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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验明证身
发信人: guotongt()
整理人: logon(2000-02-28 02:07:53), 站内信件
验明正身
我们验明了这个世界的毁灭
这个世界验明了我们的堕落
0
    随着季节千篇一律的变化,我昼伏夜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阳光的羞涩。
白天一缕或者再多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耀在我脸上,我感到温暖。
    我用手轻轻抚摸阳光的神情向一位老人,默默无语心情黯然是的基本状态。

大约在黄昏来临的时候,我走向马路边一家电话亭,拔打一组我熟悉的电话号码
,大部分情况下,我听到盲音。挂掉电话惆怅悲凉的情绪迅速和我拥抱,我会想
起十一世纪的大词人柳咏或周邦彦。个别情况下我听到杨媚的声音。
    她说──喂。
    “喂”这个音节通过电磁波迅速击中我。
    瞬间,喉头哽咽热泪盈眶直到泣不成声的我挂掉电话。
    看电话的妇女能对我的游戏视若无睹,她只是耐心地为我计算电话费。
我走向位于城市北部郊区那座建于本世纪五十年代的女子监狱。
那里住着杨娇,我将在距监狱大约一华里左右的一座水塔上完成对她的眺望。
    天已经黑了。
    披着一身夜色的苍茫的我顺着水塔上锈迹斑驳的窄小铁梯攀援而上。站在水
塔顶端,我没有极目远眺的习惯。
    沐浴一夜风后我把目光折射成45度角直射向监狱的建筑。
    我的目光阴郁而湿润,滑过监狱所有的建筑物,包括武装到神经的哨兵。
    我可以听到目光穿过空气时类似于利刃划破锦帛的声音。
    靠在水塔顶端的铁栅栏,由回目光微闭眼帘,我开始了将持到黎明的像祈祷
(咒语呓语)般的自言自语,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刀子性暴力人生神圣生命钱
币美酒道德关怀鲜血毒品圣洁跑车崇高爱情人格泡妞法国菜MTV友谊沦丧等语词在
我唇微乎其微的开合下像工地上进入搅拌机的沙石隆隆作响------
 东方发白在即,我滑下水塔潜回我的住所。
01
    长期以来我进行着打电话爬水塔呓语的游戏,直到将这种游戏推入现在的这
部小说《验明正身》。
    游戏是《验明正身》终结后的尾声。
    游戏的主人公是我──也许还可能成为《验明正身》的主人公,但目前我仅
仅是一个游戏的主人公而已,也就是说我(游戏)只是验明正身全部叙述先期出
现的一个可视性界面。
    打电话。
    爬水塔。
    呓语。
    游戏没有任何意义,它不构成情节。
    游戏唯一的作用是调节滋润我长期以来比居生活带给我的枯燥情绪。
    幽居中的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案上如雪的稿纸落满烟灰像一块浮雕,我抬
眼注视飘袅于房间的烟雾,它们缓缓地不成规则地运动着。
    一些美丽或者丑陋的图案不时出现消失再出现再消失周而始作着轮回。
我的目光追寻着这些图案,并且试图重新拼接。
    这时候我听见了房间外呼啸而起的风声,很快我尘封已久的兵役史就被风动
作到了我面前,像一片印刷粗糙的单片年历。
    我的面部表情在这页年历出现后趋于严肃。
----大约在冬季,解放“141”军车将我拉到了由低矮青砖平房和几株长势令人沮
丧的大叶杨构成的88号兵站后即响起宛若久远童话般的笛声向另处驶去了。
    背负着沉重装备身着簇新冬季野战作训制服的我混杂在大群如我一样的男性
表年中间等待来自下级军官的命令。
    88号兵站内的我冻得瑟瑟发抖。
    因寒冷而冻固的目光被渐渐远去的兵车拉成两道透明的冰线,让我感到了眼
球的疼痛。
    疼痛再一次袭来,我的手揉搓向眼睛然后------
    我为我展开的叙述感到幸福。
    一位下级军官向我及我的伙计发出号令。
    随着号令我挪动脚步,离开兵站走向了战略公路。因为负笈着沉重装备,行
进在黑颜色戈壁战备公路上的我肢步显得拖沓而疲惫,由此我大口地喘气,口腔
内涌出的热气融化了飘出于面前的雪花。
    为此,我痛快。
    我在队列中寻找魁哥、叶强(注意,他们是叙述中的主人公),我将把这快
意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和我来自同一个城市。
    午夜时分,队伍抵达位于边境线上的诺玛地区。
    我,还有魁哥、叶强在诺玛地区的一个边防守备部队开始了兵役生活。
    我们的服役生活已接近三年,大家一直相守着枯燥的日子,对城市生活的怀
念早就淡了,好像我们天生就该到这种不毛之地服役一样。
    那个时期,因为在方圆千里之内的边境地区只有我们三个是来自同一个城市
的兵,所以我们的友谊自然进入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多么易于破碎的叙述逻辑啊,因为来自同一地域所以就------
我想笑。
    我们常常聚在一起说将来复员后也不分开的话。但后来事实证明当时的话像
渐融的冰很晶莹,可毕竟随着季节消融成了水,流走了。为此,我曾有过一段时
间产生了那种不合乎于年龄的暗自神伤的情绪。
    大约是快过春节的时候。上级来电话说军区歌舞团演出小分队要来我们部队
慰问演出,着令作好准备。
小分队演出的节目毫无新意,基本上是风靡于五六十年代的歌曲和舞蹈,尽管如
此十兵们观看得还是非常投入,掌声一次次响起。士兵们的目光盯着每  一个女
演员漂亮的容颜。只要稍加观察,就不难发现这些由精致的五官及做为背景的娇
嫩的皮肤组成的容颜出现在我包括魁哥叶强及广大
可估量的影响力。
    我躲在被子里以写作诗歌这种方式排遗我无所做为的失落的时候,我无法知
道这些容颜在今夜的出现竟准确无误地暗示了多年后的今天我的叙述进入了实质
性操作阶段。
    魁哥走向哨楼,一路倾听着牛皮靴子接触积雪的声音。
-------积雪----声间----空气------走动的魁哥,除了这些我没有办法再运去探
究魁哥在这个被那些美丽的容颜击中后的夜晚他的心理活动了。
唯一可供窥视的是第二天联欢时魁哥在和某一位女演员低语数秒钟后涨得满脸通
红像一只兔子迅速逃离了现场,而那位女演员显然没有意识到魁哥脸色的变化及
他的离运河。女演员继续与另外的战士说话。
这个时候我正和女演员仝芳匆匆话别,此前我告诉她昨夜我写了一首诗,并且背
诵了其中的几句。
我最后说“以后咱们常联系还有魁哥叶强也是咱们的老乡”。
仝芳含笑作答。
与此同时我也看见了魁哥的逃离过程。因为我要马上运河炊事班工作以至没有去
问魁哥这一表现的原因,更没有看到魁哥在联欢会现场外不远处双眸烁射向营区
外雪塬上的目光中那只雪狼。
不过我透过炊事班没了一块玻璃的小窗子边淘米看到了站在营区外雪原上象一只
觅食的鸟一样的演出队女演员仝芳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远处的雪山。过了一会,
叶强居然从某个地方一点一点跑过运河。
两个人好像说了点什么,然后就一块儿向营区走来-----
小分队走后,大约在春季,我们各自又收到了一信。不过,我和魁哥的信比叶强
的信的内容少了许多。再以后半年,信就没了我和魁哥的份。
我冲阅读仝芳来信的叶强开玩笑说:“看来仝芳是归你了。”
叶强看的正专心没搭我的话茬,魁哥在一旁脸色略显得阴郁的发出两声干笑,两
道未及扑捉的含混不清的目光一闪而过。
我冲魁哥的那两声干笑说:“你吃醋了?”
魁哥白我一眼说:“人家仝芳早就是叶强的了,你个笨蛋。”
我说:“好像就你知道。”
叶强似乎看完了信听见了我们的话,他说:“你们都看见了?”
我笑着说“我能看见什么”。
魁哥没有吭声。
当然,这些年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友谊。
终于复员的时候到了,叶强要留下来做军官。
我和魁哥走的那天,叶强说:“仝芳今年也复员,她在歌舞团没有前途,你们回
运河帮我照顾她。”
魁哥说:“你们将来要结婚?”叶强看了我一眼,又看一眼魁哥说:“你俩看呢
?”
我和魁哥说:“行,放心吧。仝芳我俩一定照顾好。”
叶强站在营门口,风飘荡着他绿色的军装。我看见他注视着远行的兵车,频频挥
手。他的这一动作从此经常性的令我激动不已,比如现在就使我不由的中断叙述
沉浸在某种伟大之中。
02
我和魁哥从退役后开始新的生活起,就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对少女仝芳的无微不
至的关怀中。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不能不叙述的事件。
魁哥那时候和我都有正经营生。魁哥在水产公司做事,我在一个还可以发工资的
国营酿造厂做工,我们像大多数拥有普通而平淡生活的年青人一样,勤勤勉勉做
工,老老实实做人,但这种生活不久即遭到了颠覆。
那天应该是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并且是个星期天。我坐在临窗的桌前为一位遥远
的,属臆想出来的少女写作动情的诗歌。
我有这个爱好。
沉浸在美妙的诗的氛围中的时候,魁哥来到我旁,他拿起我写了一半的诗稿朗诵
了几句,说:“写的可真好。”
我说“真的好?那你先坐一会,等我写完咱俩好好聊聊喝两杯。”
魁哥说“先放着吧,今天请你到我小时候的一位朋友家玩,他过生日。”
这是一次盛大的生日聚会,对我和魁哥有着不可估量的重要意义,甚至可以说这
次生日聚会标志着我的叙述进入了实质性的状态。
参加聚会的人士穿着戴着美丽的服饰,他们的每一句言谈每一个动作都显示出令
我和魁哥羡慕的浮华与高贵。当主人宣布我们是从诺玛边境地区服役归来的老兵
时,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身披军用制式羊皮大衣的我和魁哥的瞬间,我们羞
涩的涨红了脸。
我无法再详细地挖掘这个时刻魁哥和我的心理体验了。
穿越时空把目光做成刀子切割下去,我只能看到在我们心的底部像地壳内涌动的
岩浆一般涌动着拥有浮华与高贵的欲念和对过去岁月的无奈。
我们俩几乎是同时都全身颤动了一下,企图通过震颤将披在身上的军用制式羊皮
大衣抖下换上------
手竟突然乏力了,接下来的起舞与我和魁哥无关,没有女孩子和我们共舞。
魁哥小声对我说:“咱们走吧。”
我说“不是------不过------”
“别走呀。”一位少女站在了我们面前,并且截住了我的话,她伸出手邀请魁哥
,随着若有若无的音乐他们渐渐舞向远处。当我还能看清他们的时候,这位少女
在最后她那张即将朦胧的脸上为我做出了一个让我稍等的表情。
坐在角落里的我看前剪影一样泡沫般的人起舞,很滑稽,虽然音乐飘浮在我周围
。可我还是对起舞的男女有一种默片时代的感觉。当我和少女共舞时,她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叫马克。
她也告诉我她叫杨娇。
杨娇问:“你在诺玛当过兵?”
我说:“在诺玛,那里盛产阳光和雪但缺少氧气。”
杨娇说:“真的吗?我也当过兵。”
杨娇和我握着的手轻轻紧紧了说:“你那么怕冷。”我也紧紧握地的手说:“嗯
,养成的习惯,怕冷。”
曲终人散后和我们一起共舞的杨娇正拉开一辆出租汽车的门。她看见了我们,冲
我们热烈地笑喊道:“战友一起走啊。”
“不了,我们骑自行车。”
以上是第一个事件,关键人物是和我们一起共舞的杨娇。
因为从此杨娇进入了我们的生活和我的叙述过程并且担负着重要的角色。
接下来的事件是这样开始的。
我推开门,仝芳正坐在桌前看我上午走时没写完的诗。仝芳望我一眼,埋怨说“
这么晚了,我都要走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急事吗?”
仝芳直截了当地说。“我明天去成都看叶强,你借我点钱。”说完,仝芳又拿起
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诗玩捏着:“你的诗写给谁的?这么浪漫,真让人嫉妒这个女
孩。”
我仿佛没听见,说:“需要多少钱?”
“五百”
我在床上坐着,没吱声。虽然在昨天我领到了三百零三元人民币的薪水。
我的手在兜里放了好一会说:“就这么多。”我拿着钱,接着说:“咱们运河魁
哥那里再借点。”
我扣好军大衣扣子,正要拉门,仝芳的手勾过我的肩头。
“围上吧,夜深了,外面很冷的。”
她的手拿着一条围巾,替我围上。
我的心一热想一下把仝芳揽进怀里。
我的目光停留在仝芳的脸上。仝芳不觉察似地用她的眼神将我的目光淡淡化去。

“走吧。”仝芳轻轻说一声,推了我一把拉上门。
旧围巾围在我脖毛绒绒的感觉,像时光流过的感觉一样蕴蕴地,一股冰热。
“你那天怎么没给叶强送,反给我送了围巾呢?”
蹬着车带着仝芳我笑嘻嘻地问。
仝芳的手擂在我背上。“你还有个正形没,给你送条围巾看你挺辛苦搂我们做饭
,这围巾是我们小分队一起决定送给你的。臭美的到现在还以为是我专门送给你
的。”
见到魁哥,给了仝芳钱,魁哥问:“叶强来信叫你与成都,他怎么不顺便回来一
趟呢?也就二十个小时的火车。”
仝芳说:“他到成才出差只呆一天就得回诺玛。”
“见了叶强代我们俩向他问好。”魁哥说。
我说:“问他说。”
仝芳走了。
我和魁哥长久地坐着,无言。
我们穿在身上的制式绒衣在目光的照耀下黯然失色。
魁哥很久之后说了一句话:“我得做生意。”
魁哥从此开始了商务活动。
魁哥在水产公司隔三差五地请病假、事假编造许多堂而皇之的理由旷工捣腾一些
令我莫名其妙的生意。因为生意魁哥和我的约会少而又少,直到有一天魁哥告诉
我他欠了一屁股债的时候,我们的约会便陡然间空前的频繁了。
魁哥不好意思的说话。
我知道他已经陷入了被债主追杀的险恶境地。
我惊的目瞪口呆。
我们平静的生活紊乱如肠套叠患者。

魁哥神经般地抨击我们曾共有的田园诗一样的美好生活。
魁哥用他木棍状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我推放在桌上的诗作说:“你以为你是谁?是
诗屁!不过是酿造厂里的小工人而已。瞧你写的这一摞一摞诗,能做什么?换来
虚荣心灵的寄托寄托住了吗?都是虚的。”
我惭愧地低下头,我看着零乱的诗稿为浪费了纸张和空掷了时光而到虚弱无力。

魁哥一颗接一颗地抽烟,目光在浓厚的烟雾里奔走。我无言地陪着,我没有任何
能力帮助魁哥,虽然我们的友谊不容置疑。
渐渐魁哥的嗓子里有了介乎于人和野兽之间的低吼的声音。
魁哥幽晦地告诉我需要我和他一起拥揽暴力。
用暴力解决债务,因为世界在最后只给我们留下了暴力,别无他法。
“怎么样,干吧。”
“干。”
我们没有考虑到这是否能获得成功。
暴力像一个美丽的几情万种的少妇以各种令人痴迷陶醉的动作引诱着我们暴发出
绚丽多彩的兽性------
暴力以辉煌的光环以不可逆逝的姿势映照向魁哥少年时期的朋友,那个举办了盛
大生日聚会的发了财的年轻人。
我们坐在夜总会幽暗的角落里从容而不失风度地策划。
我们风一样地飘出夜总会,在城市凄迷的街灯下一晃就出现在了年轻人的卧室。

年轻人对我们的不约而至感到惊讶。
年轻人不明白我们为什么簧夜登门,而他却没有蓬壁生辉的良好感觉。
“你们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魁哥的嘴角略一抽蓄,随即消失。
年轻人咕喃着说:“我们是朋友借钱也用不着这样呀,板着脸好像欠你们似的,
再说我又------”话没说完年轻人的嘴角已经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色的桃花。
我用刀尖抵住他的心窝------
年轻人不再言语,他在为我们拿取现金的过程中体会着亡命之徒的全部含义。
魁哥接过钱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年轻人不明白什么意思呆看着魁哥。
魁哥说:“朋友,懂了吗?──朋友。
年轻人说:“朋友。”
魁哥说:“对。是朋友。”
我说:“朋友就该忘了今天的一切,你说呢?”
年轻人说:“是,是,是朋友,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魁哥离去。
我们躲在房间里什么话也不说,一遍一遍的翻阅着《刑法大辞典》,辞典上面的
文字惊心动魄着我们的神经。
我们背负着暴力穿越恐惧跃跃欲试于那些住在辞典里的文字。
一天。
再一天。
又一天。
没有任何人来我们的住所干扰我们的生活。
我们看窗外碧空万里白去朵朵。
魁哥说:“那小子没报案?”
我说:“没有。”
年轻人出于对词语亡命之徒的畏惧没有报案(可能是这样吧),不仅是成全了我
们继续用暴力,而且还成全了小说验明正身。
从此我和魁哥所向披靡在我们居住的街区频频出击,财源滚滚而来。
03
一条黑影在墙角处一闪而逝。
黑影贴近另一条黑影。
黑影重叠。
黑影重新出现,又消失。
“啪!”
灯亮。
魁哥将一团金器扔在桌上。
金器和木质相撞击所发出的声响钝挫有力。
魁哥把自己狠狠摔进沙发。
魁哥佛一样地坐待黎明。
金器的光茫照耀了魁哥一夜。
魁哥抬眼看窗外旭日东升,心中悠忽间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魁哥挥手将金器从桌上扫到地上。
魁哥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不需要听到。
魁哥再一次把自己狠狠摔进沙发后便进入了幻觉状态。
本来,我和魁哥是一直联手做的,但不知何种原因,他没有通知我就干了一次。

我最初听魁哥给我讲述午夜约会事件的时候。他先入为主地判断与他约会的少女
是警察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对这一判断都没有丝毫的怀疑。
摊在眼前的中国地图僵死着,阻滞者魁哥和我的思维。
我们根本不知道逃亡之路在哪里。我们一颗接着一颗地抽烟。青色的烟灰落满中
国交通图,覆灭着我们设计好的每一条逃亡之路。
我用手指拧灭烟头。
中国交通图被我们焚毁。
火光中,魁哥的嘴角一次又一次有节奉紧促地抽搐,午夜如约而至的少女的影子
鬼魅般缠绕着魁哥。
“你好好想想,以前见过那个女人吗?”我头问魁哥,像问一个犯错误的孩子。

“没有。”
“哪怕是一次,或是在街上擦肩而过地也行,你好好想想。”
“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魁哥狂燥地吼叫:“是警察已经盯上了我们。”
我不再和魁哥争辩。
我们准备逃亡。
就在我下决心逃亡的一瞬间,魁哥嘴角不断地抽搐像一针镇静剂,一下子让我冷
静了下来,我看见魁哥的判断漏洞百出,仅就此一点,假定少女是警察的话到现
在早该下手了。警察再不忠于职守也不会如此而为的。
我怀疑魁哥的讲述。
“你怎么能肯定她是警察呢?是警察我俩还能坐在这儿吗?”
“直觉直觉我就是凭直觉。”
“根本就不合情理。”
“你想怎么样?”
“我们没必要走,没这个必要。”
魁哥的两道目光定地看着我,这是魁哥第一次用这种无法明晰接受的目光接受我
,我的心掠过一丝忧伤。
魁哥说:“你不信任我,不相信我的直觉。”
我接口说:“不信,我说过了,这不合乎情理。”
魁哥哑然,而后起身收拾行装。
我看着说:“你去旅游可以,但不这不是去逃亡,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我要走,走!走!走的远远的,我相信我的直觉。”
分歧终于在我们之间产生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或什么样的一种语言可以弥合这一分歧。
魁哥在门旁蓦然回首,他的脸平静如青石,有一缕头发淡然垂向额际像石上的一
株草,草被我的目光轻轻拂动,我欠起身,嘴张了张终是说了两个字,你走。
魁哥的嘴唇抖了一抖,却什么也没说。
门轻轻掩上,地板上那堆成灰烬的中国交通图与我默默相守,无力虚弱的感觉一
点一点血一样浸漫我的周身。
------黑白的灰烬在我眼前化蝶飞舞,淡蓝色的窗帘布掀起一波柔浪。
我翩然起舞,戏于蝶戏于柔波的窗帘,我的舞步轻飘似风中的柳叶,陡然,我僵
立不动了,我发现音乐竟始终未能响起。
我轰然倒地,泥堆一摊,然后化水而去。
子夜的街道宽阔若平川。偶尔有从我身旁呼啸闪过的车辆,撕裂一下我的神经--
----我后悔当时没劝住魁哥,不管怎么说,即使走也应该我们一起走,我脚步加
快奔向火车站。
魁哥的影子被绽纷成一条冬季枯枝的模样。
“要是警察发现了我们,咱们应能安然地站在火车站?别走了。回去吧。”
魁哥凄诡地一笑,说了一句话。
“不走怎么行呢?我不管什么理由了,总之,我想到外地散散心,要不,要不我
会------”
我紧跟着问,“你会怎么样?”
“别问我了,让我走吧。”
我略一顿,说:“你要不走你会怎么办?”
魁哥眉毛一扬说:“我不知道。”
“你骗我。”
“我骗你干吗?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咱俩回去,魁哥------”说着话我拉起魁哥继续说道:“别再疑神疑鬼
发神经病,自己吓自己了,你说的你告诉我的什么午夜约会白衣少女的事是不是
你编的瞎话骗我的?试试我?”
魁哥什么也没说,随着我离开火车站。
魁哥又是坐着一夜未眠,一颗接一顿地抽烟。
               04
我和魁哥开始为叶强的仝芳结婚收拾房子。
每当累得精疲力尽地坐地板上看着已初具规模的新房时,我和魁哥都不由自主地
抽着烟沉浸在对友谊的温馨体验中,而仝芳在这种时候,不怎么搭理我们,她往
往把目光懒懒地投向新房里的一个随意的点上,然后在目光与那个点之间营造一
种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对友谊的温馨体验、回忆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交织混杂在新房间不时发出纤维摩
擦时的咝咝声,除了可以感到幸福外,还不时有一道遥远的淡蓝色的闪电划过我
们的幸福。
仝芳再一次伸伸懒腰后丢给我一张灿烂的脸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同时她又甩给魁
哥一个征询的目光。
魁哥说:"我先走还有些事。"
声音懒散如秋阳令人感到无力,魁哥每一次这样说话后,我都把某种异样的目光
投向他,我搞不懂魁哥这懒散的声音后面藏着什么,而一但当我思考到这一点时
,我的脊背就有一股子冷汗直冲后脑。
先走了的魁哥将我和仝芳单独留在新房里。
"真的,太麻烦你们了。"
仝芳坐在地板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提议说:"咱们听们音乐吧。"
来自美国的摇滚乐在新房里嘶吼成困兽状。
我的血管渐渐臌胀。
我的目光鹰一般搜捕着疯狂的舞蹈于空间的音符。
仝芳在疯狂的音符拥抱下静如小兔子卧于墙。"音乐让我听着害怕。"虽然仝芳声
若蚊,但还是撕开紧紧相构的音符冲进我的耳膜,我的手按下STOP键。
------音乐嘎然而止。
仝芳长长地出了口气。"咱们听点轻柔一点的吧。"仝芳说着话,就去换带。
舒缓轻柔的音乐以小桥流水的形式环绕在仝芳的周身,我的目光也随着音乐流淌
我仝芳的身上。
这一天,我提着购置的新婚物品正准备穿越马路,碰见了寻次聚会中相识的杨娇

杨娇一脸春色,
"你是──?我们见过。"杨娇向我说。
当然见过,我也认出了她。
当我和杨娇第二次见面缺少了该有的陌生感,她靠在马路边的栏杆上问我,是不
是需要喝点什么,我说那就先喝点汽水吧,我买汽水回到身边的时候,杨娇换了
一个引人注目的姿势------她坐在栏杆上,我站着,头部刚好平行于她玲珑而不
失丰满的胸前,除了一缕缕诱人的香气缭绕于我面前外,胸部的外观造型还召示
我叫我靠近,为此我必然产生了虚假的别扭感。
我蹲下来和杨娇聊,春天温暖的风掀起她的裙裾,----我一一撩眼皮看见了手工
制作的镂空花短裤,我不准备再变幻什么姿式了,在春风中有一眼没一眼看杨娇
艳美丽的短裤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本身就是一件略带流氓情调但又极俱美学意
味的好事。杨娇语出惊人的问话令我不由地想到,也许她是个风尘女子,所以我
没理由做闭花羞月状。
涎着脸,把眼睛眯成色情的状态。
我说"真的很漂亮。"
"真没劲,你这人怎么假模假式的,你会不会色情呀。"杨娇腾地一下跳下栏杆。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杨娇靠着栏杆,头仰起,头女瀑布样垂挂在街边。
我知道杨娇垂发的姿式是她不经意的一瞬间完成的,但恰恰如此,也构成了她在
我心中的一页风景。
大约杨娇感到自己累了的时候,她猛不丁地问了我一句:"知道吗?马克,最近你
家那一片发生了好几起抢劫案。"
像我赤身裸体冲进了飞雪飘扬的户外,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外界对我和魁哥的行为
的反应,但惊慌失措交没有出现在我脸上。
"好像听说了。"
"你说怪不怪,你们那儿隔三差五的发生抢劫,警察怎么就不破案呢?"
真的,我很得意,关于这个总是我和魁哥讨论多次也找不到满意的答案。
"警察太笨了。"
"说起警察,我还认识一个呢?我们宣传队过去的一个吹小号的排长他还追过我呢
!"
"我肯定太笨了,连你都追不上。"
杨娇愉快地笑起来,在笑声中我看见她似乎在追忆这个笨警察当时的排长追她时
的笨样。
"你笑够了没。"
杨娇的笑在我这句话后趋于一种假笑。
我注意起杨娇随着假笑而变化多姿的嘴唇。
我非常想吻一吻她的嘴唇。
我对常常出现于文学电影戏剧中的一见钟情的故事有种天生的神往,我以为那是
美丽的。
这样在为仝芳叶强准备结婚诸事的同时,我开始了有目标的诗歌写作运动。
我为杨娇虽是假笑但变化多姿的嘴唇写出一首首缠绵的诗歌。
我盼望着和杨娇的再度重逢。
我频频和向她发出约会的邀请,电话里言语暧昧,但杨娇似乎对此没有回应,我
锲而不舍再次向她红会。
我默默祈祷着杨娇的到来,凭直觉在这种时刻杨娇一定会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月
光明亮可爱,令我在焦燥不安中想起我和杨娇共舞的那个浮华的夜晚。
微风拂面的时候,我呼吸到了杨娇身体上那股淡淡的幽香,我有种投入杨娇怀抱
的欲望,我渴望在她怀里得到某种安全某种永久性的安静。
我望眼欲穿。
杨娇以一叶浮萍的形式焉然浅笑地飘浮向我面前。我的目光温情脉脉地依偎向杨
娇胸前。
"怎么不看着我的眼睛呢?为你我描了眼线还涂了眼影。"
杨娇用她的眼波轻轻一勾就将我的目光拽入了她一池春水般的眸中。
我走近杨娇,揽她入怀。
我的唇轻浮在杨娇的唇上,口红的化学气味拒绝着我可能进行的动作,杨娇的手
臂藤蔓似地搭在我身上。
杨娇说话了:"你和魁哥为什么不可以做呢?"
我通体冰凉。
这怎么可能呢?通道我和魁哥的行为都被这个叫杨娇的美丽女人所知了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在她腰间放着我的手有汗大片大片浸出。
我无语。
杨娇搭于我肩的手臂缓缓移动,她的舌尖象一条欲食的春蚕摩挲着我的唇与齿。

我们吻得天长地久泣鬼惊神。
"你穿军装的时候一定比现在美。"
"真的?"杨娇说:"你又没见过我穿军装时的样子。"
我用手抚摸着杨娇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像打磨玉器。
我语气真诚的说:"那次咱们跳舞时我就这么想了。"
"你呢?在诺马穿军装,雪原是白,军装是绿,肯定好浪漫的。"
没有,从来我没有感到过那是一种浪漫,只有叶强在雪原上奔向仝芳的那一页风
景让我不能忘怀,而其它关于服役于诺玛的所有一切,的确都已被时间侵蚀的杂
乱无章千疮百孔。
我怀中的杨娇千娇百媚絮语不绝,我静静地听着,虽然我早就不知道她在言语什
么,但我希望永远这么听下运河,的确,话语的内容在这个时候并不重要,重要
的是她话语的这个形式。
我在杨娇所给予的语境中拥她移向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下,这样,被枝权树叶随
意分割的月光一小片一小片无力地跃落在我们头上、脸上、身上,我注意到有那
么一小片月光累极了的样儿悄悄躺在杨娇的脖劲上,皮肤上淡淡的细小绒毛游戏
着一小片月光,我把唇凑向那片月光,月光被我吸入体内,而刚刚被那一小片月
光浸
漫的皮肤和细小绒毛却挣扎着和被我吸入的月光诀别。
我松开杨娇,靠在树旁,杨娇理一下鬓发淡然扔给我一个笑,说:"你爱上我了,
喜欢我吗?"
我说:"喜欢,我喜欢每个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
杨娇说。"你真的很诚实。"
真的,我很诚实。
                05
在车站,我几乎认不出军官叶强了。
我笑脸如春。
我右手一握拳捶在叶强厚实的胸前,闪亮的铜扣却将我的手咯了一下,仝芳,说
:"小子,仝芳完璧归赵,不信晚上你仔细检查,检查……"未等叶强说,仝芳有
什么表情,我即做一个鬼脸接着说:"要是有什么质量问题,我可包管退货呵。"
话音刚落,叶强的拳头已经落在了我胸前。"马克,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他妈的一
点没变。"我笑嘻嘻侧眸一望,仝芳小脸绯红,旋即我一推仝芳。"别在我旁边小
鸟依人了,过去吧。"
叶强就势揽过仝芳。
我看仝芳真的小鸟一般依偎在叶强胸前。
叶强以沉静的笑魇与我的笑脸相映。
笑脸居然在空间凝住了,像两张卡通画悬挂着。
我想再说什么话,竟也说不出来,叶强似乎也想说什么,一样是嘴唇动了动没说
出来。
"别站着呀,咱们回啊,看你们俩见了面除了马克乱开玩笑连句话都不会说就知道
傻笑。
仝芳打破了凝固的笑,说着又一拉我胳膊。"走啊。"
"走,走,咱们回慢慢聊,仝芳瞧你别拉我走,我帮叶强把行李拿上,你俩从现在
起还不如膝似胶。"我边说边一只手提上了地上的行李。
仝芳和叶强一路聊聊我我迅速进入了新娘新郎的角色。
他们忘掉了我们的存在。
一打开房门,叶强惊呆了眼睛,见此,我心里一阵高兴,说:"没想到吧,怎么样
我们给你建筑的爱巢还满意吧。"
叶强环视新房。
叶强说:"你们生意做得这么大,我真没想到,搞得这么齐全我那点工资怎么还你
们。"
"看你,谁也没指望你还,忘了那年复员的时候你说得话了,"我冲仝芳一挤眼,
"你让我们照顾仝芳,这就叫照顾到底,来来,先坐下试试这真皮沙发的感觉,比
比咱们在部队的时候坐小马扎的感觉强多了,我拉叶强坐下,仝芳你别也老站着
傻看呀!还不快给咱们煮咖啡。"
仝芳进厨房煮咖啡了。
新房里只剩下我和叶强。
我们呼吸着新房里家俱所散发的油漆与木质的混和气体。
一时我们仿佛都没了话。
我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给叶强一支,替他燃着,叶强深深吸一口,换一下姿式又吸
一口,我看得出叶强是想对我说什么,可他确是真的一下子找不着话题,我起身
打开CD机,音乐从音柱里涌出来水一样流满整个新房,我在音柱旁坐下来,看着
叶强……
叶强像这间新房里来的一位陌生的客人,他那身毕挺的马裤呢军装怎么看都和这
间房谐调水起来。
我脱口说道:"歇一会把你那军装脱了,换上便装。"说着我起身拉开衣柜门取出
一身便装扔在沙发上,"穿这身怎么,我和仝芳挑的,喜欢吧。"我关上衣柜门,
回身。……不禁我不知所措了,从进门到拿衣服这一系列动作中仿佛我是这间新
房的主人似的,我站着,干笑两下,说:"叶强,你一会换上吧,要是不喜欢你自
己在衣柜里挑,你自己挑。"
叶强满脸的不自然。
我做的似乎超出了朋友所做的。我想赶快走。
"叶强,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来叫仝芳给咱们好好做几道菜,咱们痛痛快快喝一顿
。"
我话音没落就往门外走,一头撞上了端着托盘的仝芳。
三杯热咖啡都洒在我身上,而仝芳的手也被烫红了,我顾不上我身上的咖啡,顾
不上烫,顾不上地上碎了的杯子和壶,一把拉过仝芳的手放在我嘴边边哈气连连
说:"烫着没,疼吗?都怪我,怪我。"
仝芳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叶强坐着,想起来的样子。
仝芳抽回手,转身跑进卫生间拿出一条毛巾为我擦身上的咖啡,说:"还不快把衬
衣脱了。"未及我动手,仝芳就替我麻利地脱了衬衣。
我说:"我,我自己来。"
仝芳将我的衬衣又一反扔向沙发,正好落在叶强身上。
仝芳冲着叶强说:"你坐着干嘛呢?还不快到厨房拿点油。"
仝芳的手摩娑着我胸前被烫的发红的皮肤,忙不迭地问:"疼不疼马克?疼不疼?
疼吗?"
我调侃着说:"不疼,你的小手摸着就不疼了。"
仝芳俯下身子,用嘴轻轻地向着我的烫处吹气。
仝芳的发丝鱼儿般在我皮肤上游动。
叶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俩身旁,把油瓶子什给仝芳。
仝芳说:"你去拿点药棉呀,让你干啥你才干啥,真是个木头。"
"咚……"的一声,叶强把油瓶子蹲在茶几上,说:"我怎么知道药棉放在什么地方
。"
叶强的声音充满了某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失落。
仝芳猛地意识到什么,从我身前走开柔柔地递一串眼波给叶强,自己去找药棉了

叶强在我身边,关心地问:"疼吗?你也不小心点。"
"没事真的不疼没事。"我说着抓起沙发上的衬衣穿。
"你逞什么能,烫成那样还说不疼,快擦点油。"仝芳嗔怪的说。末了,用药棉蘸
了油替我擦着。
"好了,好了,真的没事了,没事了。都怪我不好,瞎折腾一气耽误了你俩的走了
啊,要不等我走了以后你俩不得骂是电灯泡了不是。"
我拉开门向外走去。
仝芳站在门旁,冲已经走远了的我喊:"别忘了回去再擦点牙膏。"
我回着望着倚着门而立的仝芳大声说:"没事?"
我隐约看到仝芳冲我娇嗔的笑容。
我再回头,只有门的轮廓。
对于魁哥为什么没有和我同去接叶强,我并不想有过多的猜测,我清楚的记得魁
哥只是坐在屋里抽着烟不吭一声,在我临出门时他说有急事让我先走,无疑这是
一个托词,但魁哥到底干什么去了呢?他为什么不接叶强?我只有疑,而不可能
有答案,但为了某种纯粹是我个人的需要,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魁哥站在车站广场的边缘。
魁哥的眼睑缓缓张开,是一张幕布。
魁哥的目光落在叶强身上,这样一种似乎永远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遍了他全
身。
魁哥欲用热情的言语与叶强的言语相糅相杂然后弄出一片雪样的冰凉然却是纯之
又纯的友情来,像当年诺玛雪原兵营中那样。
魁哥的目光滑落在我和仝芳身上。
魁哥依旧没动地方。魁哥这样站在火车站广场边缘,看着我们仨人的会面及离去
消失于此的场景。
这时,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宛若久远的童话一般震撼了伫立在车站广场边缘的魁哥
,雾起于魁哥的眸间。
……有歌声涌出:
我看不见我的脸
只听见我的声间
我的手摸摸我的脸
却摸不着我的声音
……
夕阳下的黄昏,城市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年青人都在唱这首歌,歌声
暗哑低沉无比同时又充满了焦渴和期待。
魁哥也在这些歌唱者的行列。
歌唱者们由这首歌的歌唱,形成队伍,开始从城市南端走向城市北端,队伍不断
壮大,他们的双脚随着歌唱的节奏拍击着干燥的水泥路面,尘埃场起,逐渐迷漫
了魁哥的双眼,黄昏的某些诗情与浪漫同时也被尘埃吞没,尽管这样,还是有大
批大批的青年加入队伍,尽情吟唱,在这些年青人中,皆赤膊,女性皆蓬松发辫
,他们在尘埃弥漫之中拒绝着黄昏的诗情与浪漫。
魁哥在行进,他的目光中人流中跳跃,他希望通过目光的跳跃寻觅到我,仝芳,
叶强以至于他在这座城市中每一个熟悉的容颜,他被人群挟裹,如同鱼汛时的一
条小鱼。
终于,魁哥的目光不再跳跃,他已失望至极,一轮粉红色的弦月在城市上空出现
,黄昏已成过去,魁哥可以用上帝的名义起誓,发现弦月的人歌唱者中仅他一人
而已。
又是熟悉的诺玛雪原,一只浑身雪白的狼与魁哥在凄历的风中对峙,每一秒钟都
像针一样刺入他的生命,魁哥每一秒的呼吸都充满了恐具的咝咝声,他的大脑如
螺旋般飞驶的旋转。当东方有一缕朝霞挂在雪原上时,魁哥看见这只白色的狼闭
上了眼睛,歌声嗄然而止。
朝霞以新鲜血液的形势浸满白色的狼被风吹卷的棕毛上。
白色的狼身后,雪山在天地间缓缓震动。
魁哥身后则是白色的空旷寂寥。
白色的狼必定从雪山深处走来,这是无疑的。
魁哥张长双臂向白色的狠扑过去,像拥抱情人。
魁哥期望用他锐利的齿狠狠镶入白色的狼的喉管,将温热的血吸吮。
齿与狼体接触的瞬间,魁哥听见白色的狼的咽内发出一声哀鸣,然后那颗倔犟的
头颅猝然软绵绵地倒入了魁哥的臂腕间。
这是一只年老的白色的狼,--雪狼。
"我摸不着我的声音。"魁哥念一名歌词,像咒语,臂弯中雪狼神奇地消失了,歌
者们也消失了,只有满目的人群。
魁哥的目光滞涩如一把钝刀,割开人流贴至我和仝芳、叶强的身上。魁哥收回目
光低头,看见他胸前挂着数根白色的纤维物。
雪狼的毛?
真的吗?
当我敞着怀,鬼使神差般地又溜达到火车站时,我看见了魁哥。
我来到魁哥身旁,"怎么站在这儿?"
魁哥如梦方醒。
魁哥说:"你把叶强接回去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的话轻飘如风。
我被我的语气惊醒似的意识到,我们仨人兄弟一般的岁月今天就算结束了,仝芳
已经是新娘子了,就像那时候,魁哥和我结束兵营生活和叶强分别的时刻那样,
一切的一切都嗄然而止。
关于友谊的故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我一阵失落。
魁哥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低沉着说:"马克,有一天咱俩也该各走各的了。"

我掩饰着说:"怎么会呢?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转头看一眼魁哥接着说:"咱们和
仝芳来往太亲密,说不定哪一天会连累她,那样咱把叶强也连累了。"
魁哥没理我的话茬。
坐在一间啤酒屋里,因为灯光的原因,我的心情逐渐变得让我自己不可捉摸,我
看看腕上的手表,十点三十分,现在叶强和仝芳该上床了,我偷眼瞧魁哥,他在
沉静而优雅地一口一口喝啤酒,叶强俯在仝芳身上,我想仝芳该是沉醉的,我没
有想到过他们在此以前是否有过性生活,而现在我没有想到过感到深深的歉意,
接下来我继续思考叶强和仝芳今夜此刻的生活,干柴烈火这个词箭一样射入我的
脑海,忽然,就有了一股强烈的被人欺骗的感觉涌上来,我忽的一仰脖喝尽了大
半杯子啤酒,就势将杯子狠狠摔向不远处的吧台,钢化玻璃杯和酒橱相撞击引出
一片清脆的唏哩哗啦的音响。
吧台旁的小姐倾刻间花容失色,当然别的酒客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响搞得惊诈
起来,然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没有人走近我。
我正操起一个酒瓶子。
魁哥站起来,走向吧台,对受了意外惊吓的小姐说了些什么,那小姐很快就转向
内间又出来,拿出收捡残局的工具开始工作了,魁哥将两张钞票放在吧台上,小
姐收下,冲魁哥微笑了。
"走吧。"
魁哥邀我起来,在路口我告诉魁哥,我想一个人走走,让他先回去,魁哥没说什
么,只是用眼睛定定地看了我,先走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了那样一种感觉,思维一和刚才的感觉接轨,立刻全身的血
都往头上涌,我的头发根根竖起像黑夜里疯长的竹笋能听见声音。
我在一条街上来回兜圈子。
我的影子扔的满大街都是,而且支离破碎令灯光不知所措的随地乱洒。
我把烟头甩在影子上,我想点燃寸步不离的、我的影子。
我和魁哥征询叶强、仝芳的意见,是不是把认识的朋友都通知一下,叶强先是看
看仝芳,像是要仝芳表态,未及仝芳有反应,叶强说了:"那都通知吧。"说完就
从抽屈里拿出一叠钱递给魁哥说:"我这么多年都不在,不知道在哪里办合适,你
俩把这些钱拿去,再劳你俩了。"魁哥迟疑了一下,接过钱,认真地数了一下说:
"八千四佰五。"说完魁哥乐了,"你这两年攒了这么多钱,真不容易,可是没贪污
军饷吧。"叶强也就洒然一笑说,贪了也才这么多,能办啥呢?我这还不多运动场
亏你们俩兄弟。"
叶强说完显得有些颓然地把身体全都靠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撸起短短的头发,魁哥
也把身体放松头枕到头发上,不经意地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一个一个的烟圈
,入迷地看烟圈从嘴里跳出来,一跃一跃地升腾,然后成缕成丝成团成片,最后
成雾散去,这样我就觉得多余,几天来出乎意料且令我把握不住的心情搅得我不
知道如何面对仝芳,面对我们过去的岁月,本来我是不想在叶强仝芳新婚时期出
现的,我给魁哥说我想出去走走。
魁哥虎着脸说:"叶强仝芳结婚,你心情不好,什么意思?"
我无言以对。
我的神经猛地抽搐了一下,刚才魁哥和叶强的对话像玻璃片在水泥地面上划过的
声音一样响起……
我扔给叶强一支烟,魁哥替叶强燃着,我说:"叶强,还记得咱仨在新兵连时,我
和魁哥躲在厕所里抽,你放哨的事吗?"
"那时候我根本都不觉得厕所臭。"魁哥接过我的话说:"抽着烟,咱俩还蹲着,把
屁股冻得生疼,打老虎扛子赢烟,腿都蹲麻了。"
"叶强还在外面放哨还不停的跑进来说班长来了,吓唬咱俩……"
我和魁哥一下子都沉浸进了多年前的往事中,我俩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的兴奋无
比,的确,对多年前往事的追忆不论怎么说都遮掩不了几天来我不佳的心情。我
俩忘掉了一切信口开河,有情没情地乱发感慨,为一件当时都看来小的不能再小
的事争执不下,魁哥猛不丁会粗脖子扭头问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我俩说话的仝芳。
"你证明说是不是?"
仝芳故意一脸严肃地说:"我怎么知道,咱们又没在一个部队。"
我和魁哥也装着认真的样子说:"不对吧,我好像记得你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是我
俩梦里呢?"
"去你俩的,总……"仝芳不失时机地做一个娇羞状,惹得气氛像初夏的风,温热
温热的。
我们又忘了叶强的存在。
叶强像睡着了,眼睛闭着局外人的样子,仿佛他压根就没有过诺玛雪原上的那三
年兵役生活似的,我们看见,笑脸就立马有些不自然,但我仍开玩笑冲着仝芳说
:"看你这两天把叶强累的,晚上回班别太累了嘛!"
叶强听见睁开眼,温笑着不语,仝芳这会真的一脸的羞涩,说:"你俩啥时候正常
些。"
"什么,咱俩不正常,叶强回来你就过河拆桥。"我同魁哥异口同声语气严厉地批
评道:"仝芳,这样可不行啊,叶强婚假完了,还得我们俩照顾你。"话一出口,
我们顿时感到这话语的不合时宜,格格不入,因为从叶强的表情看,他已经是一
脸尴尬了。
仝芳也察觉到了,她的眼波先是柔柔地掠过叶强,然后一转变成某种令我和魁哥
都感到心中一凛的嗔怪。
叶强尴尬的脸上缓缓出现了一片无奈的笑意,他有些悲戚地说:"真是还得你俩照
顾,谁让我他妈的还当兵呢?"
我仿佛再一次看见和叶强悲戚的神情。
这神情穿越时空击落了我手中的笔……
我在笔落的一瞬间看见了悲戚神情的延续空间……
仝芳已经睡着了,本来叶强是还想和她说一会儿话的,但她却不说了,在叶强的
脸上吻一下,像柳叶拂面,然后就搂着叶强闭上了眼睛。
叶强傻痒痒,搔了好久,仝芳总算醒了,醒松着眼睛迷糊地说:"睡嘛,明天还要
起早呢。"没说完,头一歪又睡着了,只是在睡去的那一刹那间悄悄又吻了叶强的
胸,一下子叶强觉得空虚得很,抬手拧灭床头的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呼吸仝
芳身体和新家房具,电器合到一起的气息,他感到了某种幸福,又同时感到了某
种悬浮。
叶强调整一下身子,半躺半靠着,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烟,他
的手继续摸,却怎么也摸不着打火机,叶强猛地就有一股子火,"他妈的谁把火放
不见了。"他心里骂,索性打开灯,灯光刷地一亮刺痛了眼,他还想说一句什么,
仝芳又醒了,依然睡眼朦胧地问:"你折腾什么呢睡吧。"叶强已经找见了打火机
,燃着烟,腾出了一只手抚摸着仝芳的肩膀说:"陪我说会话好吧?"
叶强又吸一口烟等仝芳说话,等了半根烟的时间,一低头看仝芳早就睡了。
这样一来,叶强明显得觉得自己被什么伤了一下,虽然不疼,但能想起无奈这两
个字。
"无奈,真的无奈。"叶强都没想到他竟喃喃地自语起这两个字。
一个月前,仝芳来信说这次他休假回来就结婚,初一看信,叶强吓了一大跳,他
跑到邮局给仝芳打电话,说怎么结婚,仝芳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着说:"结婚怎么
结婚,结就行了吗"他就又说到钱,仝芳说魁哥和马克的正在布置新房呢,让他不
要操心,叶强听了,沉默了一下问他们怎么能有钱,仝芳就告诉他,魁哥和马克
的生意做得很大,已经买了什么什么只等他回来结婚,叶强又准备沉默时,逍遥
,叶强就说他正在攒钱,俩人说这儿都沉默一会。
最后,还是叶强说:"那好吧。"
本来,叶强心里对魁哥和我是很感激的,在部队给几个要好的同僚不止一次地提
出我俩,他打算回来结婚的同时要好好地和我俩在一起多呆一段时间,他在部队
单身宿舍也不止一次对自己说。
叶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陷入进了对我们一起渡过的兵役生活的美好追忆,但人的
心态总是捉摸不定,一下车见我和仝芳去接他,他情绪中就开始出现了他自己都
理不清看不明的一股潜流。叶强想,也许是出于自己的自尊吧。的确,结婚让昔
日的战友操办,实在让人不太好接受,显得自己太没本事了,叶强后悔回来结婚
,应该叫仝芳到部队去办,不管怎么说在部队办都比回来好,现在他感觉自己像
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布着,说好听点像个演员,仝芳、我、魁哥导演着,想到这儿
,叶强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叫起仝芳,立刻和他回部队去,叶强忽地一下就下
了床,立在新房中央却木头一样不动,他看见赤条条的自己立在衣柜的镜子里,
思绪又猛的转了向,就这样和仝离回部队去办事,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俩呢?他俩
可并未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啊,人家在尽一个朋友的情谊,这么几年了,自己不在
仝芳身边,是他俩照顾着仝芳,临到结婚人爱还为他置办了所需的一切,难道就
仅仅因为自己的所谓的不值钱的自尊心吗?叶强又开始无比深刻地后悔自己对魁
哥和我的态度起来,觉得自己真他妈不够朋友,没本事挣钱娶媳妇朋友帮助了自
己反倒对朋友那个态度,实在………
叶强重新躺在床上。
叶强继续浮现他的悲戚神情,令我不忍再继续解读。
                 06
仝芳和叶强的婚礼即将举行,我感觉我无事可做,我看一眼从我面前转瞬即逝的
男人,坐在城堡酒店的大堂里,会有许多这样我根本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从我眼前
一晃而过,而这个男人在我面前一晃,我对他即产生了兴趣,我朝着他走的方向
紧跟着看去,他的背影清瘦而飘逸,假如不是穿着做工考究的藏青色西装,而是
穿着一件长衫的话,那绝对是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我站起来,尾随着他。这个男人在大厅门口停下来,站了片刻抬腕看看表,踱起
步,他是在等什么人,后来他走向电梯间的门口等候电梯。
我关注着他,直到电梯间的门缓缓合上。
我给魁哥挂电话。
"你真的想做。"
"嗯,你要睡了,我自己也行。"
"等我。"
大堂空荡无人,拐角处弹钢琴的女孩子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尽责尽职的弹奏,琴
声机械死板没有任何韵律节奏,引得我不由得向弹钢琴的女孩子望运河,她的长
发因长时间坐在这里不间断的弹奏显得零乱,被几咎长发点缀了的脸颊虽然可以
看出美丽或性感,但却也浮泛着一片冬日夕阳的无力。
女孩子早已超逸出了琴声甚至她所处的城堡酒店的大堂。
琴声在继续。
弹奏着的女孩子的零乱发丝和浮泛着无力的有颊混杂在琴声里流时我的耳膜。
我昏昏欲睡。
琴声不止,魁哥坐在了我旁边,冲我诡秘的一笑。
魁哥说:"盯上了块肥肉?"
魁哥沉思了片刻说:"我看算了,明天早上叶强仝芳还举行婚礼呢,万一……"魁
哥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一愣,说:"你怎么能想到万一呢?"
我想咱们最近还是………
我有点生气,我说:"今天怎么了,不想做你别来,来了还只说半句话,没劲。"

魁哥闻言,胀红了脸:"你,你怎么能这样看我!"
"我怎样看你了。"
"你……"
魁哥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睛里盈满了迷惑,终于魁哥说:"你不要心理不平衡。"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刺到了我的伤疤。
我说:"你说清楚,什么不平衡,我那儿不平衡了,我今天就是想做,你去不去,
不去你现在就走。"
魁哥不语。
走廊里的灯光灰暗,我们在一扇闭着的门前停下。
我猛得拧开门。
魁哥冲进去。
我站在门旁,目光抖动着巡弋着楼道。
楼道静寂如深谷,桔色的吸顶灯把一股一股的光均匀的流满楼道,不知怎么搞的
,紧迫感像空气一样包围着我,我的额头出现了细碎的汗珠。
静的可怕。
我探头看看黑洞一样的房内,我的耳畔响起两声沉闷的物体打击身。
魁哥的手一拍我,我顺手一拉门,急速消失在楼道内,在进电梯间的瞬间,桔色
的灯光突然变得粘稠如猪血,涂了人一背,我只想呕吐。
电梯间。
魁哥关心的问我:"怎么了马克,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我没做声,把两个指头伸进喉咙,胃液倾泻出而出。
"要不要到医院[,你没吃饭,吐的都是胃液。魁哥挟住我。
"没关系。"我推开魁哥,说"刚才等你,空肚子喝了一杯酒,好多了,一吐好多了
。"
电梯在静夜中平稳下降,有细微的"嗡嗡"声发出。
狭小的电梯间内,我和魁哥相向而立,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突然说:"魁哥,你说咱们缺钱吗?现在。"
魁哥摇头。
"……"
我说:"咱俩在找刺激,没这好像……"
"像抽烟一样,是生理需要。"魁哥接过我的话说:"我耽心有一天咱们……"
电梯回到大堂发出了蜂鸣声,打断了魁哥的话,但即便魁哥不说,我也可以领会
到没有说的话的意思。
弹奏钢琴的女孩已经走了,我瞥一眼大堂角落的钢琴琴体,它发着黑亮的光。钢
琴因女孩子的离去,沉寂的如同一俱棺木,被大堂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灯光埋藏着
,我不敢多看,和魁哥快步走出大堂。
清风徐徐,街灯掺和着月光将我和魁哥的影子写得长长的像两条倒映入水的修竹
,我冲魁哥伸出手,魁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鼓鼓的意大利真皮钱包和一串足有30
克的项链递给我,我接过来,快的几乎没让它们在我手中呆够一秒钟,忽的一下
就扔进了街边的冬青丛里。
完成这些动作的过程中我面无表情。
魁哥面无表情。
我们谁也不说话,可我清楚地知道我们心里乱如麻团,但这并不是说我们有负疚
感或深刻一些有犯罪感,我们只有一种暗夜走路的感觉,那女孩子离去后棺木般
的黑色钢琴狂云般在我的眼前笨拙的晃动,琴盖被晃动开了,露出肉一样雪白的
琴键,这时,风不失时机地撞开琴键,我们的脚步也便开始机械……魁哥的两眼
直视前主,一匹白2色的狼蹲在夜的边缘,而白狼的身后是一抹沉重的雪女,是一
片波涛叠涌,浊浪滚滚的汪洋,魁哥的眼缓缓眯起来,白狼的眼睛已发射出两道
蓝颜色的光柱直射向他的双眸。
魁哥的喉咙里响起介乎于兽类与鸟类的低吼(鸣)的声音,接着他的呼吸开始急
促,重重喘息。
我眼睛的余光映出魁哥的发际,客边,脖劲有几根银亮的白色的纤维物。
"你白头长到脖子上了。"
魁哥顺手从脖子上拨拉下一根,用手指挟住,端详许久,说了一句:"是那匹白狼
的毛。"
我顿觉莫名其妙。
我又听见魁哥说:"怎么他跑到海边了。"
我不解,魁哥的手指松开,白发飘然坠地。
魁哥的血往出涌,牙齿"咯咯"在响,凄厉无比。
我们扬手拦住一辆夜游的计程车。
计程车载着我们在清寂的街道上行驶,我无暇顾及千篇一律一闪而过的夜景,随
着计程车轻微的颤动,我仿佛又在那棵法桐树下拥揽着杨娇吻着她,身体在轻微
的颤动,从计程车司机头上方的后望镜中,我看见我呈现出来某种莫明的笑洋溢
在我青春勃发的脸上,渐渐,沉郁之气在行驶着的计程车的狭小空间弥漫开来。

不经意间瞥向车窗外,我看见一辆大功率日本制造的被一个男人驱驾着的摩托车
急驶而过,车后座坐着一位女孩子,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像弹钢琴的女孩子。
我没有听见摩托车发动机和它呼啸远去的声音,甚至连计程车自身行驶的声音都
没有听到。
车内死寂。
我们没有任何声音,包括呼吸。
叶强仝芳婚礼庆典的高潮已经结束,来宾大多数散去,舞池里只有魁哥和杨娇在
起舞;叶强因为摄入了过多的酒精,正歪斜着身体倒在沙发里发出安逸的鼾声;
仝芳依偎在叶强身旁,眼皮半搭拉着,也将昏欲睡的样子;我就在大厅里灯光基
本照射不到较为黑暗的角落里,待待和杨娇跳舞;在离我不远的另一处角落里,
由杨娇领来并介绍给了我们的刑警安东正在自陶醉地听着音乐,我有些纳闷他怎
么没走,我没挪地方,拿出一支烟用劲扔了过去,烟砸在他的胳膊上,他仿佛受
了惊吓,全身瞬间一僵,扭着看我,我冲他点点头。
安东夹着烟,不去点继续陶醉于音乐中,其时,回漾在空间的音乐并不经典,是
一首正在流行的曲子,我注意安东的嘴唇闭着,他并没有随着哼唱,但从他脸上
的神态看绝对是陶醉了。
安乐是刑警,我观察安东的同时,脑子里有个简单顽固的意识与之平行,那就是
假如我和魁哥没有任何抢劫(暴力)行为,安东将不会引起我任何的注意,因为
他像空气一样常见,没有可以引起我注意的地方,我猜测安东就是杨娇告诉过我
的那个笨警察当年追过她的笨排长,安东作为刑警的确笨,也可以说没有丝毫的
职业敏感性。
我错误地这样认为。
我已经注视安东很长时间了。
假如安东的眼睛长时间光顾我这么久,我肯定会有所感觉。
我觉得很滑稽,想给安东说:"你真是笨警察。"
我没说。
我端起一杯残酒,一饮而尽。
我放下杯子,曲恰好终了。
杨娇向安东走去,在他耳边低语,引得我一脸的笑,安东在杨娇低语中的笑让我
像看见春花一样,纯真透了。杨娇为安东点着我扔给他的那支烟,他抽的时候有
极认真的动作出现,杨娇把打火机放下冲魁哥招招手,魁哥过去,安东站起来两
个人握手一起坐下开始说话,我就准备过去杨娇朝我走来,音乐又响起来了,我
站起来做了与她共舞的动作,杨娇靠近了我说:"不跳了好嘛,咱们坐下聊一会儿
。"
我说:"那就聊一会儿吧。"
我们闲聊。
末了杨娇说:"到我那儿玩怎么样?"
"用你邀请吧?我会请示去你那玩的。"
杨娇又用手指指正在交谈的魁哥安乐"你去给他们说说,就说我不舒服你送我回家
。"
"你愿意把安东丢下。"
"那我就让安东送我。"
我连忙伸手按在杨娇肩上,说:"我去就是了么。"
我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杨娇的肩,她撩了眼睑送我一绺春波。
我心一动,想低头吻她的眼睛,杨娇却说话了"去嘛!"
魁哥和安乐的交谈很投入自然也就热烈,我站在他俩面前都好像没看见似的,我
真不好意思打断他们的谈话。
"坐呀,站着干嘛。
还是魁哥中断了他们的交谈。
安东站了起来。
"不了。"我摇摇手,把杨娇告诉我的理由转叙给了他俩,魁不易觉察地在脸上冲
我做了个表情。扭头看独坐在杨娇,站起来,魁哥亲热的拉一下安东:"没关系,
咱俩接着聊,让马克去吧。"
我指指叶强仝芳:"交给你了。等会你送他俩回去。"
杨娇的居室整洁素净,像大多数少女的居室一样时时弥漫着略带清冷的温馨。
我扫一眼居室家具的陈列,很平凡。只是在床头有一个古典意味浓郁的橡木雕花
镜框。我走近看,顺势坐在了床边。显然这是刚刚步入少女时期的杨娇和另一位
经她年龄稍小的女孩子的合影。照片里的杨娇嘴唇调皮地弄成某种平面与立体的
组合,透出一股初雪飘摇的诗意来。
我指照片紧挨杨娇的女孩问。"这女孩是谁?"
"我妹妹杨媚。"
"她没和你一起住?"
"没有,她在读书,四年级了今年毕业。"
"学什么专业。"
"哲学。"
"有男朋友吗?"
"没有。杨娇一顿。"你问这么具体干嘛。"
我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说:"居心叵测狼子贼心呗。"
杨娇边放松了发带边说:"那好啊,有时间我带你去学校找找她。"
"你有这种姐姐吗?把妹妹往狼嘴里送。"
杨娇一甩手把发带扔到我的脸上,说:"你是狼我可不敢把你领到我屋里。"发带
上散发着淡淡的发香,我把发带拿起来,又放在嘴上悄悄吻一下说:"你是不是挺
爱我的,或者说挺喜欢我的。"
杨娇狐媚地望我一眼,说:"你也就会自做多情。"
我讪笑了两声。说:"但愿别是真的爱上了我或是喜欢上了。"
我的声音混合着浓稠的幽暗。
我看出杨娇没有感觉出来。
杨娇去卫生间洗澡了。
我一个人在屋里听着卫生间水溅落在她皮肤上的声音。
从声音的传播中我可以感觉出杨娇皮肤对我产生的有关性方面的诱惑。我也只能
感受到这一点。在我并不悠久的性历史(这里包括与异性普遍平常的接触,诸如
,眼神,语言等)中倾听女性洗澡时水的音响。这是第一次,但此刻这一音响效
果引发的性诱惑直接简单的多了,我没有去用水或者嘴唇的欲望。
恰恰在这个欲望到来的时候,阳光因时间的原因变成了一抹柔丽温暖的血色,又
经过薄薄的淡紫色窗帘流时来,顿时就为这一欲望增添了环境色彩。我想告诉杨
娇最好不要擦掉身上的水。在女性肌肤上浮着一颗颗晶亮的水珠不论怎么说都是
某种美丽。到此刻我猛然发现了我居然在心底还有一丝淡淡的对性的羞涩。因为
我没有说出来,哪怕是自语也好。
音响使我恍如置身于原野在隔雾眺望一朵沾满晨露的花……
水声却冷静着杨娇,她追忆起与我相关的事……
的确是那两件事笨的羊皮大衣映入眼帘的一刹那,杨娇的心猛地震颤了一下。在
整个聚会过程中,杨娇都不间断地注视着那两件羊皮大衣,她坐在舞池的另一面
,一边啜着果汁一边把自己浸入兵役生活的回忆。吸吮果汁的细微声像她匆匆而
去的少女生活同时是服役生活一样被她制作出来然后吮吸掉。
两件羊皮大衣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所必然生出的尴尬与窘态令杨娇有了一种帮我们
杀出重围的冲动。也就是说在杨娇心底有侠肝义胆这个令人肃然起敬且为之向往
的词。
同样的尴尬与窘态在不久前也同样出现在她身上。
仅仅是地点不同而已。杨娇邀我和魁哥跳舞,认识了我们。
但杨娇令最异想不到的是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在聚会的举办者那个青年人的卧室
,她又一次见(听)到我们。
杨娇当时刚刚和那个有钱的青年人做爱完毕,进卫生间正要拧开龙头冲澡,我们
冲出进来。
她不动声色倾听了我们的暴力行为。
杨娇有同病相怜的悲哀。
                                07
安东把我们所有的人当作了他的朋友。
比如在仝芳和叶强的婚礼上,安东魁哥相见如故。
他们交谈的非常融洽,主要是指气氛而言。
交谈的内容也令安东兴奋。
魁可向安乐讲述商海风云变幻并且臆造出一个子无虚有的股份公司。
魁哥说:"公司的分红可是不错的。"
接着魁哥开始给安东大谈公司的发展状况及前景……魁哥超常发挥着他的语言操
作水平,令人怦然心动。
安乐在魁哥的言说状态下比较含蓄的提出了入股。
安乐说:"我的工资也不多,入……"
魁哥似乎是经过一番认真思索后说:"朋友,我们是朋友嘛!再说我们都是从部队
出来的,应该互相帮忙,入一小股也行。"
安东对魁哥那么快就答应了感到高兴交逐渐幸福起来。
魁哥不止一次向我介绍他和安乐那晚的交谈。
从魁哥的话中,我知道安东是属于那种人民的警察一类的角色。他一直为自己的
职业满意交且自豪。这可以从他一系列忠于职守英勇无畏的表现中看出来,至于
他的业余生活也同样令人满意。他经常光顾一些公认的文学经典作品及西方的古
典音乐,当然大众的流行音乐也同样可以使他陶醉。安东常常可以感觉到自己的
精力如大海一般取之不完用之不竭,他在繁忙的工作和丰富多彩的生活之余仍想
有一片可以继续挥洒酒精力的天地。根据时尚,他选择了经济活动,但由于职业
的特殊性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经济活动天地。
魁哥说:"他妈的谁不爱钱呢?我给他一说在我们公司年底分红的事,他立马就答
应了。"
我说:"是这样。不过安东也爱钱这没啥让你激动地告诉我。"
假如我以忏悔式的心情去追忆安东的话,那么我会说,安东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可
以值得信赖的朋友。但毕竟这开始都是理性对安东的认识。在那个时候,不论是
我还是魁哥对安东的出现都兴奋异常。
魁哥假借问安东杨娇的地址在他们于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运就前往了安乐的单位

我对魁哥的处心积虑由衷地充满了敬意。
这仿佛已超出我们的友谊。
其时,我正和杨娇在她的闺房内相守着幸福的时光。而今,我不禁想到,假如当
时我和魁哥对安东的出现进行一次细密的分析和论证然后……
结局也许不会是如今我在这里叙述什么了,而应该是……
我把目光投注向那个美丽的中午。
上午专案组正开碰头会,内勤小李跑进办公室说有人找他。
安东一时想不起来谁会来找他,随小李出来见魁哥站在楼道。
"是你呀。看我忙的,实在都--"魁哥洒然一笑,握住了安东的手以老朋友的口吻
说:"看你,不都一样。别说了,我是问问你杨娇的地址。另外约你要有时间到我
那儿玩玩。"
安乐说着杨娇的地址,拉着魁哥进办公室。魁哥说:"不了不了,看你办公室像是
开会呢,不去了。"
"你先别走,等一下。"
安东跑进办公室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存折出来交给魁哥,"我也没时间取钱,你自
己取了吧,算我的股,实在是太忙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现在谁不忙。"魁哥接过钱就和安东告辞。
安东说:"忙是忙。这样吧,你中午有时间就在大门口等我,请你吃饭,咱俩聊一
会儿,我也松松脑子。"
魁哥爽快地答应了。
中午,安东果然急急忙忙地出来站在大门口张望,魁哥挥挥手,安东看见了急忙
穿过马路,一见面就说:"真不好意思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好好聊不成了,走,
前面吃个便饭。"
喝了两口啤酒,安东说:"最近忙死了,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局里头三天两晌地
过问,唉--,妈的案破了非把那小子毙了不可。"
魁哥的眼波颤一颤,用啤酒杯接住了。安东并未察觉。魁哥用稍带玩笑的口吻说
:"你随便枪毙人可得坐牢呀。"
"咕咕咕--"安东一口气喝完啤酒放下杯子说:"咳--你根本不知道,那两小子暴力
抢劫三十多起,价值二十万元。最近在城堡酒店又抢了个挺著名音乐帅云奇,你
说逮住了能不枪毙。"
魁哥的眼波不再颤动,以听取新闻的眼神望着安东。
"不抓起来。"
安东怏怏地说。"哪儿能那么简单。我怀疑这俩小子是受过专业暴力抢劫训练的,
跟人他娘的鬼一样,和挨枪的接触最长不过三分钟,那挨枪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就没影了。"
"喝酒。"魁哥为安东湛满一杯啤酒,说:"哪儿有什么抢劫培训学校,看那速度没
准是从部队出来的。你说嘛,当兵的练的就是个速度。"
安东愣住了,他直直地盯着魁哥,"你怎么没干刑警呢。瞧我这猪脑子。"
魁哥又是洒然一笑,端起酒杯,"喝。做生意的一样求个速度干脆。"杯空酒尽。

魁哥仿佛给了安东一种新的思路。
整整一个下午,安东都猫在房籍科查找20岁到30岁之间有过兵役史的男性公民的
资料。户籍上的资料太过简单,他一一将服过兵役的文字填是与否。但安东并不
觉得简单,他一一将服过兵役的人的住址抄录了两本笔记本,共二千多人。抄完
已经下班了,他赶紧找着处长老张。
安东满脸兴奋地说:"处长,有突破了。"
"噢--"老张一下子也兴奋了起来:"快说怎么回事。"
"可能是当过兵的人干的。"
老张没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当过兵的?"
"嗯,凭直觉,我也当过兵。"
老张眉关一扬:"我也是当过兵下来的,还是集团军保卫处处长。"
安东拉过凳子坐下说:"你想处长,一般人做案没这个速度,我估计是侦察兵或者
是在武警的特警支队干过的。我想把咱分局辖区内的所有当兵的先摸个底。"
老张沉思了片刻说:"行,给你配两个人,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准还真能找着
点有用的线索。"
安东说:"肯定能。咱们以前只想到是惯犯或有前科的,但那些人做案的素质决没
有当过兵的素质高。根据咱们掌握的报案材料看,这两个小子表面上没什么计划
没什么规律地点,但实质上他们有计划有规律,我还感觉这纯粹是一种军人特有
的素质所决定的。"
老张哈哈笑了,说:"安东,你这分析可真绝了,没准真成呢。"
"不过大概有些不太严密。不过--"
老张一拍安东,"先干再说。"
直到事态发展到魁哥背井离乡为止,魁哥都为他向安东指到当兵的这点上而得意

从这个时候起,魁哥对我们的行为有了一种从心智上的全面提高,因为他同时感
到了对手的存在,感到了某种斗的快感。换而言这就是暴力的最终施实已不仅仅
是钱或发泄的快感。
魁哥不再有枯坐的经历。
与此相伴,魁哥猛然醒悟也,诺玛雪原上那只与他相持从雪山中走出的年迈的白
色的狠其时的心情。阳光正是明亮的时刻,魁哥漫步在街上,他与行人摩肩接踵
而过,他的目之尽处那只白色的狼正蹲俯着望着他。
魁哥不由自主地哼起一首多年前的曲子。在这首现在由魁哥哼出曲子的过程中,
他有一种懊悔感。
懊悔当年在哪位女演员的话语言说完毕之后自己脸颊的羞红及兔子一样的转身逃
逸。
如果没有姚出联欢的现场,那么雪狼还有叶强仝芳以双进入战备仓库就不会被自
己看见。魁哥在其是不愿看到仝芳和叶强进入战备仓库这一景观。
那么我呢?
仝芳叶强进入战备仓库干什么呢?
哪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女演员为什么不能像仝芳那样呢?
难道自己--
魁哥经常陷入一种类似于滞粘状态中的思考。
头疼欲裂。
魁哥的脚步加快,掀起一股不小的尘埃。
魁哥忘了要找到杨娇进而找到我。他强烈的渴望仝芳进入他的视线。
魁哥凝了神(并未放慢脚步)他看见那只白色的老狼猝然倒下的身姿。
魁哥甚至听到了一声轰响。
魁哥疾步的方向与仝芳的新房相反。
街区像迷宫一样,颠覆着魁哥急行的脚步。突然,魁哥停下脚步,钉子一样立在
人行道旁,然后血管一波一波地澎胀,皮肤被血管撑的明亮如薄血。
"啪。"
一声闷响。
一个儿童仰望着魁哥说话。
儿童的手里拿着一个像破抹布一样的气球残骸。
"马克,你能想像那个小孩看我的眼神吗?"
某一天魁哥问我。
"什么眼神?"
"我看见那眼神尽是钱和让我赔他汽球的欲念。"
"我不理解。再说怎么能叫欲念呢?叫恳求还差不多"我平静地回答魁哥。
"屁"魁哥狂燥地吼了:"我就没挤他的气球。"
"叔叔,这个汽球要二块一个呢,是氢气球。"儿童说。
魁哥掏出钱弟给儿童。儿童向魁哥鞠了躬说:"谢谢叔叔。"
"操他妈氢气球的朋多高我能挤破他的气球。"
我不明白魁哥为什么如此斤斤计较一个儿童的行为,我懒得和魁哥争。
"你说他妈的怪谁。"
"怪小孩子行了吧。"
魁哥孩子般的露出了笑脸,"就是的这明明是敲诈嘛!"
魁哥认真地对我说。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了汽球的残骸递给我看:"是真的没骗你吧
。"我接过来翻弄了两下,我看见几根白色的纤维物附着于上。
"这是什么?"我问。
魁哥再一次掀起了一股暴力狂潮。
他在夜晚或黎明频出击。
魁哥不时约见刑警安东,向他片言只语的透露出自己的珠丝马迹,而安东对魁哥
的透露置若罔闻。
魁哥对安东说:"昨天晚上有个下夜班的青年人被袭,你知道不。"魁哥看一眼安
东的表情,又说:"咱们这片的治安太差了,真不安全。"
"我早上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在西区守一夜,大家分析那小子可能还会在西区出
现呢!没想到这小子太狡猾了。"魁哥闻言就不再接安东的话,岔过话题说:"你
什么时候有空,到公司来看看,毕竟你也是个股东嘛!"
安东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真是的,应该去看看,可这案子太棘手了,抽不
出时间,实在是……"
"没什么,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说真的我确实想去看看,跟你学点做生意的门道。可他妈的接二连三的做案,我
都怀疑我们的思路了。简直是外星人在作案。?
"哪能呢!"魁哥说。
安东低头不语。
一脸愁容。
近一段时间安东和同事走访了分局户籍档案上的所有有过兵役史的人,结果是徒
劳。
专案组的人继续守株待兔,但诺大的一个城市警力不足守株待兔谈何容易。
安东的心情烦燥异常,每一次专案组开碰头会,安东都会沉默寡言。虽然别的同
事对案情的分析均头头是道逻辑严密,可分析的再周密,再有逻辑性也没有看见
案犯一点点影子。
会议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不太言语了,收拾着思路准备投入实际运作时,安东说
了一句:"我看这会以后没啥开头了,再开也抓不着人,纯粹像个学术研讨会,尽
是纸上谈兵。"说的话到了末尾,语气明显地提高了几度,一口怨气。
专案组的人都震动了。处长老张眼睛睁大了看着安东,追随着老张的目光,安东
被众人的目光困住。老张思索了良久,开口道:"小安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大家分析分析嘛。"
安东此时已经站起来走门口了。安东只觉得他心里憋闷的慌乱如秋季旷野上败死
的枯草。
老张的话安东听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答老张的话,他对案子现在什么见解
都说不出来,能在大家面前说自己很烦闷等等心情吗?这是工作会议不是同事间
的谈心。安东后悔冒出那句话。思路居然一拐弯进入了分局的人事格局。这一阵
有权威人事已经向安东透露可以要提拔他当治安科科长一职蔌者是到下面的派出
所当所长。安东听到消息并不惊喜一个是他对当官确实没有多大爱好,一个是他
内心也明白他在分局无论从工作能力人事关系各方面都可以说他是这一茬人里的
姣姣者。提拔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但是刚才那句话……安东不愿意再想下去。然
而不由他,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呀,年青人什么事没干有个风吹草动就翘尾巴呀等
一些话,就像枯树干一样立在安东思路的两侧,让他一眼就看到了思路之尽头有
凄凉两个字在迎风招展。
安东马上就欲回转身给大家某种表情,并且去消融些什么。遗憾地是这仅仅是意
识而已。
安东在行为上竟一拉门出去了。
刚一出门,一头撞在分局长身上。
"小安忙什么呢。会完了。"
"完了。"安东吱唔着急步走了。
他听见分局长抛过一句话:"晚上有空来我家一趟。"
安东头也没回。躺在宿舍的床上,安东算是平静下来了,摸出支烟燃着吸了一口
又扔了,一抬头,用巴掌狠狠打一下额头,长叹一口气,这是哪儿和哪儿的事呀
。分局长叫,自己竟头也没回。接着安东就恨上自己了,案子没个头绪,自己在
会上多余说什么话,引得出来见到分局长……公安局又不是自己家的。安东再抽
一口烟的时候,猛然醒悟了似的觉出他对案子已不仅仅是工作了,居然注入了极
大的感情。
安东忽地坐起来,因为感情两个字像电一样击了他一下。
安东大口地抽烟。
这个时候,安东的思绪全部淹没进感情的汪洋之中。他的躯体有些冷,准确地说
是体验到了形单影孤的含义。
抬眼看这间不大的单身宿舍--刚才在临出会议室门时看到思路之尽头如旗飘扬的
凄凉二字在整个房间幽灵一样荡漾着。
需要一个女人。
一缕怪异的笑靥浮在安东的嘴角。他用手抹了一下,却还在,竟是挥之不去了。
干脆不去再抹(挥)任它泛滥好了。
安东迫切极了。
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然后相向面坐,然后柔语相绕,然后拥女人入怀
,然后在女人的声音用肌体之上将凄凉二字任其思绪如此地流泄下去。
女人星眸若烟云鬓散乱横沉于空间,而自己象结茧的蚕在女人身上静止……安东
凝神,看这女人。杨娇?安东好像听见自己这样叫了。再凝神,房间里空空荡荡
只有他一人而已。
安东是深爱着杨娇的。
多年前安东曾向杨娇表述他的爱情遭到拒绝后他的心并未遭到所谓的伤害。而是
拒绝后杨娇以若即若离的形式与他挥撒着他们在一起(诸如约会,打电话,共赴
友人的聚会)时他的心才感到了某种针刺般的伤害。
安东想他还是比较喜好这种针刺般的伤害的。
华灯初上,安东捧着一簇燃着了似的玫瑰向杨娇住处奔去。本来,安东是该先给
杨娇打烤机的。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冲进街上的花店只说了一句要一把玫瑰就再也
无言。
花店的小老板起初像是没听见,看着神色莫名的安东想冲他揶揄但善意的说点什
么,只是目光一碰安东那职业性颇强的目光话"哧留"一下咽了回去。
花递到安东手里,一股馨人心脾的花香涌进安东鼻子里他忽地想起该给杨娇打拷
机。这念头一闪又没了。
有秋风吹起。
有秋风吹起。
街灯。
车流。
行色匆匆的人潮。
安东穿行其间,脚步急促。
安东手捧的鲜花花蕾微颤。
安东的心境一片白色,只这一簇玫瑰盛开其上。
杨娇的红唇就旋舞于安东迷朦的眸间。
安东微抬手臂低头将唇凑向花蕾。
一滴泪球躺在一片花瓣上,映了安东的脸。
安东的心一阵隐隐的抽搐……
                 08
没有人光临杨娇这间闺房,我并未因此感到奇怪。
我们在这里恣意行乐通宵达旦。我以为古代的皇帝也不过如此,有从此君王不早
朝的幻觉。
每天我们共同烹制许多可口的佳肴,进餐的时候燃着象征某种情调的蜡烛。在烛
光中我们人影憧憧地看音乐缭其间,美妙无比。
杨娇美丽的容颜空气般流满整个空间,我被环绕其里,尽情享受。
我常常看到杨娇妖娆的身影顿生诗情,在一张白纸上写满诗文,然后念给杨娇听

"你还会写诗。"
"嗯。"
我陷入无限美好的追忆中。
我喋喋不休地告诉杨娇以前在平凡而宁静的生活中我是怎样地纵情诗文。我还告
诉杨娇我给唯一的听众魁哥朗读诗文的情景。
杨娇说:"真没想到你除了会抢劫还会写诗。"
我不无得意,愈发不可收拾地写作诗文。
"你以后就写诗吧,不要再支做了。好吗?"
"我不知道。"
杨娇头低了,自语说:"我是不做了,陪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陪我?"
杨娇说:"嗯!陪你,陪你写诗。"
杨娇这样多少带点痴情女子的某种韵味,使我为之感动。
我说:"嗯。我喜欢。"
杨娇说:"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做了。我一定永远都陪你。"
我说:"只是魁哥会叫我去做,我也会做。我喜欢。"
杨娇说:"你就不怕犯罪。"
我说:"是犯罪的话,我早就犯过了。不过我确实喜欢。我好像没事可做。"
杨娇说:"你可以写诗呀!"
我说:"只是写诗太单调了,我喜欢和魁哥一起做。"
杨娇不再和我对话。
我们热烈地拥抱,继续恣意行乐。
诗继续出现在纸上。
不过有一点我很明确,也就是说,在我意识的深处,我清醒的认识到这美妙的时
光正以优雅的姿势从我和杨娇纵情的欢笑中走过,一点点地继续向尾声。
有那么几天,我和杨娇为今后写诗还是同魁哥继续做而讨论。
大多数情况下杨娇都会哀怨无比地诉说不要不要。
我的眼神在杨娇语言的流出过程中变得空洞苍渺,甚至出现一片寒江萧瑟的样子
了。往往杨娇一看到这眼神,就会如坠立冰层,言语嗄然而止。
杨娇扭转了头,望着房意的某一个物价,轻启口齿,低唱着一些词语模糊的歌谣
。然后经过一段时间后,杨娇缩进我怀里,问:"你喜欢不喜欢我唱歌。"
我像是思考过一样说:"喜欢"。
杨娇说:"以前我刚从部队复员时就在歌厅做歌手,后来……"
杨娇欲言又止。
我的手柔柔地梳理着杨娇的鬓发,说:"以后怎么了?"
杨娇断言不语。
我不再问。
杨娇狐猸地看了我,说:"我给你唱歌好吗?"说完了却不唱,用眼睛勾着我继续
说:"我在部队的时候唱歌得过军区的奖呢。你知道吧?我想把你写的诗唱出来,
你说好不好吗?不过没人谱曲,要是有人给你写的诗谱上曲就好了。……"
我猛不丁说:"你在歌厅唱歌后来怎么了?"
杨娇的脸色刹时一颤,说:"你说怎么了?你那么想知道?"
我说:"你不告诉我也没啥,我想你肯定后来不在歌厅唱歌了。对吧。"
杨娇说:"不唱了。"
……
我和杨娇的话语渐渐成了千篇一律,但我们似乎并未觉出,而是将其推向某种程
式化,并且不断地在这种已然程式化的话语中注入浓郁的幽怨意味。
总之这样的交谈仿佛是我们一起吟唱的一首古典词令。
我们不感到枯燥烦闷。
快乐与幽怨青藤一样覆满我们的生活。
杨娇的歌声渭渭有了明晰的词儿出现,我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撒进来,披满了
歌唱着的杨娇,她如云的长发随着美丽的歌声在房间内飘扬,迷朦着我的双眼。
当我定睛捕捉向杨娇被她长发隐遮的双颊时,我突然看到我们美妙的生活已经接
近尾声。
杨娇的歌唱像绽放出的一朵硕大的烟花,令我耀目并且留连往返。
杨娇移向窗前,停止唱歌。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杨娇话音一落,草一样斜俯在窗棂前,淡紫色的窗帘衬了她

"一起走吧。"杨娇再一次扭头冲我说。
一辆白色的法拉利跑车泊在城堡酒店雄伟的门前。
杨娇的目光尽情奔放于车体。
"法拉利跑车诱人的流线牵引着杨娇的欲望。
我的目光一触及杨娇的目光刹时精光四射。
我的瞳仁一阵疼痛。
我们已走进大堂时,杨娇又回转了目光,穿过厚实的斑玻璃门击中法拉利跑车的
主体。
"你真的喜欢这辆车。"
杨娇嫣然一笑说:"马克你真得好懂我的心。"
我的耳膜在承接这话是仿佛被一抹轻飘的云所塞满--有些失重。(准确地说是虚
情或娇情。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我们径直奔顶楼的卡拉OK厅,这里灯火昏暗,正有一位女孩子把她的声音扔得到
处都是。虽然她的歌唱不尽人意,但在灯光的相扶下却仍令人想入非非。我等杨
娇坐定后,手落在她的大腿上,感觉了一下想入非非接近于现实后的肉感。
我告诉杨娇:"这灯光让我想到了你的身体。"
"真的吗?"
"你不信。"我的手在杨娇的腿上重重地滑动了一下。
"我想把身体靠在那辆*法拉利*车上感受一下肯定特好。"杨娇说得很真诚。
我呷一口啤酒涩涩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辆跑车对女人的吸引力如此之大,令我不舒服。我侧耳倾听,扔的到处都是的
歌声已经消失,只有人景憧憧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蠕动。
"我们跳舞吗?"我说。
"嗯。"杨娇答应了,却不动作,说:"算了吧。---你说什么时候我能有一辆*法拉
利*跑车?"
"不知道。也许你以后发了财就会有的。"
"你爱我吗?"
"爱。"
"那么送我一辆跑车好不好。真的,送我一辆好不好?"说着,杨娇就抓着我的胳
膊,轻摇着。
我说:"总是写诗得等到我死了以后大概就能送你一辆了。"
杨娇没明白,问:"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我写诗能挣钱,估计我死后成了名诗人要值钱了不就可能送你跑车
了吗?"
"坏死了,我的魂坐你的车呀!"
我一楞,竟也没明白过来"你的魂!"
杨娇做一脸柔情万千的笑,说:"你要死我也死。"
我的心头一热,就抱了杨娇,嘴唇贴着她的发鬓说:"真的很喜欢那车。"
"我一定送你一辆。"
我没有认为我在吹牛。
杨娇闻言有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脸颊上。
线条流畅的法拉利跑车在我脑海里图章般盖印下来,挥之不去。我发现自己也喜
欢上了那辆法拉利跑车。
我们沉浸在那辆法拉利跑车所带来的虚幻的幸福之中。因为我并没有送给杨娇,
但这种虚幻的幸福我后来认为比真实的幸福还要幸福。我唯一搞不明白的是我并
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为什么虚幻的比真实的还要好)。
一曲终了,杨娇点一首歌说要送给我。待到她唱罢,掌声四起,卡拉OK厅的主持
人就请杨娇是不是可以再唱一首歌给一位佳宾。当然这首歌不收钱。
我想杨娇应该接受这美妙的邀请。果不其然,杨娇再展歌喉,又一次引来令人心
花怒放的掌声。
杨娇回到座位上时。一个熟悉的清瘦飘逸的身影尾随而至。我一阵惊慌。
"对不起打扰您了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一只白皙的男人的手出现在我和杨娇的
面前,有横空出世的味道,并且确实压倒了他的声音。
我的眼波忽地惊乱了,这只手的主人就是我和魁哥在城堡酒店作过的那个男人。

我凝起眼波刷的弹向他的脸。
男人谦和一笑,说:"对不起先生也打扰你了。"随着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的眼波
并未收回,只是用余光撩了一下名片。
我收回了眼波,显然,这个叫帅云奇的男人并没有认出我。
"小姐,请问您贵姓。"帅云奇客气地问杨娇。
杨娇有半秒钟的迟疑,说:"有事吗?"
帅云奇坐下来,说:"你的歌唱得很好。我想和您谈谈。我是一位音乐制作人。"
话完,帅去奇就将杨娇柔紧紧地裹进了他的眼睛里。杨娇好像没察觉出,她一派
天真的口吻问:"谈什么呢?"
帅云奇的眼睛把杨娇裹的又紧一些,这样杨娇似乎是察觉出了,脸微微有红晕流
过。
"杨小姐喜欢做音乐方面的事吗?具体也就是说做歌手。"
早已料到这样,杨娇并未正面回答帅云奇。她说:"你以为呢?"
帅云奇一楞,随即说:"我想是喜欢的。小姐条件这么好,心里肯定会有这样的打
算。"
杨娇淡然一笑:"我不喜欢做歌手。"
帅云奇说:"以后你不兴趣的话,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名片上有。"话未完走了

杨娇做了个怪相,把笑弄出很大的声音。突然她止住笑,朝帅云奇的方向张望过
去……
我发现杨娇的脸上有一丝怅然若失。
花落在杨娇门前的水泥地上,一滩充满杂质的液体做了这一簇玫瑰衬景。
杨娇缓缓弯下腰捡起花。污浊的液体漓而下。
"谁在门口扔这么堆破花。这人没病才怪呢。"
"啪"一声,花又落进污水里,有几片花瓣便落了,浮在水面上被月光照耀后显得
一派无奈。
我和杨娇和衣平躺在床上。
我问杨娇:"你说这花扔在你门口,是不是谁送你的?"
杨娇说:"不知道。"
我说"我看八成是谁送给你的,要不怎么?"
杨娇截住我的话,说:"我知道是谁送的。"
我问:"谁?"
杨娇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你不是刚才说道了吗?"
杨娇说:"我猜不准。"杨娇停了片刻说:"是安东。"
"我把花扔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杨娇没回答我,一转身用一头的发丝遮住我的面颊,我的唇隔着发吻杨娇的面。

杨娇痉挛般呻吟一声。
这一声呻吟在我的回忆中时常令我感到某种痛楚。
"我明天去找帅云奇好吗?"
我们做爱完毕后杨娇静静地躺了许久后说:"其实我挺喜欢唱歌的。真的。也许帅
云奇真的会给我机会。明天我去好吗?"
"也许吧。"我惊讶于我的语气低沉如一块铅色的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向他们
的上空。杨娇搂住我,微张了一口将一股气儿吐在我的脖劲。
"吹不走的,亲爱的。"
杨娇没听懂我的话,她觉得莫名其妙。
"云,哪一片云。"
"什么云。"
我说着随手拉灭了灯。
我怕杨娇看见雾起于我脸上阴郁的气息。
"用我陪不用。"
杨娇没说话。
我想杨娇是应该睡着了吧。
不论怎么说杨娇断然离我而去,对我都造成了精神上的压迫。我倘佯在杨娇闺房
前的空旷地带,杨娇的闺房房紧锁,拒绝着我的进入。
杨娇最后对我说:"你不要和魁哥再在一起做了,好吗?我挣了钱寄你。"
秋风乍起,月上梢头,这样的离别环境令我心伤,我们相距盈尺,然而遥遥相间
的时日正静静待待着我。
我没有什么可以云回答杨娇最后对我的话语。
我更没有什么理由阻止杨娇去追求歌唱事业,我无语而对杨娇,祝福的语言假如
此时流出来不免会显出苍白或是虚情。
杨娇走出很远了,又回转过来,她从包里拿出那个过去摆在床头现在放在包里的
橡木镜框递给我,说:"这个送给你。有时间看看我妹妹。我已经告诉过她你会去
看她的。
我接过像框。
像框的质感仿佛是用手握住一枚坚果,透过皮肤可以想像坚果的酸涩。
"你走好。"我说。
我发现说"你走好"这三个字时杨娇已经走出好远了,月光将她的影子弄成一片叶
子的形状,在地上随时准备着被秋风卷起。
我不知道杨娇是否听到我说"你走好"。
我回到我的住所。这里有我熟悉的一切,魁哥正歪倒在沙发上酣然入睡。我的到
来并未影响魁哥的睡眠。
我把自己放倒在床上,闭目回味着和杨娇在一起现在已成为过去的生活。渐渐我
进入了睡眠状态。
在睡意朦胧中我听见魁哥向我讲述他和刑警安东的交往过程。言语充满着自信。
我说"叶强走了吗?"话一出口,我自己先已经惊得有些闭不上了口。
"没有,我们等会可以去看看他们。"魁哥说。
自那天婚礼结束后,魁哥在他的闲暇之余几次欲前往仝芳叶强那儿,但一直持续
到现在都只是一种念头而已,没有成行。
魁哥沉浸于和安东的交往中,他兴奋地思谋着充满刺激与幻想的行动方案,通过
安东,他会面而详尽地掌握了警方对侦破案件的各种合理不合理的思路及具体布
置。
魁哥对每晚电视台播放的美国卡通片《猫和老鼠》产生了极大兴趣。可以毫不含
糊地说,魁哥可以被评为此部卡通片的最佳观众。
对去看望仝芳叶强夫妇,仅让这个欲念悬止于心就足矣了。
我又闭上眼睛,思考着魁哥方才对我的讲述。我说:"这其实是在搞一个骗局。而
当骗局一旦被揭穿,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我止住话,不愿再说下去。
"骗局"什么骗局?"
魁哥问我。我的样子显示一丝不可能出现的幼稚情态。对于我而言,我几乎不愿
看到魁哥这个样子,更不愿听到魁哥的问话。我根本不愿接受魁哥的思维和行为
上出现的茫点。
我说:"公司在那儿?"
魁哥不言语。
我接着说:"我们得先搞个公司出来,有了公司可以把安东套住。可以套的死死的
。这样的话就不是骗局了。"
"办公司"?魁哥仅是片语,说:资金从哪儿来?地点在哪儿?公司具体搞什么?
"
我的目光陡的一涨,说:"我们准备一下做一次大的不什么都有了。然后我们真正
地搞些业务多好。"
魁哥从沙发上站起来,度了两圈在屋里,其间伴随着他诡异的笑声。我听见笑声
,不明白魁哥为什么发笑,"怎么样?我们干吧。"
"干"魁哥收了笑,说:"先干吧,不过我想可能干不成。"
"为什么?"
"以前我干过,没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当初我们为什么做了我小时候的朋友。还记
得吧?"
"也许现在我们搞公司和以前搞不一样了。"我宽慰自己,说:"我成功,我信咱俩
有这个运气。"
子夜时分已到,我和魁哥毫无倦意,紧张地密谋着我们庞大的而系统的计划。
我们最初把目光投向了银行储蓄所的运款车。虽说有武警压车还有枪,但对这些
我们得手不难,难得是得手后迅速离开现场的方案无法出台。究其根本原因,主
要是因为城市道路的拥护而运款车又恰是上下班的高峰。
我们放弃后又把目光投注向了富有人家的住宅。
旋即也否定了。
洗劫常住高级酒店的客商或外籍人士。
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共识,并且把地点在一次选在了城堡酒店。
当前我们唯一的难点是我们必须瞅准目标。不过这个难点我们可以克服。下来谈
话的主要内容就是得手后对公司成立的美好远景的憧憬。而最直接的憧憬就是那
辆白我以的"法拉利"缤纷的霓红灯下缓缓驶在夜晚宽阔马路上的柔畅线条勾起了
我强烈去拥有它的欲望。这种欲望顺理成章的转化成了当我真正拥有"法拉利"跑
车后去送给杨娇的那一瞬间的幸福时刻,在憧憬的过程中我突然感到了一种令我
不舒服的念头。我对杨娇的深深爱意在终极竟需要用一个钢铁的家伙做为载体。

"操。"
我出口恶(浊)气一样骂道。
"你操谁呀?"魁哥听我见我的骂,没明白什么意思。说:"想什么呢?"
我立时就有了尴尬的神色,我不想把这?/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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