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anjing()
整理人: logon(2000-07-12 02:56:3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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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这样的故事红尘里不知有多少，但是心痛却并不因此而可以平均分担，
或是可以预防。只是在多年以后转回头来，眼波依旧如水，心里却会轻轻叹
息，爱又如何呢
爱又如何
第一节
转身，很容易，很轻巧，真的。我没有什么感觉，走出来，抬头看见哑哑
的阳光，开始拥抱我。而，他最后那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一拥，久久地留在
了我的身上，比阳光更温暖且模糊。模糊得甚至不能去想这一拥里是安慰还是
一点点的爱。总共是44个小时。很长，足够我记住他的颜色和气味，足够我看
清他的眉眼和微笑，足够我把思念种在心里。很短，短得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短得我没来得及感觉痛楚，短得转身后的刹那忘记了爱情。
我真喜欢这样的理智啊，学会不把爱说出口，学会让眼睛保持笑容。学会在
转身后可以正常地生活，44小时的梦之后可以马上开始工作。汇报、策划、讨
论、写report。以为这样就没有波澜了，以为这样就是洒脱了，以为我终于成
功地把握了自己的感情，严丝合缝地把生活隔离在了眼泪之外。可是，我说的
是可是，生活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可是！可是，有一支歌慢慢从心里溢出来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记得笑着离开的神态，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
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仍记得相约看漫
天黄叶远飞，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于是，眼泪
疯狂地在心里流得漫山遍野！痛楚，丝毫不因为我成功的伪装而减少一丝一毫！
我无可奈何，我无可奈何。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啊。上次我绝望地堕落，这次，我要好好地活，我记
得他所有说过的话语，我记得的，我深印心底。他淡淡地说，抽烟不好吧，于
是香烟从我的手提袋里彻底消失了；他说，人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于是我不
再放任自己的情绪；他说……他说……他已离开，但是他如影随形，他在我的
举手投足里，他在我的每个顾盼之间，每个略有相似的面孔都令我心悸……我
用了最苯也是最有用的方法来逃避--工作，不停止地工作，从清晨到深夜，从
MONDAY到SUNDAY。我的痛没有人看得见，甚至可以骗过我自己，以为就此可以
安全过关了。但，身体顽强地把悲伤丝丝点点地剥露出来，那痛深埋心底，变
成毒，浸透我的四肢、五脏。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
开始发烧，然后，丧失了味觉……
翻开当年的日记，我不由轻叹，这样地爱呢。可是，爱又如何？
我回到了这个城市，机场除了更加旧了一点外，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家乡
那种固有的新鲜空气刺激了我的鼻黏膜，我使劲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沮丧又有
点心满意足地发现：我只要一回到这个城市就忍不住变得有点粗俗，但是很放
松，有当家做主人的感觉。随着这个喷嚏而来的是汹涌的家乡话，我跃跃欲试，
各种音节即将喷薄而出，卡在嗓子眼里。我跳上"的士"，刚想张嘴，可是那小
伙子的半吊国语一下子把这些可爱的音节封杀了。于是，我用标准的普通话告
诉他，去城市酒店。
我没有马上回家，因为我不愿意。老妈看见我忽然回来肯定会追问原因，而
她的精明数十年如一日地管用，并随着"知天命"的年纪的到来而越来越具有无比
的穿透力。我和她玩心智游戏或者说是战争也玩了数十年，而现在，我不想玩
了，可是就这样跨进家门直截了当告诉她我准备奔赴火葬场现在是回来看看顺
便说一声也未免太不道德，于是，我选择先住到了城市酒店。
如果现在敏雯要是在我身边她一定会浮一个略有深意而毫无恶意的微笑对我
说："重温旧梦？"。是的，重温旧梦。我们这一辈子会到过很多地方，留下或深
或浅的痕迹，那些冰冷的建筑因了当时的快乐或痛苦而具有了意义，于是我们常
感叹：物是人非。
车子很轻巧地在酒店大堂前停下，小伙子很殷勤地把我的行李取出交给门童，
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我。呵，明亮！我在心底暗暗喝彩--于是小费翻倍。呵呵，我
喜欢漂亮的明亮的男孩子，哪怕我即将死去，哪怕我知道这种明亮一毛钱三打。
我要了104房间，既然是重温旧梦，索性就做足工夫吧，虽然我在心里嘲笑
自己的俗气和做作。房间新装修过了，这在意料之中。十几年了，一家四星级酒
店当然不可能那么陈旧。我微微地叹气。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变化与无常，我早就
麻木了心灵与希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让我失望的了。可是等服务生为我将
门轻轻合上，世界仿佛就此与我分离，闭上眼睛，那把声音慢慢从四面八方各个
角落慢慢向我逼来，铺天盖地，无可回避。我以为我已经很成功地把他留在我生
命中的印记用时间打磨得不留痕迹，而打磨留下的伤痕也已经不复存在，但是，
他固执一如磐石，在这样的瞬间将所有的爱恨情伤历历与我细数，而最恐怖的是
无一遗漏！无一模糊！好象他仍然在我耳边，轻轻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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