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rg()
整理人: logon(2000-03-12 00:19: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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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K最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不得劲儿，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踏实，一会儿
觉得心里头堵得慌，透不进一口气来，一会儿又觉得虚得很，整个儿飘飘渺渺的
，听别人说个话嗡嗡地带着回音，仿佛从老远的天外传来似的。小K也因此脾气变
得很坏，动不动就要动肝火，上星期还和老P在食堂干了一架，差点吃了个处分。
那天小K拎着饭盒，像往常一样气定神闲镇定自若地踱到打饭队伍的前头，这
时老P在后面骂了一句：“你妈X插队啊？”小K回过头来，颔首微笑，很有礼貌而
且很熟练地将老P的话原封不动外加百分之六十利息掼了回去：“你妈X插队怎么
啦？”说着一记极漂亮的直拳揍在老P的左脸上。老P也还了一记精采的勾拳，正
打在小K肚子上，把个小K痛得几乎弯下腰去，只觉得口里一股满不是味儿的味儿
，好像酸水都被打了出来。
小K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这种似痛非痛的感觉最近一再像翻着白肚皮的死鱼
一样泛起缠绕着他。他想也许被老P打成内伤了。狗日的老P。小K终于决定去医院
看病。
老P被人们簇拥着去了厂医务室。小K走上医院大门的水泥台阶。老P捂着上唇
手指间血流不止。小K走进黑洞洞的放射室。老P出来时上唇发白发蓝有点瘪。小
K走出放射室外面阳光灿烂几乎睁不开眼睛。
英勇的小K最终在比赛进行到第十九秒时像泰森一样以一套更漂亮更精采的组
合拳将老P揍趴下。狗日的老P只掉了半颗牙齿，却抠走了小K二十天的工资。小K
一想起来就来气，其实不能怪他，老P全是自找的。
真的，老P的牙齿是撞在墙上折断的。
－2－
事情的发展还远不止于此。
那天小K的女朋友S子见到他时，只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现在你可就英雄
了？”S子是个皮肤白白腰肢细细的女孩，当初很是有几个毛头小伙星星捧月般围
在四周的，小K隐约记起老P似乎就是那时表现得最热乎的一个，就笑说：“怎么
，心疼那小子啦？”S子勃然说：“你这叫什么话！”小K转而哭丧着脸说：“你
的小老公可也挨了几下哩，倒也不来安慰安慰！”S子骂道：“那你找个洞歇着去
，你是谁老公？”说着拂袖就走。小K追着上去，陪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
不是，行了不？姑奶奶。”S子哼了一声，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晚上小K找了阿O去喝啤酒。喝到酣时小K便砸了两只酒瓶子，凄凄然说：“这
当儿可真霉，也不知怎么着火气就这么冲，无缘无故干了一架，得，眼瞅着奖金
飞了，处分来了，没想到老婆也跑喽。”阿O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就甭愁了，女人
嘛，一天一个样，你就瞅着明天她来找你道歉吧。又说，对了，今晚电视转播“
假极联赛”，你不是特喜欢旺旺队吗？小K顿时来了精神，说：“当然了，不过现
在旺旺队也太臭了，前六轮二平四负，丢人哪。”阿O说，你就不消提了，旺旺队
就这水平，中国的球队也真是的，起的都啥破名，旺旺呀，兴发啦，跟厕纸似的
，臭不可闻还老爱用。小K摆摆手说：“恨铁不成钢哪，中国队也一样，越臭咱还
非越爱它不可。”喝了口啤酒又说，“不过咱也别泄气，旺旺永远争第一，降级
保组都爱你，旺旺永远旺又旺、旺、旺。”阿O笑道，整个儿疯狗似的。呼呼两下
，两只啤酒瓶子划过夜色在马路中心砰然炸响开来。一个骑自行车的惊得车头乱
晃，叭叽摔在路边。
小K和阿O在小店里哈哈大笑。
第二天单位的头儿M主任跟小K交了心，总之那意思要扣小K当月奖金，处分就
免了。小K跳起来抱冤叫屈说：“这没搞错吧，老M同志，打架是你情我愿的事，
医药费赔了我二十天工资这没话说，可奖金凭啥只扣我的不扣他的？”M主任说，
小K啊，我们看问题是只看起因和结果，你先动的手，又把人打伤了，不罚你罚谁
啊？小K低眉下眼，可怜兮兮地说：“M主任，你也知道我的经济状况的，现在一
下子出去这么一大笔钱，又要扣奖金，你还让人活不？”M主任哈哈大笑说，你就
别装可怜相了，这是决定，改不了的啦。说着扬长而去。狗日的老M。小K在背后
暗地恨恨地骂道。
至于这天S子到底来没来和小K说对不起，这并不很重要，反正晚饭时大家看
见小K和S子又亲亲热热地偎在一起了。
－3－
事情的发展还远不止于此。
那天小K又像往常一样去拍阿O的肩膀：“哥们，来一根……”阿O仿佛躲瘟神
一样斜肩摆臂甩脱了小K的手，掏了根“双喜”扔了过去，说，你，还是少抽几根
吧。小K望着慌不迭的阿O，一阵莫名其妙。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脸肃穆的M主任木桩似的站在门外，身边是惊惶不安的S
子。S子像兔子一般地弹到小K的怀中，搂着小K的双肩，颤着声说：“你怎么啦？
”小K看见S子的眼中有两点盈盈欲坠的东西，他抬起头，却见到M主任的眼睛片折
射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慈祥极温柔的光来。小K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轻松潇洒
的笑一下，却笑不出来，末了只说了一句：“我挺好。”
M主任轻轻咳嗽了一下，斟词琢句地说道，小K啊，要注意身体呐，不要夜夜
笙歌，烟酒无度，这样不好……哦，对了，你去年的提级报告已经批了，从下个
月起你的工资也上浮两级……什么，你没有写过提级报告？呵，小伙子怎么这么
健忘啊……嗯，投资经营部的阿A上个月刚结婚，厂里决定把他腾出来的那套单身
宿舍给你，你明天去厂办拿钥匙吧……
M主任说，M主任继续说，M主任的嘴皮在动，M主任在电视里发表演讲，忽然
电视被关掉了，天黑了，该吃饭了，一个女声尖叫着：“小K，小K，你怎么了？
快打120！”你是谁？倪萍？肥肥？还是……
……天终于亮了，电视又打开了，又看见惊惶不安的S子了。S子像兔子一般
地弹到小K的怀中，搂着小K的双肩，颤着声说：“你怎么啦？”小K看见S子的眼
中有两点盈盈欲坠的东西，他抬起头，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轻松潇洒的笑一下，
却笑不出来，末了只说了一句：“我挺好。”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脸肃穆的M主任提着一网兜的营养品和水果，木桩似的站
在门外。
M主任轻轻咳嗽了一下，斟词琢句地说道，小K啊，身体好点了吗，我们大家
都很关心你呐……哦，对了，你尽管安心养病好了，工资和奖金都照发……什么
，你觉得不好意思？呵，小伙子还会害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嗯，总公司
准备推选一批生产楷模，可能还要作报告的，我已经把你报了上去了……
“我真的挺好。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是太感动了。”啊，那你可
得赶快申请入党。“我明天就写入党申请。”我当你的介绍人，我相信你一定会
很快加入这个光荣的组织的。
“啊，亲爱的老M。”
－4－
亲爱的S子：
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胃癌，不治之症，你们瞒不了我。感谢你和老M们对
我这么好。我很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但是分手总是在雨天，你总是心太软
，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可是我知道今生不再，如果有来生，来生再续缘。
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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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小K找了阿O去喝啤酒。喝到酣时小K便砸了两只酒瓶子，凄凄然说：
“这当儿可真霉，无缘无故干了一架，得，一架打出个绝症来。”阿O拍拍他的肩
膀说，你就别喝了，听说早期的癌症还是可以治愈的。又说，老M这次对你还不错
啊，分房子，提工资，当模范，入党。小K顿时来了精神，说：“嘿嘿现在快死的
人啦，总是功过七三开啊。唉，人生无常啊，我也想开了，没准明天我就病好了
。房子什么的都白捡。”阿O说，难得呀，你差点可以去出家了。小K哈哈笑道：
“我就快当和尚了，今天我已经跟S子断了。”喝了口啤酒又说，“明天我搬家，
你小子一定要来帮忙啊。”阿O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还用你说！呼呼两下
，两只啤酒瓶子划过夜色在马路中心砰然炸响开来。一辆高速行驶的小汽车发出
一阵刺耳而悠长的刹车声，车头一拐，撞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
小K和阿O在小店里哈哈大笑。
－6－
第二天阿O找了一辆破三轮叫了几个哥们帮小K搬家。小K想亲自搬，阿O说，
得了吧，你歇一边去。这时一部五十铃小货车飞驰而至，车停下时，小K看见开车
的老P的笑脸，他又感到胃部开始有点隐隐作疼。然后M主任和S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M主任热情澎湃地说，小K啊，我来帮你搬家呐。可是小K的眼里一片模糊，只有
S子的面目清晰可见。S子的嘴巴在动，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你以为这样就是为了我好吗？我一直没有放
弃你，可是你却放弃了，放弃了你自己！医生说了你肯接受治疗还是很快会好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下去……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真的……
她说了吗？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是在演《铁达尼号》吗？你们都
想我快完了吗？这是在同情我吗？可怜我吗？S子你以为虚情假意就能感动我吗，
我完了以后不出三天你又不知在谁家过夜了！老M你这算什么，就想在追悼会上追
认我是党员吗？呵你也就成了教育后进或者培养先进的灵魂工程师了！你记得上
次德国佬的那批一共二十八箱的仪器运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是谁用肩
膀一箱箱把它扛回厂里的吗？还有你老P，你躲什么躲，我知道你看上S子很久了
，这下你得逞了，哭丧什么脸，我知道你的心里早乐开了花……
咣当，是什么被砸碎了，好像是车窗的玻璃。忽然鼻子里有点什么流了下来
，一摸是猩红的。抬头看天，天也是红的。S子在笑，老P在哭，M主任的脑袋变成
了一个大公章……
－7－
“嗯，这个病人因为遭受外部刺激，而导致大脑功能出现紊乱，突出表现为
发生幻觉和妄想，思想、感情和行为不协调。简单地说，就是精神分裂症。哦，
也就是你们说的神经病。什么，他有胃癌？哦，这就对了。一定是听到这个不幸
的消息，使他受到强烈的震撼而发病。”
C医生坐在一台奇形怪状的仪器前，那仪器像八爪鱼一样伸出很多的管子连在
小K的头上。
“当然了我们还要具体地分析，这才是对病人认真负责的态度。我怀疑他的
记忆体的储存程序发生混乱－－哦，也就是相当于你们说的电脑的内存－－我想
刚才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真实的一面，下面我试着替他还原一下，我想这样
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治疗这位病人……”
－8－
……第二天阿O找了一部五十铃小货车叫了几个哥们帮小K搬家。阿O去找车队
借车的时候，车队的人一听是小K要搬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在一旁的小K想亲
自搬，阿O说，得了吧，你歇一边去。这时一辆小霸王飞驰而至，车停下时，小K
看见开车的老P的笑脸，他又感到胃部开始有点隐隐作疼。然后M主任和S子从车上
跳了下来。M主任扬着一个牛皮纸袋，兴奋地喊着，小K啊，大喜讯呐。小K说：“
什么哪？”M主任说，你最新的诊断报告出来了，你没有癌症，只是胃溃疡和贫血
。
“真的？”小K的眼睛几乎要掉下来了，嘴巴张大得可以塞得下一个馒头。
－－我没事了，我死不了啦，啊，亲爱的上帝，我要吻你！你收到我的伊妹
儿了吗，那是我用吻封缄的啊，你看到我的传真了吗，那有我血红的唇印……
M主任说，当然是真的，啊，这是谁借的车？经厂办批了吗？没有？赶快还回
去，刚才材料部的F经理还抱怨找不到车呢。什么，搬家？拿公家车办私事像什么
话！呵，小K你也别误会，如果厂里没什么事我也不拦你，可材料部真的要用车啊
。
可是小K的眼里一片模糊，只有S子的面目清晰可见。S子的头亲昵地靠在老P
的肩膀上，她嘴巴在动，她在说什么？我爱你？你这死鬼？小K忽然觉得眼睛里像
是有簇红的在跳动，他抬头看天，天也是红的。
小K禁不住骂了一句：“你泡我马子？”老P抬起头来，颔首微笑，很有礼貌
而且很熟练地将小K的话原封不动外加百分之六十利息掼了回去：“我泡你马子怎
么啦？”S子歪着头说：“我们走吧，别理他。”又转过脸对小K说：“你也走吧
，我们已经完了。”小K忽然一记极漂亮的直拳揍在老P的左脸上。老P也还了一记
精采的勾拳，正打在小K肚子上，把个小K痛得几乎弯下腰去，只觉得口里一股满
不是味儿的味儿，好像酸水都被打了出来。
第二天M主任跟小K交了心，那意思说小K提工资的事儿泡汤了，因为小K最近
表现不好，用公家车干私人事情，又刚打了一架，而且嘛，厂里的效益也不好…
…小K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好像真的得了癌症一样一动不动，连跳起来的力气也
没有了。
M主任轻轻咳嗽了一下，斟词琢句地又说道，小K啊，要提起精神呐，年轻人
病殃殃的，成什么样，这样的状态能当生产模范？我已经推荐老P上去了……什么
，入党？哦，不急不急，这总是要考验考验的嘛，相信你一定会进步的啊……嗯
，对了，现在的住房很紧张呵，困难的同志还很多，像技术科的R工程师结了婚都
一年了还没房子，厂里实在没办法，厂工会的T大姐建议说是不是先腾一套单身宿
舍给他，你，还很年轻嘛，房子总会有的，是不是先照顾照顾困难的同志……
小K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睡着了。M主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然后
小K睁开了眼，却只看见眼白，没有眼珠。小K张大了嘴巴，脸上两侧的肌肉向上
扯了一下，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9－
那天晚上小K一个人去喝啤酒。小K喝了一瓶。小K又喝了一瓶。小K又喝了一
瓶。小K一直咧着嘴，不知是在笑还是哭。喝到酣时小K便砸了两只酒瓶子，喃喃
地说：“没了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忽然他脸上的神情就像在笑，他快乐地
唱：“我的感觉病了，我的病没了，我的面包吃了，我的房子烧了，我的老婆跑
了，生活是多么幸福，因为我的感觉病了……我的感觉病了，我的病给你了，我
不能吻你了，我不能求你了，我不能谢你了，生活是多么幸福，因为我的感觉病
了……”呼呼两下，两只啤酒瓶子划过夜色在马路中心砰然炸响开来。一辆高速
行驶的吉普车发出一阵刺耳而悠长的刹车声，车上蹭地跳下来两个“大盖帽”，
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谁砸的瓶子？”
啊，是个醉鬼－－咦，不太像呀，是疯子！送精神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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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谁在敲桌子？
“喂，醒醒，小K你也太不像话了，上班时间居然在睡觉，一点组织纪律性都
没有……”
小K睁开蒙胧的睡眼，就看见M主任的脸，那张脸拉得老长，像是一种什么动
物。
M主任说：“这是新来的C总，今天过来视察工作……”
C医生－－哦不，C总连连摇头笑着说：“哪里哪里，随便看看，看看……呀
，这小伙子脸色不太好呵，要注意身体呐，不要夜夜笙歌，烟酒过度……”
小K只听着C总的话嗡嗡地带着回音，仿佛从老远的天外传来似的，忽然觉得
心里头堵得慌，透不进一口气来，然后胃部开始隐隐作痛，这种似痛非痛的感觉
就像翻着白肚皮的死鱼一样泛了起来。（全文完）
－－阿井，于2000年2月29日19：00正
－－看懂了吗？没看懂？呵呵，那就对了，我也没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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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静月思
堪比广东伦文叙，敢笑江南唐伯虎。
欲引九天银河水，誓教广寒变泽都。
岂惧吴刚挥板斧，有斧亦当削斑竹。
湘妃有泪流不尽，至今夜夜为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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