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ancerain()
整理人: logon(2000-02-11 21:39:5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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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再需要靠文字来传递信息扭曲事实控制思想,甚至我们不再信赖文字来 描述自己,分享心得,娱乐大家,因为我们一度借以沟通的识字能力即将失去。 ”
当我看到这个广告语的时候吓的浑身颤抖,连续三天噩梦连连。这是个什么广告 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仅用了几个词组和一两个句读便轻而一举地把我指向深渊 。在这一秒钟之前我整个的灵魂都吊在文字上。但这一刻,我却为这种依傍感到 无边的羞辱。如果上帝允许每个人在死前抹去同一个事物的联系我必将毫不犹豫 地选择它:我和文字这冤家的牵连。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和文字发生任何瓜 葛;我多么希望我出生在一个山洞里象麋鹿一样快乐和单调。天不遂人愿我一生 出来就有了名字。我在别人的嘴里长大。麋鹿没有名字而我有。这注定我永远不 能象麋鹿一样快乐和单调。
早晨我从噩梦中惊醒,全身都被汗水溻透。我梦见我烧掉了所有的书,上面的小 字儿从纸上凸现出来,象豆子似的滚落到火堆里,然后都支了小脚从火里又走出 来,好象还在咿咿呀呀地欢叫。我吓的撒腿就跑,它们便轰然跟过来。一大片一 大片黑压压的象飞驰的弹片密密麻麻地射向我,我没命地奔跑。跑了整整一个晚 上,可怕的是我无论跑到哪里,墙角下,公园里,咖啡厅,所有写在上面的小字 儿都象被喷了兴奋似的剂哗啦哗啦地从上面跳下来加入追逐我的行列。这场追逐 真令人心力交瘁痛苦万分,因为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到处都是文字,连个避 难的地方都没有。
人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后代生在这样的城市呢?我一直为这个城市的特殊嗜好感到 费解。对任何一样东西迷恋到了某种程度就是变态了。这个城市对文字的迷恋就 是变态。我只要说一件事情就可以论证这句话:这个城市,给所有的东西起了名 字。就象那个Mr Bean把他一周里穿的七条内裤分别用星期数命名一样。
在路上你撞到一棵树很有可能它叫做“逝去的爱”而这相当于Mr Bean 找不到了 他那条叫“星期三”的内裤。所有的厕所都起了妓院一样香艳粉扑的名字,所有 的下水道都用紫禁城里宫殿一般富丽堂皇的名字。还有麦地里的每一根麦子还有 水里的每一条无辜的鱼。只要他们看到的东西统统起了名字。他们的理由很简单 :“有了名字就有了灵魂。”为这句深奥的话我困惑了好久。可是回头想想看如 果把“撞到了一棵树”描述成“撞到了依萨贝尔”之类这之间的确有很大很大的 不同。前者你会无动于衷,后者却会留进你的记忆,让你惦记着。甚至下次见到 它的时候会向它充满歉意的微笑。你们就这样认识了。你若再撞到别的树便都与 它无关,因为它不叫依萨贝尔。这是个让人心疼的阴谋。所有东西都有了灵魂, 受伤的机率就平白番了好几番。你再不能象撞一棵树一样撞依萨贝尔。
这不是陷阱是什么?好生生的要给自己设置这么多陷阱怎么说不是变态了?我们 这个城市的人热中一切与文字有关的活动。如果你是作家,你就是上帝。没有了 “作家”,这个城市的煽情就要逊色许多。作家有个小名是我取的,叫做“意义 ”。这里的“意义”是个使动词,便是“使之有意义”的意思。作家就负责给一 切赋予意义。打个比方。如果桌子上放着一只流血的耳朵你充其量是感到微微的 恐慌和讶异。那么请作家来给它起个名字你就会感到别的东西了。比如可以取名 为“凡高的耳朵”。立刻在场的人里要有三分之一晕倒或者尖叫。有什么的?那 完全可以是个挖煤工人或者霍力非尔德的耳朵。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名字 叫:“凡高的耳朵。”这五个字的意义可以象最重要的那根火柴顷刻间便点燃所 有平凡的不起眼的东西。燃烧就是它的意义。我们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习惯被空 虚点燃,讨厌一切实实在在的东西。说我爱你比拥抱和接吻重要;给一朵花起个 名字比让她绽放重要。因为我们主要就是用嘴和文字打交道呢。这并没什么稀罕 。
在看一部电影的时候我时常在想,如果将所有对白和文字去掉将会怎样进行呢? 我敢说那一定非常非常地痛快和直接。所有的一切都是just do it。可这在我们 的城市是绝对反动的言论。我是不敢大声说的。我们的城规第三条就是:但凡恋 爱者,不写够30封情书(往返),不说够300句情话,不许下3000个诺言,禁止结 婚。
这个城市最敬重那种舌似莲花般的人物。你可以不做什么,但你不可以不说什么 。你可以不想什么,但你不可以不写什么。
哦,忘了说,我们城市最发达的行业是电信,最热门的休闲活动是上网。
我会写字,大家叫我**作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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