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essie()
整理人: logon(2000-02-05 16:39:3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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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雷麦笑了，很短促，尖细的白牙齿在湿润的嘴唇间飞快闪了一下，
这小狐狸似的笑容令容与的心蹦了一蹦。一条银鱼飞跃水面，停留：
三份之一秒。
"不，这是弥天大谎。"雷麦说。
"肉体存在着，或者，在小说中连肉体也不存在。"雷麦用纤细的
手指敲敲电脑主机那貌似巍然，却不时吱吱乱叫的铁壳，"而所有的内
心缓慢流动于地下水道。"
"雷麦不过是个符号，你赋予它死亡式的唯美，它没有灵魂，只有
肉体。容与，让我以第三者身份续下去，我将为你添上你想要而又不
敢要的肉体与灵魂。"
"添上真相。"雷麦最后说，坐在容与刚空出的位置上，继续容与
刚写的内容：
这显然是弥天大谎。容与并没有把事实写出来，事实上容与总是
念念不忘这事实，但她总要抹杀这事实，假装已经忘记，却从来不曾
也不肯忘记。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事实，容与才总是恋恋不舍，不肯退
出已组织好的场景。
事实是：容与是个相当相当漂亮的女人，即使比雷麦大了好几岁，
也还是比雷麦漂亮得多，所以她说妒忌雷麦，一点道理也没有。我们
实在不应该相信容与说的话，容与这个女人本身就充满了不可解的矛
盾，她假装无所谓地在字里行间走过，却为读者的飞短流长感到洋洋
自得、心满意足。由容与看似无意漫不经心的这个谎话中，我们可以
轻易察觉出容与对自己有一种既怜惜又排斥的心理。
首先我们应该进行肖像描写。在传统小说里肖像描写属于必不可
少的一个步骤，既然容与生活在小说里，对自己的美貌又如此重视：
在情在理，我们都应该描绘容与的外貌。
容与是个娇小丰满皮肤微黑的女人，冬夏都穿紧身连衣裙。这些
裙子式样简单，毫无装饰，领口是桃形或圆形或方形的，隐形拉链要
不开在背后要不开在腰侧。裙子所用的布料坊间也常见，穿在容与身
上却象被魔法棒点了一下，富于圆滚滚的弹性，和容与那双青春少妇
热呼呼的眼睛一样，具有某种春天池塘的水草一样飘忽不定的性质。
如果你没有机会见到容与，那你可以想象一下小时候过年节的场景：
你的母亲为你买了一只氢气球，你把它抱在手里，感觉到它圆滚滚的
弹性，同时你触到了气球表面那种陌生的质感，这令你心里充满了焦
灼，你感觉到它是与你不同的东西，你非常想了解它，却无从下手。
最后你把它系在手上，看着它在空中愉快地飘飘荡荡，而你却不能与
它并排升在空中，这也许令你有点恼火了，即使你相信它是属于你的，
却不由自主地为不属于你的（然而却欢快的）这些时光感到生气。总
而言之，如果你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你肯定不太喜欢容与，却说不清
原因；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你肯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即使我们对容与作了颇为无情的剖析，她也实在是个完美的女人，
一切成熟男性的梦中情人。容与的丰满得归功于她善于下厨，她恰到
好处的身材表明她还是个出色的营养学家（雷麦自从和容与同租这套
公寓以来，她苍白的脸上渐现的血色也证实了容与不仅仅有个美丽的
壳）。同时，容与还是一所大学的美术系助教（我们不排除在系里缺
人体模特儿时，她偶尔顶替的可能），有时容与也会在地方报纸上发
表一两篇小作品，内容虽然不过是风花雪月小女人情怀，却够让人惊
叹，能博得一些"才女"的赞扬了。
容与还有一个令聪明女人和聪明男人喜爱的优点：天资不高。这
优点令聪明女人获得了心理平衡，认为容与的所得与不公平的唯重外
表的社会规律成正比；同时也满足了聪明男人的虚荣心，眼前的容与
因为不敢随意答话而显得可爱，眼前的自己因为渊博而显得男子气十
足。
事实上，这种分析已接近容与性格的核心了：容与看上去很精明
很能干很聪明，实际上却总被惊扰得如一只受惊的小雀（或者是她自
己愿意担任这个角色）。由此我们不由猜想雷麦是因为极度聪明还是
极度愚蠢，所以象黑夜一样寂寞？或者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容与总是喜
欢学一切她认为一个高素质的现代女性所必须学的东西，也解释了为
什么象容与这样的女人偶尔也会做做反潮流的事，因为她认为反潮流
也是一件相当时髦的事。对，你猜对了，象容与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
寂寞的，但她现在必须寂寞。在这部小说中，容与生命中的男人即将
粉墨登场。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并不真的重要。如果你是一个足够
聪明的读者，看下去，别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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