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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雪狼湖--第十章 时间的伤口
发信人: qsan()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3:45:30), 站内信件
 
第十章 时间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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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一年的头一天。 
    在一片“新年快乐”的祝祷声中,胡狼在路边苏醒过来。 
    晨光刺目,胡狼眯着眼朝周围扫视了一遍,发觉自己几乎给酒徒们遗弃的空
 
酒瓶包围 
着,正想竭力爬起来,在野鸽群飞的扑翅声中,一张报纸也给狂风卷到半空,翻
 
了几翻,竟 
罩到他的脸上来。 
    胡狼将报纸按到地上,赫然逼在眼前的,是两帧并排的黑白照片;一帧是宁
 
静雪;另一 
帧,是梁直。两帧照片之下,有一段相关报道文字:新年来临的前一刻,小提琴
 
演奏家宁静 
雪夫妇寓所失火。 
    烈将建于格林湖畔的大宅及花圃尽毁,宁静雪仍然失踪,相信已经遇难;其
 
夫梁直今晨 
被人发现置身于树林之中,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在遭受沈重打击之后,精神已
 
完全错乱。 
    由于火场附近的湖边,梧桐树上系着红丝带,警方推测:这条红丝带极有可
 
能由梁直所 
系,用以纪念因音乐事业遭受连番挫败,失意纵火自焚的妻子。 
    “红丝带传说”由来已久,格林镇部分居民由此衍生出一种习俗;夫妻间其
 
中一人亡 
故,在遇事之处系上红丝带,乃未亡人对死着表示哀悼。 


    群鸦,随风卷入传说中的红丝带森林。 
    胡狼按着报纸所述的地点和图示,疲乏地走到格林湖边,暮色来时,才找到
 
那棵见证过 
一场火劫的梧桐树。 
    树身不高,秃桠在寒风里摇晃着。 
    所谓的“红丝带”,原来正是阿雪曾用来束头发的红缎子手绢。 
    “不可能!”胡狼心想,“这不可能是梁直为她系上去的。” 
    他不明白阿雪为什么要避开他,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摧毁了自己
 
。他站在树 
下,面对着一片焦土,感觉上,木石还散发着余温,死灰仍藏着烟。他跪下来,
 
抓起一把黑 
色泥沙,想到本来牢固的一幢房子,以及寄存在房子里的悲欢,转眼间都蒸发了
 
,变成几堵 
黑墙,飘散成风中的尘埃,心中那份茫然,几乎盖过了哀恸。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细脚步声令胡狼回过头来,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在
 
初升的月影 
里,女人剪影一样的脸,她身上的枣红大衣,发上飘动的红缎带,刹那间,令他
 
产生无穷的 
狂喜! 
    “阿雪?”胡狼朝她跑过去,“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知道你不
 
会抛下 
我……”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入林中。 
    “阿雪------!”胡狼哪肯放弃,马上从后追赶。 
    蓦地,女人背着她站定,右手向后一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走近。 
    “雪,你不要走。” 
    林间月影斑驳,像遍在舞台上的细碎灯光。 
    她凄凉地垂下头,束发的红缎带随风撩动,像火苗未熄。 
    胡狼从后搂着她,“阿雪,让不幸都过去吧,我------”蓦地,她转过身来
 
抱着他,将 
脸埋在他胸膛饮泣。 
    “我爱你,阿雪。” 
    她没听他说过这句话。 
    可是胡狼这么一说,她只是在他怀里不断抽泣;压抑的哭声,虽然几不可闻
 
,然而,那 
是心痛欲绝的哭声! 
    “阿雪,别哭,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她止了哭,轻轻推开他,“我说过讨厌不专一的人;没想到,专一的人,更
 
加讨厌。” 
    是玉凤的声音! 
    胡狼僵在原地,崩溃了。 
    “阿雪死了,我也好难过。请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让你以为她还活着,让你
 
……”说 
着,玉凤激动地抱紧他,“狼,如果你愿意,就当我是阿雪吧。” 
    “但你不是阿雪。”胡狼无力地捧起她的脸,“凤,对不起。……” 
    她感到他的手好冷,嘘了一口寒气,惨然退到一棵白桦树之下,“对不起…
 
…你骗我,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我害了阿雪,我不可以再害你……”胡狼混乱地喃哦着。
 

    他的眼神,他瞬间的表情变化,玉凤完全看在眼里;她知道,她将永远忘不
 
了这个眼 
神;他流露的失望和哀伤,彻底摧毁了她。 
    “或着,我总算明白阿雪的丈夫为什么要折磨她;他不像我,他不能忍受自
 
己只是一个 
影子,他以为折磨一个人可以挽回他的自尊!真傻,折磨不可以,奉献也不可以
 
,只有你和 
阿雪可以互相伤害对方,一直都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一直都是……” 
    玉凤憬然惊觉:当她从一个影子偷偷蜕变成宁静雪,她不仅失去了自己,还
 
完全失去了 
胡狼的爱情! 
    “司机在树林外面等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狼,阿雪没说错,你
 
真是一个傻 
瓜;不管怎样……我希望你-------”玉凤脸上浮起一丝凄凉的笑意,“平安幸福
 
。” 


    胡狼回到废墟前面,俯视湖水中自己的影子。 
    天地虽然广阔,却只有这个影子招揽他,包容他,愿意将他的伤痛溶成泡沫
 
。 
    “阿雪,我知道,你会要我来陪你的,是吗?”他垂注湖面,似乎等待着答
 
覆。 
    当同心圆无声地漾开,水中却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那张脸渐渐清晰,他可
 
以看到灰白 
色的头发和眉额…… 
    “石头?”胡狼看到他正站在身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很乐意开解为爱情受苦的人么?” 
    “我不需要什么开解了。” 
    “你还有勇气活下去的话,”石头说,“我可以做些事情,让你看到一些可
 
能赖以释怀 
的情景。” 
    “那你就让我见到阿雪,我只希望可以再见到阿雪。” 
    “相信我,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我有把握带你回到过去的某一个时间区域
 
;不过,只 
能够是某一年某一天的其中一个小时。” 
    “不能待得更久吗?” 
    “不行。”石头说完,嘱咐胡狼:“你还是赶快决定要进入的时区吧。” 

    胡狼也不细想,就说了地点和属于过去的某个时刻。 
    “好,差不多是时候了,跟我来。” 
    胡狼对石头的举动感到迷惑,但仅余的一线希望既已系在他身上,只好听从
 
他的安排。 
    晚上十点半钟,两人已置身森林深处。 
    胡狼发现林中竟有一片草坪,草坪中央,嵌着一个泪珠形状的小水池,池畔
 
没有围上石 
块,彷佛只是一个积了水的陨石坑。 
    胡狼俯身看去,池水极为清澈,还翻着闪烁的涟漪,但伸手到池里掬水,却
 
不禁吃了一 
惊;那些“水”完全没有重量和温度,流过指缝也完全没有声音! 
    那只是光和影冲激成的水之幻象! 
    “为什么会这样?”胡狼问石头。 
    “你没听过那个传说么?” 
    “关于红……?” 
    “对,就是那个关于猎人在林中迷路、遇到红丝带和池塘的传说。” 
    “没想到……原来……” 
    “这就是传说里的池塘,是天地间唯一的‘时间伤口’。” 
    “时间伤口?” 
    “嗯,世界并不完美,时间自然也会有伤口;通过这个伤口,就可以回去过
 
去。不瞒你 
说,我也打算远行,不过……”石头仰望天上繁星,语调显得感伤,“比你准备
 
去的地方要 
远的多了。”石头回过神来,指着他追寻到的“伤口”,笑了笑,“时间一到,
 
我就会将你 
从这里推下去。” 
    “我可不可以跟遇到的人交谈?” 
    “也许,他们会‘感觉’到你的存在,尤其当他们处于迷糊恍惚的精神状态
 
,这种‘感 
觉’会更加清晰,只是不能确实触摸得到,你在那个时刻只是一个映像;一个藉
 
着‘时间伤 
口’的折射,投送到那里的影子。” 
    “我希望跟阿雪说话,我要------”“不要企图改变什么,时限一到,就要
 
离开;否 
则……” 
    “否则怎样?” 
    “时间伤口一旦复合,你就会在里头永远‘迷失’。”石头特别强调“迷失
 
”这个词 
儿,“听我说,那些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件;火葬场烟囱升起的烟雾,不会因为
 
任何人的哭 
嚎而退回去。” 
    “我不能让阿雪------”石头瞥见胡狼裤袋外面的银扣,打断他的话,“差
 
点儿忘记 
了,快将你的挂表给我。” 
    胡狼迟疑着,最后还是将挂表递给他。 
    石头将刻着火车和绣球图案表盖拆下来,郑重地说:“这里是‘世界时区起
 
点’,全世 
界都以皇家天文台那座百年大钟来作基准,至于这个池溏,更是‘世界时区起点
 
’的起点。 
一个钟头之后,大钟指着十二点的一刹那,对你来说,景物会变得浮晃不定彷佛
 
泡浸在暗流 
里;这种‘暗流’,就是时间。”石头走到“伤口”边沿,掐着挂表长链的一头
 
,作状放到 
流光之中,“到时,我会将这只表垂下去,挂表可能会因为折射和投影,变得非
 
常巨大,你 
在‘过去’一看到自己的这只表,就马上冲过去,抓着什么就是什么,总之死不
 
放手,我自 
然会将你拉回来。明白么?” 
    胡狼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看来还算强壮,应该熬得住这种旅行;能够回来的话,最多只会忘记大
 
部份事情。 
“ 
    “我不愿意忘记。” 
    “这是代价。”说着,忽然盯着挂表,“十点五十五分,是时候了。”石头
 
叫胡狼坐到 
池溏边沿,双脚垂下。 
    “十二点正。记住!”石头仍旧盯着挂表,“到时,我会将你从‘时间伤口
 
’拉回来, 
这是唯一的时机!” 
    “石头,谢谢你。” 
    “狼,你要迎娶阿雪的心愿,我是感受到的;毕竟,我们都有相同的过去。
 
原谅我无能 
为力,不过------”石头慈和地说:“我是甘心自己受苦的,我一个人受苦就够
 
了。” 
    “再见了。” 
    繁星,温柔地覆盖下来,胡狼投身池中。 


    一九七一年一月一日来临前的一小时。 
    紫蓝色的夜,刺眼的月亮胶结在枝头。 
    胡狼睁开眼,发现池塘已涨成湖泊;而自己,正湿淋淋地躺在湖边。 
    他爬起来走了几步,脚下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槭树和枫的叶子在冷空气里飘浮,他尝试去捕捉一片枫叶,但明明握着的叶
 
子仍然随风 
溜走;的确,他不能够在那里改变什么,即使只是抓牢一片枯叶。 
    时间慢慢地过去,或者应该说,为了胡狼而重播的时间旋律正慢慢流逝。 

    逆着时针方向,沿湖走了一会,仍然未能确定身处的地方。他努力寻找阿雪
 
未焚毁前的 
住所,到底时间无多,对于在“过去”迷路的想法,他感到寒栗。 
    他不断向前走,只盼像那个迷路的猎人一样,最终会看到指示路向的红色标
 
记。就在他 
焦躁徨之际,半公里外,有一缕孤烟从白桦树丛外冉冉升起;那是很柔弱的一缕
 
青烟,才升 
出树顶就在明亮而诡异的天色里隐没;然而,刹那间闪现的,树丛后可能有人举
 
炊的想法, 
还是再一次让他心头掠过阵阵温暖。 
    他认定那个冒着青烟的方向快步前行,没多久,他就绕过白桦树的屏障,看
 
到湖边草地 
上矗立着的一所房子。 
    房子好大,墙壁是花岗石砌的,大门两旁嵌着青色的玻璃罩灯。窗台上搁着
 
盆栽,远 
看,该是三色和樱草。屋顶铺着的蓝色瓦当,层叠如浪,在庞大白月下无声地翻
 
涌。 
    房子正门前面,种着大片蓝色的绣球花。 
    那个令他绕过障蔽,引领他前来的长烟囱,仍在屋顶冒着若有若无的烟气!
 

    他马上就知道,这是阿雪的家! 
    这就是自己跟阿雪提起过的梦想中的房子! 
    他没有能力圆的梦,反而是阿雪为他实现了;在千万里之外,在时间的断层
 
里,他遇上 
了少年时的梦想之屋! 


    大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胡狼悄悄走过去,看到饭厅里有一个男人正擎着瓶子,不住往嘴里倾注。这
 
个人,无疑 
就是梁直。 
    “砰”的一声,大门打开。 
    梁直倚着门框,逼视着他,“新年快------”说到“乐!”字,一个玻璃酒
 
瓶就朝胡狼 
掷过去。 
    胡狼来不及闪避,但瓶子只是穿过他的身体,摔到地上粉碎。 
    “混蛋,你做得还不够……?”胡狼忘了处境,正要冲过去狠狠揍他,但见
 
他摇摇晃晃 
走回屋内,心想,他只是酒后失常而已。 
    蓦地,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灌木丛后闪出流动的灯光,一辆红色的开篷跑
 
车转了出 
来。跑车行驶得很快,车头的灯光不断扩大,像两只着了火,在深渊上并飞的灯
 
蛾。 
    在胡狼身前几十的地方,跑车停下。 
    “阿雪!” 
    阿雪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一下车就朝屋里走去。 
    她身上还穿着为芭蕾舞剧演奏时穿的红色套装衣裙,红色高跟鞋踏在玻璃上
 
,发出一连 
串惊心的暗响。 
    胡狼尾随着走到窗下,已听到阿雪在客厅里质问梁直,要他解释晚上发生的
 
事,“我刚 
才见到阿狼,你不是说他死了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忍受够了……阿雪,你从来就没有忘记他,我在你心目中从来比不上他
 
……”梁直 
呼出浓重的酒气,“你告诉我,你爱过我么?” 
    “我只是要知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梁直站在壁炉前,摇摇欲倒,反问她:“这幢房子……你以为他死了,建起
 
来就为了纪 
念他,对吧?你要我……住在纪念他的房子里,对吧?” 
    “我……是又怎样?” 
    “你手上这条红绳,嫁了我这么久,还没除下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
 
吗?你以为 
我没有知觉、不会难受的吗?” 
    “阿直,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也不是个脓包呢。嘿,那天晚上……我跟你们到炮竹厂,是
 
我召警拉了 
你的胡狼。死在狱里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人,我……我买通狱警头儿,让死人换
 
上你……你 
那个胡狼的编号、姓名,好叫你看了死心的;还有,你妈都是同谋呢。哈,你没
 
想过我为你 
做了这么多事情吧?你没想过我这么爱你吧?你会感动吧?”梁直抓着她肩头,
 
才平衡住身 
体。 
    “阿狼为了我去坐牢,我……我竟然听妈妈说话,嫁给你这个……” 
    “坐牢的其实是我!”梁直指着自己胸口,“我每日……都住在你们为我设
 
的监房里, 
我只是你那个胡狼的替身!” 
    “你不是他的替身,没有人可以代替他!”阿雪心中空荡荡的,定下神来,
 
才被狂怒吞 
噬,用尽全力推开他。 
    梁直倒在一个大木柜旁边,突然指着阿雪身后的暗影冷笑,“嘿,好啊,奸
 
夫也来了! 
“ 
    阿雪朝周围扫视了一遍,没见到什么,回头却看到梁直手上多了一管长柄猎
 
枪! 
    “你……想怎样?”阿雪惊怒交集。 
    “你走开!”梁直望着大门口,醉眼里都是妒火,“让我杀了你这个胡狼!
 
” 
    “把枪放下!”阿雪和胡狼同时喝道。 
    梁直向虚空处瞄准。 
    阿雪以为他要射杀自己,下意识地退向门口。 
    “你再死一次吧!” 
    “阿直,别伤害她!”胡狼抢进门来,不及细想,就挡在阿雪前面。 
    砰! 
    子弹穿过胡狼透明的身体进入宁静雪的胸膛! 
    梁直望着阿雪缓缓倒下,片刻的清醒,令他脸容扭曲,“阿雪!我……我…
 
…原谅 
我……”看到阿雪全无反应,梁直抱着头站起来,发狂地拿枪柄在客厅里乱打乱
 
扫,“将阿 
雪还给我!还给我!”他一边叫喊,一边将酒瓶掷到壁炉里。 
    烈酒和杂物熊熊地焚烧。 
    梁直已经完全失控,回头痛苦地望了阿雪一眼,长声惨呼,直冲出屋外,没
 
入一片黑暗 
的林影之中。 
    壁炉旁边的布幔已给炉火烧着,烟囱上,升起浓浊的焦烟… 
    … 
    “雪,你不要死,不要……” 
    阿雪还在弥留,迷糊中听到胡狼的叫唤,呻吟了一声,努力微启两眼,“狼
 
……是你 
么?” 
    “雪,我来了,我就在这里啊。” 
    “不可能的……狼,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呢?我一定。……已经死了。
 
”阿雪向胡 
狼伸出手,快要触及他的时候,又无力地垂下来。 
    “雪,振作点!” 
    “看,我们的房子,多……明亮!”阿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苍白的脸却给
 
火映得通 
红。 
    “雪,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他伏在她身上,环抱着她。 
    “狼,对不起,我没有等你;不过,我真想看到……我名字。……的……绣
 
球花呢。” 
    “好,好,种子我带来了。”他掏出一把金灿灿的种子,送到她面前,“雪
 
,你看,我 
终于为你完成这件事了!” 
    阿雪合上眼,对他的举动,再没有反应。 
    “雪……”胡狼无比悲恸,将种子撒向火,就尽力抱起她;起码,在这一刻
 
,他确信自 
己正抱起她。 
    客厅已经烈盘踞,火,发出唬人吼声。 
    他抱着阿雪走出门外,不到片刻,身后,烟囱已喷出烈,窗户全都舔着火舌
 
;轰然一 
响,屋顶倾塌的瞬间,阵阵狂风,卷起漫天火屑…… 
    “阿雪,你看,天上正下着我们的金种子呢!” 
    金种子纷飞散落,彷佛永远不会停歇。 
    “我终于可以抱着你了,雪,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我
 
真傻,怎么 
会不明白你为我所做的?怎么不明白你的心意?”他垂下头,贴着她的脸,滑过
 
臂弯的长 
发,是那样的沁凉,那样的柔和地抚慰着他,“你就这样一直躺在我怀里吧;雪
 
,为什么你 
睡着的样子……还是那样美丽,还是那样美得叫我心碎……” 
    不知怎的,在金点飘的时刻,胡狼竟感到沈睡中的阿雪,她的嘴角泛起一丝
 
笑意;苦 
涩,但透着甜蜜。 
    他走到梧桐树下,想起还有一事未了,就轻轻放下阿雪,将自己手腕上的红
 
绳松开,系 
在枝上,“不管是生是死,雪,你永远只可以是我的妻子;只有我,可以为你系
 
上这一条红 
丝带。” 
    时间的起点,世界的尽头,传来十二点的第一下钟声。 
    天空深处,一块肩圆的银斑,正缓缓沈降。听着时钟齿轮的轧轧闷响,胡狼
 
知道,时候 
到了,那就是他的救赎,那就是属于他的时光。 
    “雪,我们走吧。”胡狼只是抱起阿雪,仍旧步向湖中。 


    当火花扑上屋前的蓝绣球,狂暴地,蔓延向湖边,那座连着银色长链的圆形
 
巨钟,已撞 
开天幕,垂到火红的人间。 
    十二点正! 
    时针和分针,在生与死之间重叠。 
    爱和恨,悲与喜,一切都化为飞灰。 
    大火熄灭之后,黎明,没有到来。 
    但夜,黑而甜蜜。 
    “这个湖,我总觉得那样熟悉,我一定早就来过,只是忘了名字。” 
    “雪狼湖啊。我告诉过你的。” 
    “嗯,雪狼湖;这是我们的湖,我们的家。” 
    “还有保佑我们幸福长寿的白绣球。狼,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雪,我爱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白色的绣球花渐渐开满大屋的遗址和湖边。 
    在焦土上盛开的这些花儿,已经不再荏弱;可能因为种子经过烧炼,花叶也
 
特别强韧鲜 
美。 
    而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迷路知返的猎人报告说,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男
 
的短发卓 
立,女的鬈发垂肩。他们就像夜游的精灵一样,相偎着坐在湖畔一棵梧桐树的枝
 
干上,笑盈 
盈地仰望着无垠星空。 
    可是,目睹这个画面的人,一般都没有留意到:在那样的夜晚,丝带状的红
 
色星云总是 
展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虚无缥渺,却确实存在;而围了花边的大湖,正倒映出
 
一片粉红的 
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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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按:小说中的“格林镇”以格林威治为蓝本虚构;“维也纳”也是虚构
 
的,地理 
和场景的描写,其实较接近英国的真实风貌。 

  


--
要成功就要不断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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