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d-ldh(李杜韩)
整理人: ulrikeyan(2004-08-01 06:58:2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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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尺度:世界观中的科学与宗教
广州版前言:
这是在下在北京版的一篇长篇文字,分几部分写,要写完还得要过几天。板斧伯光兄曾留言希望我转贴过广州区宗教版。我现在遵命了。
这篇文字的缘起是纳米—良知朋友给我的一帖,原文如下:
“每次看了李先生的文章都象被牵引着一样,转头一想,却发现先生所言尽是些
形而上学,可以看出先生底蕴颇深,本人不过是无名小辈,只希望进行最根本
的探讨,对象都是除却“体验”之类的一些“冷”知识!
“宗教是一种体验,有些感受的确做为门外汉无论如何都难以捉摸。但是对于基
督教本人却有相当的发言权,我自己亲身实践过,和众多的教徒,牧师,在不
同的教会探讨过,学习过,一些微妙的体验我也经历过。但是幸运的是,根据
我的知识结构,思维方式,也可以说经验,我放弃,并且反对基督教。
“这里是论坛,当然不能保证每个人所写下的都是读者乐意看到的东西,所以我
非常旗帜鲜明的反对基督教,这是我的自由,而且有我的理由。
“尽管李先生的很多论点从‘点’上看是对的,但是正像本人以前所说的,先生
所言的一切论点,到底通向哪里?你要说明什末?在我看来我们在说明一
些问题的时候,从根本上,和末节上都是不同的,而先生在这两处基本也没有
什末文字论述,所以尽管先生在“中段”所言极是,也并不表明基于进化论的
观点与基于神创论的观点就可以相安无事,不表明通向大同的道路与通向“永生"的道路能够并行!
“所以先生探讨的问题其实不是本人关心的,本人只关心2个基本的问题:
第一,人从何处来?
第二,人向何处去?”
以上是纳米朋友的话。我答应对他的问题会详尽地说说我作为一个普通基督徒的理解。我以为,对基督教信仰的反感和反叛除了中国近代历史中的西方侵略因素之外,与中国的现代化过程中人的精神价值的“匮乏”“无根”有直接关系,中国人接受的是西方的“器物”思想,而西方文化中的超越精神,则不知所云,连中国的传统人文也在逐步放逐,这种放逐是对整个人文不是从“哲思”的高度来投入,而是在现代原则的指导下的所谓批判继承,我们不妨在两个人物身上感悟此点,一个是陈寅恪,他代表我说的对传统人文的信仰式的态度,另一个是郭沫若,他代我说的现代唯物的批判维度,而两人的命运,从政治上到学术上,更加在历史的评价,大有不同,不过很可惜,只是学术界内部的讨论。社会根本不会思想这些。我认为唯物主义信为世界观对人的存在意义和价值的精神取向,破坏是很大的。它使所有的过去与历史的价值,都置与“器物”的尺度之下,所谓“洋为中用,古为今用”,一个“用”可谓“功劳不少”但同时也“害人不浅”!这个“用”的底蕴就是实在论思想。人活着要“实实在在”,实在是经验的、在个体的“物质生活”中能鲜明地毫无疑问地反映出来的,这就是好的,真实的,否则就是欺骗人的,假的,虚伪的。
我的这篇文字原本就是要反思,在“器物”之为“真”的世界观取向之下,“真理”的认知是怎样被扭曲和埋没的。对人类而言,存在不存在“ 超越的真理”,其价值能不能用现代经典唯物主义的尺度去衡量。
因为忙,这篇文字还是打打停停的写。但是,我是一定要把它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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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尺度(之一)
纳米良知朋友:
您提出的“人类从何处来;向何处去”这两个问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用不着我再说。这两个问题,现有的答案无疑不止一个,尤其是后一个问题。基督教两千年,其实,华人教会所理解的非常有限,华人教会不重思辩,不重独立的思考精神,比较传统和朴实。传统福音派的气质与中国人的思想保守是很容易结合的。您于中国的教会拿不到满意的答案是不奇怪的事。一方面,这两个问题,在现代已经使得基督教不容易回答。您曾经在基督教内,我以为,对于下来我们两个之间的讨论,就不致于要解释太多基督教的概念。我对您的立场深表理解,我也有过很强的怀疑的动摇的时刻,但是神帮助我渡过来了,这些经历我在回答您的问题的最后一部分会谈到。
因为我答应过您会是详细的正面的回答,我的文字就不可能少了。所以,我想分几部分来说。我是想把话说得清楚些,有些地方不免有引经据典,并阐述其他文化和思想学说的时候,我觉得只有把基督教放在与其他文明与思想之中,才能更清晰。
作为一名信徒,我的立场当然最终还是落在《圣经》上,但是我不想也不容许仅仅从基督教的角度看待您提的问题和我将要展开的论述。所以,下面的文字或者某种程度变成了神学与哲学的探讨。我不知道您的知识结构如何,我尽可能把话说得通俗些。
从今天开始,我分几天来发出这篇文字。其中的不便,先敬请原谅。水平真是有限,而您提的问题又是那么的重大。如果您要回应乃至批判,无任欢迎,不过建议您等我把话说完了再进行,可以吗?
一、我总的态度和立场
我以为,这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问题:前者是属于科学—宗教关心和思考的范畴,如果按现代学科的对象划分,是典型的“形而下”问题,不过对于宗教则未必是;后者属于道德伦理与社会学的范畴,尽管宗教也极为关心,但能够提供最有说服力的系统答案的,恐怕还是首推社会学、未来学和道德伦理学,而自然科学是不会研究这个问题的。这个问题包括了“形而上”与“形而下”,具体的理论答案必然在某种“形而上学”的指导下给出。
我想我重点回答第一个问题,谈“人类从何处来?”。不过,我的重点却是对科学与宗教(基督教)的回答背后存在的一些方法论世界观的反思和比较,比较科学与宗教在这个问题背后所秉承的精神的异同,从中来看对面世界时,我们该怎样运用我们的智慧,确定我们的立场,和尊重他人的思考。这比光答您“信”“不信”要好得多。
我先说说我总的态度:1、人类从何处来,我最认为可信的是进化论,它比《圣经》的提法更有说服力,只有它称得上是科学的学说;但是,《圣经》上的答案也不等于就彻底错误,因为进化有没有“神意”是悬而未决,科学不会认同,科学在研究模式上已经首先不允许引入“神”作为一个因素。但科学不认同不等于就不可能和不存在,科学与《圣经》两者是在不同的层次上来说人的起源,一方面的确存在学理上的冲突,而这种冲突更加被基督教内部的传统观念和无神论者抓住这种传统观念不放而不断激化,另一方面,狭隘的“非彼即此”“水火不容”的态度以及现代理性的实证主义思维,夸大了宗教的错误,使基督教的真理被遮蔽;我以为人类起源问题上,两方面都提供了真理的启示。2、科学精神并不一定必然地牵涉世界观问题,科学精神自有其特征和适合的范围,无神论者往往滥用了科学而形成最流行的世界观,却一味说这是科学,殊不知其中模式转换、思维逻辑的转变,跳跃性是很大的。我将举例谈谈现代当在科学界哲学界比较有影响的几种科学哲学理论,这些理论大多认为科学不是世界观,科学不应成为世界观。3、什么是真理,总体上有两种,一种“符合论真理观”,这是绝大多数人奉行的,这种真理观可以在科学与逻辑推论而随时为人使用的;另一种是“呈现型”真理观,认为真理自己呈现自己,当人完全放弃探索的强行要求,把自己作为一个聆听者静心地处于“思”与“诗”的场所时才会获得,真理不是随时向人显现,而是相反,真理随时因为人而被遮蔽,这种真理观当代最杰出的代表是德国伟大的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我将略为详细地说说这个真理观的主要观点。4、最后,我想说一说中国教会的肢体最缺陷的思想深进的阻碍何在,这种阻碍使得信仰的变成浅窄而容易动摇。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一个普通信徒的观点,既不担保符合科学客观的精神,也不担保必定是说准了基督之道,自己也不保日后会修改一些看法。不过,总算是自己一些很真实而常有的思考。敬请您和其他朋友指正。
二、“一万个”和“一个”:从司马南说起
我记得,著名的反伪科学名人司马南先生在接受一家传媒采访谈到特异功能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态度:到前为止,所有特异功能个案都是经不起科学验证的。记者问他:那是否可以说不存在特异功能?他的回答是:理论上可以这样说,但是,一万个是假的,不排除第一万零一个是真的,只要有一个是真的,那我们就不能说不存在特异功能。
我很欣赏这种态度,最科学的态度应该是最客观的态度,最实事求是的,此点比起方舟子先生写的“反基”文章要科学得多,平实得多。司马南先生考虑到了目前为止的事实,并不等于就是全部的事实,而没有经过验证的例如过去的(历史的)和未来的,都会出现“理论上的变数”。科学允许理论证明上的归纳、逻辑推演和数学运算,把个别的结论通过逻辑与理性的整合提升为整体的结论,但是这个做法是有一个潜在的“威胁”,一旦有一天出现一个反证,那从前的理论就要改写,这在科学研究上屡见不鲜。
我认为,科学的证明往往是通过观察对象的实证研究资料,运用逻辑与数学思维把它建立成科学的一个学说或者观点(有人说数学是科学的基础)。就是说,可观察的材料(个案)并不是全部的运用,只是局部地选取,这个选取又通过已有的科学成说或者法则,或者传统而确定来选取的尺度和具体的对象,因而其对“整体”的相信或者结论,总带有一些未经或者不能经所有个案证实的“盲点”。从哲学上说是“暂时性”的。我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个案都检证之后才成立一种科学学说,但是我们也不能不承认科学不是“全知”,不是“全景式”的研究,那个未经检验的部分就有了一种可能的“黑暗力量”,一个未名状态的可能的“另类”,所有结论都是“暂时性”的,还要经历不断的检验。
另一方面,科学的进步和完善,是在一种“成见”中进行,即相信和承认一套方法规格为前提,这套“成见”不是研究对象自身具有而是人为的。因为科学是人为的,自然本身并不会存在科学不科学的问题。在这套“成见”的范畴之内,科学的结论是科学所承认,而超越这套“成见”则科学无能为力。例如科学不可能把上帝之在的问题纳入自身,因为对超验的研究,自然科学是不干的,违反了学科的“规矩”,没有完善的公认的检验标准来验证答案的真实性。
当然,郑重伸明,我绝对重视和赞同科学的研究,只要是在科学上站得住脚的,都是应该视为合理的,可以接受的。我的主要观点早几个月已经发表于广州版,请移步到那里,在我的个人文集中有几篇较集中的阐发。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纳米朋友您注意一个问题:科学不是万能,科学即使更完善,也只是在其能力范围展开,此点人类的任何认知都一样,包括宗教,都是各有各的长处和局限。科学的优先权只在于视乎对象的特性上才具备。对象的性质和人的问题意识的取向决定了科学是否适用。而且,即使对象是科学研究的恰当对象,科学的答案非常完整,也并不意味着就只有科学有资格说话,例如在人类的起源问题上,就不仅有科学,宗教的声音还是不能忽视的。因为人的局限性,使得人的一切学说和定论都不是绝对的。
所以说科学也好哲学也好乃至宗教也好,都只能是接近真理,从各自的学说中接近和阐述,人类能够确切获得的都是些“相对真理”。这并不是悲观,诡辩或者立场不坚定。从前我们的哲学教科书就批判康德,因为康德说,宗教自有其真理的尺度,与理性不同,理性干预不了宗教,宗教也干预不了理性,这里的理性就是指笛卡尔式的经验型的理性逻辑思维。其实康德说的恰好是真理。因为他很客观地看到了两者在真理认知尺度上的不同,一个不能替代另一个。
其实任何人的认识都有这种“盲点”,包括基督教的信仰,你相信神的存在,但是你没有足够起得科学检验的证据,这就是神学家说的信仰的“冒险”,而且我的经验是基督教内的理论“盲点”很多。象亚伯拉罕杀以撒的理据,在我看来原是不足的,这是冒险的典型,但于信仰而言,这是很伟大的。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理性的作用。亚伯拉罕的举动不能经验地模仿,我认为神不会让这些事随便重演,有些是不可重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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