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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7:4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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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一句平和而回味悠长的话,放射着睿智的光芒,就象 一双阅尽沧桑深沉锐利的眼睛,每个人一生之所行所思所历,都难逃它的洞悉。
十九世纪法国诗人兰波最先说的这句话,他也用一生在实践着这句话。 他从青少年时代就多次逃离家门,终生辗转于欧洲各国乃至非洲。他在寻找什么 ?我想兰波自己也不能肯定,因为他从未停止过这种寻找。象兰波这样的诗人, 随手就可以开出一长串:雪莱离开伦敦,前往动荡不安的爱尔兰,追寻不平凡的 斗争生活。莱蒙托夫逃离上流社会的灯红酒绿,潜入广阔寥落的俄罗斯乡间。陶 渊明高诵“归去来兮”回归田园,在诗酒耕读中度过了后半生。弃世不久的当代 诗人顾城,最终选择的栖息地不是生养他的中华父母之邦,而是僻处南太平洋上 的新西兰激流岛。诗人是最早看出“生活在别处”的人,也将是追寻别处到最后 的人。对诗人来讲,别处是自由、尊严和崇高。他们并不在意:既然生活总是在 别处,为什么还要不停地奔波追寻?诗人从不缺少思辨,他们只是具有比思辨力 量更强烈的心灵智慧。对于他们,心的引导力远远大过脑的引导力。
肉体的栖息只需径尺之地足矣,但对于飞翔的灵魂来说,完美的栖息地 永远只在别处,停歇还是离去,永远是一个问题。大业已就的切·格瓦拉,象扔 掉指间即将燃尽的雪茄烟蒂一样放弃了哈瓦那的高位、阳光和海滩,重新投入了 艰苦卓绝的游击战斗,直至埋骨于浩瀚无边的南美丛林。大部分中国人都还记得 的诺尔曼·白求恩大夫,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在华北战场的枪林弹雨中,刻就了 生命之树最后也是最粗重的年轮。即使是让东南亚人无比愤怒和不齿的索罗斯, 他无休止地游荡于整个世界,在纽约、东京、莫斯科和曼谷作着一次有一次的惊 世豪赌,难道仅仅是为了美元和英镑吗?别处并不都是鲜花和甘霖,也许更多的 是死亡和陷阱。如果不急于作出道德上的评判,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灵魂一次次的 坠落和惊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对寻常饮食男女来说,生活同样在别处。对爱情婚姻洞若观火却难逃情 网的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说:“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 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 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围城》中的名言更是家喻户晓: “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朝夕相处的夫妻看牛郎织女浪漫,分隔 两地的情人想朝朝暮暮温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幸福还没有找到,每个人对明 天都还怀着热望。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别处,我的幸福还在别处。”
生活在别处,勇敢果决者这么说时,找到了目标和动力; 优柔幻想者这 么说时,获得了安慰和自嘲;潦倒失意者这么说时,充满了苍凉和无奈。别处是 梦,是寻求未来、填补现实缺憾的永远做不完、醒不了的形形色色的梦。
1968年的巴黎大学,热情而迷惘的学生们把“生活在别处”刷写在了墙 上。一年后,米兰·昆德拉把它写到了一本小说的封面上。再回头看看,它其实 还在每个人心灵深处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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