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vonneh()
整理人: yvonneh(2000-08-02 22:50: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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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离开时,什么也没说,天空只是稍稍黯淡了一些。 自从屏幕上打出“内存不足”的字样后,深蓝就一直处于深度 休眠状态。我天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读书、看碟、吃垃圾食品… …大声朗读黄色笑话,深蓝却越来越沉默,甚至关闭我们身体的最 后通道,——做爱。 我想杀了深蓝。 深蓝在一个冰凉的早晨出走了。睁开眼时,枕边还放着一节用 得干涸的电池。深蓝一直是电力十足的,我们重逢的那个夜晚,深 蓝以几百万亿次方的运算速度和我做爱。 我捧着深蓝,低声吟唱我的快乐。 即使这个时侯,深蓝仍然是自持的。象快要松脱的线头,每次 遇到深蓝闪烁的眼神,我就更紧地缠上去,我们的身体拧在一起, 松开,拧紧,再松开……直到每个关节都松脱、涣散,象晾干的床 单一样瘫倒在床上。然后,我身体里面就有一扇门狠狠地关上,— —怦!
我曾经试探过门后到底有什么。 迄今在关于门的记忆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扇松蓝色的木门, 油得很差的漆四周剥落,我得仰着头才看得见门上那把黑黑的锁。 爬上石阶后,我就地坐下,不时低头注视石头上滚动的汗珠和打架 的蚂蚁,直到黄昏母亲归家。 现在我依然经常和那扇门对话。在我记忆中,它总是十分深沉 的样子,话不多,也从不肯让我多知道一些什么。我朝门缝里偷窥 过几次,却无非是些很普通的场景:两张并排的沙发,一床揉皱的 床单,和很大的窗子。 那时我不到三岁。 很矮的窗子总是高过我的人头。在整个漫长的青春期梦魇中, 我一直坚持不懈地搬张小板凳想要爬上去,一睹窗外的景色,但无 论如何,我都从未看清楚过。窗外,一直只是一种迷人的诱惑,连 同那种看不清的永恒遗憾。 我问过深蓝,关于这种同时想要走入门内和走出窗外的矛盾, 深蓝运算了一长串复杂的程序,然后耸耸肩,只给出一行字:计算 机没有应答。 这很象是那扇门的回答。
毫无疑问,深蓝正是有着门的特质才吸引了我。 我发现深蓝是在一大排明晃晃的玻璃窗后。当时它正和一组身 价昂贵的高级电脑呆在一起,待价而沽。深蓝高傲得几乎不象话, 甚至不象其他电脑一样弄些闪闪发光的小飞行物招人耳目。深蓝的 画面十分悠扬舒适,在一幅深蓝的天空背景上散发出夜九点的魅力 。然而我在深蓝那张宽大的皮转椅上坐下来、试着敲打键盘时,它 还是毫不起眼的。直至深蓝出走、我离开我们厮守的那个房间,我 仍没意识到我已经爱了很久了。 深蓝走后的第N个不眠之夜,我终于手指缠着鼠标线、迷迷糊 糊打了个盹。 我又在爬那道石阶。 等门。 我这一辈子好象都在等着那道门打开,内心说不出的悲凉。 然而这次没等我迈上第一道台阶,门主动朝我打开了。门里空荡荡 的,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以前常见的床呀、椅子呀什么的。打开 的门正对着的,就是一扇大得不可思议的窗子,隔着栅栏。那么多 那么久想要破门而入的渴望一下子就呆住了,驻足门边,好几亿光 年的时间一起哄笑不已。 我错过了进门的时机。以后不管我怎样敲击捶打,门紧闭着, 再也不肯回答什么了。 我得离开一切有门的地方,包括梦境。 我打开电源时,一切能量都已经涸死。我决定用双脚离开房门 ,而不是网络。 在楼梯底的转角,久违的第一抹阳光跑来迎接我。我抬眼张望 半晌,才终于确认和印象中不同的这种浅蓝才是天空真正的颜色。 “你有一种特别的方法绕过那道门,到达你想到的地方。”很久以 前,扫红曾对我说过。 我还是有点不懂,我到底是到了窗外呢,还是绕过门到了窗后 ,但这已不再重要。 我开始有一点点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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