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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夏日最后一朵玫瑰
发信人: chinarom()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12:55), 站内信件

发信人: heyin (荷音),信区: heyin
发信站: 网易 BBS (Sat Feb  6 13:11:25 1999),


    毕业很多年了,仍然记得毕业前夕的心情。

    一种生活结束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将要开始,离开好友、同学、老师,
工作的日子谁也说不准,而且分配的压力、感情的问题......

    在毕业后的那个夏天,等二次分配的日子里,我天天戴了白色的小帽在大太阳
底下取牛奶,那段日子我很沉默,发自心底的欢笑几乎绝迹。

    但由于表面上的坚强,很多同学愿意给我来信,和我说他们的希望、痛苦、新
奇和不适应的感觉,我分享着40多个人的生活和工作。每天除了取牛奶、游泳,就
是写,写信、写诗、写不知所谓的东西......

    这篇《夏日最后的玫瑰》就是那时写的,也许不够欢快,也不够明朗,但它很
真实。


夏  日  最  后  一  朵  玫  瑰

    这是一个多雨的夏天,音乐也多得汁水四溅。

    阴沉迷沌的天空底下,毕业生宿舍的窗洞里总有小录放机在唱港台流行歌,甚
至在毕业设计室的拥挤和繁忙里也唱出那种明天不知何似的感觉。明明是“让我一
次爱个够”、“从不在乎”、“雨打风飘年华”,可是浮荡在潮湿过度的空气里时,
应着不约而同的心情,却一例变成了同样的味道,有着说不出的空洞和惨淡。

    雨水充足,水蓝色的马兰花开得过于肿大了,一发不可收拾。毕业的日子倒数
着,在薄薄的帘儿后不紧不慢地晃动,呼吸间挑逗逼人地烦恼。

    总是有些不甘心,所以有人半年前就考了研究生,考上的是少数,余下的人拼
命想找点什么来抵挡一阵子。这时人们最容易抓住的就是音乐,还有人抓住了彻夜
的麻将牌。不管是哪一种,男生宿舍里都有满地焦黄的烟头丢在脏兮兮的水泥地面
上,和着录音机不时有人嘶喊两句。那情景,绝不是被俘雄狮的悲壮,却是小人物
不可抵挡命运的苍凉。

    好草坪好天气,于今珍贵得好象花钱租来的,一分钟都不肯浪费。晴天时搬着
书和各种家什到到草地上去坐。有时刚刚下过雨、或露水未干,就带一大块塑料布
铺在地上。泛滥不堪的克莱德曼也可以听下去了,就着一大把烤鱼片,坐在白丁香
和《红楼梦》之间,好象没落王朝的纸醉金迷,主观上就沉醉下去了。

    看看午间阳光媚艳时分,躺在软草上的,十有九个是大四学生。自知不自知地
找些什么东西把自己浸泡下去,浸泡在今天与以后之间的缓冲液里,不想明天、也
不想不远从前的理想和未来必需的理智,今天就这么沉迷在今天的好处里,那是种
寒冷的冬天出远门之前享受一个热水澡的沉迷......

    这时每一个人都空前地多刺,又空前地软弱。心里软的象一汪水泡,很容易醉,
醉了又很容易哭,很容易摔瓶子骂人,再说许多许多诚挚、暖和体贴人的话,说这
几年从没说出过的心底的委屈和孤单,说得听的人感动中又想起了自己,也汪着泪
花儿,想哭。

    真是个多雨的夏天。

    那时节,我的陪伴是一把小提琴,不美妙也不嘈杂的乐音寂寞地在幻想白云和
现实大地之间扑打着翅膀,正可以让睡着的梦醒来、却无法让醒着的人再做梦,而
我,恰好是那失眠的人。暮色中,校园的灌木丛间,头顶上是荫覆的小槐树,嫩绿、
却苦苦地生着刺。我在渐渐暗淡下去的阴影里拉琴,不变的《天鹅》与《梁祝》,
还有一支悠远的民谣《比利提斯》。小提琴特有的乐音如细细的彩丝线,在半空里
飘飘忽忽;又象是黑夜里燃尽的蜡烛芯,在最后一滴烛泪里湮灭时的那缕叹息......
有时,也能瞥见树影子见缓缓移动的一团淡白的影子,静静伫立着,又终于静静地
走开。

    我常常和慧在晚上八、九点钟坐到操场中央去。这个夏天,有很多个晚上我们
都看不下去书,在这样的晚上,谈天和做些随意的事就成为最大的“正业”。

    慧有一把漂亮的吉他,她只须“叮叮咚咚”地弹弄些单音,好吉他特有的韵味
就在“未成曲调先有情”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当操场旁边校办工厂的水银灯亮起来的时候,我们会转移到高高的田径裁判看
台上去。一个七层的铁架子,最上面两层隐在两株大杨树浓密的枝叶里。

    我们坐在最上面的一层。夜色里铁板铁栏杆湿湿地凝着露水,很凉,可以惊诗
醒酒。我们的身子罩在阔大的树叶的阴影里,墨绿的叶片即使在星星很少的晚上也
跳动着灵动激跃的光芒。我和慧都有着长长齐腰的直发,夜色汩汩,在我们青春乌
黑的头发上注流不息。

    琴声,梦似的在夜的半空乘风漂浮,铁台下常有人在徘徊,探究地看看,也终
于没有走上来。我们总是等到教学楼最后一遍熄灯铃响过,人影都散去后才慢慢走
下来,踏着薄薄的草地上凉爽的雾气,不著痕迹地走回到灯光明亮、人声喧杂的宿
舍中去。

    宿舍前的草地上,也有男生拼命敲打吉他,敲的是一串串杂乱、无法搁置的心
绪。每个人都想忙点什么,但对于无所事事的忙碌又感到难以忍受。日子疯长,快
得连我们的表情都来不及调整:毕业答辩、开会、填志愿、给家里打电话、最后的
会餐、合影、洗照片、写留言、拜访老师、捆行李、办离校手续、领遣散费、订车
票......

    忙了一阵子,天还在不停地下雨。女生宿舍前的水泥路汪成了一条河,为托运
行李雇来的三轮车挤在门口,窗台上已经找不到漂亮的盆花和,各种平日珍爱的小
玩意儿也扔的七零八落,只有墙上的明星撕破了脸仍在笑。

    走进湿漉漉的静园,到处充斥着盛夏绿叶的狂肆。太湖石下一丛淡淡粉红的蔷
薇,花瓣零落。微风吹着灰暗的水池,小小鲜红的荷花颤动着,眼前是曾经厌憎过、
此时却又深深眷恋的校园。

    “八七级”,这曾经多么新鲜嫩绿的称呼,而今在校园的代谢中,已经走到了
多风多雨的社会边缘。几年以后,“八九级”、“九零级”这些在我们的记忆中曾
代表着幼稚的名词,也将很快被一年年注销,在这所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忘记的学校
里,留下的只是几张单薄的记录纸和墙上、桌上几道不会很持久的刻痕。

    离校的那天上午,我让慧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谢绝了所有朋友的送别——甚至
没有告诉他们我乘的是上午的车。只允许一个低年级、从前不太熟悉的男生陪我,
他帮我提着包,我拎着琴,走上了那条从宿舍通望校门的水泥路。路很短,没有碰
见熟人,也没有再回头望那扇我倚傍了四年的窗子,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一盆翠绿
的文竹和朋友的欢喜期待我的返回——已没有返回,叮咛和期许收在行囊;离去,
琴声已散绝。

    就这么义无返顾地,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然后他陪我在太原街买了几本书,
再帮我买了火车票,没有说一句话,拥拥挤挤地上了站台。站台的方柱子是粘粘肮
脏的绿色,好象城郊泥塘水里田蛙的绿。车动了,我站在车厢里,看着他蓝运动服、
旧牛仔裤裹着的长长的身影对我挥挥手,然后消失人流中。一瞬间,好象有什么玻
璃钢的厚门“砰——”地落下来斩断在我与往日之间,我还可以相望,但却永远不
能逾越了。

    身边一对毕业生恋人,女孩哭得魂断蓝桥。而我已无泪可流,该流的泪,都已
经给了这个多雨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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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十年

    去年年底,我给一些大学同学寄卡片,上面写着“我们相识十年了... ”

    十年前,我们从没想过十年后会是什么样,也从没想过十年会过得这么快、这
么自然。十年前,女孩子正是单纯无知、青春自负的年龄,总以为所有的故事会在
很短的时间内上演完毕,十年前,我们根本想不到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我们很喜欢说“永远”、“永恒”,但却对下课前的十分钟一点耐性都
没有;那时,我们总觉得自己很孤独,有很多别人不能了解的痛苦,但那时,没有
负担的心情,也很容易快乐。

    不知不觉的,我们一同过了十年。今天,谁也没想当初想象得那么衰老,很多
故事在更精彩地演绎着。对于有情人来说,这十年过得很慢,但天长地久似乎也不
是什么难事了。至今,我们仍经常觉得孤独和痛苦,但对于幸福,我们更懂得如何
珍惜和体味。

    在这十年里,我们写着自己的初稿:事业、家庭、生活。每个人,我说每、个、
人,都拼过、流过泪、笑过、失望过,其间所发生的事情是十年前的我们无法想象
的,所以,当我再见到同学时,发现我们走路的步子都稳重了,笑容都更宽和了。
为此,我很感动,为生活带给我们的实实在在的变化而感动。

    最后,我说:希望下个十年,我们有更好、更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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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蝴蝶不能不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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