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nmeilin(Candy)
整理人: ayumi(2002-09-28 12:12: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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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佑赫哥接了个电话,我听见他疲惫地对对方说,好的。
我说,怎么了?
好象有个交易,他们让我去。
我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是不是明天?是不是东区第五码头?
佑赫哥奇怪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我说,别去,你会死。
他苦笑,说,Tony的药快没有了。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窗外,声音幽幽地说,Tony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我心里好难受,我想他也许现在需要一个拥抱,但是我给不了,全世界佑赫哥只有那一个依赖,如今却要活生生从他手中消失。
我说,哥,你要小心,他们准备火拼的,你要小心。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觉得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
晚上我给Stan打了电话,明天他也要带兄弟过去,因为不放心Tony哥我实在不可以走开。我说,老大会带佑赫哥去,他有些惊讶,佑赫哥不是杀手吗?这该不归他插手的。我说,他精神不太好,你要看住他,必要的时候别的谁都可以不管但是一定要保护他,可以吗?Stan沉吟了很久说,在元,怎么了?
我忽然很难过很难过,长久以来我都没有这么难过过,我甚至……我甚至哭了,我觉得眼中两道泪水忽然间就很突兀地流了下来,我说,他很重要,佑赫哥对于我,真的好重要……
清早醒来,忽然听见窗外有鸟儿的叫声,很意外,好象很久没有听见过这么纯粹的自然的声音了。佑赫哥已经起来了,帮Tony哥洗漱好,对我说,在元,Tony就拜托你了。
我说,哥,你也要小心。
他点头,这几天他的已经苍白得不见血色,长长的浅金色刘海后面是干净而冷漠的眼神,佑赫哥仍旧是很漂亮,即使是他现在的样子。
Tony哥说,你回来吃午饭吗?
佑赫哥微笑地点头,说,你还能做一顿给我吃吗?
Tony哥笑笑,说,好啊。
佑赫哥说,我走了。
我点头说,哥,小心。
他打开大门,踏了一步出去,停了一秒钟,忽然转身冲到Tony哥身边紧紧抱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他,像是一辈子也不愿意放手。
Tony哥出奇地平静,他伸手圈住佑赫哥,轻轻说,佑,我在这儿,我一直在这儿。
佑赫哥声音低低地说,Tony,爱你。
我也爱你,一直爱你。Tony哥合上可爱的眼睛,收紧双臂更紧地抱着佑赫哥,说,真的爱你。
几秒钟之后佑赫哥忽然猛地挣脱Tony哥,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砰”地关上,Tony哥看着我,说,佑赫哭了。
我说不出话来。
Tony哥继续用可爱的眼睛看着我说,他不想让我们看见,可是我还是知道他哭了。
Tony哥的眼神还是干净而天真,一如我认识他的时候,从来不因为这个世界而有一点点改变。
他说,佑赫叫我做午饭,在元你去买菜好吗?买超市的净菜,今天我炒给他吃。
我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
没关系,他的眼睛笑笑的,还是那种可以让人忘掉许多忧郁和顾虑的笑容,佑赫早上刚给我打了药,我最多睡一下下,不会太难受,你回来叫我起来就好了。
可以吗?Tony哥。
你放心啦,我是你哥!我当然会照顾自己。Tony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觉得没有办法拒绝他。
我妥协了,那家超市有点远,加上现在是上班高峰来回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说,我尽快回来,有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
Tony哥很乖很乖的点头,说,好啊。
我开车出去的时候心里很乱,我一向是个有预感的人,但是最近我什么事情都感觉不到,我觉得我所有的感官都被封住了,我只是束手无策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演进,一步一步由幸福变成悲伤,我脑子里乱乱地有很多很多的细节,Tony哥,佑赫哥,梦里那个眼神干净而冷漠的男子,浑浑噩噩的空气,窒息,盲目,不知所措,时间和幸福从指尖穿过我想抓住的时候却看到一手的鲜血,红色,黑色,断落的白色翅膀,绝望,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看不清楚样子的女孩子,穿大的格子衬衫,歪着头笑笑地问,你相不相信有天使?
我猛的偏转车子的方向在路边一个地方停下,抱着头靠在方向盘上。
我要冷静一下。
然后我掉转车头往回开。
我觉得不对劲。
我越想心越慌,最后整颗心都要揪起来了。
我不该留Tony哥一个人在家。
路上塞车我被堵了很久,我快要急疯了,怎么挤也挤不进任何一条车道的夹缝。我每隔五秒钟就要看一次表,可是五秒钟我已经觉得太久太久。
最后我终于回到了佑赫哥家。
我手忙脚乱地掏钥匙开门,钥匙却在我手中抖动得厉害,我几乎没办法把它插进钥匙孔,最后我用左手紧紧握着抖动的右手才终于把钥匙插进去,打开门,我觉得四处都是让人害怕的安静。
Tony哥!我大声叫,我只想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没有人回答。
客厅没有,饭厅没有,卧室没有,他说他可能会睡一会儿的,他叫我回来叫醒他的,他骗我!他骗我!!
最后只有浴室还没有找。
我站在门口,心跳好快,快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因为压出了所有的血液而停止跳动。
我在浴室门口听到细细的水流的声音。
Tony哥,你在里面吗?我叫。
没有人回答。
我轻轻转动把手。我打开门。
我看见了Tony哥。
我,看见Tony哥,靠在浴缸旁边,一只手臂浸在浴缸中。
浴缸里是一池的血水。
他死了。
我碰触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冰凉了。
……Tony哥……死了……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笑的样子了?
……Tony哥,再也不能笑给我,笑给佑赫哥看了。
我瘫倒在他身边,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许已经开始思念他,思念到我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地上有几个空的安眠药的瓶子,和一块有血迹的玻璃的碎片。
锋利得让我想哭。
Tony哥一定是想了好久才割下去的,他怕疼的,我知道的。
然后我看见药瓶旁边他轻轻攥着的手,像握住了什么东西。
我轻轻扳开他的手指。
拉环。
佑赫哥向他求婚的……可乐拉环。
他一直留着。
一直留到最后。
我坐近,然后,抱着他。
我知道他想给佑赫哥自由。
可是,没有你,佑赫哥的自由还会幸福吗?
我把我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有凉凉的水迹。
你哭过吗?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
我很努力才站起来,我真的已经没力气了。
是Stan,问,在元你在哪儿?
我说,什么事?
他顿了一下,没说话。
我说,怎么了?
张佑赫……佑赫哥出事了。
我原本已经要停止的心跳猛地跳了起来,我说,他怎么了?
Stan吞吞吐吐地说,老大这边一翻脸,两边就干起来了,大家都乱做一团的时候佑赫哥就很奇怪地微笑着站在那里,动都没动。
我说,他怎么了?!
他……中了好多枪,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他会那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问,他是不是死了。
我觉得那都不像是我发出的声音。
Stan沉默了一下说,是的。
我忽然想放声大笑。
很好,太好了,你们都约定不离不弃,然后你们一起背叛。
你们一起背叛然后你们一起守住这个诺言。
你们太有默契,你们太狡猾。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世界的背面是吗?
只留下我……一个人……
……一个人……
我把他们葬在了一起,还有那个拉环。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谁都没有抛弃谁,他们只是一起抛弃了世界,和我。
我摸着墓碑上的字,张佑赫,Tony An,似乎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就是幸福了。
石碑是凉的,冰凉的感觉穿透皮肤,穿过手指一直钻到我心里。
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买了下午的机票,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需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去想想我是谁。
离开这里,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细细的雨丝落在我的手指上,我才发现下雨了。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上午了,我就要离开了。
虽然想多陪陪你们,想帮Tony哥一起烧菜给佑赫哥吃,想和Tony哥斗嘴,看他嬉皮笑脸耍赖的样子,想听佑赫哥干净的低低的声音叫我的名字,很想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很想。
我从来没什么幸福,我后来终于记起原来我喜欢那个穿大的棉布衬衫的女孩,她死了以后我就不敢再奢望什么幸福了。
后来我的幸福就是守望你们的幸福。
现在你们也不在了。
其实是有天使的,只是天使不会在人间久留,天使至多是一种想念,让你在想起伤口之前有一个微笑。
然后就是长久都无法治愈的疼痛。
我的天使……都不在了……
下午我去机场稍稍早了一些,我没有急着进去,小雨下得很安详,我想也许可以抚慰一下我的疼痛,所以我在机场外某一个角落站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我,所以我的感官还是安静的,我可以听到烟圈在空气中渐渐散开和碎掉的声音。
又想了很多事情,我的记性不好,我想离开这里我也许就会忘记佑赫哥和Tony哥,一如我忘记了当初那个穿格子衬衫的女孩,我只是想在忘记之前再怀念一下,怀念一下曾经小小的幸福。
忽然我觉得雨停了,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天空的时候却看到一把雨伞,撑伞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
“你的烟会被雨水浇熄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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