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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真”的尺度:世界观中的科学与宗教(之二)
发信人: gd-ldh(李杜韩)
整理人: ulrikeyan(2004-08-01 06:58:23), 站内信件
“真”的尺度:世界观中的科学与宗教


三、宇宙的之在与人类的起源及其的特性。
    宇宙的起源如何,人类的起源如何,我以为因为现代社会已经把科学视为“自明式”的权威,所以首先还是听听它怎么说。其次,我建议还应该听听宗教怎么说。
    宇宙的起源近年炒得很热的是英国杰出的科学家大卫.霍金的理论。我注间到一点,在《时间简史》中他提到一个观点,在讨论150万年前的“大爆炸”时,前于“大爆炸”的时空(假如存在时空)会发生什么事,不在科学的视域之内。他说:“大爆炸之前的事件不具任何重要意义,它们不应构成科学的宇宙模型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应该把它们从模型中切掉,并说时间始于大爆炸”。这个观点非常典型地体现了我上面文字中所提到的科学的特性和适用范畴问题,也是典型的科学态度的体现。自然科学研究物质界的现象,大爆炸是我们已知的物界的开始,那么在这个大爆炸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黑暗的”“无法回答”的,这个无法回答的领域,宗教的观点就显得格外抢眼。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我们完全可以对这个说法满面不屑,认为是荒谬的,但是要想在科学上证明它是荒谬就绝非易事:神是非物质,他创造物质,但他不是物质,不是物质,就没有了科学的尺度,其存在与否,在学理和逻辑的立论就不可以做到不偏不倚,在此往往就凭内心的“相信”来填补了:我相信它不对,肯定不对。这是一次极大幅度的模式跳跃:你拿不出最终“铁证”实实在在地证明神不存在,而您因为相信科学,而认定它不存在,但是科学又宣布“这个问题不关我的事,我不是研究这个的”。这算什么?说到底不也是信仰吗?所以,象马克思那样的人也毫无掩饰地宣布“唯物主义也是一种信仰”,他就没有象某些人那样硬说这是科学!
    正因为这样,我们现在最实在的态度就是:象法官宣判那样,宣布神创论“无罪释放”,因为证据不足呀,您尽管内心很相信它是错的,但是无奈手头的证据还不够呀,入不了它的罪呀。所以,这是个问题。一个无神论与有神论对峙了几百年而此终无法了断的问题。啊,宇宙,现在还是含混的宇宙啊!

    创世中人类从何而来,在当代社会,我认为首先应从科学看。因为这个问题是物质界的问题,是科学可以说话和理应说话的场所,而且这百年科学已经提供了完整答案的领域,首先应该听它怎么说。事实上,这个问题一定程度上比宇宙的起源要清晰了许多。
    我同意进化论的结论,此点几个月前在广州版,我与异调兄(一位生物学博士后,具体地接触和相信进化论的高级专才)的长篇对话《李杜寒与异调对话录》(共三篇)中已经谈到,而更集中的在《从“各从其类”和“诺亚方舟”说开:答诚之兄》、《RE:进化论的实质与基督教信仰》这等文章中。这里我不重复了,请您过去广州版,点击“精华区”进入“网络文集”,再进入“个人文集”,找到在下的名字再进入即可阅读。我想请您对我的那些观点提出批评意见。
    在人类起源问题上,我完全赞成进化论的结论,人类是进化的产物。这一点它提供的答案比《圣经》要准确和有理据,《圣经》所载是诗化的描绘,三两语言,不详细,只有一个模糊的说法,很难从经验的角度来解读。这点,我认为基督教徒无须拒绝科学,也不能拒绝。
    但是,另一方面,我认为,即使进化论是对的,也不等于方舟子说“神创论是垃圾”,这里有一个上面说的“科学不是全知”问题。这不是科学的范畴,科学不知道,但宗教说它知道。神创论在科学充分地说了它的观点、立场、答案和立论依据之后,仍然说:无神论依然否定不了神创论。
    进化的过程很漫长,变数多得现在无法细究,而摆在人的视野和思想面前的却是智能人,具有着巨大智慧的灵性之人。人的“灵性”是种什么现象,是如何来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灵性”,科学说起来总不不太到位的。如果说我的灵性是我们有那个发达的极为复杂的大脑的功能运动,这样说虽然非常有用,但是不得要领的。尽管大脑这种运动一旦改变,人就无法再正常思维,但是在正常状态下,人的灵性的千差万别和广博精微,使得任何的解释都是只得其一二,也可以说所有人类的精神与生物科学加起来,都还未穷尽人心的复杂和描绘得非常精确。
    在此,只要平心静气地、公平的评价,宗教的回答绝非是可有可无,或者是错误荒谬的。宗教的回答总体来说比自然科学更有震憾力。我们是唯一一种能够追问自己是什么的动物,而且是能以超自然的方法体验自然的运物。说得通俗些就是人天生是一种“宗教动物”。人类学家马雷特(R.R.Marett )首先提出把智能人(home sapiens)称为宗教人(home religiosus)更恰当,而另一位人类学家克莱德.克拉克洪(Clyde Klukhohn)也幽默地写道:“在共产主义社会出现之前,我们还不知道有一种没有宗教的人类群体。”所有的人群首先是有宗教的人群,这是到目前为止所有人类学研究个案中没有例外的。世界上所有已经发现的种族都有自己的宗教,这意味着什么?在十万年前,尼安德特人把食物和燧火石放在死者的墓穴里,大约在二万五千年前,克罗马农人给死者陪葬用的有武器,装饰品和食物,有时还有把红赭石粉撒在死者的身体或墓穴,专家大多认为这是代表血,而血就是生命,即复活的期望,对来生的某种观念,显然具有宗教性质(转引自约翰.希克著《第五维度:灵性领域的探索》,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这些是偶然的?如果必然,是进化论般的必然,还是有神论的必然?还有,大约在两千至三千年前的阶段,人类的几大文明在同一时期出现了一个飞跃,即卓越的存在主义哲学大师、思想史家雅斯贝尔斯说的“黄金轴心时期”:古希腊出现了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印度出现了佛陀、耆那教创始人大雄、《奥义书》和《薄伽梵歌》的作者们,巴勒斯坦出现了琐罗斯德教创始人琐罗亚斯德,以色列出现了阿摩司、何西阿、耶利米和以赛亚,当然还有耶稣,而我们中国大家就更是熟悉了——孔子、老子“诸子百家”“群雄纵横”,都是在这一千年内成就了人类文明延续至今的基本底蕴中最本质最卓越的部分。这是偶然的?如果是必然,那是怎样的必然,难道我们不能把这个看作是世界的“有意图”“有安排”的整体运动?既然有必然,就是说有“预定”,有一个“必然性的命数”,这个“必然”是谁给予的?在偶然的进化世界中出现一个“必然性”,不觉得不可思议吗?当如果解释?而解释出现矛盾怎么办?
    海德格尔有一句极为著名的哲学问题:“为什么有存在,而无反而不在?”但是如果“无”不在,“有”的根基又何在?我以为,“神的在”就是我们眼中的“无”,它使“有”(必然性、规律、历史、人文和物之为物的现象)显现出来。难道这些问题完全不成立?难道一句“进化”(无论是生物学还是社会学上的唯物史观)就能完全回答?只有唯物的回答才是最有力的?纳米朋友,我不知道,您怎么看?

    纳米朋友,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原罪观念是不只有基督教才有,其他宗教或学说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意识。我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不是,一些宗教和人类的思想学说中,几乎比基督教更早地有了一些类似“原罪”的概念。
    我们先看佛教,佛教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概念“无明”。什么是无明?佛教说:“无明者,谓由亲近不善丈夫,闻非正法,不如理作意故,及由任运失念故,于所知事,若分别不分别染于无知为体”(引自《法相宗辞典》,朱芾煌编,上海佛学书局1995年重印1937版),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失去光明理性之状态,没有正确的方向,混然懵懂,为恶为苦的生命状态。“无明”是一切“苦”的根源,世界一切罪、遗憾和烦恼的根源,佛教的唯识宗的把“无明”视为根本烦恼,即所有烦恼的源头和总部,“闻非正法”,听从了“恶”而行在“恶”中。这个概念我以为与基督教的“原罪”实在很有“神似”的地方,当年始祖吃苹果的时候,不是可以说“亲近不善丈夫”“闻非正法”在混沌蒙胧的状态下堕落嘛?
    接着是《老子》中的“大道废有仁义”的观点,仁义道德、礼义忠孝,是在“大道”已经被人毁弃的前提下由人制定提出的。这个被弃的“大道”在人看来太朴素混沌、不可方便理解,于是放逐了,于是真正的“道”失传了。而罪魁祸首是那些“圣人”,那些人的导师。在这里,我们不也可以闻到一点撒旦作为始祖的“导师”的味道吗?《创世纪》中上帝在始祖逐出乐园后,要用火剑和天使基路伯把守住,不让人进来,不可以看作是人类再也难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达到“大道”的隐喻吗?
我说的这些,也许初看之下无法接受,以为我是牵强附会,但是请细仔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印度佛教和中国道家的领悟难道与基督教仅仅是思想史的偶然相似?不可以理解为人的在某种秉承上帝的智慧而运用之的结果,而指向上帝的伟大?

    您最关心的人类起源问题,本是神向人启示的最早真理之一。作为信徒,我一方面相信进化论,另一方面,我也相信《圣经》,因为人于天地间的独尊与其他动物相差太远了,人是卓尔不群的,独一无二的,这与《圣经》不是很吻合吗?如果这个世界是自然的偶然碰撞而产生量与质的变化,进化论除了优胜劣汰别无主宰,那我觉得产生我们这种人类的可能性是极低极低。这是一种领悟。世界在进化过程中不能“量化”的非物质的因素,到底有没有?还有宇宙的发生和演进也是这样,如此漫长的演变,却又如此的有规律,其结果如此的美不胜收,任何人类的艺术品在它面前都相形见拙,这些如果说是混顿的偶然的结果,没有任何“天意”,也是让我无法释怀的。
我知道现代科学和理性是不会承认这些。但是,即使是进化论是对的,《圣经》的图画还可以作一些“诗化”的隐喻解读:人秉持天主的灵而区别于其它物种,人本质是天主所造中唯一与天主相近的,因而人是天地万物之灵;人有着共同的血源,这种血源我们或者还可以把它理解为精神境界源头和归宿的唯一性。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古今中外,在最高层的形而上问题的思考和人存在的价值的最高标准上会如此多的相似和相通,人类文明的源头是一致的,我们的“血”流的一样是殷红的;因为有一个创物主,这个造物主,不管在具体的宗教信仰以什么名字出现,我们都能够领悟到有这样一个“绝对的君主”或“绝对的唯一的源头”,“上帝”“真主”“梵天”“庙斯”“天”“道”或其他,他是人的父亲或母亲;有一个造物主或者绝对的精神主宰,一个人类的父亲,所以人天生地就是万物之灵,具有自由意志的,有“权力”的人,人分有上帝的自由和智慧,所以人有了自己的主张,情感与思想,这种情感与思想在与上帝为亲时是完善的;人类的头顶上有了一个“绝对的善的真理”,所以人才明白善恶,而且几大文明对善恶的感悟和尺度,也竟如此的近似,也意味着某种源头性的光照;有一个造物主,他是真理的尺度,他就是真理,原罪是对这个真理的背离和否定,人以自己为真理标准,所以有了文化的分离、世界的分裂、人类的堕落,有了上帝与人的彼此为仇。在《创世纪》开始的几章中,我们解读到上帝与人的疏远是怎样发生和是什么性质的,人与上帝之间,彼此不满于对方,最后必然的是“恶性的对立”,杀戮、流血,如果上帝不杀那些极度背叛的人,世界的秩序还可以维持?人类的死亡是咎由自取。由于人的执意反背,如该隐、如拉麦说:“若杀该隐遭报七倍,杀拉麦必遭报七十七倍!”这分明是人把自己抬高到高于上帝的位置了:我就是尺度,我就是命令,我就是神。这种对立性使真理问题,不再是“诗”与“思”的场所,而是人的自我和智慧表演和角逐的园地,是强权的场所。后现代主义的理论祖师雅克.德里达就说,两千年的西方文化和科学是“逻各斯中心主义”,是强权性质的。由于这种背离,天主的愤怒和拯救成为必然的事件,因为世界最终在他手中。我们读《创世纪》这样读能不能?这样读的话,科学的进化论与基督教的信仰不是可以从不同的侧面解释人自身了吗?

    关于“宗教的人”,我们还可以从人看大自然的眼光中深刻地感受:
   “这日到那日发出言语,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无言无语,也无声音可听。/他的力量带遍天下,他的言语传到地极。神在其间为太阳安设帐幕。/太阳如同新郎出洞房,又如勇士欢然奔路。”(《旧约 诗篇》第十九篇二至五节)
当人堕落之后:
   “受造物之切望等候神的众子显出来。因为受造之物服在虚空之下,不是自己愿意,乃是因那叫他如此的。但受造之物仍然指望脱离败坏的辖制,得亨神儿女自由的荣耀。我们知道一切受造之物一一同叹息、劳苦,直到如今。”(《新约  罗马书》第八章第十九至二十二节)
    在这里,大自然是神的创造中与人类的命运紧密联系的部分。它因为人的堕落而受辖制而劳苦叹息,也因为人的被救赎而得亨荣耀。这里,任何经验型的思维都失去了判别准则,它是“诗化的”“亲在的”借用海德格尔的术语)。二十世纪西方最重要的基督教神学家之一的保罗.蒂利希(Paul Tillich)在其名著《根基的动摇》中有一个观点:大自然的荣耀不是浅薄的美质。他举出了《罗马书》著名的一段来阐发:“一切被创造之物都热切地盼望着上帝的儿子们显现出来,因为整个被造的变成虚空,不是出于本意,而是出于上帝的旨意。然而,被造的仍然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摆脱那会朽坏的枷锁,得以跟上帝的儿女分享光荣的自由。我们知道,直到现在,一切被造的都在痛苦呻吟,好像经历生产的阵痛。”(此段为《蒂利希选集》的中译者从蒂氏的著作中直译过来)蒂氏认为:“保罗书信中我们译为‘造物’的希腊字原专指自然中无生命的部分保罗是暗指上帝在人类堕落后对亚当说的话:‘大地因你受诅咒’。”“在保罗充满忧郁的话中,人类的梦想又复现了。这虽是梦想却包含了一个深邃的真理:人与自然共存于一个被造的荣耀中,共存于同一种悲剧中,共存于同一拯救中”。关于原罪带来的后果,蒂氏引用了德国十九世纪著名的哲学家谢林的一段话:“一层哀伤的薄纱覆盖着整个自然,一种难于抚平的深深的忧郁笼罩着所有生命。”(以上见《蒂利希选集》上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

   《创世纪》的记载与进化论之间的矛盾,谁准确谁错误,现在还言之尚早,而我认为两者都提供了很有价值的阐释。尽管在学理上进化论是占尽优势,但是,科学和无神论一天不能拿出比进化论更具科学性的证据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神创论——《创世纪》的记载就一天都不能说是“垃圾”。但是,的确,上帝创造人的过程如何,现在还没有一个满意的图景,面对进化论,用泥土捏成人的传统说法看来是变成一个传说性质了,神话的解读就不能按字面上的说法来经验地进行。不过,即使基督教的神创论在一定程度上变得被动,也不是说没有价值可言。这个价值从一开始就不是科学研究的事情。而是人文背景中人心思考的事情。在科学是“形而下”的,宗教和神话学会变成“形而上”的解读。这种解读获得的信息更多,准确性更高。
    作为基督教徒,我认为,我们不应再执着于进化论的谬误这样的层次去辩论,进化论的严谨性和科学性,是明摆的事实。而唯物主义,也应该看到对《圣经》的解释,当代基督教已经不再只有传统的套路,经验地相信,已经渐渐的被多角度多层次的思考领悟所打破。

    在学理上,进化论是严谨和严肃的,只有它可以称为科学,《圣经》的记载如果作为经验的记灵则显得不成系统,太单薄不全了。但是,要严防一种概念混淆,就是“人”这个概念,进化论的观点与《圣经》的观点在潜在的可能上是否一致?进化论把“人”的起源定于类猿人,而《圣经》中的亚当,显然是会语言的人,这两者是有重大区别的,显然,会语言的人是很迟的“产物”。纳米朋友,您不会认为我在赖皮狡辩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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