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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载] [魔瓶]----瞎子续
发信人: jessie()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8 21:53:09),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Jessie 讨论区 】
【 原文由
 blinder 所发表 】
[飞鸟] 
  
我很脆弱。 
日日沉默着,她和我长时端坐不动。她的背脊窄细而优美,脖颈挺直,有光的时
 
候,可以观察到被染成金黄的绒毛——我会觉得比我更有光芒。失去人声的空气
 
里,却像是坐在玻璃的幕房,她没有规律地保持着某一种坐姿,带有一种表演性
 
质,似乎在期待一些我不相信会有的贸然闯入者。 
这与我无关。 
我惯于在泥土中呼吸。冰凉的腐烂的气息,他们曾短时拥有我,那些显赫者。我
 
的命运会是一场伴随着惊呼的碎裂,这是注定的,我正奢望着如此被释放。 
至于来生—— 
我已忘了来生。 


[针儿] 


    厨房又飘来鱼汤的鲜味,我深深呼吸。来自我灵魂深处的腥,家园。 
    海底沉静,但不会比这个房间更沉静,现在我是灰尘的家园。前世的我在一
卷 
一卷的暗涌中期待着的,难道就是这样的安静吗? 
    知道要碎裂的,身体或灵魂或伪装。 
    不只一次,在针看我的时候,想纵身跃出,随着瓶子碎裂的声音,我将在她
的 
瞳孔里再次看见自己袅袅成形。 
    然后我将于天地间游窜,自由、无主。 
    在等待这一天,在等待针,缘份未了,我无法轻言别离。 

    “to be or not to be,你是什么东西?”针对墙上的热带鱼说。 
    鱼儿不动,只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针圈起两支胳膊,挂在墙上,额头抵着手掌,黑发挡住了她的脸。 
    针常常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自己一个人,却戏剧般夸张。想起多年前,我在
 
一位贵妇的嗅盐瓶子里。她的双肩裸露,摇着轻薄的小扇,小袋子里还挤着我 

睿智的伙伴,一架单腿眼镜,他告诉我许多可笑的情景。戏剧高潮时我总在场,
 
妇人晕过去,人们松开她紧窄的胸衣,给她搽嗅盐。遥远的年月,我在剧场黑 

暗的高处,看台上花团锦簇:爱,仇,别离,诽谤,死亡,妒忌。遥远了。 
    更远的日子,我在弧线流畅的锡瓶子里,随美酒游来荡去,奴隶的鲜血溅入
瓶子, 
男人与女人浑不介意,用沾满油腻的指爪抓住我往口里倒。 
    我没见过这样的安静的人。 
    她把我遗忘了,她完全不是勤快的人,对我的存在熟视无睹。但她给蒙做鱼
汤, 
进得房来,我却见她嘴角讥讽的笑纹。我猜不透她是真心实意还是虚假的关怀。
 
    这问题与我无关,只与蒙有关。 

    蒙知道她是这样的孤独吗?长时间静坐,长时间倚墙站着,那样戏剧的,排
 
斥一切的姿势。 
    爱这样的女人是危险的。 
    我看不到她的心里去,但感觉她和我一样,在忍耐中等待瓶子的碎裂。忍耐
 
对于我是有快感的,不知对针是不是? 

[瞎子]
晚风中,我光滑的鼻环叮当做响,可惜他们听不见这清脆的声音。
每个人看世界总是有自己的色彩的,这三个人就是明显的例证。他们用不同的笔
调和猜想来描述我----因为他们看不见,仅仅知道我在这儿。
鸟企图让我活回泥土中,那片土地有时干燥有时潮湿,可总是很冰凉,他甚至想
到了我的来生----亲爱的,我没有来生,只是在一个又一个的瓶子中进进出出,
它们外表迥异而内心无一例外地空虚。在我印象中,甚至有一个遥远中国的明朝
的鼻烟壶。那是一个败落的官宦子弟的收藏,他卖掉了所有的田产宅院来翻本,
即便是穷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舍不得把我作为最后的赌注。所以我在里面呆得温
暖而舒适----他总是把我收藏在他干瘪的胸口。
只看过他一眼,他最后把那个鼻烟壶掏出来的时候双目血红。然后我的居所就跌
落到地上完全碎去,他也是。
你瞧,事情总是这样,最留恋珍爱的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亲手最后毁去。

有些扯远了,继续说回这三个人罢。
蒙是个怪异的人,他居然觉得我在瓶子里可能会腻,于是安排我坐在金黄色枯草
编织的工艺鞋上。那种稻草的金黄色完美得近乎可疑,我常常能嗅到若有若无的
化学漂染剂的味道。这里坐起来还算舒服,和冰凉的瓶壁相比,稻草还算柔软的
。重要的是我可以很自在地看风景----比如说,我现在就在看着针。
每当清醒并且独自一人在房间的时候,她总是会让我想起圆形剧场中央的演员。
她仿若戏子一般地举手投足,甚至用一种虚假的声调喃喃自语,这让她表现出来
的情感苍白而神经质。
然后我就看见她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来处----深不可测的大海。我甚至能感
受同样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其实平心而论,她的眸子并不黑亮,甚至有些黄褐
色,目光经常很完全地散开着,这让我无法判断她在望着哪个方向。很奇怪怎么
会联想到深海,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种熟悉倒是让我可以静静地坐许久。也
许我只是在瓶子中呆习惯了(尽管那些瓶子五花八门形态各异),只是不愿动罢了
。我对自己说。
至今仍然觉得蒙把我送给她是有意的。他能感觉我的存在,甚至可以预测我对她
那种没来由的熟悉。他的眼睛也很幽深,不同的是它们很亮,以至于让我觉得邪
恶。
我怀疑他对针的喜欢里面也有这种邪恶。
要不我怎么会在这个墙壁上蒙灰,和一条塑料鱼为伍?
针是个很瘦弱的女子,她的话是如此之少以至我无法从中探知我的来历。是她首
先发现并描述我的,却语焉不详,虽然我坚信她知道的要多得多。
接着刚才说了一半的话题----针喜欢对着塑料鱼用很演员的口吻说些没有意义的
话,那些话更类似独白,不成片段。现在我就看着她用一种怪异的姿势伸展身体
,眼睛很近地凑近那条塑料热带鱼----仿佛生怕周围看不出她的存在似的。在满
屋子漂浮的阳光中,她的举止夸张而空旷。

很奇怪他们三个人都觉得我很安静,或者都规定我必须很安静,还有就是我和针
似乎有与生俱来的联系,也许,我想不起来了。然后他们都提到了破裂以及释放
。难以想象这样三个距离遥远的人会有这么多共同的设想。其实破裂的不过是瓶
子而已,我不会。
针也许会。
写到这里我有了很多奇怪的想法,比如说针本身不过就是个瓶子,她到最后注定
要碎去,或者可以把这个小说写成一个爱情故事----我想爱上针不是一件困难的
事情----然后我可以让她碎裂。几万年来我曾经经历过无数瓶子的碎裂,针不过
是其中一个而已。我总是还能找到新的瓶子的。这种煽情的细节让我有些兴奋,
虽然有些俗套。现在困难的是我已经把这个结局说了出来。其实我还考虑到另一
种可能,就是自己也碎裂----你看碎裂这个词可以衍生出如此多的想法----不过
我不想再写一个<佛裂>了。
有些怀疑针的眼神是不是一种深藏不露的诱惑。她也许已经认真盘算过爱情这件
事情。偶尔我也会想到爱情,比如在某个娇小贵妇的嗅盐瓶里的时候。但是她不
同。她的安静很深邃,象那个以黑色命名的海平静的时候,这总让我想到绝望和
阴沉----平静海面的背后总是蕴藏着可怕的风暴。
在这里,我停笔了一会儿,发现揣摩人的心思比揣摩幽灵的要艰难得多。最后我
打算不动声色,沉默可以给我胡思乱想的趣味,不知道针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当她在不大却显得空旷的房间里舒展身体或者喃喃自语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什么
要撑不住了,这种感觉让我屏神静气。
再说,操纵我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鸟,还有蒙,还有针。对了,要是我真爱上
针了蒙会怎么想?他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会碎裂或者她会碎裂吗?要是能出乎他意
料就好了----确切地说,是他们。唔,我有些想把这个故事写到一个他们三个人
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去。
这好象不难,只要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就可以了。

你看,事情现在变得多么复杂,有四个互相影响互相改变的人物,他们中任何一
个都可以轻易让这个撒满阳光和阴影的房间面目全非。而且随时都会有新人加进
来,他们来了,也许又去了,也许会再来----比如说那个天下名人。
我越来越觉得有趣了。

一阵鱼汤的腥味让我从沉浸的思想中摆脱出来,发现身上又多了25粒灰尘----它
们不会无限多下去的,总有负荷不住的时候。
针的烹饪技术并不算好,否则不该会有那股腥味儿的。不过我看见她嘴角的笑纹
很怪异,然后听见蒙走进来,大声赞叹:“好香,好香。。。”
忽然我也这么古怪地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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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习惯不用眼去看世界
但无法忍受不用心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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