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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谈龙应台的杂文创作
发信人: lotis()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1:37:41), 站内信件
                            谈龙应台的杂文创作
                                 作者 方小壮

      台湾的杂文创作伴随着新文学的诞生而出现。五十年代笔耕不辍的何凡,
六十、七十年代风靡海内外的柏杨、李敖,八十年代刮起“旋风”的龙应台,都
曾数次震颤着文坛,杂文创作成为台湾文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在大陆诸多读者的印象中,以文学批评步入文坛的龙应台是以其热烈似火、
犀利如锋的杂文,同她生活的那个丑陋世界短兵相接的。她在《中国人,你为什
么不生气》一文中,用一连串的“你为什么不生气?”点燃了社会批评的野火,
这一连串的怒吼和指责引起了人们强烈的反响与共鸣。
    杂文以广泛的社会批评为己任。龙应台独特的生活经历使她拥有宽阔的视野
,获得开放、自由、丰富的资讯和观点,赋予她比本地知识分子更敏锐的眼光、
更鲜明的感受,也使她比本地知识分子较少言论约束和更大胆的畅所欲言。《野
火集》就是以一种社会现象、一个具体问题、一件事、一个人组成的指摘社会弊
端、剖析社会病态的整体“阵势”,面对中国台湾社会、文化、生活、观念、制
度、法律、习俗提出种种有力的挑战。其中尤以环境、教育、政治制度为关注的
焦点:看到淡水河的污泥和垃圾,她指出:既不愿遗弃她,就必须正视她的病毒
,站起来清洗她发烂发臭的皮肤(《生了梅毒的母亲》);谈到受教育者的课业
“像媒婆赶喜酒一样”被安排得满满,她呼吁“给学生时间和空间去思考”(《
幼稚园大学》);面对一位“不用脑的美术馆长”,她极力反对专制政治对艺术
的控制(《啊!红色!》)。龙应台是一个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她指责
人们道德勇气的沦丧,她对教育制度使学生思想贫乏痛心疾首,她要求政治开放
和宽容……她的批评“不戴面具,不裹糖衣”,“习惯甜食的入觉得《野火集》
难以下咽;对糖衣厌烦的人却觉得它重重的苦味清新振奋”。
      旅居瑞士之后,龙应台并没有放弃对台湾的关注。《人在欧洲》中,她依
然想念那个“一身病痛但生命力强韧的地方”。雾气浮动的湖边,那悠闲自在的
天鹅使她叹息台北那些“缺少爱生观念的孩子和那个不爱生的社会”(《烧死一
只大螃蟹D。她站在“地球村”公民的高度来观察社会、分析社会问题,将台湾的
社会问题、社会现象纳入国际社会的大背景中,敏锐的捕捉到她对现实的关注点
:“就地球村整体文化而言,白种文化的绝对强势所造成的世界同质化倾向,对
弱势文化中的作家无宁是一种危机,一种威胁”,“有些基本信念,譬如公正、
自由、民主、人权等等,必须超越民族主义的捆绑。但弱势文化中的作家或许应
该结合力量,发出声音,让沉浸在自我膨胀中的白人社会产生些不安”,“谈四
海一家,必须先站在平等的立足点上”。《何必日台湾》一文就是站在这种大背
景下来透视、考察台湾的社会、政治、文学。进入九十年代,龙应台开始株汾防
冬批评的对象放在历史和现实的纵擒结合上加以剖析,从古今中外的联系上加以
类比、对照、概括,从而保证了作者议论和批评达到一定的广度和深度。
    龙应台杂文的魅力在于剖析问题的独特视角。她往往能在看似平常的生活现
象中找出本质联系,挖掘现象背后的心态和观念,达到批评的目的。这不能不归
功于她独特的思维方式和敏锐的现实触感。传统的思维定式往往使我们对隐含事
物本质的现象视而不见)使我们常常误以为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就是宇宙的正上方
。龙应台却摆脱了这种思维定式,没有被文明社会的表面所迷惑。看到虫茧,她
知道这里能飞出美丽的蝴蝶;她从地底下往上看世界,她找到了豪华大厦下的阴
沟,并用她犀利的笔将阴沟挖得更大,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如《给我一个中国
娃娃》,中国人的孩子玩洋娃娃被认为司空见惯,可是黑孩子玩黑娃娃本是天经
地义的事,“我却吃了一惊”。当黑孩子渐渐远去“我开始领悟到自己这种吃惊
包含了多少愚昧:黑头发、黑眼睛、黑皮肤的孩子,为什么要玩金头发、蓝眼睛
、白皮肤的娃娃?”在两个现象的对照中作者的结论显得深刻而又凝重:“对于
现行价值观的重新检阅、反省,应该是建立民族自尊的第一步。《一瞑大一寸》
中作者更是以感触现实的明利、雄辩的说理,通过“速隆美”和“婴儿奶粉”两
个广告,表现出不寻常的智慧,语出惊人:“现代的中国女人不缠足,进步了,
解放了,可是如果她们去丰乳,有了孩子之后却不哺乳……这和缠足没有两样,
后果却缠足更严重。”龙应台正是借助其敏锐的现实观察能力和独特的思维方式
,以独特的视角挖掘深藏在现象背后的本质联系)使得她的杂文向文明批评的深
层嬗进。
      杂文的功能在于针砭时弊、引起疗救、指点向导一世。龙应台的杂文在对
现实无情透视和直接批评的背后是将人之所以为“人”的价值摆在首位,在肯定
人的价值的同时,倡导建立一个现代、合理、富有价值和尊严的人生价值观,《
野火集》中的《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一文正面指责的是国人懦弱怕事、姑
息邪恶以致坏人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实质上作者所要肯定的是社会中人的因素
,一个由具备健康人生价值观的人所组成的社会是不会出现病态的。《难局》则
直接抨击极其庞大的社会权威规范和制度对活生生的“人”的忽视和框限,要求
保护人的基本权益。《“对立”又如何》在阐述西方的民主和观念时,对新的人
格、新的观念毫不掩饰地加以张扬。可以说,抨击造成人格缺陷的种种弊端,肯
定健康人格是《野火集》的主要内容。就是在《美丽的权利》中,作者极力维护
的“女权”,实质上也是事取“人权”,即同男人一样的女人的自尊自主的“人
”权。《人在欧洲》中,做为地球村公民的“人”的概念又得到了放大和扩展。
《给我一个中国娃娃》将人的尊严放大为民族的自尊;《烧死一只大螃蟹》将人
的概念扩展到其他生物。创作于九十年代的《啊!  1996》《清理过去的黑暗》
等篇目中,作者更将人的价值置于历史和现实的纵横结合中去考察、认识,充分
显示了作者开阔的视野和宽广的爱心。龙应台的杂文中所倡导的健康人生价值观
,绝非依照人的感情生发的,她说:“判断与行动需要坚强的理性”,她认为健
康的人生价值观必须有冷静的理性支持,以理性来“立人”,通过人的改造来促
进社会的变革和进步。
    龙应台的杂文引起的反响和共鸣是巨大的。客观上说,八十年代处于“转型
期”的台湾正经历着从“一元化、权威分明的社会”向“多元化社会”转变,人
的观念也发生着变化。“焦灼的时代需要批判的声音”,龙应台的杂文反对权威
、批判现状的立场正为给人们“痛快地供给了情绪的发泄”。主观上,这和作者
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密不可分,她适时抓住现实生活中同人们息息相关的事件,一
改以往社会批评四平八稳、不伤和气的陋习,传达了时代的新声。
      纵观龙应台的杂文创作,她前期的杂文以丰富的事实、澎湃的激情、咄咄
逼人的道德勇气、论辩式的说理表现不寻常的智慧见长。但百密总有一疏,如同
一位急于说服对方的辩手,虽然不乏掷地有声的谈论铮言,却得于犀利而夫于单
薄。龙应台后期的杂文虽然能站在历史、文化的高度来剖析社会现象、社会问题
,保持几分的矜持,并表现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双重渗透下作者生起的种种执著
和迷惆,显示着丰厚的容量,但这无疑又削弱了杂文应有的批判力度而趋向“人
生杂谈”。然而,我们不可否认龙应台的杂文客观上继承了鲁迅、赖和的批判精
神,为台湾的杂文园地增添了一朵奇葩。

                                        原载于1998年6期《海峡》
                                        宇慧 扫描、校对【宇慧文学视界(
http://plains.yeah.net)】
                                        1998年12月17日晚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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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202.96.7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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