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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praboyqd(冬心) 整理人: supraboyqd(2002-08-28 11:29:26), 站内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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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世狂侠于 2002.08.27 11:32 发表在聊斋夜话 少年时代的冒险经历，每每想起，心头总是充满了兴奋…… 1.入洞 小镇西南某水产公司后面是片荒地，其西北角有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是抗日战争战争时期所建。这里偏僻荒凉，人迹罕至，每到深夜，防空洞内便会传出各种古怪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据镇上的老人说，当初这防空洞建成后经常有鬼魂出现，进洞的人都被吓得丧魂落魄，仓皇而逃，人们遂称此洞为“幽灵洞”，从此弃置不用。四十多年前，有四个年轻人结伴进洞探险，也遇见了鬼魂，结果一个在洞中当场被吓死，有两个出洞后便精神失常，最后一个不久就大病一场，几年后也离开了人世。此后，再无人敢接近这“幽灵洞”。 这些吓人的传说，更增添了幽灵洞的神秘与恐怖，吓倒了无数胆小迷信的人，但也有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进洞一探究竟。 我和表弟在镇上自小便以胆大出名——春日到田野间捕猎毒蛇，夏夜在乱葬岗上捉萤火虫，冬天到“水鬼河”游夜泳……专干些“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邻居们对我俩的形容）的事，因此人们给我俩各起了一个绰号：我叫“不怕死”，表弟是“胆包天”。 我们对幽灵洞的传说一直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一些胆小者在捕风捉影、危言耸听罢了，现实世界哪有什么鬼魂、幽灵存在呢？但强烈的好奇心都驱使我们想入洞查探真相，揭开洞中的秘密。 一个晴朗的夏天上午，我和胆包天各自带备了火把、手电筒来到幽灵洞前。 为防不测，我们身上还各带了一根硬木棒。 这防空洞的洞口为钢筋水泥所建，高约1.3米，宽约0.7米，仅容一人弯腰进出。此时艳阳高照，洞口内一米多的地方都暴露在日光下，往里面一望，却漆黑一团，深不可测。我与胆包天互一点头，点燃了火把，然后深吸一口气，先后猫腰踏进洞中。 洞口内的通道狭窄而低矮，前行十多米后，洞中才逐渐宽敞起来，已能立直身子并肩行走。洞内阴暗潮湿，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五步以内的景物，五步以外仍是黑沉沉的。洞内深处，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吱吱”声，显得阴森恐怖。 回头看看进来时的洞口，距离我们似乎已十分遥远了。我们不由得心跳加速，内心充满了兴奋与紧张，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摸索。 “看，这边有个支洞！”胆包天忽然欣喜地轻呼一声。我应声一看，洞壁左边果然有个高约1.5米的支洞。走近察看，发现洞内并不很深，面积约有十平方米，地上胡乱扔着几个破麻袋，突然，有个破麻袋竟蠕动起来，接着又自行向一边移动了几尺，仿佛长了脚似的。我们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这麻袋怎么会自己移动？ 正惊疑间，忽见那麻袋的一角钻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来，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惊奇地看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跟着“吱”的一声钻出麻袋，飞快地窜到支洞的一个角落里。 哦，一场虚惊，原来是这只小老鼠搞的恶作剧！我们嘘了一口气，相对笑笑，转身走出支洞。 2.骷髅 接着下去，我们又在前面洞壁左右两边发现了几个支洞，洞内除了一些破砖碎石等杂物，并无奇特之处。于是我们继续向洞穴深处前进。 这时，洞内忽然静得出奇，静得连我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随着往洞内的深入，越来越使人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沉闷、压抑的气氛。 “呼啦啦！”突然响起一种类似夜枭惊起，拍着翅膀飞动的声音，打破了洞中的死寂。紧跟着，“呼啦啦”，“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一大团黑影从我们头顶飞掠而过，接着又是一团…… 我们心头骇然，忙停下脚步，举高火把照看——却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蝙蝠在我们头顶来回飞舞。原来这里的洞顶倒挂着无数栖息的蝙蝠，因受到火光的惊扰，纷纷拍着翅膀在洞里惊慌地飞窜，抬头望去，黑压压的如同一大片乌云，不知有几千几百只蝙蝠在其间？ 幸好这些蝙蝠并不伤人，虽在离我们头顶不足一尺的洞顶飞掠，但并没有袭击我们两个“入侵者”。我们弯腰低头，一边避让头顶的蝙蝠，一边向前方摸进。 过了一会儿，眼睛锐利的胆包天忽然用木棒指着前面，低声道：“不怕死，你看！”我闻言趋前两步，只见前面不远的地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另外又有一团乌黑的影子在白影间不断蠕动。 那是什么东西？自入洞以来接连遇到的怪异现象，使我们感到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我们屏住呼吸，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趋前察看。 渐渐近了，已能看清，那个白影赫然竟是一具骷髅！在骷髅间不断蠕动的，则是一大群老鼠！我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那群老鼠大概受到火光的惊吓，“吱吱吱”，四散逃窜，片刻间逃得无影无踪，仿佛突然从地底消失了似的。 骷髅侧着脸伏在地上，下颌骨张得大大的，四肢曲张，姿势奇特，似乎临死前受过极大的惊吓。 半晌，胆包天碰碰我，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就是传说中，被幽灵吓死的人的遗骸吗？”我默然不语。 骷髅白骨我们见得并不少，只是，眼前这具骷髅的出现，无疑印证了幽灵洞的恐怖传说。难道，这幽灵洞中真的有所谓的鬼魂、幽灵存在，这白骨便是被幽灵吓死者的遗骸？ 苍白的骷髅头上，那对漆黑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一双眼在盯着我们冷笑，嘲笑我们的浅薄与不自量。我们不觉头皮发麻，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看看里面不知还有多深的洞穴，我们不由得都有些踌躇，是进还是退？胆包天看看我，问道：“不怕死，你怎么想？” 我定了定神，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绝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幽灵。我们的目的还未达到，怎能被区区一具骷髅吓退？传出去只怕砸了我们一向胆大的招牌！” 胆包天闻言也展颜一笑：“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哈哈！”我们豪迈地相视一笑，勇气倍增，摆出一副英勇无畏的、一往无前的姿态并肩前进。 3.幽灵 “奇怪，为什么蝙蝠飞到这里总是不敢再往前面飞？” 一路行来，洞顶一直有被惊飞的蝙蝠在来回飞窜，而这里的蝙蝠特别稀疏，而且更显得惊恐不安。有几只蝙蝠好象瞎了似的，“扑”地重重撞在洞壁上昏死过去，掉在我们的脚边。仿佛洞穴前面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使它们惊惶失措。 我们的心情不由得又紧张起来，略略迟疑一下，又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很小心。几分钟后，我们的心头突然无缘无故地狂跳起来，好象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而且越往前走，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不怕死，我们还是……回头吧！不知怎的，我越来越觉得……觉得可怕了！” 素来胆大包天的胆包天此时竟然声颤颤地说出一句这样的退缩的话！不过我并没感到意外，因为此刻的我，也同样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摇摇头，道：“我们不能半途而废。继续走，我不相信还有什么能吓倒我们！” 往前再走几步，内心更觉不可思议的害怕，几乎不敢再向前踏进一步了。胆包天突然惊叫一声，扔下手中的木棒不顾一切地向洞外奔跑。 “胆包天，你怎么啦？”我大吃一惊，慌忙也扔下木棒去追赶他。好不容易追上去拉住他，只见他神色紧张地大口喘着气，不断叨念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摇摇他，沉声道：“镇定一点，不要胡思乱想！”他定定神，抬头看着我说：“对不起，刚才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无比的恐惧，简直无法控制自己……” 我点点头道：“确实奇怪，刚才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可是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呀！为什么呢？” 究竟什么原因，我们始终想不通。我思忖片刻，对胆包天道：“刚才你突然疯了似的跑出来，差点没把我吓死！这洞穴处处阴森诡秘，我们二人绝不能随便分开！”胆包天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称是。 二人互相握着手，重整信心，再度往洞穴里面进发。 走到原来那处地方，那种奇特的恐惧感突然又无端端的出现了。我和胆包天互相看看对方，彼此用目光为对方打气，毫不退缩地往前勇闯！ 行不多步，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我们前面约五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叉着腰在向着我们冷笑！耳边似乎还隐隐听到“嘿嘿”的冷笑声。 一刹那，我感到手足冰冷，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脏也停顿了。 幽灵！？真的是幽灵吗？ 火光摇曵中，那“幽灵”似乎随时会向我们扑过来，此时我像连呼吸也停止了，脑海间充塞着巨大的恐惧，想的只是“幽灵”、“鬼魂”之类恐怖的字眼。 和胆包天紧紧相握的左手，不断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颤抖。我扭头一看，只见他浑身颤栗，脸色苍白得可怕，目光涣散，额角沁出了豆大的冷汗。若不是我紧紧拉住他，可能这时已瘫软在地上了。 我的心房又是一阵紧缩，忙在他耳边低声说：“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 他依言闭上眼，不敢再睁开。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胆包天也对自己说：“不要怕，那只是幻觉，不是什么幽灵！”拉着胆包天一步一步迎着那“幻觉”走去。 每往前走一步，内心的恐惧便增加一分，沉重的压抑感如同一座大山，压得我几乎要窒息了。双脚也好象灌满了铅，每举一步都重逾千斤，才勉强走得五、六步，便再也无法抬起脚来。 那黑影距离我们只有大约两米了，火光中显得越来越清晰，已能隐约看见他灰黑的五官、映着火光的牙齿和眼睛…… 为什么如此近了，这“幻觉”还没有消失，反而这么清晰？难道这不是幻觉，真的是幽灵？我的双腿开始发软，意志快要崩溃了，只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赶快消失！ “幽灵”仍然在盯着我们冷笑。我的脑海一片混乱，仿佛看见先前遇见的那具骷髅此刻正站在“幽灵”的后面，随着“幽灵”在向我们鄙夷地冷笑！ 我忽然感到无比的愤怒：“我为什么要怕它？不，我绝不能被它吓倒，我一定能战胜它！！” 我咬紧牙关，怒目瞪视着“幽灵”，拼尽全力向它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咦，前方突然失去了“幽灵”的踪影，是幻觉吗？更奇怪的是，如山般的恐惧感突然一下子消除了大半。身边的胆包天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睁开眼，奇怪地问：“咦，怎么回事，‘幽灵’呢” 我怔了怔，正想说话，忽然又听见胆包天惊呼道：“在那边！”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幽灵‘不知何时已转移到我们右前方的洞壁旁边，只是身体薄得奇怪，看上去，就好象一张倾斜的图画。 我又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幽灵”渐渐凝成一根竖着的直线，融入黑黝黝的洞壁内，再寻不到一丝痕迹。我低头想了想，又慢慢地向后退几步，果然看到“幽灵”如同一张画般侧着从洞壁移出，缓缓向着我们翻转、展开，最后形成我们初见时的模样。 我恍然大悟，脱口而呼道：“这不是幽灵，而是全息照像造成的神秘效果！” 胆包天一听，不解地问：“怎么，不是幽灵吗？‘全息照像’又是什么东西？” 我笑笑道：“是一种特殊罕见的超常物理现象。我看过一本专门介绍自然之谜的书，书上说：”记忆不单单属于人，物体在特定条件下也能把外部得到的信息复述出来。世界上有一些神秘的地方，在某特定时刻、特定日光和地球物理条件下，便会出现某些映象底片——这些映象底片，就是全息照像。‘眼前这个’幽灵‘，大概就是洞穴墙壁在某一时刻记载下来的。“ “哦，原来如此！”胆包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皱着眉问道：“可是，为什么当我们接近‘幽灵’时，心里会无缘无故地感到惊慌失措；而当走到”幽灵“身边时，那种感觉反而一下子减轻了？” 我低头沉思，在脑海、在平日看过的所有书籍中寻找答案。久久才道：“有可能是因为‘幽灵’附近地方的电磁场在经常不断地摆动，干扰人体的电磁场，影响人的心理情绪，所以造成了惊慌的感觉。而超出这段范围以外的地方，因电磁场摆动不大明显，所以对人体的心理情绪影响不大。” 为了证实这种观点能否成立，我们又作了试验。果然当踏进“幽灵”身前约一米外的地方时，那种恐惧感觉又突然袭上心头。可是一旦离开这范围，恐惧的感觉马上就会大大减轻。 “太好了，我们终于揭开了‘幽灵’的秘密！哈哈……”我们此时浑然忘却了害怕，心内充满了胜利般的喜悦，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欢乐的叫声和笑声在洞壁间振荡回响，久久不绝。 笑声方歇，我看着胆包天又笑道：“胆包天，这洞穴不知还要走多远才到尽头，前面可能还有许多更可怕、但也可能是更有趣的东西等着我们，你敢不敢再往前走？” 胆包天一挺胸膛，傲然道：“哼，‘幽灵’这一关我都轻松地闯过了，还有什么能难倒我胆包天！” 我忍俊不禁，笑道：“那么走吧！” 4.出洞 离开“幽灵”后，我们并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们只发现，随着往洞穴前面的深入，空气似乎越来越闷热，火把的亮光好象也暗淡了一些。 再往前走，四周的洞壁显得越来越狭窄和低矮，到后来只能容一人弯腰走在前面，另一个跟在后，就和我们初入洞口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胆包天大喜道：“我们已到了另一个出口了，此行将完满结束矣！” 此时我们的心情特别愉快，一边说笑着向出口走去，一边想象着出洞后，如何向大伙绘声绘色地叙述自己在这幽灵洞中的奇异经历。 可是，我们很快就大失所望，因为这个出口早已被砂石等物封闭了，根本无路可出！ 还没等我们作出决定，眼前忽然一暗，我手中的火把熄灭了。胆包天手中火把的火苗无力地跳动几下，跟着也熄灭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我大感奇怪：一支火把一般能燃烧三个多小时，可我们进洞才不过两个来小时，火把就燃尽了？从衣袋中掏出手电筒刚捻着，突然感到呼吸越来越短促，脑袋一阵眩晕，我心头一震，急急向胆包天叫道：“这里缺氧严重，我们赶快离开！” 话音刚落，我便一个踉跄直向地上栽去，幸好胆包天眼急手快一把搀住我，关切地问：不怕死，你怎么样？“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力图使自己清醒一些。“胆包天，快走！要不然……这洞穴就会……多添两具骷……骷髅！” 我们再不顾得什么，转身向着原路奔跑。跑出十数米后，发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周身乏力，再也无力奔跑了，只好靠在洞壁上喘息。手电筒也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 胆包天比我略为清醒一点。休息片刻后，他伸出一只手给我道：“不怕死，抓……紧我……的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漆黑中，我们二人各伸出一只手紧紧相握，另一只手扶着洞壁，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漆黑中只能听见我们短促而无力的呼吸声，以及缓慢挪动的声音，我们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已能隐约看到死神渐渐向我们迫近…… 迷糊中，只有一点顽强的意念还在支撑着我：不能倒下去，绝不能倒下去！ 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把幽灵洞的秘密告诉大家…… “不怕死！不怕死！……”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觉得眼前光亮刺眼，耳边好象有人在呼唤我。我睁眼一看，原来是胆包天打着手电筒在我眼前晃动。见我醒来，他吃力地一笑，道：“你没事就好了。放心，我们已经安全了——这里的空气比较新鲜。”说完，他便坐在地上轻轻地喘息。 闻言我才发觉，自己的呼吸果然已顺畅许多，神智也开始恢复了。我取过胆包天的手电筒四下照看，发现我们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竟摸索到离“幽灵”不远的地方了。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说声：“刚才好险哪！” 这次侥幸死里逃生，我们都心有余悸，不愿再在洞里多作逗留，稍稍恢复力气后，便起身向洞外走去。 在出洞途中，我们又看到了“幽灵”和骷髅，并且在“幽灵”附近再一次经历了那种奇异的恐惧感。但我们已无心去再作探究，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走出了洞口。 一出洞口，我们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洞外的新鲜空气，尽情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从入洞到出洞仅是短短几个小时，此刻我们心中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胆包天闭着眼，仰面朝着西斜的太阳，深有感触地说：“啊，活在阳光下的感觉真好！” 一九九九年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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