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ancerain()
整理人: logon(2000-02-11 21:39: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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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觉得自己象那个音响黑色的声音旋纽。总不知道扭到哪个角度时下一秒听
到的声音会有流水一样恰倒好处的分贝，让我觉得自己没有概念的象个白痴。但
是，当然，每次我都仍然需要再调一次。再调一次。这是生活中令人沮丧的一部
分。而我每天都在离这个黑东西10米以内活动，所以它几乎是我的全部。每天早
晨我象买奖券一样地虔诚，可惜很少中六合彩。
沮丧无处不在。比如我是如此爱听音响。可不知哪个白痴把音响和房间电灯的电
源接在一起。这意味着我每次听音响的时候都要把灯打开。你知道在大白天听音
响还要开着灯是什么样的感觉吗？这相当于在吃饭的时候要求你把袜子脱掉或者
把帽子戴上。我不是艺术家，可惜也不是电工。我有一万个理由关掉这扇灯。可
我偏要在这光明的侮辱下面委屈求全。我就是如此之贱。
如果一定要为死亡找个理由，那就是这些爬的满地都是的失望。不是做每件事都
需要理由，就好象我在这个时候去喝了一杯水，也许这杯水于美容或是血液循环
毫无关系，但我就是走过去了而且还从怨妇一样呻吟的饮水机里压出满满的一杯
，然后用和10年前一样的姿势把它喝了。这的确不需要理由。对于我来说只是在
这一秒钟里找到一个动作打发。对于水来说也只是换了个浴缸而已。我若无其事
的喝水，每次喝水我都想起自己那些很精彩的构想，比如我要拍一个人从小到大
喝水的电影，只拍喝水，几千几万几亿个喝水的镜头，吃饭前的，睡觉前的，上
学前的，接吻前的……最后你会发现人的一生简单的要死，喝几杯水就到头了。
我们都可以想象最终的结果。你会发现不单喝水的方式没怎么变，连喝水的人几
乎都还是第一次喝水的那一个。
我是说刚才突然有个瞬间促使我下了这个决定。事实上我这典型天称座的人是格
外优柔寡断的。象风中的叶子一样摆来摆去。也许是天称的缘故，每次在左边加
一个砝码的时候，立刻又在右边放一个半斤八两的，最后添来添去发现很无聊，
象姜文和李保田讨论盘子里的猪蹄是左蹄还是右蹄一样的无聊。如果每件事情都
要想清楚再做，我敢保证就什么事也做不了了。就拿我打算死掉这件事来说，静
下来心来想想，其实立刻死掉和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是一样多的。所以，我不想讨
论左蹄右蹄的问题了。我就把盘子里的那个猪用来走路的东西吃下去了，仅此而
已。没什么好说的。
出门之前我还在生一碗牛奶的气。如果你喝过牛奶你一定知道喝一杯放凉的奶是
何等龌龊的一件事。被氧化过的表皮简直象一张老脸。所以那感觉很象是亲吻一
个皱皱巴巴的老头。可是牛奶又是我放凉的，所以我很生气，我只是让它在碗里
多等了一会而已，它就完全变了一张脸。世上哪个人可以老的这么快的？
我决定死也要死在漂亮衣服里面。于是我进了一家专卖店，小老板们花儿一样看
着我。我优雅地抬头，然后从墙角那件枣红色的裙子开始一件件往身上试。这感
觉好极了，穿多了就会麻木，不是人在穿衣服，而是衣服在穿人，在借用我的身
体当背景。也好，它们挂着也是挂着，不如在我要消逝前的几分钟里让它们找到
做衣服的乐趣。就象我也找到做女生的乐趣一样。
当我正在试衣间里试穿一件宝石蓝的松领长裙时忽然听外面那个女老板的声音尖
锐地响起，她笑不可抑地说，我外甥家养了一只猫，头天抱去的第二天就死了，
怎么死的？说出来笑死你，我外甥晚上非要抱着猫睡觉，结果半夜里一个翻身把
猫给压死了，哈哈哈，第二天早晨一看一床都是血……压死了压死了，咋翻个身
儿就能把个活物给压死……
我听的毛骨悚然，眼睛前血红血红的。我从试衣间的门缝望外猫了一眼，只看到
一个张扬的口腔。也是血红血红。一个人要是喜欢讲血腥的事果然会变的狰狞。
我大气不敢出，忙扔了手里衣服仓皇地从专卖店里逃走，有个睡觉都能睡成杀手
的外甥的女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女人。我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外面正是太阳高照。眼睛前头总晃过一个折叠的影子。想象力丰富的人就是痛苦
。我在想那个三维的立体的小猫怎么就被压进了二维世界，我浑身紧缩般的疼。
真不敢想象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就好象我家楼下的那个老太，她从1年前就立
誓要把楼下那棵挡住她家车棚的槐树给锯了。她想把那个三维的树变成个点。这
个恢弘的计划前后实施了一年半。树还没倒，她便先离开了三维世界。每天我看
到那棵受伤的槐树咧着伤口傻笑就想起来她。杀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不要中途抽根
烟回来再继续。死亡应该是世界上最干脆的一件事。
后来我没有再继续闲逛。我回到家里，经过那棵受伤的槐树的伤口。又打开我的
音响，和灯。如果一定要脱掉袜子吃饭想必也没人会反对。我在音乐声中继续想
入非非。我不想死了。
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需要吗？
我已经被那个睡着觉的外甥压死。一次足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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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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