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uijianqiu()
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1:5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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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的庭院里,有一棵好大的橙子树。听父亲说,这棵树与老爷爷几乎同龄。 树干粗而弯曲,枝繁叶茂,象一把撑开的大伞,是夏季乘凉的好去处。1949年夏 天,解放军南下的时侯,曾安扎在我家,把马就拴在这棵树下。那时侯,父亲刚 从衡阳大冈中学毕业,闲在家中,十分苦闷。这时与解放军的一位姓张的连长相 处得十分投机,部队确实喜欢有文化的人,而且父亲十分勤快,常去喂马,官兵 们都喜欢他。父亲便产生了当兵的念头,而且与部队也联系好了。可是,奶奶却 死活不同意。因为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希望他远走高飞,说来也在情理当中。 父亲被奶奶“软禁”了起来,每天由我婶婶和我妈妈轮流送饭。于是,在部队开 走解除了“软禁”后,父亲不告而别越墙追赶部队去了。被奶奶发现后,又被追 了回来。父亲的一场从军梦宣告破产。或许父亲与从军无缘吧!民国37年,他在 衡阳大冈中学读书时,正是战乱时期,国民党为了扩充军队,到学校来招收“江 南别动队”军官,父亲报了名,经过所谓的考试,很快被录取,当父亲兴高采烈 回到学校的时侯,一位地下党员——李老师为父亲指点了迷津,父亲放弃了这次 机会。1956年,父亲作为预备军仕得到了国防部长彭德怀元帅颁发的兵役证书, 算是聊以自慰,其实,他没有真正从军的历史。父亲偶尔谈起参加人民解放军的 这段经历,谈起在橙树下为部队喂军马的故事,心中总不免有些遗憾。
在我家后花园里,还有两棵橙树,但由于地处山坡,生长得不好,果实也特别干 涩。我唯一钟情的还是前庭的这棵橙树。它靠近池塘边,水分充足,土地肥沃, 因而长得四季常青,挂果多且十分甘甜可口。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花香四溢, 沁人肺腑;夏日里,我常上树躺在树杈上美美地享受着悠然自得的童年生活,树 枝很有弹力,我常有意站在不大不小的树丫上富有节奏地弹上弹下,嘴里还吆喝 着“凉快凉快呵哈,你姐姐嫁给我哥哥”之类的笑话。每当夜色降下帷幕的时侯 ,一轮皓月从东方悄然升起,附近村庄不时响起狗的狂吠,蛙声,蟋蟀的“啁啁 ”声彼此起伏,成为夏日夜晚的“交响曲”,莹火虫在空中飞来飞去,更增添几 分神秘。我们常在树下乘凉,我喜欢听大人们讲故事。奶奶给我讲的大都是因果 报因的故事,让我百听不厌。后来住了邻居,我从大人们那里听了三侠五义,薛 荣贵征东等故事,岁月流逝,好多年过去了,而那些故事总让我难以忘怀;秋天 ,是收获的季节,是我最开心又最烦恼的日子,我常把同伴们带回家分享丰收的 喜悦,而对那些馋嘴猫的偷盗行为则愤恨不已,尤其是父亲被打倒以后,暗偷变 为明抢,由此而生出许多事端。有年秋天不到,果实还未成熟,偷盗者已多次光 顾。不得已,尤其是我很不情愿的情况下,将果子全部摘下来卖给了药店。冬天 来了,凛列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大雪纷飞的日子,但见满树银花,冰 冻得厉害的时侯,树梢上,叶梢上便挂了许多晶莹剔透的冰柱冰珠,好一道美丽 的风景。有人赞美竹的正直,松的宁折不弯的品格,我则要赞美橙树坚韧不拔的 品质。
70年代初期,为了响应上级提出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号召,文明镇 兴办了冶金粉末厂,我们家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镇政府在没有征求我家意见 的情况下,强行占用了我家的土地,把一个三十米的烟囱矗立在我家的后花园中 。每当刮起大风,烟囱便成了夸张了的“大号”,发出厚重而低沉的哀叹,仿佛 在有气无力地宣告着这座院落的末日到了。我们也曾据理力争过,但那时侯一顶 破坏革命生产的帽子就足以令你退避三舍,叫你不得不忍气吞声。1974年五月, 已迁居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的叔爷将正堂屋一排房子以1200元的价格卖给了文明 铺供销社,不久被拆除。冶金粉末厂的决策者们更是得寸进尺,将围墙建到了我 家门前,更为可恶的是还把发电机房建到了离我家最近的地方。机器的轰鸣扰得 我们无法安眠,机器的振动摇撼着这座历经90年风雨的土砖青瓦房,连锅盖都振 得“哒哒哒哒”作响。不久,冶金粉末厂的决策者见时机成熟,便提出了以房易 房的主张,动员和诱迫我们就范。1976年秋天,正是桂家大院建成90周岁的时侯 ,我们无能为力,只好迁居到申家巷一栋民宅,旧居从此荡然无存。而那株目睹 了桂家大院兴衰枯荣的大橙树,目睹了桂家人悲欢离合,生生死死的大橙树,目 睹了我童年许多欢乐和烦恼的大橙树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二十几年过去了 ,而那棵大橙树却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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