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蛊情(10)
黄 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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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层现玄机
次日清晨,崔重立、那怡兰、许峰,以及陆琼凯四人起了大早,赶到机场 时东方正出现鱼肚的曙光。大夥进入暖机待发的直升机,崔重立取出两条毛巾 分别递予陆琼凯与许峰,抱歉道:「对不起,为了确保隐密,请你们把眼睛蒙 起来。」
许峰闻言点头说「当然」,随即微笑接过毛巾自己绑上。
陆琼凯气极,再勉强自己也装不出笑容,只得寒著脸接过,将毛巾蒙住脸 部,崔重立再帮他调整,确实绑牢,拍了拍他肩膀说谢了。
直升机升空後没有直飞墓地,为了防陆琼凯换算墓地与渖阳的距离,直飞 仅四十分钟的路程故意绕了远路,足足耗了近两个小时。他们从药厂地点的北 侧,贴著山脉进入预定挖掘地道的山谷,寻了平坦的草地降落。
直到此时许峰与陆琼凯始取下毛巾,众人依序跨出机舱,展开地层组成的 检验工作。许峰是地质学专家,他提著工具箱到达预定地道入口点埋置六根管 状炸药,接著架设量测震波的笔记型电脑与精密仪器,而後引爆炸药,记录不 同方位地质反射震波,由震波反射的时间与强度推测地质层的组成与硬度。
幸而他们所欲量测的范围不大,仅需少量炸药。待炸药引爆,崔重立、那 怡兰随即围到电脑旁,好奇观看震波反射结果。
「怎麽样?」崔重立问。
许峰熟练地操作电脑键盘,仔细审视电脑画面,好长一段时间才答道:「 大致上没有坚硬的岩层,至於确切结果,金长生才是专家,回去以後交给他看 ,由他讲比较正确。」
这段回答只有第一句话━━大致上没有坚硬的岩层━━是崔重立关心的, 後面附加的都是事前预拟的「标准答案」。许峰是地质学专家,熟悉震波判读 ,然崔重立为了防范陆琼凯,事事不愿当著陆琼凯的面儿谈。
崔重立一直在注意陆琼凯的反应,发觉他根本不在意爆震结果,彷佛地层 的组成与他无关。因自他踏出直升机,格外好奇四周环境,犹似在寻找特殊地 标。崔重立心忧四顾,庆幸眼下除了蓝天白云加绿树青山,不见其他景物。
这一番测量作业,加上众人徒步来去所费的时间,再回到直升机降落点时 已耗了近二个小时。起飞前陆琼凯与许峰两人再度蒙上毛巾,起飞後未几,崔 重立在那怡兰耳边低语数句,音量极低,在吵杂的机舱内旁人不可能听到,复 因陆琼凯双眼被蒙,这一幕他亦被蒙在鼓里。
那怡兰闻言先露出疑惑的眼神,但知道崔重立一言一行都有他的目的,故 依言照办,佯装无知地惊叹道:「哇,长城好美哩!」
其实,此刻长城最近点在三百五十公里开外,难怪那怡兰疑惑。
陆琼凯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崔重立只遗憾看不到他被毛巾蒙住的眼神,因 为眼神在霎那间的变化是最诚实的。不过,虽然陆琼凯看不见,但他听得见。 就在那怡兰的惊叹声後,崔重立随即重咳两声,故意暗示那怡兰「不要讲话」 ,随後吵杂的机舱内就不再有人发声。
回程循原路,到达渖阳时已过正午,众人下了直升机迳返〈景山饭店〉, 会合徐行豪、余燕与金长生,大夥一起至三楼中餐厅用餐。
似乎没有人有胃口,众人食不知味;也好像没有人有兴致,大家尽皆不语 。草草用餐後崔重立表示累极,加以电脑资料判读亦需时间,故与众人约定下 午四时在他房中集合,再依电脑判读研商後续行动。众人闻言都表示此建议甚 妙,因为不单是崔重立,人人都累,所以除了金长生负责判读电脑资料的工作 ,馀皆表示要回房午睡。
陆琼凯状似从容地回到房间,一进门神态立变。他反手锁门,急不待地合 起窗帘,打开行李箱,取出地图摊在床上,暗自盘算:(直升机最高时速一百 八十公里,飞行两个小时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六十公里。)接著他以渖阳机场 为圆心,三百六十公里为半径,在地图一量,与长城唯一的交点在河北省境鸡 冠山。鸡冠山地形起伏不定,平均高度四、五百公尺,极可能是墓地。
陆琼凯心花怒放,取了藏在行李箱中的大哥大,正准备拨电话,忽而怀疑 崔重立是否在房内装了窃听器?他两眼阴沈沈一扫,瞧见床头音响,趋身扭高 音量,这才拨了大哥大,以两手捂住嘴,集中音量对著话机讲悄悄话。
崔重立回房後也没睡,他使用内线电话通知金长生、许峰到他房内,三个 人共同检验电脑资料。
「报告总裁,这一带地质的硬度不高,可以确定的是三百公尺左右有一道 宽广的硬岩盘。如果地道深度在这块岩盘以上,挖掘工作没有技术困难。」许 峰说完看著金长生,後者虽点头表示同意,可是眼中却露出疑惑的目光。
「有什麽问题?」崔重立问。
「报告总裁,」金长生指著墓地方位的震波回迹,以不确定的声调说道: 「您计划掘地道的方向,有一些破碎的信号,断断续续的,像是坚硬的岩层。 我耽心如果这是真的,会阻碍挖掘工作的进行。」
崔重立随即联想到古墓,古墓采用坚硬的材质,造成震波反弹是合理的。 听到金长生如此判断不单不忧心,反而感到兴奋,问:「长生,你能分析这些 岩层正确的位置和大小吗?」
「不行,它的信号太『破碎』了。不过……」金长生注视著电脑资料,犹 豫道:「它的信号有两组,在相似的位置,却是不同的深度。」说到这金长生 看著许峰,问:「许峰,你的意见呢?」
「是,是有两组。两组信号的位置都差不多,只是深度不同。」
「你们所说的『位置差不多』代表什麽?」
「就是同一个点啊,一上一下。」金长生将双掌上下叠在一起。
崔重立此时想到工厂地基━━会不会一组信号是古墓,另一组较浅的是工 厂地基所造成的?故问:「深度各在多少?」
「都不深,不超过百公尺。」
「这麽深?」
「不,我只说不超过百公尺,至於多浅是很难判定的。除非我们到那个位 置的正上方重做一次爆震测试。」
「有没有可能其中一组信号是工厂地基所造成的?」
「地基?」金长生略一思索,答:「不可能,震波是向下传送,与地表形 成倾斜的角度。当震波传到两、三百公尺以外,有一定的深度,不可能是四、 五公尺深的地基。」
「报告总裁,」许峰插口道:「除非工厂建了一座很深很深的地下室,最 起码也要十几二十公尺,否则不可能产成回波。」
「你说的这个回迹是浅的那一组,是不是?」崔重立眉棱一挑,精神地盯 著许峰。
「是,是浅的那一组。」
「另外那组深的,有多深?」
「这……」许峰支吾半晌,搔了搔脑:「很难说,起码和第一组,也就是 浅的那一组差了十几二十公尺,至多不过五、六十公尺。」
「那一个面积比较大?」
「下面的那一组。」金长生道:「下面的信号比较完整,可能是一片小的 硬岩层。」
崔重立默然不语,望著电脑出神半晌,心中思索:(董小宛的古墓深度二 十公尺,应该是浅的那组。它有一个主墓、八条各七百二十步长的通道、八个 支墓,若再加上各种『机关』,产生破碎的震波回迹是可理解的。可是,深的 那组至少在地底四、五十公尺,面积较大、回迹较完整,那是什麽?是一小片 硬岩层?是董小宛墓的机关?或是,是另一个墓?)
蓦然间崔重立想起「龙凤穴」,是啊,会不会存在两个墓,一浅一深,一 个葬董小宛,另一个埋顺治皇帝。或是,它真的只是硬岩层?
「深的那一组是一小片硬岩层的机率有多高?」崔重立问。
「很难说。」金长生答。
「这附近都是山脉,散布硬岩层机率是满高的。」许峰补充。
崔重立闻言两眉皱在一起,一副困惑的表情。
女人是感情做的
几乎是同样的一副眉━━紧紧皱在一起━━徐行豪也是困惑。他与余燕厮 混尽夜,中餐後本想回房大睡一觉,岂料刚进门就接到余燕打来的电话,表示 有话跟他讲,可不可以到他房间谈?他听了心头冒火,心想:(陆琼凯都回来 了,你怎麽还这样?)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说了好像他怕陆琼凯,这才勉强 答应她到二楼咖啡厅见。
两人在咖啡厅碰头,选了靠角的座位,各点黑咖啡一杯,苦涩一同。
余燕天南地北地胡扯,脸上漾著幸福的微笑,徐行豪当即警觉:(难道余 燕恋爱了?)想到这可能,他提心吊胆,随即摆出一副放荡不羁的神态,微笑 道:「余燕,你知不知道女人和男人相比,你们最致命的缺点是什麽?」
这答案不好答,端视你从什麽角度看。余燕睨著眼笑看徐行豪,思索了又 思索,以撒娇的口吻道:「你说。」
「我们男人啊,爱情只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尤其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爱情只是他生命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可是女人就不一样了,恋爱的女人好 像什麽都可以不要,爱情就是他们的一切。」
这话是有深意的,因为徐行豪就是事业有成的男人。余燕似懂非懂,却笑 脸一敛讲了段发人深省的话:「是,我们女人是感情做的。当我们爱上一个人 的时候,就好像我们把身体的一部分给了别人,自己成了一个不完全的人━━ 做事不再理智、思想不再冷静。甚至爱得太深的时候,我们不惜为爱而死的。 」
徐行豪听了这话,再瞧见余燕一脸肃穆,心中实实打了一个突,他最怕的 就是缠人的女人。如果女人不幸犯了这毛病,即使美若春兰秋菊,在他心中也 丑如狗尾巴花。
「男人也不尽然是无情的。」余燕盯著苦涩的咖啡,隔了半晌,才道:「 顺治不就是痴情的男人?他为了董小宛出家,皇帝都不当了,多好的男人?」
「呵呵呵……」徐行豪笑道:「我绝不是顺治,在我眼里,顺治是天下第 一号大驴蛋。」
余燕闻言不由恼了,挖苦道:「别说顺治是大驴蛋,看几百年以後,世人 是记得顺治这位大驴蛋,还是你这位聪明的徐行豪哩?」
「呵呵呵……」徐行豪仍笑,反唇相讥:「喂,你别忘了,『有名』不见 得是伟大哦?天下第一号大驴蛋也可以是遗臭万年的。」
余燕闻言噗哧一笑,摇摇头:「亏你呀,想得出这歪理唷。」
瞧见余燕笑了,徐行豪心知她不懂他先前讲那段话的「深意」,看来得明 讲,只得收了笑脸正色道:「余燕,我们刚认识,你还不太了解我,久了你会 清楚,我是一个好玩无情的男人,我玩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定下心过。」
「会不会……」余燕语有期待地问:「你从来没有遇过值得你爱的女人? 」
刹那间这问题把徐行豪问倒了,因为从来没有女人这麽问过他,他楞了半 晌瞅著余燕,心想:(就算是,那个人也绝不是你余燕。)继而摇头苦笑,狂 妄说道:「什麽样的女人我没见过?」
「董小宛啊。」余燕两眉一挑,问:「你见过董小宛吗?世间多少自命不 凡的男人因董小宛而疯狂?」
「呵呵呵……」徐行豪以笑声表达他的漠视,他明白余燕说董小宛的原因 ,因为余燕演过《董小宛传》中的董小宛,以董小宛喻她,令他忍不住发笑, 直言道:「管她是董小宛也好、西施也好、宋飞燕也好,他们都是女人。女人 对我就好像一件衣服,就算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有人穿衣服,永远只穿『 最美』那件衣服的吗?」
这段话够坦白、够直接,也够伤人。余燕听了闷闷不乐,因而没心情细究 谁是「宋飞燕」。其实徐行豪要讲的是赵飞燕,但是他才疏学浅,知道古代有 一位美女名叫「飞燕」,已然不易。
「婚姻就是一个束缚,牢牢绑著你,以法律强迫你只能穿一件衣服。」徐 行豪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所以我永远不会结婚,也尽量不和结了婚的女人 来往。普天下那麽多美丽的衣服让我挑,我何苦锺情於单一件衣服?」
余燕不仅气闷,更感受骗,贝齿不意咬破下唇渗出一丝血迹,抬头冷冷盯 著徐行豪,怒问:「你昨儿晚上为什麽不同我讲这些?」
「余燕,你不要这样。」徐行豪摸著余燕的细手:「你往好的方面想嘛, 昨天晚上我们共同度过非常美丽的一晚。不管是你或是我,在我们的人生里面 ,这美丽的一晚永远存在我们的记忆里,那是美好的,是不是?我们不应该为 事後任何因素改变这段美丽的记忆,让它变质了。就好像恋爱的男女,他们热 恋了几年,而後不管什麽原因分手了,值得他们因最後的分手而怀恨过去的一 切,把美丽的记忆完全丑化吗?难道他们不曾给彼此带来快乐?余燕,人们应 该往聪明的方面想━━不管如何,对方曾经在他的人生中给他一段快乐又美好 的日子。不要全盘丑化过去━━过去美的,变成丑的;过去甜的,变成苦的。 如果这麽想,不是很愚笨吗?」
这一段话徐行豪不知对几十个女人说过,熟练非常,表情和语调皆可圈可 点。可是余燕听了不受感动,神色凄然道:「是,你们男人都聪明,我们女人 都愚笨。」
「余燕,」徐行豪见了不忍,轻轻抚著余燕细手,柔声劝慰道:「陆琼凯 也不错啊,我看他对你很好,身家谈吐都好,最起码比我好多了,你说是不是 ?」
余燕把手一甩,冷冷道:「是,他是好,只是没你好,可不可以?」
讲完话後余燕怫然起身,才转身却见陆琼凯铁青著脸站在远处盯著她,吓 得她浑身一阵痉挛,登时心头的愤怒变成了恐惧。
远处的陆琼凯原本在房内忙,收了大哥大才想到余燕,打电话没人接,到 她房外敲门也无人应,因而心下狐疑。四下搜寻来到咖啡厅,却见徐行豪贱手 下流地抚著余燕的手,看似希望说服她什麽。余燕手一甩,满脸怒容起身━━ 此景让事事多疑的陆琼凯随即产生两个疑惑:其一,徐行豪说了什麽下贱的肮 脏话挑逗余燕,余燕愤然严拒?或,两人已经发生不可告人之事,徐行豪吃了 抹嘴欲溜,惹恼了余燕?
两种推论是截然不同的情况与天隔地悬的涵义,陆琼凯虽一时无法确定, 但肯定:余燕此时在这,就是不对。
「陆兄,也来喝咖啡?」徐行豪远远招呼道。
陆琼凯狠狠盯著徐行豪,直到余燕通过他身边,这才一言不发回过身,两 人一前一後进入升降梯,均默不作声仰首望著升降梯层数指示灯。好一段时间 陆琼凯始打破沈默,以足以让余燕心头发森的阴狠语调问道:「他刚才跟你讲 什麽?」
不愧余燕曾是演员,一阵慌乱後已然镇定,闻言不急不徐地答:「他想探 听古墓里面还有什麽宝藏,以及你知道什麽却没有讲。」
此理由虽说到陆琼凯的心虚处,可是阴鸷的陆琼凯绝非傻蛋,心疑:(他 探听这些问题,需要摸你的手?)可是,自尊心强的男人是不会讲明的,他们 只会将疑问藏在心底。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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