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hinarom()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12:5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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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eyin (荷音), 信区: heyin
标 题: 苦涩的模拟人生
发信站: 网易 BBS (Wed Mar 22 10:13:19 2000), 转信
荷音不是一个好的游戏玩家，但是却也从未想过一个精美游戏可以这般让人感
到苦涩。
在《模拟人生》的游戏光盘封套上印刷着这一游戏的光辉业绩，似乎它已经占
据了世界上上千万人的电脑。在成千上万个几乎完全相同平面的屏幕上，有成千上
万的人正在按照他们的性格和想法展开他们虚拟的人生，他们工作、吃饭、睡觉、
交友、娱乐、恋爱，他们也会感到愉悦、疲倦、沮丧、孤独，他们和真的人一样喜
欢慵懒自在的生活，但是他们不得不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付帐单……世界上成千上
万个象我这样的人在电脑前用鼠标和键盘操纵着那个虚拟的人儿，他们在我们的意
愿下生活--当然，是按照美国人的生活方式。
下面，我就来说说虚拟人生里heyin 的故事：
heyin 是一个女孩子，处女座，喜好清洁、活泼度中、有点贪玩、为人比较友
善。在这里我试图用更人性化一些的语言描述heyin 的性格，但是很不幸，在模拟
人生的游戏里，人的个性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侧面，用指标数字标注着。我们的人
生，在此不是一幅中国的写意画，而是美国方式的严密数字。
游戏一开始，heyin 搬进了一幢房子，一个卧室、一个洗手间，一个前厅，空
旷的前厅一半是厨房、另一半放了一张宽大的多用桌子，既当餐桌、又当电脑台。
在院子里还有一个画架，我想让她学习创造力。
Heyin 的家具是中档的，这让她不会感到太局促。她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口才，
她的魅力值增加了。玩电脑可以娱乐据说也可以增加学习力，但是学习力的效果我
还没看到。Heyin 画画的时候很认真，她的天分又增加了一格。
有朋友来拜访heyin ，她与他们互相问候、交谈，话题有旅游、轮船、飞机、
足球、天气等等，那些交谈看起来那么客套，heyin 窈窕的身体晃动着，举止造作、
表情肤浅。
可是无论如何，Heyin 的考虑找工作了。第一份被提供的工作是小偷，heyin
当然不能去做。在失业的日子里heyin 自己准备早餐，从早上吃到下午只要20元，
然后半饿着肚子上床睡觉。房间里有几幅普通的画和几盆廉价的花，也许这能让heyin
的心情好一点。
过了两天，heyin 找到一份服务生的工作，日薪是100 元。每天早上8 点，Heyin
都穿得整整齐齐地搭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老爷车去上班。回家后就是付帐单、吃饭、
玩电脑、清扫房间、偶尔给朋友打个电话。娱乐值开始下降，社交值下降得飞快，
heyin 的表情越来越沮丧。
这天早晨，heyin 正在匆忙地准备着早餐，水管漏了，heyin 没有吃早饭就去
上班，回家后饿着肚子清扫地面自己修理水管。可怜的女孩子顿脚握拳，费了好大
气力才弄好水管，只是为了省掉付给修理工的50元钱。
忙了一晚上，heyin 疲惫不堪。洗澡以后吃了点速食晚餐就再也支持不住睡着
了。
沉沉黑夜里，偶尔有猫头鹰在叫，heyin 不停地做着梦，一会儿梦到海洋、一
会儿梦到高山，在heyin 微微的呼吸里，仿佛能听到疲惫的叹息。
又一天晨光掀开窗帘，heyin 起床了，她哼着小曲准备早餐，希望能努力振作
给自己一个好心情。可是--煤气炉子居然在起火！heyin 手忙脚乱丢掉手里的盘子，
跑到电话处报火警，这时上班时间到了。Heyin 匆忙冲出房间，幸好这时消防队员
也到了。
我不知道heyin 上班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电脑前的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在
遭到灾难的时候只有更努力地工作，这一天heyin 得到了升职。
升职在游戏里的唯一含义就是工资增加了，heyin 现在每天可以为家里赚到150
元。
为了防止再次的意外，heyin 买了火警警报器和防盗门。她的表情一直没有轻
松起来，所有的事情告诉她：没有人能帮她的忙，一切都要付出钱或代价。
Heyin 开始时不时地在屋子里痛哭一场，除了玩电脑，她不想再做任何可以让
她有收益的事情，画架和镜子成为摆设，创造力和个人魅力一直没有提高。
Heyin 感到十分孤独，她开始给朋友打电话。从这一点上说来heyin 比荷音强
多了，孤独的时候，荷音只会自己在房间里默默地走来走去。
有朋友来访，heyin 迎了出去，她丝毫不控制情绪地开始痛哭，这一举动真让
我感到羞愧，因为这根本不可能是我的性格。
我一直弄不懂模拟人生里的朋友是怎样交来的，似乎你得不停地与他们交谈、
交谈、交谈，谈来谈去都是那些无聊的社交话题。Heyin 开始梦想爱情，可是她能
见到的只有那几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设计让她与别的男子相爱。
Heyin 累得不行了，送走朋友，她还没有刷完碗筷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我怜悯地看着她那几乎为零的精力值，让她睡了一个小时。她在上床睡觉前又
痛哭了一次。我默默地看着她哭，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因为游戏规则已经确定了。
Heyin 在睡着的时候时间快速流逝着，我清醒得象上帝一样坐在电脑前，晃动
着手里的鼠标，鼠标的箭头就象神灵的权杖，所指到的物品都会微微发亮起来，包
括heyin 熟睡的面庞。我想让她过得更好些，但是规则与现实条件的束缚给我的发
挥空间很小，我能控制她的行为，但是我无法改变游戏规则和环境条件。
天亮了，heyin 步履晃摇着去洗手间、准备早餐、上班。为了尝试另一种生活
状态，趁她上班的工夫，我退掉了画架和电脑，买回了书架和电视，把大桌子换成
餐桌，又买了一张舒适的沙发。
Heyin 回来了，她心情沮丧地坐到沙发上看起电视。在电视节目的哭哭笑笑里
她似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虚拟游戏里对她来说无比残酷、乏味的现实。
饭后，她给朋友们打电话，heyin 太孤独了，她不想看书也不想做别的，她不
停地哭，弄得我十分局促，似乎这个游戏里的人对孤独的忍耐程度远远不如现实，
在现实的深圳，有谁会天天给朋友打电话，有谁会一天不与朋友见面或因为没有爱
情，就沮丧到什么都不想做的地步呢？那些没有朋友的人、没有爱情的人，难道就
真是如此的脆弱吗？孤独的城市，我宁愿heyin 是一只独自在竹林里悠然散步的大
熊猫，这样至少她不会太在意孤独的感受。
似乎heyin 是一个没理想、没追求的人，她所要的只是吃饱饭、睡好觉，舒适
和娱乐以及排遣孤独。书不能让她安宁、前院新买的火鹤也不能让她心情宁静，她
愁眉苦脸地哭着去上班、愁眉苦脸地回家吃饭睡觉，偶尔的朋友拜访也不能让她快
乐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设计的人物怎么会过着这样一种生活，心情也随之沮丧起来。
每天的工作都有进帐，但是工资一直没有涨。帐单三天付一次，我的手头总是
紧巴巴的。有一个好消息是房屋退税，有了一点积蓄，我决心换一种生活。
首先，我不去上班了，去它的吧--再见了，服务生生涯，150 元/ 天！
我肆意地在家里睡觉、做饭、看电视、看书。我把家里整理的干净整洁，我的
也厨艺增长了两点，技能增加了一点。但是我依然没有朋友，由于心情不好，一直
不能发展自己的魅力和创造力，于是那天我买了一台健身器，想通过锻炼身体增强
体魄、缓解压力。
屏幕上可怜的heyin 使劲挺起两条小胳膊举起健身器上的两个把手，大汗淋漓。
健身片刻，精力值下降得飞快，我不得不大白天去睡觉。精力值补充完毕时是
凌晨三四点钟，heyin 心情十分沮丧，只好起床看卡通片。夜里三点钟看卡通片的
女子，我不知道heyin 怎么会过着这样凌乱不堪的日子。屏幕上的她在笑，屏幕前
的我却想哭。
Heyin 并没有因为健身而心情愉快起来，唯一的朋友贝拉偶尔来交谈那些依旧
的话题。Heyin 每晚梦见恋爱，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
钱用得很快，该找工作了。
有一个招聘的职位是职业运动员，我笑了笑，就为了最近的健身吗？第二个职
位是军人，短暂考虑后我同意了，这个职位的工资是250 元/ 天，上班时间是早上
6点到12 点。
第二天一早5 点钟，我就出门了。一身迷彩女军装，英姿飒爽，钻进一台装甲
车里，新的生涯就此开始了。
可是没过几天我就发现不对劲。中午回家后总是疲倦得要命，作息时间的差距
使得我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差，稀少的邻居、戴眼镜的小朋友，模拟整个世界枯涩得
象一玻璃缸清水，我是那缸里游动的金鱼。无论heyin 多么出色，她都只是一条杯
子里的金鱼。
heyin 坐在豪华舒适的椅子上吃饭，她请了用人，她不用再自己气急败坏地修
理水管、淋浴间和咖啡机，她看的是宽屏彩电，她的豪华书橱里有许多书，但是她
并不快乐。
难道生活就是这样吗？我象heyin 一样每天上班、下班，我们都玩电脑，我们
有时给自己买花买画，我们都用一些生活里的小玩意来哄自己。
偶尔和朋友互相赠送礼物，我们都很容易疲乏，我和heyin 一样多梦，经常梦
见那些我们渴望而几乎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但是只要一从床上爬起来，我们就把
这些都忘记了，除了偶尔不能抑制的痛哭。
Heyin 房间里的紫罗兰即使枯萎了浇点水都能再活过来，而荷音的紫罗兰却谢
了不能再开。Heyin 的生活可以存盘重来，而荷音的不能。游戏里的heyin 有不老
的青春容颜，而荷音却不能。
让我更加惊异的是游戏里的说明，其中一个是这样写的：" 爱也可以赚钱，找
一个人结婚……."这是我没有想过的，用爱情来赚钱！果真这游戏的规则就是婚姻
当饭票吗？我笑得很苦。记得在新秀村的时候，附近有许多的香港人包的二奶，那
些女子都很年轻，也绝不象人们常常想象的那么妖冶，她们大多从内地农村或小城
镇来，她们安心地给香港小老板、香港司机当情妇的原因几乎都是一样的--不必辛
苦打工赚钱。既然爱情是为了赚钱，那么做正式夫妻还是做情妇那么从本质上来说
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钱和爱情混在一起是件很荒诞的事，可是在游戏里，它却成为了一条规则。这
真让我无所适从。
贝思家的那个男子在电话里说：" 哦，我真是爱死你了，我一个人快要闷死了。
" 屏幕上出现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张让人讨厌的面孔：一脑袋焦黄卷毛，一脸
皱巴巴的表情，还有他说的那句让人讨厌的话。Heyin 如果嫁给这样一个人也许会
提高她的社交值、她的家产也会升值，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贝思来了，heyin 浅淡地和他交谈后就请他走了。heyin 回房间给花浇水、heyin
表情悲苦地拿起了喷壶。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自己仿佛走进古龙笔下的玩偶山庄。我看见桌子上一群
玩偶，他们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我自己也就是这许多玩偶
中的一只。游戏的规则是仿照人生规则确定的，我们的虚拟身份与现实身份如此类
似，以至于我在游戏中、在感觉上就把她们混同在一起了。
游戏的规则和我自己笨拙的玩法让我的heyin 过着一种不开心的生活，她没办
法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我在想：我们现实中的规则是否也如此呢？游戏里的人生全
部含义是用几个数值表示的：饥饿、精力、舒适、娱乐、社交，这是否昭示着现实
生活里一切的一切也不过如此？我曾经在书本中读到关于灵魂的事情，童年看到小
人鱼为了换取人类的灵魂而忍受在刀刃上行走的痛苦、少年时听到简爱在罗彻斯特
面前那一番有声有形的关于美丽、财富、爱情、和平等的宣言。一切都是明明白白
写在书里的，而在游戏里，书的唯一作用不过是为了娱乐。
人类的一切不安都是由焦虑而来的。娱乐和舒适能象一盆清凉的水浇灭焦虑的
火焰吗，爱情能够定制成一张张长期卡片作为保险和饭票使用吗？这些在我看来荒
诞不经的事情在这个游戏里成为铁定的规则，透过游戏，我看到它们正在慢慢渗透
到现实生活的深处，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
那么，heyin 那张悲苦的面孔也是真实的了。她在替荷音哭泣。她替荷音发脾
气、闹气。透过游戏，荷音也看到了自己是多么不合时宜的一个人。游戏间中休息
时给自己倒杯水，味道都是苦涩的。游戏玩到现在，heyin 的家产已经增长了许多，
但是荷音知道，无论heyin 做什么职业、赚多少钱，她都注定是个不快乐的女子，
只因为她远远不能适应这个游戏规则。
再把话题回到文章最开始：我从未想过一个精美游戏可以这般让人感到苦涩，
只是因为这个游戏太过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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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蝴蝶不能不浓烈
※ 来源:．网易 BBS bbs.netease.com．[FROM: pppa154.sj.h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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