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uliwu()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8 20:43: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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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第一次上网就遇到了ｒｉｖｅｒ。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地
看着ｂｂｓ菜单：聊天室、讨论区、工具箱……象刘姥姥进了大
观园土头土脑地转了一圈还不得要领，突然只听“铛”的一声，
贾府那只吊个“大称砣”的钟敲响了，陈雪一看，是个叫ｒｉｖ
-ｅｒ的送来的信息：
［ｈｉ，你是个ｍｍ吗？］
这个ｒｉｖｅｒ的中文名字很怪，叫“老狗”。陈雪想什么
呀，哪个名字不好叫，叫“老狗”？后来她才知道在网上越奇怪
、越引人注目越酷的名字越算成功。
按Ｒ键回信息，陈雪一派天真无邪地问：［＂ｍｍ＂是什么
东西呀？］
［哈哈！看样子你是个新手。ｍｍ在网上是ｍｅｉｍｅｉ（
妹妹）的缩写］
［你怎么知道我是ｍｍ的？］
［叫“陈雪”的难道会是个ｄｄ：） ］
这一次陈雪明白了ｄｄ肯定是“弟弟”，可是，［＂：）＂
是什么东西呀？］
［表示笑脸。冒号是两个小眼睛，右括号是笑得弯弯的大嘴］
＂啊，真好玩。”陈雪看着闪闪发光的蓝色屏幕笑了起来，
怪不得哥哥经常整晚整晚不睡觉泡网，原来网上这么好玩啊。
［喂，你长得漂亮吗？］老狗又问。
［庸俗！为什么每个人一听到什么女孩就问这个问题？］
［这么凶啊？不问也罢，反正网上有条颠簸不破的真理］
［什么真理？］
［网路无美女：Ｐ］
＂庸俗！”陈雪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但该死的好奇心
让她没有掉头就走：［ｂｙ ｔｈｅ ｗａｙ，：Ｐ是什么意思
啊？］
［吐舌头的意思，两点还是眼睛，Ｐ的一竖是嘴，上面那点
是出来的舌头］
［俗人！：Ｐ：Ｐ：Ｐ］陈雪马上连朝他吐了三个舌头，下
网了。
第二天星期天，哥大清早就打好领带出去了，陈雪看到他吃
包子前照了十分钟镜子，吃完包子、稀饭后又匆匆往镜子前飞鸿
一瞥才出去，似乎是怕吃早点会吃乱打过摩丝的头发。
＂出去和第几个网友ｍｍ见面啊？”
陈霆鬼鬼地笑了笑走了。
家里没人了，陈雪拿出纸笔写家书，写了几行觉得没什么话
可说，现往前看看自己都不想承认那是自己写的“妈的身体好吗
？爸的工作忙吗？我和哥在广州都挺好的，你们别挂着……”干
涩生硬到了极点。世界上最难写的可能就是家书了，定时要有一
封寄到那个遥远的城镇，告诉父母自己还活着，可是写来写去就
那些老套的话，既然家书是最难写的，为什么街上有卖情书大全
的，为什么没有卖家书大全的？百般无聊，看到那台奔腾１３３
，又上了网。
［ｈｉ，还记得我吗？那个俗人］才登录老狗便又来了。
［知道网路无美女，还跟我聊呀？］陈雪不客气地问。
［网上无美女，丑女也不多呀］
［：Ｐ］
老狗一点也不生气，字也打得飞快，连发两个信息过来：［
你这丫头，教会你磨刀你就在我身上试刀］
［你在哪里上网呀？］
［这话问得奇怪。我当然在电脑前上网嘛！］陈雪有意捉弄
他。
［答得真是妙啊，我想知道那你的电脑在哪里呢？］
［我的电脑当然在我前面嘛］陈雪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厉害。我是清华大学电子系五年级的学生，叫杨意，
２２岁，可以交个朋友吗？］老狗的信息又飞快地过来了。
［：Ｐ］
［：Ｐ表示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次是老狗不耻下问了。
［：Ｐ］
［陈小姐总不能一天到晚把舌头吐在外面吧？］
虽然笑了笑，但没理他。鬼知道他是不是清华的。清华的学
生会是这样子油腔滑调么？陈雪不相信。他们肯定都是那种戴着
酒瓶底，一边走路一边看书，结果老往电线柱子上撞的样子。
［喂，咱们到聊天室聊天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
在老狗的指点下，陈雪进了聊天室，老狗开始讲故事了：从
前，有三个小动物，一只兔子，一只乌龟，一只麻雀，他们是好
朋友，天天在一块玩。那只麻雀信息比较灵通，有一天突然说“
唉，人类都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什么小红呀，小华呀，咱们为什
么要叫‘兔子、乌龟’的？难听死了。我听说山那么住着一个智
慧老人很会替人取名字，很多人生了小孩都抱着去请他取呢。咱
们三个人也去找他取个象人一样好听的名字吧？
其他两个好朋友都赞成。于是兔子跳，麻雀飞，可是那只乌
龟很慢啊，他只有在地上爬。爬呀爬呀，很长时间了，才到家门
口。又过了很长时间，它看到它的两个好朋都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乌龟问“你们都取好了名字回来了？”
麻雀说：“是啊，我们找到智慧老人取了名字回来了，我们
现在的名字好好听哦。”
乌龟灰溜溜地问了两个好朋友分别叫什么名字，很羡慕说：
“我这么慢，也不知哪一年才能到那儿，我也不想去了，既然你
们都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反正是好朋友，干脆你们一个人借我
一个字，我拼起来就叫‘陈雪’吧？”
陈雪对着电脑“咯咯咯”笑得有牙没眼时陈霆回来了。一把
拉下领带，换上拖鞋，把穿得全是汗湿的皮鞋往床底下一踢，“
一上午你一直在上网？”
＂怎么的？只许陈霆放火，不许陈雪点灯？你整夜整夜上网
的历史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有所不知，这就叫男女有别。上网的女孩子会学坏的。”
＂点解（为什么）？”这 是 陈 雪 到 广 州 来了快半年学到的
唯一一句粤语。
＂成天泡在网上，容易油腔滑调，而且ｂｂｓ上僧多尼少，
容易被宠坏的。”
＂今天见的这个网友是谁呀？”
＂英文名叫ｒｏｓｅ。”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网恋的结局总是‘见光死’喽，我这是第Ｎ
次去求证‘网路无美女’的定律了。”陈霆笑嘻嘻一点也看不出
什么伤心的样子，两三年的网龄让他对网恋有了很强的免疫力，
“是个才女，长得就象她写的现代诗一样乱七八糟。要不是我品
性好，可能第一碗茶还没陪她喝完。”
＂你品性好？我ｋａｏ。”
＂有你这样一个刁钻、蛮横又自以为是的妹妹，平安相处二
十年，我品性不好谁品性好？”陈霆扮了个鬼脸。
陈雪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个老狗了。自从迷上网后，陈雪每天
从早上起床就开始盼天黑，那时她就跳上校车回到家，把书包往
桌上一扔就与电脑融为一体。搞得陈霆大叫“当心眼睛！当心眼
睛！”陈雪的眼睛好容易拉远了一点，可在聊天室里聊着聊着，
脸又粘上去了。
［ｈｉ，来了多久了？］
［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不好意思，塞车所以回来得晚了。不象你天天坐在教研室
就能上网，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先士兵后将军嘛：）你一道歉我的感觉就象刚升
了排长］老狗总是不紧不慢的幽默，突然他打了这行字
［你长得什么样子啊？我很想知道。ｓｔｏｐ，你千万别把
“俗人”两个字送过来，只是看着你发过来的一行一行字，我就
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长发？
穿着裙子？眼睛很大？还是不大？］
［我很胖，１６０斤］陈雪笑着打下。
［哇塞！你是不是连体呀？］老狗说［呜呜～我知道你在骗
我。其实我并不在乎你长的什么样子的，你长的什么样子肯定都
很可爱。我只是想知道］
网上使用“呜呜”、“呵呵”、“嘻嘻”、“哼哼”的频率
是很高的，字里行间表现着虫虫们的喜怒哀乐，可是陈雪看到老
狗的“呜呜”还是忍不住笑了，她好象看到在遥远的北京，在很
幽静的清华校园里，一个２２岁的戴着眼镜的男孩调皮地鼓起了
嘴巴。
［我喜欢吃零食、睡懒觉，挺胖的。你喜欢苗条的女孩子对
吗？］陈雪有点紧张地问，哥哥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吓唬她“还
睡懒觉！这么胖了，当心嫁不出去啊。”
［从今以后，我崇拜的偶像以你为标准，你胖我就喜欢杨玉
环，你瘦我就喜欢越飞燕。］
［哼哼，骗我。说谎的人会象木偶皮诺曹一样鼻子长得很长
很长］
［很长很长？那我能亲到你么？］
只觉得身上的血全涌上来，陈雪的脸红了。马上回头看看，
还好，陈霆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卡耐基成功之道》，没有注意
到她，也没看到这行字。
［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我想知道你的情况，喜欢听关于你的
一切，真的。你再给我说说你自己吧？你多高？］
［一米六五。你呢？］
等了很长时间，老狗才在屏幕上打下：
［我不想说谎，我的身高对外号称一米六三］
那一刻陈雪象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两个人无聊地说了几句
话便退出了聊天室，陈雪漫无目的地到ｌｏｖｅ版上看了几篇文
章，当天的热门话题十大排行榜第一篇便是《寻找真爱》。
＂世界上还有无保留为对方奉献的爱吗？在物欲横流的今天
，还有不带‘门当户对’或其他条件纯洁的爱情吗？……”陈雪
听到刘明媚喊她时就没有再往下看，同老狗打了声招呼“我走了
，先”没等他的“ｓｅｅ ｙｏｕ＂便退出了。
刘明媚高陈雪三届，住得也很近，在华南理工大学读计算机
，象姐姐一样关心着这个小她三岁的老乡，竟然很谈得来，常戏
称是“忘年交”，星期六星期天有时候过来陈雪这里住，两人叽
叽喳喳聊天经常聊天下半夜。
＂我和何从志星期天去世界大观玩，你去不去？”
＂九十块钱一张票，”陈雪吐了吐舌头，“我哥攒的那点钱
全买了这套房子，我都不好意思找他要钱了。”
＂我也想通了，毕业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在广州，他回他的
东北，我回我的江西，在一块的时候就开心点吧。”
“哎，”陈雪突然问，“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接受你的
男朋友比你矮啊？”“哈！那怎么行？”明媚想也没想，何从志
身高一米八二，是系蓝球队的队长，明媚觉得最幸福的时候便是
与他站在一块儿有种小鸟依人感，“牵着手一块儿上街，你比他
还高，到时候是他依偎在你怀里还是你依偎在他怀里呀？你再穿
个高跟鞋，ｋｉｓｓ的时候他踮起脚尖？”
直到下星期六，陈雪才再次回到家坐在电脑前，信箱里有一
封ｒｉｖｅｒ来信陈雪：你在躲着我对吗？你在躲着我。我本不
想写这封信，因为既然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也就不想打扰你，只
要不烦到你不惹得你难过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忍了一个星期我
还是打下这些文字，只想告诉你，认识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一次
缘份，你是坦诚而独特的女孩，永远无人能替代，我明白，我亦
会珍惜，但是我不想奢求什么。我只想与你做好朋友，能经常在
网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就很满足。
陈雪只觉得鼻子发酸，然后便眼泪磅沱了，她飞快地在键盘
上敲打下：
不，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你也是独一无二、无人能代替的，你机智、幽默而且善解人
意，这个星期我并不是想躲你，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想了许多。
身高、外貌、财富全不重要，我喜欢的是你的才华与真诚，不是
有人说这年代不存在真爱吗？我要对他说，真爱是有的，我们要
以我们的行动为真爱的存在举一实例。
陈霆看妹妹是疯了。一坐到电脑前便眼睛发直，星期天一聊
便是十个小时以上，喊她吃饭，她涎着脸笑：“拜托，把饭递过
来一下。”
＂你倒真是出息了！以前还抢着烧饭，现在饭做好了你倒懒
得来捧了。吃不吃由你！”满脸油污的陈霆气不打一处来，要不
是菜全烧糊了理亏，还要狠狠训几句。说实话，这个妹妹虽然小
六岁，却从未让他操心过。从小学到现在，从来都是班上的姣姣
者，相反小时候爸妈常瞪着眼斥责他“你看看你妹妹！你这个哥
是怎么当的？”
想到这里陈霆的心又软了一点：“爸妈叫你考到广州来，还
不是看我在这里想我照顾你？现在我买了房子，也算‘事业有成
’啦！可你这半疯状态，叫我有什么脸回去见江东爸妈啊？”
＂咦，”他把饭碗捧过去瞄了屏幕一眼，“这个‘老狗’的
名字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狗’了？”
有一天晚上陈霆很严肃地对妹妹说：“你我‘同是网上沦落
人’，看到你今天的疯狂劲，想想当初我也能明白，也不想抽刀
断水了。那个杨意，既然是清华的学生，想必也不差。当初我就
是抱着‘不进清华非好汉’，第一志愿填清华，第二志愿还填清
华，第三志愿仍填清华才被差两分甩到那个垃圾大学的。再说‘
妹大不中留’，你大小也是个大学生二年级学生了，十八岁了，
可是天天这样网上聊着也不是事儿啊，你总得叫他寄个相片来或
见个面吧？”
＂谁象你那么俗？就知道看人的外貌！”陈雪不屑地说。陈
霆大学毕业后把爸妈求神拜佛好容易给他找的工作给辞了，跑到
广州来打工，开始身无分文又没有任何熟人，睡公园钻桥洞，爸
妈在家又气又心痛，差点要与他断绝关系。后来跑推销总算是跑
出了几个银子，又让妹妹考到这边来承担了她的全部生活费，“
业绩”才得到二老承认一点，可陈雪一直认为他丢下国家教师不
做出来跑推销是“俗”，是“拜金主义。”
＂陈雪一开口，三句不离‘俗’。”陈霆摇了摇头，“看你
们自以为相爱的样子！我当网虫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啃教材念高中
呢！只有网虫才会明白ｂｂｓ的魅力，只的经过了网恋的人才知
道网恋是什么。你以为一天聊天聊十几个小时‘言语有味’就是
爱情啊？两年前，我也歇斯里底地爱上一个ＩＤ（网虫们在网上
使用的帐号，即他们的名字）叫ａｐｐｌｅ的网友，她的中文名
字叫‘素素’。那个时候我比你疯多了，一天往她信箱里ｍａｉ
ｌ无数封信，为她的冷淡一点我就在网上宣称自杀，可自杀了三
天后还是忍不住，又换了个新ＩＤ上站，又去找她了。”
＂后来呢？”陈雪感兴趣地问，那是２２岁的陈霆从只知道
喝酒、骑摩托出去兜风将兴趣转移到女生的第一次，那是他的初
恋。
＂我迷了她半年之后，终于知道，ａｐｐｌｅ其实是个男的
，在网上扮演女性的角色而已。”
＂网上无聊的人是多。寂寞的人都上网。而且有的人潜意识
的想换种性别，有的人把自己包装成自己喜欢的形象。网上的欲
望来得直接，言语也就相对坦诚：反正你不知道我是谁。于是网
上容易找到朋友，也容易深入感情，可是把网上的感情拿到现实
来，你会发现你有多么傻。”陈霆继续劝说妹妹，“你是有个性
有主见的女孩子，从小就知道会照顾自己，可是我还得为你敲响
警钟，你与他谈得来，但他不见得适合你。爱情其实并不是纯感
情的东西，它有许多其他成份包含在内，你可以说你不是爱他那
张脸，不是爱他的身材，不是爱他的声音，可是爱情正是建立在
这些的基础上啊。‘我爱他是爱他的心灵’，这种话只有做诗的
时候才会说呢！对一个没见过面、没相处过的人痴迷，实在是很
危险的事。因为你总是按自己喜欢的形象去想象他。真正见到他
时，你会发现他与这个形象相差太大了。或者，你会发现你本以
为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其实自己很在乎。”
＂这些大道理我都明白。我爱他，就这样。”陈雪说，“他
才华横溢，而且细心、幽默。哪怕他是个瘸子我都会跟他。”
＂跟你说这一晚上等于对牛弹琴。”陈霆无可奈何地摇摇
头，“没有见面之前不要许诺太多棗这是我Ｎ次网恋得下的结论，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没见面之前？我们通过电话，知道他是男的。”陈雪嬉皮
笑脸起来。
＂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气：我都快被你搅成精神分裂症了！
天天夜半惊魂，电话铃声大作，你们打电话不能早一点吗？”
＂十二点以后半价。”陈雪理由充分地回答。
五一前夕，陈雪忙得焦头烂额，把陈霆那个小小的二室一厅
里朝天地翻出来洗晒一番，从床单到窗帘到可能散发出霉味的春
秋天衣服、鞋帽到摆在床上的布娃娃。陈霆咂着嘴说“看你这忙
乎劲头，我倒希望你一天三百六十五，哦不，三百六十六天都有
网友来，家里一定一尘不染。”
与刘明媚一块去逛购物中心，结果陈雪挑来挑去没有哪一双
顺眼的，明媚倒是一眼就看中一双白色的皮鞋。上面有小巧的蝴
蝶结，跟子又尖又细，整个看上去象个装饰品一样精致可爱。
＂看是挺好看的，可惜小了一点。”
＂老板，给我拿双３７码的。”明媚喊。
＂对不起啦小姐，这个鞋子断码了，就这一双。”老板笑容
可掬地说。
明媚把鞋子放在掌心反复看了好几圈，又催着老板去箱底看
看，又看了其他几种，越发觉得这种款式称心。可是３６ １／
２的鞋子的确是小了。两人在购物城转了一圈，明媚很奇怪地问
：“我看你满柜子的鞋没有一双是５厘米以下的，不是说高中一
毕业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平跟鞋都烧掉吗？今天怎么老看那种
低跟的？”
＂杨意要来了。”陈雪脸上彩云飞。
＂哦。”明媚说，“我就不加评论了。”关于陈雪这次疯狂
的网恋，两人争执过几次，都是不欢而散。
路过第一家鞋店，明媚又进去看了半天：“唉！这双鞋子真
是漂亮，其他店里也找不到这款式的，我把它买下来吧？”
＂你疯了？皮鞋小了的滋味，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我真是喜欢它啊。”明媚又试了一次并叹了一口气，
希望发现奇迹，她的脚突然小了或鞋子突然合穿了，可是奇迹不
常有。
＂皮鞋是越穿越大的嘛！”店老板殷勤地在一旁劝说，“刚
开始买回家肯定有点夹脚，可是慢慢的就舒适了嘛。”
＂等‘舒适’了的时候，脚已血肉模糊一片了。”陈雪老实
地打消好友的购买欲，“而且就算你终于把它胀大一点了，适应
一点了，脚不再疼了，不再流血了，鞋子怕已穿得差不多要换新
的了。还是买双合脚的吧？”
＂光合脚，一低头看见那款式首先自己就不开心，有什么好
？”明媚突然下定决心下来，“老板，我买了。”
＂我宁愿穿在脚上鲜血淋漓，只顾外表，”一路上明媚面对
陈雪的抱怨与不解微笑着解释，“那样，疼与不疼只有我自己知
道，别人依然会羡慕我有一双美丽的鞋子。可如果穿一双自己不
喜欢或与衣裙不配套的鞋子，别人看着不相衬、自己穿着再舒适
又有什么意思？”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最爱的鞋子总会小半码，我们最喜欢
的东西，不一定会适合。反之，最适合我们的东西，我们不一定
会喜欢。”
那天，陈雪最终没有买到自己预备买的鞋子，她奇怪地发现
柜台里凡是她喜欢的鞋子全是高跟的。
其实我们的故事如果到此为止，就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了。陈
雪每次想起它时，想到这里便停住了。不愿再往下回忆。
第二天，杨意便到了广州。
陈雪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按着约定穿着绿色长裙。
车站上人象潮水一样，显示牌上一班又一班火车都到了，北京?/P>
椆阒莸牧谐低淼悖矗胺种印Ｎ逶路莸墓阒菀丫苋攘耍卵┑?/P>
左鬓角长了个小小的红色疖子。
其实是陈雪先看见杨意的。他穿着上车前电话里描绘的那件
白汗衫、白色短裤，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汗衫背上写着“清华
”两个字。看到杨意的第一眼时，陈雪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了
下去：这就是杨意？！那个我为之疯狂想跟他风雨一生的杨意？
是不是很罪恶的想法啊？我竟然希望是我搞错了，等一会会有另
一个也穿这种衣服的男孩子走出来，这个男生只是正好衣服穿得
一样罢了。
杨意很瘦，皮肤象女孩子一样白，戴着眼镜。他在原地等了
两分钟，没有穿绿裙的姑娘来“认领”，眼睛便开始四处搜索，
人散尽了他看到了那个高个头女孩，穿着绿色长裙，胖呼呼的圆
脸。他盯着她看了好几下，希望与她目光交接时上前去问她是不
是陈雪，可那个女孩子目光游移，始终没有向这边看。他以她为
圆心以五米为半径划了Ｎ个圈后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ｈｉ
，你是陈雪吗？”
＂你是杨意。”陈雪的脸部做了一个笑的动作，“我等了两
个多小时了。”
叫了一辆的士，两人站在车门旁边，杨意绅士式地说“女士
先上？”“客人先上。”陈雪也强装幽默。上了车，两人端坐在
车后排，陈雪的手不安地揉着手中的钱袋，她的心里闪着同一句
话：这就是杨意？这就是杨意？
＂五一的火车忙啊，我都没买到座位票，一路上用几张报纸
在过道上铺着睡过来的。”杨意找话题。他的声音还算是熟悉的
，毕竟煲了那么多电话粥。
＂啊？要不是你这么说，我还真不相信一个清华的大学生会
做出这种事，象民工。”陈雪故意把声调放轻松，装做热情。
＂那清华的学生是什么样的呢？那种以为男人和女人只要并
排躺在一张床上、分子跳来跳去就会生出孩子的书呆子？”
陈雪却没笑。这是网上的一个玩笑，而且杨意在网上经常开
这种玩笑；如果这句话是在网上，是在聊天室里说的，陈雪肯定
会笑得花枝乱颤，可这一刻她没笑。
＂是不是我的玩笑开得过火了？”杨意很善解人意，“对不
起。刚才在车站，我站在那里那么久，你没看到我啊？”
＂没，没看到。”陈雪忙说。第一次说谎，她的脸红了。难
道她能说她早就看到他了，难道能告诉他那一刻她竟然有想偷偷
躲开的念头？但是看到杨意的那一刻，陈雪突然觉得她把自己血
淋淋地剥开看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一个
一米六五的很胖很高的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与一个一米六三的很
瘦个头很小的男孩子站在一块儿的对比，没有亲眼见过的人都不
知道那感觉。
到了家，陈雪把早已泡好凉在那里的茶端上来，问他“你是
不是先冲个凉啊？在火车上那么长时间，身上都有味道了。”说
话还是象在网上一样无拘无束。
＂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来了。”杨意兴冲冲地拉开大书包
，一把一把地往外掏着牛肉干、蜜枣……还有一整只板鸭，“全
是你爱吃的！”
＂我这么胖还吃这些！”陈雪讪讪地笑着，“一百二十斤，
是不是太胖了？”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陈雪说。马上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我们
俩站在一块太不相称了。”
杨意在广州呆了一天就走了，说是毕业设计十分紧张，不能
久留。陈雪执意陪他陪到最后，一块去天河火车站买了票，似乎
想弥补什么。昨天，陈雪陪着他去了世界大观，照了一筒胶卷，
依然象网上的那样滔滔不绝，可是话语中都留着心，似乎有什么
东西隔在中间，都怕触及它、提到它。
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一边看
着天河站候车室一年四季都经久不换的片子《唐伯虎点秋香》，
一边说着话。
＂咱们俩还是好朋友，对吗？”陈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异
样。看着身边这个文静、细聆她一颦一笑都紧张的男生，也许这
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我回去后会给你写信的。不从网上写，从邮局寄。”杨意
说。
＂为什么不从网上写？ｍａｉｌ很快的，一分钟就收到了，
又省了五毛钱邮费和一毛钱信封。”陈雪仍想开玩笑，可是轻松
感既然没了，任何玩笑显得生硬无趣。
＂我很喜欢你。你坦诚、大方。我要细细地写下自己的感情
寄给你，不从网上寄。因为我发现很多东西，网上与现实完全不
一样。”
＂对不起棗”陈雪呜咽着，“也许我太坦诚了。”
＂不是，是我让你失望了。”杨意推了推眼镜，“我喜欢你
坦诚一点，虽然有一点难以接受。但这对我们都有好处，我会永
远记得你的。”
排队、上车。因为节假日人特别多，维持秩序的女勤务员凶
得象母夜叉，拿着喇叭大喊“站好站好”，陈雪看着个子小小的
杨意背着空空的大书包站在人群中，突然一阵莫名的伤感，偷偷
买了一张站台票。
＂人这么多这么挤，你回去吧？”
＂不，我想再送送你。”
人都上车了。月台上没有什么人，杨意很不在乎似的一上车
便开始晾自己擦汗的毛巾、安顿算不上行李的书包，然后拿出一
本昨天在书店买的电脑书翻开来，看看车窗外的陈雪，挥挥手叫
她回去。陈雪转过身去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再转回身时，只听
那个列车员在大喊“下来干什么？快上去快上去，车快开了！”
杨意一边举一根手指向他说“一分钟！只要一分钟！”一边向这
边跑过来。
＂陈雪！”
＂杨意！”陈雪也向前跑了几步，然而相隔几步的时候，他
们都停住了。
＂陈雪，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陈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不出她的眼睛是在同意还是在
否认。
杨意双手按在她肩膀上，踮起脚尖，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陈雪，你是我第一个爱的女孩子。也许我们太年轻，把‘
爱情’定义错了。想得太简单、太纯精神化，也许爱还需要其他
的东西，但是，我爱你。本不想对你说这句话，不想惹你伤心，
可是我突然想，我必须亲口告诉你，以后再没这个机会了。也告
诉很多年以后的自己，我曾深爱过一个叫陈雪的可爱女孩子。”
车子开动了，杨意贴在窗玻璃上的眼睛一直没有移开，直到
陈雪成为很小的一个黑点。
＂告诉你一件事。”圣诞节的时候，明媚穿着大红的风衣，
窈窕动人，与陈雪一人手里啃着一根羊肉串。
＂什么事？”
＂我决定明年夏天一毕业就和王超结婚。”
＂什么？王超？就是你们学校那个又矮又胖看人色迷迷的请
咱们去过两次麦当劳的教职工？”
＂我可警告你，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不许你用这种语气
说他！”刘明媚半开玩笑地说。
＂那何从志怎么办？”
＂恋人本是同林鸟，毕业来临各自飞。”刘明媚说，“我和
王超结婚，毕业后就可以留在广州，不用回江西那个穷地方了。
”又问，“我是不很俗啊？”
＂我不知道。”陈雪说，“也许每个人都很俗。再来两根羊
肉串吧？”
＂这次我请你。”刘明媚说。
陈雪还上网。她知道杨意也还上网。只是两个人都换了Ｉ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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