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uijianqiu()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13:2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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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认识子秋的那年还不到十八岁，正是少女青春含苞待放的年龄。刚从中专学
校毕业的她分配到一个农村小集镇工作，心里总也不是什么滋味，因为好多同学
都分在不大不小的城市里，而她却分在这个偏僻的小角落，从县城乘船还需要好
几个小时呢！心里充满了失落感。
没有亲人来送行，有一番独闯天下的味道。带着孤独的心境，来到生疏的地方，
见到陌生的面孔，举目无亲的梅子就这样踏进了社会生活的门槛，开始了人生的
新的跋涉。初来乍到的梅子总觉得有点孤独，可是有一个小伙子总在她的眼皮底
下晃来晃去，为她张罗着一切，搬行李、叠东西、清扫房间，比女孩子还要心细
。他默默地为她做着一切事情，但言语却不多，显得有几分拘谨。梅子因为这一
切而不觉得被冷漠，心里面多少存有几分感激。这是怎样的一个小伙子，中等个
儿，身材有点儿偏瘦，但显得精干结实，一张瘦削的脸上有一双不大的眼晴，但
显得有一些犀利，皮肤比较粗糙，而且长有一些疙瘩，那一头天生的卷发浓浓的
尤其让女孩子羡慕，看见那一双比女孩子还纤细的小手她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就
是子秋，后来成为她一生最爱的子秋。但她从没有把他当成爱人，而是把他当成
爱神。爱人是现实中触手可摸的，可以有凡夫俗子七情六欲的；爱神只能供在心
中，近在身边却若隔天涯，用它无形的力量来鼓舞自己鞭策自己，以使自己的人
格变得神圣而伟大。
如今的梅子和子秋已到了生命的秋天。她还是那样的苗条，还是那样的青春美丽
、光彩照人，只是那一头黑黑的飘逸的长发中有了几许白发，只是长长的睫毛覆
盖下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的眼角有了一丝的皱纹，只是比少女时代的天真浪漫多
了几分理性和成熟而显得风韵犹存。而子秋过早的发福了，一头浓发变得少了，
还有些秃顶，脸却没有了疙瘩，比过去还要白净些，但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事业
上的成功并没有使这个男人春风得意，生活上的重负使这个曾经也算浪漫的男人
过早地未老先衰。
全球变暖了，室外的地表温度高达五十度。虽已到了秋天，但仍热不可支，人象
闷在一个铁罐子里似的。公元2000年8月5日的下午，忽然下了一场大雨持续到晚
上，使天气变得凉爽些。傍晚时分，一辆绿色的三菱吉普驶进了一个小院落，从
车上走下来三男一女，那女的就是梅子，男的中有一位就是子秋。他们一行径自
来到二楼靠右的一间宿舍里，这就是梅子的娘家。房子的客厅不大，里面坐了不
少客人。见子秋一行来了便纷纷让坐，梅子把家人一一介绍给子秋认识。梅子的
父亲已经退休五年了，原是这个县的区委书记。这一天正是梅子母亲六十大寿的
前一天，怪不得有这么多客人。子秋落坐在梅子父亲的身边，而梅子的母亲却一
直站在子秋的对面，正在打量着这个被女儿称之为师傅的中年人。其实梅子早就
把藏在心中的那份秘密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梅子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大妹
叫桃子，二妹叫樱子，她们也都在坐。第一次见到梅子家庭中的所有成员，他并
没有一点拘束和陌生感，甚至心里想，如果十八年前自己有勇气冲破传统的观念
敢干与世俗抗争的话，今天我该叫两位老人为爸妈了。见到梅子的父母，子秋便
想起那篇《高个子女人和矮个子男人》的微型小说，那是一个非常感人的爱情故
事。听梅子讲，她的父母非常相亲相爱，而父母对子女也是十分的呵护。梅子就
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了爱的家庭里长大的。没有儿子的父亲总是叫女儿为儿子。那
天的晚上，梅子的父亲喝了不少酒，说话的嗓门很大，但有一点断断续续，当他
对子秋说“你是我儿子┉的师傅”断句的一刹那间，着实让子秋心惊肉跳，以为
老人家是不是看错了人，心里却在想：我好想做你的儿子。子秋觉得这想法有点
过分，汗便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非常礼貌地聆听老人的教诲，但也忘不了偶尔
也显示出自己的才华。只有梅子的母亲偶尔打断老人家的话，而子秋则始终显示
出极大的兴致，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而且作为一个关心政治的人确实喜欢听真
话。那个晚上从七点多钟到十点来钟就听见他们两人在高谈阔论，俨然一对忘年
之交，好象阔别多年又重提往事一般地兴味盎然。子秋走后，这一家子就议论开
了，听着大家的赞许，梅子真的有一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把这个男人占为
己有。那天晚上，她失眠了。那是十八年前的一个初秋的很深的夜晚，子秋就要
踏上求学之路的前夕，梅子写了一首诗歌。结尾是这样写道：但愿从今后，两地
茫茫常相思，鸿雁传书莫相忘。揣着这首诗，她敲开了子秋的房门，子秋接过信
便把梅子拒之门外，令梅子懊恼不已，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呆子。其实
，她也知道子秋十分地爱她。
第二天，梅子凭借酒精的作用，第一次没有把他当成爱神，积淀在心中已久的情
愫突然掀起了轩然大波。梅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旁若无人地握住了那只比女人
还纤细的手，把它握得紧紧的，唯恐一松手，那爱神就飞了。她心疼地抚摸着这
个男人的脸，摸着那不长也不扎手的胡子，摸着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抚弄着那
一头已是稀疏的卷发。梅子闭着眼睛，任思想荡漾在甜情蜜意中。梅子哭了，好
伤心地哭了，扑在那个思念已久的宽大的胸怀里，十八年前，她就想小鸟依人般
地躺在那个对自己呵护有加的男人的怀里做一个甜蜜的美梦，十八年后，她做到
了。他们拥抱着、亲吻着、哭诉着，感情的大海里激起了惊涛骇浪，这世界不复
存在了。梅子突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欲望：我需要爱人而不需要爱神。于是，她含
着眼泪告诉子秋：“你知道吗？这许多年来，尽管在我的感情生活中经历了许许
多多的坎坷和风风雨雨，已不再象十八年前那样单纯，但你始终是我生命中的最
爱。十八年前，我就想把整个人都给你。但你太纯洁了。也因为这一点，对你的
爱刻骨铬心。”子秋抚摸着这个心爱的人儿的后背，为她拭去那泉水般涌出的泪
花，面对这突入其来的感情风暴，他一时不知所措，除了劝她不要伤心流泪却说
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用不断地狂吻来表达对这个暗恋多年的美人的回应，他终
于从神圣的殿堂上走了下来。携着手，走进了伊甸园，他们发誓：“我们要做一
回真正的俗人。”但是，他们没有偷吃“禁果”。
梅子酒醒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她记得自己所说过的话。她的思想就象掉
在一张复杂的网里。她对自己对子秋都太了解了。对感情她是认真的，要么还是
把子秋当成最爱——爱神来崇拜他；要么就与子秋长相厮守终还到老。子秋做得
到吗？他可以从神堂走下来，但不能从家庭走出去。也正因为子秋有着宁肯天下
人负我我不肯负天下人的这份责任感和良知，梅子才爱他。如果他没有责任感，
而感情又十分的丰富的他那点人格的魅力早就荡然无存了，那梅子还能把他当成
最爱么？
做他的情人、永远的情人如何？梅子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吃惊。尽管她对西方
文化不仅能够接受而且十分地欣赏，尤其是对人权的尊重这一点她几乎推崇备至
，但是，她不能不面对现实的残酷和世道的无情。唉，管它呢！走一步看一步，
一切都随缘吧！
中元节的这一天，雨便从早到晚下过不停。秋风、秋雨、秋思，愁煞人。梅子心
里想：不知何时能“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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