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engji()
整理人: logon(2000-03-27 01:15:3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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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刘子文做了一个梦，听见了枪炮声、警笛。梦里焦距拉近，自己从半空
中坠落到溃奔的人流当中，随后又满无目的地飘荡在熟悉的街头，道路变窄了，
楼群也套上了古铜色，在街道上冷冷地躺着半截报纸，上面用繁体印着日期：19
37，墙边贴着“白花油”的广告。
引出：
掷爱年代-30年代篇（一）
刘公馆急驶进一辆军色卡车，车轮未停就涌出一队官兵，训练有素地分列大门
、花园。个个荷枪实弹，表情严肃。从车牌看出是南方政府军的部队，远处的轰
隆声逼近了，到处晃动着惊慌失措的影子。
“少爷回来了没有？”宋排长急冲冲闯进刘公馆问红叶。
“还，，还没有”。红叶焦急。刘公馆灯火明暗不稳，巨大的水晶吊灯不时震
落几颗坠子，“啪、啪”，落地粉碎，敲打着所有人的不安。
“少爷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这么晚会去哪里啊？”宋军扯开了军装领扣透汗
。
红叶忙倒了一杯水给宋军：“老爷和太太下午就搭大帅车走了，临走再三嘱咐
一定要把少爷平安送到老家，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如何担当得起？”红
叶急哭了。
“细软收拾好没？街上这么乱，我们还是等他吧，他一回来马上动身”
“哦，对了，你给陈小琪家打个电话问问，或许他去了她那里”
“早打过了，一直没人接。。”红叶咽呜着看钟。
这段日子，少爷刘子文和国安幼稚园的陈小琪来往甚密，两人常去图书馆借书，
看戏，刘老爷虽没有开口阻拦，但对陈小琪也没什么表态，倒是刘太太老是嫌弃
陈小琪穿的旗袍料子粗劣，配在身上显贱，和少爷在一起丢了刘公馆的面子。红
叶常在少爷面前提起，刘子文不耐烦的说：“我喜欢就行了。。”。
时间依旧在等，谁也没有勇气说走，暗地里企求菩萨：保佑少爷平安返家。
“少爷回来了。。。”门外一官兵欣喜若狂地大叫，比提早拿到了饷银还兴奋
。
“谢谢菩萨，谢谢菩萨！”红叶合掌，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
刘子文后边紧跟着陈小琪，头发凌乱，脚步发软，像是丢了魂，那件旗袍撕开
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腰间漏了块白肉，一屁股拉在沙发上发抖。
“看来，国军撑不长了”刘子文说。
宋军半调侃地说：“少爷啊少爷，逃难还不忘带个佳人，你恐怕老早就打算好
了，故意不与老爷同行，城府也太深了，，”。
刘子文笑道：“宋排长的意思是？。。”看了看红叶，拍拍宋军的肩膀说：“
你难道会怕路途寂寞吗？”两人各有鬼胎地对视而笑。
刘子文很明白，在紧张的气氛中难免出乱子，调节一下心境鼓舞士气也是必需
的。红叶搀扶着娇弱的陈小琪向大门走去。
这群年轻人开始逃亡生涯，挤在一辆卡车里大叫：“打倒帝国主义！”陈小琪
这时才恢复过来，看着高大的宋军在挥舞的双手在对行人大叫，也唤起了爱国激
情，拿出手帕大摇，宋军提醒陈小琪：“我们这是在逃难，不是欢迎部队”陈小
琪说：“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在逃难还是去打仗”红叶不语，已过凌晨两点，谁都
不敢睡觉，天知道明天是怎样？或者已没有明天。
因为塞车，卡车行驶更像乌龟，按喇叭是多余的，不时有人摔交，包裹撒了一
地，走散父母的孩子发出揪人心肺的惨哭，黄包车进退不是，干脆不动。宋军命
令随行官兵强行开路，遭路人唾骂：“这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啊，打仗缩头，逃难
逞凶”。宋军拔出手枪恐吓四周，有人竟大吼：“杀人了！”，宋军赶忙钻回卡
车。红叶说：“看来，你的这身黄皮不管用”。宋军唯有无奈地摇头。
那一夜就是这样颠簸着过去，刘子文搂者陈小琪，陈小琪稍一睁开眼就问：“
怎么还没到啊？”刘子文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说：“快到了。。”红叶和宋军显
然是睡昏过去了，头靠肩亲密无间，仿佛这场战事与其无关。
黎明前，卡车终于到了城郊，逃难的人流渐渐稀散了，遍地是伤兵，一片凄凉
。
不远处有个关卡，临时搭建了一个哨口，上面架着几挺机关枪，有几个士兵正
在检查逃难者的携带物品和证件，这是出城的最后一道关卡，部署的兵力也较多
。
“哪个部门的？”一守卫例行公事，看是军车，敬了个礼，口气生硬。
卡车司机还礼说：“刘公馆的车”，掏出了证件。
这时，刘子文下车递给守卫一包香烟，说：“我是刘子文，兄弟辛苦了！”
守卫疑惑的眼光扫描着刘子文，见他西装笔挺，也没多想，挥手放行。
守卫提醒说：“前面有股散兵，正在造反闹事，你们可得小心提妨着点”
宋军破口大骂：“他妈的，枪口掉头倒快，对准自己人了！”骂骂咧咧地走到
一边方便。
陈小琪和红叶也下了卡车，看见宋军，脸色绯红，陈小琪偷偷走到刘子文身边
拉了一下手，掂脚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也要方便”。
刘子文倒吸一口冷气，为难地看着周围。。。。。都是男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
“战争让女人走开”这句话还是有渊源的。
唯一的遮拦就是卡车，刘子文和宋军嘀咕了一阵，宋军就吹口哨大叫：“全连
下车，集合！”。命令士兵们围人墙挡住卡车的两边空域。“向后转！”，士兵
们摸不清宋排长的意图，兴许是坐车久了，要疏松一下筋骨。只看见刘子文正和
两个女孩摊手解释什么？
陈小琪和红叶钻入人墙，抖抖唆唆地蹲下，陈小琪的整个过程都是闭着眼睛，
不停小声叫唤：“红叶，，你好了没有，，千万要等我啊！！”
所有的士兵这才恍然大悟，偷笑着加强了警惕，哨口的置高处传来几声口哨，
红叶心里暗骂：“不要脸，小心长鸡眼！”
突然，一声巨响“轰。。。”，陈小琪的脑袋“嗡”的一声，耳鸣目眩，几乎
摔倒，在一片硝烟中依稀看见刘子文和宋军矮身向自己奔来。
“快原地怕下！”
“这怎么趴呀，”陈小琪、红叶的身边是两滩尿渍。
“轰。。。。”又一颗炮弹爆炸了，炸飞了哨口。红叶再也站不住脚跟了，摔
倒在地，发现摔在一堆软软的东西上面。“救命啊！”，原来是陈小琪，她早已
立场不坚定，先行一步。
“是日本人的轰炸机，大家不要乱开枪！”，宋排长爬在地上指挥。
“小琪、红叶快离开卡车，，快啊！”刘子文喉咙都要叫破了。
“小琪。。小琪醒醒啊！”红叶哭着摇晃昏迷中的陈小琪，旁边是几个士兵血肉
模糊的尸体。
刘子文猛站起身子，狂奔到卡车，就地一滚，到了陈小琪身边，抱起陈小琪就往
回跑。“红叶，快跟上我！”，红叶连滚带爬地在后面叫：“少爷，，，宋排长
。。”
“轰”卡车炸得粉碎，红叶在卡车爆炸的刹那感到背部巨痛，原来，宋军用身
体盖住了红叶，红叶的脖子粘糊糊的发热，宋军一动不动，红叶勉强回头，看见
宋军的额头出血不止，鲜血汩汩往下流，他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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