里已经站了许
多男男女女。他们有的一本正经,有的披头散发,有的故
作镇定,有的略显慌乱。
靠!这一网,打的可真多。王巴丹心想。
人哪,要是真的倒了霉,那倒霉的事,准会接二连三
地到来。任凭你如何努力,挡都挡不住。
王巴丹坐在警车上,不住地在想,自己这一放纵,不
是他妈的输了个精光,就是给放到了警车上。操他妈!真
是倒霉到家了!哎!运气背,不能怨社会啊!
车上有几位的手上,还铐着铐子。王巴丹看见了。他
这才有了一些安慰。自己比他们还强点儿。于是,他坐直
了身子。他甚至想伸一下懒腰。
“头低下!”一位公安朝他吼叫。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低下了头。这个时候,他才意
识到,自己和手上带铐子的那几位,实际上,并没什麽区
别。自己之所以没被戴上铐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铐
子不够用。
咪咪用脚悄悄地踩了一下王巴丹的脚。
王巴丹瞥了一眼咪咪。接着,也用自己的脚踩了一下
咪咪的脚。
“放老实点!”
王巴丹的头上,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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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凌晨三点。凯悦阿房宫酒店总统套房。
我想去洗一把脸。可当我走进了洗手间,不知怎麽搞
的,却脱下了裤子,坐在了马桶上。一时半会,我都没反
应过来。
接着,我习惯性地按了一下马桶边上的冲水按钮。一
股暖暖的水柱,直冲自己的屁股而来。
我吃了一惊。这时,我才发现,我坐在了专门用来冲
洗屁股的马桶上。一般来说,这是女人用的玩意儿。
我连忙站起身来,用毛巾擦干了屁股。
妈的!真不吉利。
“巴丹!你是不是掉到马桶里了?”外面,老张在叫
我。
我匆匆忙忙地洗了一下手,走了出去。
牌,已经发下来了。
我极力装出一付平静的样子。我害怕被别人看出自己
的失态。那样的话,太没面子了。然而,我的心里,却怎
麽也平静不下来。乱糟糟的。我还是无法忘记刚刚的那把
牌。
别人打了一万,我随手也跟了一万。
我还在想,刚才那把牌发到第三张牌的时候,我要是
打多一些多好?那时就把老张打跑,花老五也就买不到那
张害人的Q 。他自然也就无法赢我。
我想扇自己几个耳光。后来,我干吗还不听花老五的
劝告?
别人又打了一万,我也又跟了一万。
阿弥托佛!老天保佑!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凡是能
想到的神,我都拜遍了。甚至连李洪志,胡万林,我都想
到了。也都拜了。然而,我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已经在发第四张牌了。
我又一次走进了洗手间。
“这家伙,肾虚。“我听见老张在我背后说。
我站在马桶边。呆呆地,半天也没能尿出来。可我确
实想尿。没办法,我只好把家伙收回去。洗了洗手,又走
了出去。
“苟实,出去给我买个打火机。”
“这麽晚了,哪儿还有啊?”
“门口有个夜市。到那儿看看。”
苟实出去了。
看样子,老张这把牌不错。他满脸红光。这种人,唬
不了别人。一切都写在自己的脸上。
他打了五万。
别人都不去了。
而我却给“锅里”扔进了五万。扔进去之后,我才反
应过来,自己原本也是不跟的。
我他妈真的犯晕了。
“这把牌,我是不跟的。扔错了。”我说。
“扔错了?别他妈开玩笑了。我都不知道扔错了多少
把了。”老张很认真地说。
“你他妈嘴放干净点。我又没说要把钱拿回来。”
“靠!你想拿,拿的回去吗?”
不说了。和这种人有什麽好说的?
这时,我忽然感到,自己极度地厌恶老张这个人。继
而,我又开始后悔当初把老张踢死时,自己没有提出撤摊
走人。
这一把牌,老张赢了。
他嘴里的话,也跟着,又多了起来。
“瞧你他妈刚才的那个熊样儿。真他妈小人!”我没
有把这话说出来。
不行!我他妈一定要振作精神!
苟实回来了。打火机也买到了。
我把烟盒里的那张锡纸撕下了一小块儿,放在烟灰缸
里,用打火机点燃。
一股蓝色的火苗升了起来。接着,就变成了一缕缕轻
烟。锡纸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灰。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会对自己有什麽帮助。但
我希望他能给我带来转机。
正当我振作精神,欲重整旗鼓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
的牌,象中了邪似的,不是9 ,便是10。连着好几把牌都
是这样。
是不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提示我什麽?让我撤?不
行!绝对不行!现在撤了,算什麽?要撤,也得把这四五
十万输光了再撤!
我他妈要是有星爷的那种本事该多好?两手一搓,自
己的牌就变了。两手一指脑门,别人的牌也他妈变了。
“星爷!你他妈也保佑保佑我吧。念在我每天都看你
演的大话西游上,你他妈就显灵帮帮我!还有他妈的那个
发仔!”
老张真的是时来运转了。连着赢了好几吧。
方老总,这会儿,也不错。
我台前的钱,越来越少。估计只剩下了二十来万。我
又开始慌乱了。也象老张输钱的那会儿一样,该去的,没
去。不该去的,却又去了。完全乱了章法。
我觉得,老张一直在窃笑。
“操你妈!”我在心里大声地骂着。越看,越觉得老
张象头猪。
这一把,我又输了。
方老总赢了。
我的钱,只剩下了不到十万。
我实在是不甘心!我要翻本。这会儿,我根本想不到
赢钱。唯一想的是,把自己的本钱,给捞回来。就是捞个
七八十万也行啊!
我试探着向花老五开了口。
“老五,从你那儿,先给我拿些钱。”
“要多少?”
“先拿个五十万吧。”
花老五到是很爽快。他从自己的手提箱里,拿出了五
沓钱,扔给了我。
“要不,再给你拿个五十万,凑个整数?”花老五对
我说。
我没想到花老五会如此爽快。
“那好吧。”
花老五便把自己箱子里剩余的五十万全到给了我。我
很感谢花老五。好像他不曾赢过我的钱似的。我甚至有点
讨好地对花老五说,“哥们儿真够意思!”
手上有了钱,心里踏实了一些。
我看了老张一眼。心想,看我怎麽收拾你!
接下来的许多把牌,我都是冲着老张而去的。我把他
当成了我最大的敌人。
不过,老张也变得狡猾了起来。牌稍有不好,他便早
早地就跑路了。全然没了早先的那种气急败坏的模样。相
反,我的心里,到变得焦急起来。有心想打老张,可又常
常打不着。结果,却又被花老五和方老总咬一口。
五十万的台面,不到一个小时,就这麽稀里糊涂地输
光了。
我又给台子上放了五十万。尽管我的动作显得非常的
从容,目光也没有斜视。但我还是看见老张好像在冲着我
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说实话,这时的我,已经开始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了。
心里充满了懊悔。当然,也有一些仇恨。对老张的仇恨。
不是他的提议,不是他的挑水,我他妈今儿能这麽惨
吗?没准儿,这会儿,我正搂着我的菁柔,来他妈的第四
回合呢!
总统套房里的一切,现在在我的眼里,都是那麽地丑
陋。靠!那麽大的一张床,你当总统都他妈是大象啊?要
是他妈的日本天皇来了,躺在上面,还不成了跳蚤了?你
这不是成心让人家自卑吗?还有墙上的那些个按钮。干什
麽呀?非洲那个酋长哥们来了,不给人整晕喽,才他妈算
怪了。对了,那是啥?监视器?靠!更他妈没道理了!准
备整他妈的三级片,还是咋的?
“到你了。巴丹!”
我这才回过神儿来。
“是吗?”
“我靠!你可真行啊?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你他妈
还能走神儿?”老张又在挑衅了。
“你的牌很好吗?”我问。
“嗯,不错!”
“那我就把你梭了!”
“你他妈有病!”
“梭了!”
方老总说,“还是好好看看自己的牌吧。别他妈的赌
气!”
“梭了!听见了没?梭了!”我大声地叫着,一把把
自己台前的钱,全都推向了中央。
“疯了!疯了!”
“你他妈的才疯了!”
“好!好!我惹不过你!我跑行了吧?”
“他妈的!有本事就跟着来!”
“我他妈的没病!”老张把自己的牌一合。
方老总也摇摇头,也不去了。
又剩下了我和花老五。
“巴丹。把钱拿回去吧,少打一点。要不咱们把锅里
的钱分了。怎麽样?”
此时的我,早已失去了理智。我并没有被花老五极富
同情心的话语所打动。
“梭了!”我还在嘴硬。我知道,我这样做,主要是
不想让老张这头猪罗看自己的笑话。
花老五似乎显得很无奈。
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我的心头,刹那间,竟有了一种做了英雄般的豪迈。
没等花老五搓牌,我就把台上的钱,全部推倒了花老
五一边。
“不用搓了,你肯定赢。”
“为什麽?”
“我他妈什麽牌也没有。早就是五大片了。”
“哈!哈!”老张神经质的怪笑了两声。
“花老五,再拿一百万给我!”
“还要啊?”
“要!”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刚刚萦绕在我心头的那
种英雄般的豪迈感,已丧失殆尽了。
我觉得很累很累。累的几乎无力说话。
“咱们改天再玩儿,行不?”
“不行!”我狂叫一声。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我哪
儿来的那麽大的劲儿?也许,疲软之后的这一次强烈的反
弹,预示着我气数将尽。
该不是回光返照吧?我想。
“巴丹,你今儿手气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没有说话。紧紧地咬着牙。
“巴丹,你他妈的!昨天肯定用手摸了女人不该摸的
地方。”老张阴阳怪气地说着。
我拎起了一个烟灰缸,“你他妈的再不闭嘴,信不信
我砸死你!”
花老五连忙夺下了我手中的烟灰缸。
“何必呐?哥们儿?”
“老五,再给我数一百万。输光了,咱就撤!”
“好吧。好吧。你先坐下!”
“最后一百万!”
“你什麽时候还?”
“一个月之内!今儿是七月二十八,下个月二十八号
以前,肯定还给你!方老总,给我做个证!”
“我,我不敢做这个证!”方老总连连摆手。
靠!方老总这会儿在我眼里,一下子也变得丑陋不堪
了。我茫然无措地环顾左右。就在这一瞬间,我竟想了很
多很多。仿佛一下子也明白了很多很多。原来人他妈的都
是这麽的丑陋。尤其是在钱的面前。谁他妈的都做不了什
麽假。
好像一切都被定了格似的。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很
僵。我又把目光,挪到了花老五的脸上。他脸上的肌肉一
搐,干笑了一声。
“嘿嘿!好吧!我相信你!但咱可说好了,这是最后
一百万!”
“最后一百万!”
花老五利索地给我扔过来十沓钱。
这时候,满桌红红绿绿的钱,在我的眼中,跟他妈的
纸一样。
我把钱码整齐,放好。另外,取出了两万,递给了一
直坐在我身后的苟实。
“快六点了。你先回去吧。这点钱,给你了。”
苟实接过了钱,伸了一下懒腰。
“今儿这儿的事,出去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苟实点点头,走了。
E
八月十九日,凌晨一点。公安分局大院。
三四辆警车,拉着警笛,很是威武地招摇过市了一番。
最后,出了城门,停在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里。
王巴丹他们被几个公安带进了一间大会议室里。按照
公安的命令,这帮人很老实地按一字排开,头冲着墙,蹲
在地上。有几位哥们的手,还很老道地放在了头后。
靠!老油条了。王巴丹心想。
“手放下!谁让你们把手放在头上了?”
那几位哥们儿,听见公安的吼叫,连忙把自己的手放
了下来。
王巴丹差点没笑出声。
当然,他的屁股上,也挨了一脚。
“笑什麽笑?到这儿了,还有脸笑?都给我放老实点
儿”公安走出了门。
王巴丹这时才发现,这间屋子里,蹲着的全都是些男
的。咪咪她们不知给带哪儿去了。
他有点不安。
就这麽蹲着,渐渐地,腿开始发麻。王巴丹不断来回
地变动着姿势。
刚刚那几位把手放在头顶上的哥们儿,现在变得很从
容。一会儿站起来一下,扭扭腰;一会儿又和旁边的人交
头接耳,嘀嘀咕咕。
王巴丹不敢。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蹲着。
地上有一根火柴棒,他捡了起来,胡乱地在地上划着。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不知道那些公安
一会儿会问他些什麽,或是会给他定上些什麽罪名。但他
早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出卖咪咪。至于自己
嘛,估计也不会有什麽大事,充其量,拘留几天,或者罚
上些款。他不愿再去想这些问题了。
人的这个脑子,有的时候,真是贱。你有心让他休息
休息,他却不领你这个情。不是想这个,就是想那个。一
会儿都不愿清闲。搞的整个身子也跟着累。
王巴丹的脑子,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清闲。
他想起了自己的创业历程。
应该说,王巴丹的创业过程,基本上,还算是一帆风
顺。没遇到过什麽艰难险阻。
那年,大学毕业以后,他拒绝了那时的女友让他随自
己到北京去工作的请求。他觉得女友的家人特势力。他看
不惯他们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为此,他和女友彻底的掰
了,各奔了东西。
后来,他被本地的一家很有名气的杂志社看中,经过
了一番不太复杂的周折,他到了那家杂志社,当了一名美
术编辑。
一年以后,两手空空的他,开始觉得了无聊。
一天,从北京来了一位大学同学,到杂志社看他。两
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在两人都快要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之际,那位同学的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忽然使他毛塞顿开。
“扯淡!这年月,谁他妈不爱钱?都甭跟我这儿玩儿
他妈的假清高!生就的一副野鸡样儿,还硬要充他妈的纯
情少女!靠!不爱钱?除非你他妈很有钱,跟他妈李嘉诚
似的!再不然,你丫就是一天生的傻逼!哥们儿,没事到
那些个五星级酒店门口去转转。甭说进去,你丫就是站在
门口瞅瞅那些门卫看你的眼神儿,不羞死你丫,才怪!没
钱?没钱,你他妈就只能受人寒馋!学问?狗屁!都是他
妈的臭狗屁!唬谁?那些玩意儿留着唬自己吧!大街上谁
他妈认识你是谁家的孩子?哥们儿,咱他妈都扒开自己的
肚子瞅瞅,里边装的,还不都是些猪肉青菜屎?”
就这一番话,足足让王巴丹羞愧了一个月。
“我他妈的现在活的是个人样儿吗?”这个问题,自
打那位同学走后,王巴丹时时都在思考。
一个月以后,王巴丹终于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一个人
跑到了北京。经许多同学的帮助,他和北京的几家著名的
艺术品拍卖行签了约,做了他们的签约画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巴丹的野心,又一次,急剧的膨
胀。于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经过一阵筹备,自己
开了一家艺术品拍卖行。
也算他的运气好。当时,全国正在兴起一股艺术品的
收藏热。他看准时机,一年之内,连续举办了四五次艺术
品拍卖。每次的成交额,都在五六百万。
第二年,他又和北京的荣宝,翰海,嘉德等几家著名
的拍卖行联手,于当年的春秋两季,成功地举办了几次中
国当代艺术品拍卖会。成交额,自然是相当的可观。
就这样,经过两年的奋战,他成功了。他的资产在迅
速增长。
从前的一个穷编辑,画画儿的,摇身一变,成了一位
小有名气的老板。
买房,购车,泡妞,戴名表,穿名牌等等这些暴发户
们传统的一贯道,王巴丹一样也没拉下。做的比那些土包
子们还地道。
王巴丹踌躇满志,春风得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现在,王巴丹
又被一闷棍给打回了原形。
从哪儿来的,又回到了哪儿。
时间,照样的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太阳,升起来,又落下。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人生,就如同一场赌博。
已经凌晨六点多了。估计该提审自己了吧?
王巴丹强打起精神。他开始准备一会儿过堂时自己的
对白。
不好!咪咪叫什麽来着?
我怎麽忽然把咪咪的真名给忘了?
倒霉!这下可真要倒大霉了。
王巴丹出了一身的冷汗。
叫什麽?叫什麽?他都快要喊出来了。
静一静。
静一静。
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咪咪的那个真名很好记得呀?好像是和一个什麽名人
的名字,有点儿像。潘长江?靠!肯定不是!宋丹丹?阿
呸!也不是!对了,好像和四川名人有点关系,谁哪?到
底是谁哪?
邓... 想到这儿,王巴丹扇了自己一嘴巴。罪过!罪
过!
刘晓庆?哇啊!对了!想起来了,没错!就他妈的叫
刘晓庆!哪个小?哪个青呢?管他妈是那个。刘小青,刘
晓庆都他妈一样!
王巴丹又重新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刘晓庆。二十一岁。靠!有那麽年轻吗?不是说,都
快五张了吗?啊!彼晓庆非此晓庆也。哪儿人?四川,好
像是绵阳吧?靠!头一次还骗我,是成都人!没劲!成都
真就那麽好?家里有父母和三个妹妹。现在在喜来登酒店
餐厅当服务员。对!现在干的,也是服务员。上个月十七
号在那儿吃饭时认识的。就这麽多了,该没错吧?但愿咪
咪也别把我的情况给交待错了。出点儿小错,没关系。比
如,把我的名字,说成了王八蛋什麽的。没事!就怕把他
妈的谈朋友,给说成了嫖娼。这是关键。在这上面,千万
不能出错!
“王巴丹!谁叫王巴丹?”一名公安在大声地叫着。
“在这儿!我是王巴丹!”
“操!起这麽个名字。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东西!跟
我来!”
王巴丹被带进了一间阴森森的房子。墙上醒目地贴着
一条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巴丹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叫什麽名字?”
“王巴丹。”
一阵程式化的问答之后,切入了正题。
“知道我们为什麽带你到这儿来吗?”
“不知道。”
“要不要让我再把墙上的字念给你听?”
“不要!”
“那就老老实实地说!”
“我没什麽要说的。真的。”
“真的?你还有真的?”
接下来,自然还是些老一套。一个要请君入瓮,一个
要金蝉脱壳。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了许久,嘴皮子都觉
得困了。
当墙上的钟表,敲响了八下的时候,公安明显地也有
些无心恋战。
“你不是老板吗?”
“混口饭吃呗。”
“这样吧。打个电话,让人给你送两万块钱来。算是
当罚金吧。我也不想跟你在这儿磨时间了。怎麽样?”
“那我女朋友哪?”
“刘小青?她还真是你的女朋友啊?”
“当然了。那还能有假?”
“王巴丹啊王巴丹。你他妈的真当我们公安都是吃闲
饭的啊?”
“真的。”
“真你个头!”
“不信你问我她叫什麽在哪儿上班...”
“哈哈!你当这儿是幼儿园?”
王巴丹感到很沮丧。辛辛苦苦记下的这些东西,全没
用了。
“知道我们为什麽只罚你款,而不拘留你吗?”
“不知道。”
“因为你的床上,还算干净。知道不?”
还能说什麽呢?
“你们怎麽处理刘小青?”
“原来是准备送她去劳教。不过,念她是初犯,而且
你们还算是未遂,所以,只要你把罚款交上。就不再追加
处理你们两个了。”
“好吧。我去打个电话。”
“就用这个电话。”
给谁打呢?王巴丹的脑子急速地运转起来。他的朋友
确实不少,他想,凭他的面子,和谁开口,借个两万三万
的,应该是小菜一碟。
先给苟实打吧。
他拨通了苟实的手机。听的出来,那小子刚起床。
“喂!苟实。我是巴丹。”
“哦。有事吗?”
“不好意思。我这儿,有点急事。想从你那儿借两万
块钱。”
“靠!我把钱刚都买了股票。这会儿手上,一个子儿
都没。”
王巴丹“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又拨通了另一个朋友的电话。
“喂!我是巴丹。”
“巴丹啊?有事吗?”
“我想从你那儿借点钱。”
“噢!我现在正忙着哪。过一会儿,你再给我打。好
吗?”
靠!今天的自己,早已不是昨天的自己了。他的面子
已在明显地萎缩。
他又拨了一个号码。这是他最好的一个朋友。
以前,王巴丹没少帮过他。这是王巴丹最后的一点希
望了。
电话通了。
“我是巴丹。”
“巴丹啊。还好吧?”
“还那样。”王巴丹尽量做出一副轻松的口气。
“你的事。哥们儿都知道了。”
“什麽事?”
“苟实给大伙都说了。”
王巴丹头晕目眩。
“他说什麽了?”
“说你把钱全都输光了。”
王巴丹这时,才确确实实感到了绝望。难怪别人都不
敢借给他钱了。靠!原来他们都知道了。
“没人借给你?”旁边的公安说话了。“瞧你活的这
人!”
“我现在这儿只有一万。要不,这样吧。我把这一万
交了,您把那姑娘给放了。我,是拘留,是劳教,就那麽
着吧!”
“靠!你还真对那姑娘有了感情了?”
“人嘛。总得讲点儿义气!”
“哈!义气?讲义气,朋友怎麽不帮你啊?”
“反正我就一万块钱。”
“好吧。我去请示一下。等着。”
公安走了出去。
王巴丹这时已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靠!就那麽
回事了!想到这儿,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斜靠在椅
子上,点了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位公安带着咪咪进来了。
“就这麽着吧。把钱拿出来。我给你开个单子。”
王巴丹从自己随身带的小包里,取出了那仅有的一万
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公安在一张单子上,填了些什麽。然后,让王巴丹在
那张单子上签字按手印。
王巴丹觉得好生奇怪。怎麽收了我的钱,还得让我签
字画押?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公安把钱和单子收进了柜
子里。“以后,最好别再上这儿来!”
王巴丹和咪咪走出了分局的大门。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我这儿有一千。你先拿着。以后,我有钱了,一定
给你还。”咪咪说。
王巴丹有点感动。
“靠!你还是拿着吧。谁说让你还了?你这不是寒颤
我吗?”
“我一定要还给你!真的!”
那些个势利的小人们,你们都听见了吗?你们他妈的
连一个妓女都不如!
王巴丹忽然间有了一个冲动。他很想很想对咪咪把自
己心中的话全部倾倒出来。他想在咪咪面前,去掉自己的
全部伪装!什麽他妈的自尊,什麽他妈的面子,全他妈的
是狗矢!
“咪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吧!”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e
七月十八日,凌晨六点。凯悦阿房宫酒店总统套房。
苟实走了。我在想,也许他能把我身上的霉气也一起
给带走。当然,我身上的霉气,也有可能原本就是他带来
的。这事,还真他妈的说不准。
靠!我就别他妈的拉不下矢怪茅坑。不管我身上的霉
气是不是苟实带来的,反正他现在已经走了。一了百了。
想到这儿,我真的感到,轻松了很多。
说来也怪。这人一轻松,牌也来的顺了。我又连赢了
好几吧。
“他妈的!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我时来运转了!”我
嘴里的闲淡话,也多了起来。
人都是这德行。没治!谁也别嫌谁。骨子里都是他妈
的小人。得志便猖狂。
老张在我的眼里,变得可爱了一些。因为他的鼻尖又
开始冒汗了。
克林顿是在这张床上睡的吗?没错,肯定是。他躺在
这张硕大无比的床上,会想什麽?靠!一定是在想莱文斯
基。想她饱满的身子,想她灵巧的手,想她消魂的嘴。真
他妈的爽!老克这孙子,没准儿,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
想着,按捺不住了,还会自摸呢。
“一万。”
老张又恢复了原态。还是那麽地颤颤兢兢。他在打出
一万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可怜兮兮的。
“一万以后,再加五万。”我说。
老张不吭气儿了。他把自己的牌合了起来。
没人跟。
我把锅里的钱,全揽了回来。
“真他妈的背!”老张在自言自语。
“呵呵。嫂子这些天来例假了吧?”我说。
方老总“哈哈”大笑。
老张还是不吭气儿。
又剩下了我和老张两个人在对恃。
其实,这一把,我也没什麽好牌。但我能感觉到,老
张真的很怕我。我越来越轻松。谈笑自如。结果,我就一
对Q,愣是把老张的三条10给打跑了。
“我去小便。”老张说。
“肾也坏了?”我问。
战斗到现在,花老五当然是大赢家。方老总虽说没赢
多少,但也可喜可贺。我和老张现在差不多,都输了有一
百来万。可我现在的势头正猛,完全有可能把输的钱,给
扳回来。老张可就惨了。截至目前,我还没有看出他有丝
毫的生机。
花老五和方老总,现在采取的是蘑菇战术。基本上都
不会跟着去。很明显,他们是在耗时间。就像他妈的那些
赖皮的球队,比分领先时,便开始一个劲儿的在自己的后
场来回倒脚,就等着裁判一声哨响。
现在,常常都是我和老张在单打独斗。如果我把老张
真的踢死了。那可就正和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可以名正
言顺地要求散摊。
不过,我很清楚他们的这种计谋。所以,我也一直没
有真的咬住老张不放。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牌局中,给老
张留一条活路。当然,这样做,并不是真的为了他。而是
为了我。我在算计着,如何才能引出花老五和方老总。因
为只有把他们咬住,我输掉的钱,才有可能扳回来。
我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我的面上是一张10,底牌是一张Q。
花老五面上是一张Q。
老张的面上也是一张K。
方老总的面上是一张A。
我打了一万。
花老五跟了一万。
老张也跟了一万。
方老总又加了一万。
都跟着去了。
下来一张牌,我是一张A。
花老五是一张10。
老张是一张J。
方老总是一张Q。
我没有多打。只打了两万。
都跟着去了。
再下来的一张牌,我是J。
花老五是一张9。
老张是一张A。
方老总是一张K。
老张只打了两万。
花老五跟了两万,又加了五万。
方老总犹豫了一会儿,不跟了。
我在想,花老五的地牌,极有可能是是一张J 。也就
是说,最后一张牌,如果他买到KA,他就是顺子。
而我的牌,则是10JQA。也就是说,最后一张牌,我
如果买到的是9,或者是K,我也是顺子。
根据桌面上已出现的牌来分析,情况自然对我比较有
利。因为我所要的牌,绝大部分还没出来。而花老五所要
的牌,只剩下了一两张。同时,在这一两张他所需要的牌
中,还有我要的牌。无论怎麽算,这把牌,我取胜的概率
远远地大于花老五。
难道是花老五没有算牌吗?不会吧?极有可能是他没
有想到我的底牌会是一张Q。也就是说,他压根没想到我
也是在等着买顺子。
机会来了。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花老五拖进我
的圈套之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七万过后,再加两万。”我使了个小小的诡计。主
要是想激怒花老五。另外,让他对我的地牌,更加地迷惑
不解。
老张不跟了。他又上了洗手间。
花老五果然上钩了。
“两万过后,再加十万。”
我故意犹豫半天。装腔作势地把自己的底牌,拿起放
下,放下拿起。一副欲去还留,欲罢不能的样子。连方老
总也上当了。他不住地在劝我,别去了。
“老五,能不能少打点儿?”
“靠!十万还多啊?”
然后,我便装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算了!十万过后,再加十万。”
“你他妈想干吗?”花老五很是诧异。
老张也来不及提好裤子,急急忙忙地从洗手间赶了出
来。这人就这的行。什麽时候,都他妈的好看个热闹。别
人越他妈的有事,他就越激动。
花老五火了。
“十万以后,我他妈的全梭了!”
正合我意。我迫不及待地也将自己桌面上的钱,全推
到了锅里。
方老总又一次目瞪口呆。
老张更是激动不已。
看着老张那手舞足蹈兴奋莫名的的样子。我心想,你
他妈激动个鸟啊?这把牌下来,我和华老五之间,肯定会
有一个被踢死。踢死一个就散摊。你他妈输的钱,今儿算
是别想再捞回去了。你他妈的还乐个屁?真是大傻逼!
花老五可能根本就没想到我会跟去。也许,当他说梭
了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王八蛋啊王八蛋,跟我他妈的来
这一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然后,他就静等着我给他回
话。可是,他错了。完全地错了。
我一脸的得意,反倒使花老五平静了下来。
“你真的以为你自己一定会赢吗?”
我把自己的底牌翻开,对他说,“你自己看看吧。”
花老五也把自己的底牌打亮了。
“那咱们就撞个命吧!”
我坚信自己一定会赢。方老总也认为我赢的可能性要
比花老五大的多。
我想,这把牌赢了之后,我他妈的以后再也不会干这
种赌搏的傻逼事了!马上就和菁柔结婚。好好过日子,好
好干事业!靠!真他妈的是一场噩梦啊!幸亏,结局还不
错。如此看来,苟实这家伙的身上,真的有霉气。回去就
让他跳火圈。
这时,我的脑子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
我觉得,生活真他妈的美好。
我爱你,生活!
我都想喊出来了。
“巴丹,还是那句话,你他妈的冷静一下。还是好好
想想。不行,咱俩把锅里的钱分了。”花老五明显是心虚
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难免又一次得意忘形。
“分了?你他妈的想得美?我都输了一个晚上了。谁
他妈的给我分过?”说完后,我就有点后悔。到不是因为
别的什麽原因。而是觉得这句话,有些像是从老张嘴里出
来的。
“妈的,王巴丹,你他妈的真不讲义气!”
“靠!讲义气?讲义气的话,你他妈把赢我的钱给我
还了!你肯吗?”
“好!算你狠!”
“发牌吧?”我说。
“别急!我最后说一遍,巴丹你好好听着,咱俩把锅
里的钱分了。你借我的两百万,也就算还了。我估计你也
输不了多少钱。如果你还不满意,你输多少,我给你补多
少。怎麽样?”
他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只知道,赢了这一把
牌,我不但能还了他的两百万,捞回我的本钱。而且,还
能赢个十来万。
“别说了。发牌吧!”
“我操你妈!发就发!”
发就发?这麽吉利的话,为什麽不是从我的嘴里出来
的哪?
牌终于发出来了。
花老五没动牌。
“我他妈不看牌了。你搓吧,赢了你就拿走!操你妈
的!以后谁他妈的再和你打牌,谁就是婊子养的!靠!我
他妈的走南闯北,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
我把手上的汗,在裤子上擦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拿
起牌,慢慢地搓开。
正搓着,我的手,猛然一抖,牌掉在了桌面上。
“没买上?”老张和方老总几乎是同时惊叫了起来。
没买上!9和K都没买上!
买到的只是一张10。
我一哆嗦。冷汗,一下子就从后脊梁冒了出来。我晃
悠了一下,摊坐在椅子上。差点晕过去。
花老五,忽然间来了精神。他的眼睛里,刷刷地冒出
了几束绿光。
他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牌,随着一声震响,他把牌一把
掌砸在了台子上。而手却还在上面捂着。
我的希望,我的一切,现在全系在了花老五的那一只
紧扣桌面的手上。
花老五此时就像一位高明的猎人,死死地盯着自己的
猎物。然后,非常从容地举起猎枪,瞄准猎物,朝它开了
一枪,打断了它的一条腿;再一枪,又打断了它的一条腿。
猎物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地挣扎。而猎人却又不急
于杀死它。他点燃一根烟,坐在地上,细细地欣赏品味挣
扎着的猎物给他带来的无比的欢愉和刺激。
我晃了晃头。我真希望花老五能把刚才对我说的那些
话,现在再对我说一遍!
但我明白,这只是痴心妄想。
花老五笑了。是狂笑!他不断地用拳头砸着台子。嘴
里还在狂呼乱叫。
我看见他把桌面上的钱,全都揽了过去。
我“哇”的一声,把胃里的残羹剩饭,全都吐在了那
张名贵的台子上。
然后,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过了很久,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了。四周
静悄悄的。我站起来,打开床头上的灯,发现台子上,有
一张纸条,是花老五留的。
“巴丹:
我先走了。酒店的帐也已经结清。明天你还可以在这
儿住一天。借我的钱,八月十八日上午九点之前,一定得
给我还了。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咱们亲兄弟,明算
账。
老五
又及。桌上这五万块钱,算是我给你的挂红吧。
99/7/19”
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
躺在那张大床上,我茫然地望着吊顶上的那些华丽的
装饰。忽然间,我竟有了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很惬意。就
像一位危重的病人,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在他离开人世间
的一瞬间里,所能体会到的那种感觉。
我爬起来,抓起了老五给我留的那张纸条,走进洗手
间,把它放进马桶里,烧了。
我又想小便。
但我却走出了洗手间,径直朝那张克林顿睡过的大床
上走去。我站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对着房间四周,转着圈
儿的扫射。浑浊的水珠,像雨点儿般的到处飞溅。
我很惊讶,自己的这一泡尿,竟然持续了哪麽长的时
间。
我终于感到了轻松。
然后,我就像豹子头林冲,在一把火烧掉了草料场之
后,雪夜奔上梁山一样,雄赳赳地走出了酒店。
大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觉得,大街上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们,特没劲。这些
人还不赶紧回家搂着老婆孩子睡觉,瞎转游什麽呀?
在以后的一个月里,我背着所有人,变卖了我几乎全
部的财产。我的公司也转让给了别人。最后,终于凑齐了
两百二十万。
按说,我只需要给花老五还两百万就可以了。相信他
也不会有什麽太大的意见。虽说,港币和人民币是有那麽
一点差价。可那些钱毕竟是他赢来的。所以,给他还两百
万人民币,应该是能说的过去的。
然而,我却不愿意这样做。也许,我是在试图保护自
己实际上早已丧失殆尽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吧。为了这
一点点可怜的自尊,我几乎绞尽了脑汁。
当我最后把钱如数存进银行账户,让会计给我开出转
账支票的时候,我竟渴望八月十八号能早点到来。说不清
为什麽?也许,还和自尊有关吧。
八月十八日,终于来了。
响了一晚上的惊雷,也下了一晚上的暴雨.到了凌晨的
时候,雷声终于消失了,雨也停了.
我睁开了眼睛。
菁柔还在我身边,静静地睡着。我没有叫醒她。她什
麽也不知道。这是唯一可以令我感到自豪的一点。为我的
不动声色。为我的若无其事。尽管这一切,都是他妈的强
装出来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支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
门。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F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明天。
“菁柔。我是巴丹。”
“你回来了?啥时回来的?”
“刚回来。”
“怎麽出去这麽长时间,连个电话也不打?”
“忙!”
“深圳热吗?”
“热。”
“你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王巴丹挂断了电话。
“巴丹。去给我买一包烟。” 花老五说。
王巴丹接过钱,出了门。
“这小子,以前不是哪个拍卖行的老板吗?”
“没错!现在给我当马仔!这家伙,挺聪明。也挺能
干!”
“靠!这谁他妈打的五万?怎麽不吭一声?”
“想碰?呵呵,等下一张吧。”
王巴丹买烟回来了。
“巴丹,怎麽没捎个打火机回来?”
“我现在就去买。”
王巴丹又出去了。
“这小子,挺听话的吗?”
“嘿嘿。这就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七条!”
“哈哈!我胡了!边七条!门前清!”
桌上又是一堆像手纸一样的钱。
“妈的!没钱的时候,累!有钱的时候,还更他妈的
累!”花老五说。“巴丹。这一千块钱,你拿着。去睡觉
去吧。看老哥给你再演出一场--今晚打老虎!”
今晚打老虎?王巴丹觉得这句话挺耳熟。可就是想不
起来是谁说的了。
爱谁谁吧。王巴丹把花老五给他的一千块钱,装在兜
里。然后,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咪咪躺在床上,早已经睡着了。
f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明天。
父亲把我和菁柔叫到自己的跟前,拉着我的手。
我像小时候一样,望着父亲的眼睛,虽然感到有点儿
畏惧,但却觉得温暖。因为,这这儿,我不会有任何的危
险。
“儿子啊。你的事,我和你妈都知道了。你已经不小
了,许多事情也不需要我去告诉你该怎麽做了。相信你能
汲取教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点点头。
“一个人要是总犯同一种错误,那麽,这个人就无可
救药了。爸爸相信你还不是那种不可救药的人。所以,我
和你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爷爷生前收藏的那些名人书
画拿出一部分交给你。希望你能从头再来!”
我的眼睛湿了。
我知道那些东西,是爷爷和爸爸的心爱之物。为了保
存那些东西,他们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那些名
人书画早已经成为了爷爷和爸爸生命的一部分。就如同作
孙子和儿子的我。
这一晚,我和爸爸谈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我和菁柔带着这些名人书画上了北京。
通过很多关系,我见到了著名的书画家,鉴定家爱心
觉罗。启功老先生。
他细心地看了我带去的那些书画之后,连声说到,稀
世之宝啊!稀世之宝!
随后,他便派他的秘书,领着我和菁柔一起来到了荣
宝斋。
后来,没过多久,在荣宝斋举办的一次艺术品拍卖会
上,我带去的那些名人书画,全部被国内的一家著名的企
业收藏了。
除去应交纳的各种税费,我带着一千两百万人民币的
转帐支票回到了家里。
晚上,父亲又一次把我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儿子,干吧!爸爸相信你!”
我什麽话也没说。唯有两行清泪流下。爸爸替我擦去
了泪水。然后,又拍了拍我的头...
( F.f--之结局)
我这是在哪儿?
“今晚打老虎!”
“请问在座的各位,有谁叫今晚打老虎?”
“今晚打老虎不就是你吗?”
“我?有没有搞错?没道理啊?难道是他写错了?”
“没错。你就是今晚打老虎!”
“今晚打老虎!”我大叫一声,便醒了。
“又做梦了?”菁柔问。
“今晚打老虎!”我大叫一声,便醒了。
“又做梦了?”咪咪问。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1999/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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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w on my garden, that its fragrance may spread ab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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