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ingzibj(绫子)
整理人: fslts2(2003-11-09 15:46: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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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的向前走着，走着，周围有数不清的元兵。戈矛的尖芒在阴沉的天空下，更有一种肃杀之气。
马上的那个人伏低身子，用不流利的汉语问她：“累不累？”
她摇摇头，勉强的笑着，那双黄色眸子中有流光闪动，却化做冷冷一哼。策马走到队伍前头去了。她约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也整理着自己的心绪。
美丽对于女子而言，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她因为美丽，而在战乱中保全了自己；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因为美丽在这场浩劫中死于非命。
说起来应该感谢他呢，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的，有一双黄色眼眸的蒙古人。
岳州城破之日，她亲眼看到老百姓被杀戮，被蹂躏。烈火在绿窗朱户中，在有着烂银帘钩的虾须帘上蔓延游走，仿佛是这个江南名城的挽歌。也就是那天，她永远的失去了丈夫。
在拥挤的人群中，当她和丈夫相握的手越分越开，当丈夫的脸终于隐没在逃难的人群中，她竟隐约明白，这一别，即是永诀。
她闭上眼，真不想记起这些。
他坐在马鞍上，忍不住又回头望去，虽然长途跋涉，风霜劳顿，却不能让她的丽色稍减。就如当日在岳州城中见到她的样子。
马蹄得得声中，他又开始回忆了。
当他在破庙中发现她时，那惊恐的眼眸依旧如水明澈，那战栗的身子依旧曼妙多姿，他一下子就被攫住了。高举的利刃也慢慢放下，冰冷的黄色眸子中多了一分温柔。
不只因为她的美丽，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在他的心中滋长。那一刻，他近乎温柔的拉她起来，带她走出去。身后是一片屠城的哭喊声。
他带着她一路往北，他们的目的地是临安。数千里奔波，这个鞋弓袜小的柔弱女子，竟然这样走下来了。
幸好他是个小小的武官，才能保全她。兵卒知道她是他的女人，就没人敢动她。
他的女人？他冷笑着，虽然她夜夜随伺，他却不能沾她一片衣角。每当他要抱住她的时候，她总是含笑轻轻一转身，来到琴台边道：“我为将军弹奏一曲”。
他常听到她睡梦中轻唤“徐郎”，他知道，那就是她的丈夫。
她快支持不住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从小习练的，不过是针黹女红，诗词歌赋。几曾有过这般劳苦？
白天不停的行军赶路，晚上还要时刻警觉他的侵犯。这一段日子来，他已不像初时那样了。几次被她巧妙的闪开后，他只用他黄色的眸子看她。冷冷的，却又暖暖的，这种温暖是她熟悉的，那是丈夫为她梳理秀发时的眼神，是丈夫为她轻扫娥眉时的眼神，是丈夫与她对月联句时的眼神……
可惜，现在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不是她的丈夫。
身为女子，她焉能不明白这眼神的涵义？
临安快到了，昏庸懦弱的朝廷怎堪百万貔貅？她虽是个弱女子，也明白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他住进了韩蕲王府，那是韩世忠的旧宅，那个抗击异族侵略的名将说什么也想不到，他的府邸会被异族占据吧。
自从临安城破，她就不再言语，他从她淡淡的悲戚中感受到她的无奈，南宋亡了。
他想安慰她，想告诉她，日后有他来照顾，她可不必担心。但是，他看到她无助的眼光中有一丝绝望，让他不寒而栗。仿佛是什么警示。
她一定还在想她的丈夫！他大怒，那个南朝人说不定已经死了。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容她再逃开，他冷冷的下命令：今夜侍寝！
他想，她一定会害怕的。却不道她竟然笑了，如春花初展，美艳不可方物。
她樱唇微启，缓缓道：“将军，总要让我祭奠一下先夫，才好做君妇啊。”他惊呆了，看着她的笑容，心底有个声音狂喜的喊：她愿意做我的女人了！愿意了！
他笑了，也如同她笑的一般灿烂，他想等今夜之后，就告诉她：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正室夫人，不会再让她受一丁点苦，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她用心的梳妆着，唇红眉翠，桃红色的珍珠绛纱衣，烛影摇红，镜子中映出她的粉面桃腮，一如新婚时丈夫看到的样子。
过了临安，就是北国，去了那里，只怕连魂魄都回不了家乡了。
家？
家国不再，清平三百年的盛世，如今都化做风卷落花。她的性命，也会如落花般消逝的。
再燃清香一枝，算是为自己饯行吧。
她一步一步，走向雕栏，南边美人靠的阑干下面，是深深的大池。
身后有门声响动，她知道是谁进来了。
她回头淡淡一笑，踊身而下，如一片轻红的落花。
他推开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半晌，他都不能动弹，或许他可以立刻跳下去救她，或许他再走快两步，都可以拉住她的衣角。但他做不到了，她临去时的笑容那样美那样好，是他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
他木然的环视房间，想找到点她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时，他看到墙上写着一些字，笔致圆柔秀丽，就像她的人。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他对南朝的文字不怎么认得，更加不知道这是一阕《满庭芳》词。但他认得那个“徐”字，他忽然明白，她至死都是徐君宝的妻子。
他忽然悲从中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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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韵不多，聊以倾听；小筑虽陋，能展书绫。
吟声不断，墨色常新。赋诗每流连，品词心亦清。
谈笑有才子，往来皆友朋。
可以赏名句、写佳辞，评美文。
无丝竹之乱耳，闻山水之嘉音。
随书香飘渺，看纷散落英。琴底生雅音，
绫子曰：来小筑听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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