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hangyu1000(烟灰)
整理人: peaky_xing(2002-08-10 01:00:34), 站内信件
|
灰蚀半年< 十五 >
我失败吗？在向老总申请调离总部的时候，宇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老总是个有经历的人，没有多问，只是说尊敬他的决定，不能让私人的问题来影响工作，毕竟男人要以事业为重。随后，宇被老总调去深圳市中心的分公司。离蛇口不算很远，但回来也需要时间。
宇 对着这个成熟的中年人微笑的示意谢意和谅解。得到的是一个更为沧桑的微笑和一句祝福的话。
还是那样，宇什么也没有带走，挎着一个新买的帆布大背包，坐上了的士。去到另一个新的环境，这次他再次看见了很多陌生的笑容满面的脸孔，自己的笑肌再次疲劳，很迅速的钻进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这里的窗口不空旷，甚至连蓝天也看不见，挡在前面的更高的大厦。一棵更高的石化树木。
宇在这个星期，不停的工作 抽烟和上网。每天逗留在办公室直到月色已沉。做出一个个缤纷的网页，浏览着一个个灰色网页。他在平衡自己的情绪。由于太久没有打过电话给任何人，有时甚至呼自己的号码也遗忘了。在这个星期很少用人类正常的沟通方式来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他在自闭，平静的世界，静如止水，没有空气，就算是长居于此的鱼儿最终也会由于缺氧而死去。他也感觉自己慢慢的死去。很想就这样在一个无人的夜里静静的坐在对电脑前面闭上眼睛，安详的 带着一贯的微笑永远休息。他不能够做到，每当夜深人静，在没有人打搅的世界里他总能感觉自己的脉搏剧烈跳动，挤压着体内的泪水，一放松就会有夺眶而出的危机。他不想皮肤感受到真的崩溃。就这样不断抗衡，越来越疲惫，眨眼都成了累赘。
终于他在周末走出了这个无人的洞穴，来到华丽的深圳夜景中，下意识的走进了一个小小的酒吧，之后，他有点后悔，这里的人太多，太过于喧闹，周围都是人涛，好不容易才在吧台找到了一个靠近角落的空位。还是叫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慢慢的喝着。然后双眼凝视着一点，重新在这个嘈杂的地方把自己封闭起来。
一个偶尔的碰撞使宇清醒过来，忽然拿起电话，想拨打。还是选择了宝宝的，从未打过这个电话，却下意识的牢牢地记在心底。
良久，那头传来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宝宝身处的环境中传来的一样是嘈杂，分不清楚自己和她身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唯一可以辨认的就是电话那头的嘈杂更多来自男人的欢笑。宝宝的声音中带有职业化的笑意和妩媚。这是令宇陌生的理由，原来宝宝并不知道电话的那头是谁，是的这个号码是陌生的。宇不知为何不想说话，默默的听着，不久传来的就是盲音。电话被挂断了。他淡淡的笑了笑。原来见不到对方脸的同时，他们素不相识，互相留下的仅仅是陌生和猜疑。
拖着疲惫的灵魂和肉体，走到酒吧外面。深圳的的夜空很纯净，能看到一颗颗的星星。大概在太空也能俯视到这颗闪烁的城市，这里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这里永远没有所谓的夜。夜是静止的，夜是包含着沉默和死亡的。宇在这样的夜里无处躲藏，他觉得这样喧闹的城市不适合自己，他忽然想到那片平静的海面，坐在那里静静的抽烟是一种很好的逃避，在遇到宝宝之前那里的确是一块慈爱的空间。
他挥手截停了一部的士，叫司机驶向那片空间。曾经洒落了段段烟灰。他在车上看着窗外点点灯火。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然后一切回到了以前。唯一不同的是，肉体的疲惫越积越多，将要面对的是未知。
一个多小时之后，宇 赤足站在这个熟悉的沙滩上。点上一支烟，他在想，有一天他可能会死去，随即变成一颗带着咸味湿润的沙粒，可以静静的躺在这里观看大海的平静，也可以随着暗涌去到一个无人的黑暗中，直到永远。那样没有烦恼，比现在要好。现在如果宝宝出现，自己也会随着她去到一个黑暗中，那种被绝别气氛吞噬的黑暗带给自己的将会是无止境的痛楚。
然后，宝宝就出现了。宇的下意识也许是在等她，也许也是为了逃避那种在电话中的陌生。
那是那种疲倦的微笑。相互的。
她：“你消失了很久。”
他：“我去了市中心工作，那晚之后的变动。”
她：“难怪这里失去了你的身影。感觉有微小的变化，还好吗？”
他：“还好，只是依然很累。在那里难以入睡，没有真正的休息过。”
她：“少抽烟吧，去我那里喝杯咖啡如何？”
他：“好的。”
然后，就是一直默然的走着。
到了宝宝的家，宇走在后面，轻轻的扣上那扇铁门，不想它发出声音。
“你坐，我去冲咖啡。”
“好的，可是只有一张椅子而已。”
“这里是我经常坐的地方，就这儿吧。”宝宝的眼神示意着靠窗的墙脚。
宇 走到那。顺着墙慢慢的滑落，感觉这样做很好，可以感受到最低落的空气。
不久，宝宝就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出来。
“我习惯了很浓的斋啡，你呢？”
“我也是。”
宝宝把咖啡递到了他的手中。然后拿了一个精致的烟灰缸放在他身旁。也依着墙坐了下来。
“喜欢聊天吗？在这样的夜晚，我总是孤身去到聊天室，那里聚集着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和世界上最无聊的人。需要选择很久，不耐烦的时候，就不断的更换着地方，有时候一晚都困挠在问好和沉默当中。也许这样淡然的和你聊天会很好。”
“但我们是相识的。”
“和不相识有什么分别？”
宇 哑然。的确，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来否决这个问题。他们相识吗？相识到现在两人的进展直接到了肉体。但是灵魂的交流却没有。一直默默的互相影响，正确的说，只是宝宝在以近乎摧残的方式切入宇的灵魂。第一次听见铁门的回绝声音，宇就知道自己离宝宝的距离并没有什么接近，有的话，也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今天电话里的声音是陌生的，大概有一种背弃的哀怨。听到的笑声变成莫明的沉闷传到宇的心中。之后就是宇的沉默，之后就是盲音。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真正的得到你的全部。”
“也许在以前我们可以疯狂的相爱。现在？我们这种疲惫的人开始自私的把自己保护的很好，避免受到任何的困挠。现在的我，爱自己胜过爱一切。既然没有死去，就应该好好的珍惜现在的自己，而不是去争取什么，也不必去接受什么。”
宇再次沉默，他没有多看一眼旁边这个无比自私的女人。他帮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如果宇不是深爱着这个女人，他大概会毫不留情的杀死她。如果宇不是深爱着这个女人，也就不会有想杀死她的念头。爱和恨的边缘是交错的，极端使人犹豫，犹豫着感受折磨。
“觉得我自私吗？但我有这个资格，因为你着爱我。而我不会爱上你。”
宇扭过头定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看到了一些东西，是肯定的含义。喉咙开始低吼，牙关紧咬着，不然这种声音放射出来。手上的烟头被一下子捏碎。
宝宝注意到了他这些举动，她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一直看着前面，独自喝咖啡。
“今天那个陌生的电话是你的吧，为什么不说话？”
宇 没有做声。他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流泪。
“我的工作就是应酬那些无聊的男人，这是我的职业，我别无选择。你能感觉到，鄙视这样的我吗？”
宇 摇摇头。
就这样天开始蒙蒙亮。
宝宝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号码，接了。然后简短的答应了那头什么事情。
回过头，看看宇旁边散落的烟灰，和那杯原封不动的咖啡。
“你不应该这样，你要学会自己站立起来。我不会永远成为你的寄托的，请相信我这句话。”
宇 抬起头。眼神迷茫。慢慢的站起来。走进洗手间，他对着镜子用冷水泼脸。他想，到了白天，自己应该清醒，自己的感觉根本不属于现实。现实中有其它人，冷漠才能不让这些陌生的人走进自己内心，自己的脆弱才可以被隐藏。
宝宝在门口等他。
“你先下去，可以看到楼下那个男人，也是我需要应酬的一种人。”
宇 和之前一样，没有说话，无声的走下去，总是习惯在任何时候独自行走。看到的是一辆开蓬跑车，车上坐着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很明显，宝宝所说的就是他，宇没有多看他一眼，独自慢慢的走向前方。那个男人的样貌根本没有看清。
这种被玷污的感觉告诉宇的尊严，你的眼泪是可耻的，不管它有没有淌下来。还会回来吗？宇想，会的。因为，不想失去一切。
< 待续 >
灰蚀半年<十六>
宇 扬手叫了一辆的士，回去办公室。其实，可以说的是，他根本无家可归。生存靠着存折和宝宝那种残酷的折磨方式。
原来今天的天气是那么的好。拉开办公室的窗户感受那一点点吝啬的轻松。刚刚在电梯上还只是能够忍受拥挤的空气和混沌的空气。高处不胜寒的说法，应该是为了过滤空气。至少宇的思维方式中是那样的。
在这里应该可以稍微变得正常一些。宇开始对着电脑的显示屏微笑。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如此依赖微笑。不笑的时候很压抑，会让自己死去，这样笑消耗他大量的爱情，会一断断的流失。他感觉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痛哭流泪。找不到归属。人需要有百分之多少的微笑让自己支撑到夜晚？支持到空无的未来？很不幸的是人不会忘记流泪。
从办公室的冷清醒觉原来今天是星期天。周末和宝宝的那晚就在昨天。大脑在充血，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为什么记忆仿若隔世？为什么每次感受的都是绝别？
宇想他应该在白天的时候好好出去走走，自己这样简直不能称得上是人类。人类是群居动物。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深圳市干净的街道上，看见了一些快淡忘了面孔，那些人的面容上沐浴着阳光。暖暖的，不像在 quietude ，那里的人们脸上笼罩的是冷冷的烟雾，和惨淡的酒色。他有一个下意识的习惯，在温暖的时候指尖会微微颤抖，然后绷紧手指上的所有神经。一放松就会堕落，在虚拟中是放松的，大家都没有防备，一起堕落着。谁都不会轻易闯入对方的生活范围。
最后他走得很累，发现自己头发很蓬松。也许还是安静的地方适合自己。想到这里，宇忽然开始沉默的笑，坟墓是世界上最安静地方。那里适合自己。
只有回到原来办公的地方。这种方法很好，开始有些呼吸的力量。身上残留的阳光气息可以慢慢的享受直到下个世纪。为什么不呢？让自己的身体温暖些，在不久之前宇还是如此的爱自己，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坚固的壳中，那里没有伤害。萍用温暖的心把这种隔膜侵蚀，宝宝就这样敲碎了它，然后把冰河时期的气候带到自己周围的全部地方。偶尔走开一下，作为对自己宽恕。
白天的宇，很正常。只是他很怀念那时萍的早餐，萍的微笑，萍妩媚的转身，把围裙的纽带传给自己。萍出现的时刻在白天，晚上的萍会被伤害，因为宇不能在晚上给她什么温暖。
不去理会什么将来的事情，宇察觉到白天是男人工作和繁忙的一种形式，这种形式和金钱紧密联系。如，在宝宝楼下等候的开蓬跑车，那就是钱。至于里面那个男人是什么生物，宇没有兴趣理会，这根本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不愿意去观望一眼。也许，十年之后的自己，会坐在那种跑车上面，等候一个如宝宝般的女人。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缺少的是跑车，而不是汹涌的爱情。
这个星期宇改变了很多，他第一次开始注意自己存折上面的数字。他在计算自己用餐所消耗的钱。结论是，去一次酒吧花费的钱大概就是一个星期生活上的需要。堕落的代价的确不小，夹杂着自己的情感流失在昏暗的灯光里面。金碧辉煌里面的人群是那么奢侈，躲在他们背后默默观察的宇，也被同化。我们小时候愉快的玩一种游戏，如果我孤僻，躲在暗处悄悄的观看，到了最后也会走过去参加孩子们的行列。变成大人了，我们还是在玩一种游戏，这种游戏却不同，它是残酷的，需要变卖眼泪和呼吸。
爱情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甚至是人的性格。
我们在抽烟的时候想到未来，未来的编制是最完美的，和白色的无奈飘散到最遥远的地方，寄存着，等待着未来的我们猛然想起，原来我走到了那个陌生的归处。那个梦还是离我们还是那么遥远。未来的未来，我们遥不可及。如我如此爱你，我丧失了言语的能力，默默的看着你离去，走到我的梦中。梦中我们不断的流泪。宇的梦里出现的是宝宝。
在正常的那种阳光下，宇的一个星期过的很平淡，没有酒精麻醉自己。在幸运的时候，他会早起，看到小鸟在树梢上唱歌，心情无比舒畅。也没有在这个星期听到宝宝的声音。
宇对自己主页的一个妮称发生了兴趣，他发现自己每次上来吐露心声的时候，烟舞的文字若有若无的和自己产生联系。这个星期，宇的心情一下子回到了海平面上。烟舞的文字也变得愉快了起来。虽然只是黯淡的几句话。
烟灰说：树上的小鸟很快乐，每天都能感受最早一道阳光洗礼，而自己也能从它们欢叫中分享一丝清爽。真好，世界也有永恒不变的笑容，誓言有时候也会相见渐惭。
烟舞说：今天的阳光很好，洒在世界的一些小的角落，带走我的微笑。夜晚的微风轻轻的浮过面容，安然睡去。
宇想，快乐有时候会蔓延，在虚拟的那头也许也是。
这个月渡过的很平淡，没有怠惰的思绪起伏，宝宝也没有出现，她这样容易穿梭在宇的记忆中。这个月宇的梦里也没有出现她的影子，这种感觉一旦被宇压抑，就要做到最冷漠。不用微笑对着自己，也不需要给与别人什么宽容。再说没有人需要在宇这里得到什么宽容，一开始大家就是如此冷漠，永远也不可能靠近一点，这样消耗下去，宇再也拿不出什么来被践踏。
偶尔间，宇会在周末的早上把宝宝那种抽烟的姿态放在心中回味一下，良久打断他的是那搅耳的关门声，绝别的眼神和漠不关心的语调。
也在刹那间，宇会把萍的面容放在微笑中感受一下。她现在过的是否比自己好？自己的样子在她的心中已经消浊成了什么？最好是已经变成了泡沫，破裂了之后就不复存在。这样就不用去打搅她，一直以来萍都成为了内疚的种子。
在两个月之后，周末的晚上，宇意外的接到了宝宝的电话。那时候，宇正在床边打字。电话很简短。宝宝问宇这个周末是否有空陪她去爬山。宇很惊讶，爬山和宝宝这两个名词在他的意识中几乎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当然一百年之后也不会有。
答案是肯定的。宇会陪宝宝的，他也不想拒绝自己真正的想法。他知道总有一天宝宝依然会站在自己面前，不再是等候，或是巧合。
< 待续 >
灰蚀半年<十七>
所以，宇就这样再次惊讶，望着一身运动装的宝宝，还有那对雪白的球鞋。等待的地点就在billy服装店的门口。宇甚至想问此时的宝宝，这身打扮是否刚刚才被她选中。只是她背的那个小包很旧，被翻洗了很多次。
宝宝淡淡的冲着他微笑。在人群里面，她很显眼，在宇的世界里面只有她一人的空间，身旁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在凌晨三点半的海滩上宇能在很远的地方就感受到宝宝轻盈的步伐，在这种密集的人群中，也然。宝宝定定的站在固定的位置，看着宇向她走来，一直微笑着。宇觉得她今天的微笑有些昂贵，以月计算，才能见到这样的笑容。也许那次夜晚开始，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此时此刻，或者是新的开始。
“你今天像难民。”他们距离不到一米。
宇忽然才想起来了，今天自己的装扮的确不是很雅观。他除了西装就是一些平时穿的牛仔裤和衬衫。在上班的时候他穿皮鞋，回到宿舍里面就变成拖鞋。被宝宝这么一说，宇才发现自己还是那条旧旧的牛仔裤和衬衫，至于脚上那对球鞋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思考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找鞋子的时候大脑根本就处于休克状态。
“临时没有时间准备什么。”宇抱歉的笑了笑。
“算了，也没指望你能突然变成另外一个样。”宝宝很愉快的转了个身。顺势就牵着宇的手朝马路边走去。
宇看着这个愉快的背影，很迷惑。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来应付自己时刻转变的心情呢？表里的面孔能否一致？一致是痛苦的吗？还是现在这样的愉快？
宇闻到了宝宝头发上的香味。在那个时刻，宇在漆黑的夜晚帮宝宝点了一支三五。看到了她忧郁的抽烟姿态，于是爱上了这个如鬼魅般的影子。那时宇也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味。在太阳下，这种香味还是一样，能刻在宇的记忆中。爱是没有理由的，也许今世注定宇必须承担宝宝一生的眼泪。
那是宇在千分之一秒神经说出的感受。她走了之后，这种感觉还是会留在心中某个地方，等待爆发的瞬间。这个时代的爱情没有祝福，有的话，也只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渴求而已。所以，现在的爱情也越发尖锐。
深圳最高的山，叫梧桐山，靠近沙湾的关口。宇和宝宝很快就到了山脚下。这个地方不算很出名，在现代化城市，人们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奔波着，很少有成年人会浪费宝贵的休闲时间来这里爬山。但似乎宝宝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杂草丛生，树木都好像缺少生命，生得参差不齐。唯一舒畅的就是这里的风很凉爽，里面有淡淡的绿色。不湿润不苦涩的山风吹着这两个陌生人。有一条蜿蜒的水泥路，破烂的缠绕整个山腰，在晚上面看汇成了朦胧幻觉。
他们慢慢的沿着这条狭窄的水泥路向上行走。宝宝一直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微笑，然后继续走着。宇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她的本影，背影在这种阴冷的季节显得有些淡薄。等候爱护。
宝宝开始喘气，依然坚持自己步伐的频率。她回头看看跟在自己后面的宇。
“你还不错呀，竟然没有疲倦的样子。”眼中带有笑意。
“我一直很少需要氧气，你忘记了？我是烟鬼。”宇也看着她上扬的嘴角。
“这里的人很少，就只是我们两个，很舒服。”宝宝伸了一个懒腰，把步伐放慢，和宇的肩膀平行。顺势拉着这个深爱她的男人。“我们再接再厉，一口气爬到山顶。”
“嗯！”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山顶的一处平地上坐了下来。旁边是一个电视发射塔。
宝宝把头轻轻靠在宇的肩头。
她说：“这里真舒服，好像世界已不再喧闹，可以忘记现实。”
他说：“时间在现在停止多好。”
她似乎没有理会宇的回答。静静的看着远方。
宇看着宝宝的眼睛出神。他在宝宝的瞳孔中看到的是离去，走到他永远不可能到达那片土地，和在梦中一样，很无奈。下意识用手臂轻轻的环住宝宝的腰。
不想失去你，应该如何挽留你？你经不起等待，岁月蹉跎，在你的身体上留下了烙印，你甚至不想被爱护，能够的只是暂时依靠在别人的肩膀上。索取片刻的宁静，我们都步向一条不归路。我们越走越远，在某个时刻分别。
良久，宝宝眨眨眼，站起来。宇抬头望着她。
“该走了，时候不早了。”
“好的。”
“喝点水吧。”宝宝从小包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宇。
“你喝吧，我不口渴。”他的嘴唇不想沾染什么液体。肉体已经被烟酒折磨的对饥渴失去辨认能力。
宝宝，扬头喝了一小口。第二口，含在嘴里，环着宇的颈，把液体输进他的口内。
“好喝吗？”
“你这样会让我更加爱你的。”
“你已经如此爱我。我不在乎你爱的更加多。”
宇默然，他不想响应这个残酷的问题。
“好吧，我们下山。Let's go.”
走到山腰的时候，宝宝突然很兴奋的对着宇说：“你看那里有一条小路呀，我们走那条路吧。”
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的生命线一直和现代的都市相连。她钟情的却是那种杂草丛生乡村泥路，而不是现在走的肮脏的水泥路。宇也感觉她的内心世界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徘徊自己国度的孤儿。她流泪的时候，会很寂静，身边没有什么物体有资格发出声音，包括现在的宇。
“好吧，注意安全。拉着我的手。”宇走在前面，把安全的背部留给这个女人。
的确很艰难，这条路很峭，应该是平时农民们下山的捷径。宇很小心的用手拨开挡在前面像人那般高的灌木。频繁回头，告诉宝宝应该在哪里下脚，哪里比较危险，应该小心。宝宝也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不久眼前宽阔起来。耳边有溪水的声音，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湿润起来。
这是一条由渗出的地下水汇成的小溪。多年的冲刷，溪低的淤泥已经消失。剩下的是一些光滑的鹅卵石，还有青苔。清澈见底。
宝宝松开本来紧握宇的手。兴奋的跳到小溪旁边，用手托起一汪溪水。
“多么清凉啊！想不到深圳会有这样的地方。”
“是的，我也第一次在深圳看见这样清澈的小溪。”其实，宇并不在乎自然环境给与他们的惊喜。和宝宝一起就是惊喜。他的脸上也浮现着笑意。
“我们一起泡泡脚吧。高级享受哦。”
他们除下袜子，把脚浸泡在溪水中。脚在冰凉的溪水中能感受彼此脉搏跳动的频率。他爱的人和他在同一个空间享受着原始的欢乐。
她：“看到了对面那棵枯树了吗？”
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众绿里有一段枯萎的颜色。
“嗯！看到了。”
她：“它曾经也茂盛过，现在它死去了，躯壳依然屹立在那些新兴的生命中，很显眼对吧。”
他：“的确是，对于其他的树木来说，它是一个终结。”
她：“你相信树木会哭泣吗？”
他：“所有被伤害的生物都会哭泣，在万籁俱寂的时候。”
她：“哭泣了之后还是必须生存下去。我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我比较擅长微笑。”
她：“所以你活得比别人疲惫。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以后你会变得魅力四射。”
宇看着宝宝的眼睛，想知道她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然而，他失望了。宝宝开始一言不发的用脚拨打溪水。
回到山脚下，已是黄昏。从中午到现在，宝宝和宇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宇邀请宝宝共进晚餐。被回绝了，宝宝总是在必然的时候拒绝宇。宇也没能力强求她，毕竟他是一个仰望者。
宝宝深情的一吻。
说，再见。
宇微笑着目送她的背影钻进的士。今天，他得到了暂时的幸福。上车前他看了看那座高山，最后回味一下那种干涩纯净的空气。
< 待续 >
灰蚀半年<十八>
第二天的夜晚很孤独，在享受了昂贵的幸福之后的宇，越发在现在的日子想念她。他不能打电话过去纠缠宝宝。她不属于自己。沉浸在幸福的记忆中，是这个男人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一个日坐在床上抽烟，连灯也没开。黑暗保护着每一个放纵的人。深圳的夜晚却如白昼。所以宇尽量避开在这样的街道上行走。就算是有，也是飞快的溜进诸如酒吧之类迷幻的场所。
宇听到了电话的声音。竟是宝宝的电话，他开始欣喜。
“喂，宇，是我。”
“宝宝你在哪里？我很想见你。”接到这个电话，宇第一句想说的话。
“我在飞机场，十分钟后我将登上飞机。去到我向往去的地方。我想我会在那里定居，和别人结婚，组织一个自己的家庭。平淡渡过下半生。”
宇忽然觉得有点昏眩。耳边的话突如其来，让他不能接受。他知道宝宝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但，不是吗？昨天的宝宝还依偎在她的怀里。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是那么的无助。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良响，宇的第二句话类似将死野兽发出的低吼。“你知道，我是如此爱你的。”
她平静的说：“正是因为你深爱我，我才会选择离开。你的爱突如其来，我没有能力做到用同样汹涌的爱来回报你。我的生命已不能再去爱一个男人了。我很累了，已经不起再输一次，曾经我也深爱过别人。”
宇颤抖着拿着电话。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爱你，直到最后。宝宝相信我，不要离开我。”
她：“对不起，我是borro。我不能变成你心中的宝宝。你的爱太霸道。”
他：“这样对我不公平。”
“爱情永远不可能做到公平。爱情只是，爱与被爱，相识与告别。能打动我们的只是那告别前的眼泪，就是现在。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次感受到这一切了，所以我必须离开。谢谢你，在之前的时日为我消耗的爱情。谢谢你，再见。”
电话的那头传来盲音。黑暗中，宇的嘴角开始苦涩，眼眶边的皮肤蜷缩着。耳边不断的回荡着那句再见。回答他的只是喉咙中低吼，很沉重的呼吸。
宝宝带走了宇百分之九十的知觉。
他很痛，痛得呼吸困难。剧烈的喘气，绷紧的手指在黑暗中抓来抓去，却接触不到任何物体。眼泪不断的溢出来。宇讨厌这种不能扼制的感觉。他赤脚的站在房间的中间，看着脚尖前的地板被水珠一滴滴的打湿。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竟然在笑，他回忆起了以前孤独一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依赖着这种唯一的表情，对待着自己的每个心情。
缓缓脱去上衣，无意识的淡笑着，手指嵌进胸口，慢慢拖行，划出长长的伤口。陌生的看着暗红色的指甲。一直站在客厅的中央，胸口的鲜血由暗红色扩散成艳丽的大红。他一直在笑。狭小的空间死寂一片，告别发生在这个石化森林的夜晚。没有逃离的地方。我们一直选择努力的微笑。
次日的清晨，宇坐在墙角，前面是一堆散乱的烟头。赤裸的上半身，五道长长伤口中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胸口。眼泪被风干了。他从崩溃的笑容中苏醒，清晨的风吹在伤口上，才开始有些刺痛。
宇站起来，走向浴室。清洗着全身，凝固的伤口被冷水冲得泛白。很痛很痛，手掌不断的揉搓，直到那种感觉消失。
很简单的把全身插干，用干布把胸口包扎起来。闭上眼睛抽完最后一支烟，宇穿上西装。外表来看，他除了面色苍白，没有什么异常。
安静的坐在办公室，下午，他来到蛇口总部。把一封辞职信放在总经理的桌面上。那个年长的男人很诧异的望着他。宇明白他想知道原因。
“我想去别的城市发展。也许我并不适合这种现代化的城市。”
“好的。我尊重你的想法。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清楚，这里需要你的。”
“谢谢。”宇，转身离开。
开门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叫住他。
“请问什么事？”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男人应该坚强到最后。”
宇 静静的看着这个成功的男士。微笑。
总经理也微笑着看着他。
从这里出去，世界也没有改变什么。他的离开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他无非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深圳是坚强冷酷男人的天堂。而他是懦弱的生物。他必须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想再去那个熟悉的海滩看一看日落。
末世，海滩上的宇和瑰红的落日遗弃着这个熟悉的空间。
宇封闭在自己的思维漩涡中。被身上的电话声拖了回来。
“喂，你在哪里？”
宇听着这个声音。那么的巧合，爱着别人的异性都习惯说这种固定的话。
“我在海滩看日落。”
然后电话就断了。
萍来的时候，海平面已经把太阳最后一道光线吞噬。整个世界原来是那种灰蓝的颜色。
“那封辞职信总经理交由我处理。”
“我忘记了，你是总经理秘书。”宇对着逐渐起风的海面淡笑了一下。
“我把那封辞职信扔进了碎纸机。”
宇扭头看看在身边坐下来的萍。她的面容变得成熟了。
“嗯。”
“我们回家吧。”
萍拖着宇的手。
宇茫然的看着她。
“我应该回去哪里？”
“你应该回到我的身边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眼泪又从宇的眼眶中泉涌出来。那句话那么熟悉，让宇无法抗拒。他已经厌倦说再见。
“永远不要再对我说再见好吗？”萍慢慢依偎在宇的怀里，扬起脸亲舔着宇的眼泪。
“不要原谅我。”
“我永远爱你。”
开始涨潮了，海面上泛起清丽的蓝色。
现在，重新开始爱你。
< 完 >
小说后记
写完灰蚀半年，心情变得轻松。笔下的人物不知在别人的眼中是否有生命可言。
在我看来，一些有着阳光气息的男人往往会隐藏一颗最灰暗的心。而文字中的女人，很纯粹。很纯粹的性格追求着一个信念。他们的肉体疲惫不堪，他们不断的寻找答案。可是徒然，一无所获的走到终点。他们找到了一个归属，却留给身边的人一些不可磨灭的伤口。他们不需要负担什么什么后果。他们也许不会控诉现实社会是如此的残酷，他们正在适应这一切。
看着沼泽不断在人们心中扩散。很污秽的东西，表面也会生长一些绿色的希望。我们可以奢侈的沐浴阳光，我们的皮肤依然冰冷苍白。哭泣瞬间失去意义。
永远抽着三五烟的男人和女人。喜欢刺激和微笑。会时常想到过去，不会理会未来。不断消耗着青春一直迷惑的走到白发苍苍。抬起头，拨开遮住灵魂的长发和烟雾，再也看不到希望。
我不可以原谅自己被伤害，和伤害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微笑。
烟灰
----
八神已到此大水一游，顺便来此抽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