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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选择现实
发信人: handsonfs()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12:54), 站内信件
  



那夜我的OICQ里来了一位陌生人,其时我在忙于上载我的个人主页,看着OICQ上
的那个一闪一闪的小喇叭,我竟没有什么冲动。待我慢慢地更新了主页,整理好
我站点的资源后。那个陌生人已经离线了,我随手把她加入陌生人的目列。查一
下她的资料:芸菁,广东。
   其实那OICQ,只不过是电脑桌面上的摆设罢了,由下载至今,我只是在好友栏
上加了一个朋友,他是我的小学同学,他也从来未通过OICQ 和我通话。但不知为
什么我每次拨号连接后总是习惯地把我的OICQ上线。或许,我真的渴望通过它认
识几个网友。但我却从不会在OICQ上找几个陌生人随意加在我的好友栏上。可能
颖茵说得对,我是个生性孤独却又想逃离孤独的人。
  两天过去了,我一直在埋头写那讨厌的但又不得不写的Java程序,上载测试时
,OICQ又来了信息:"你在吗?"是那个芸菁。那时,我的小程序多半都在服务器
上死了,动不了。我的心有点烦乱,便随手在发讯框中打了个"在"字。说真话,
我在网上没有什么朋友。上网时做的就是上载主页。我总是一个人费尽心思地写
我的主页,虽然那HTML是枯燥得很, 但我还是爱写。我的主页没有计点器,我也
没有去搜索引擎注册,更没有去聊天室,BBS"拉客"。我至今也不知我的主页是否
有人浏览过。
  第四天,和家里的人嘈了一夜,心里很不快乐。12点了,我静静地打开了电脑
。那OICQ又叫了。是芸菁。她还没有睡!我望着那一闪一闪的图标,回想起前几
日对她的冷漠,不禁有些愧疚。这夜,我和她通话了,第一次用OICQ和网路上的
陌生人通话了。
  "你很忙呀,程风。"
  "不忙,一点也不忙,倒是你挺长情的。"
  "你嫌我烦?"
  "不,不,我很感动。"
  ......
   她比我少一岁,是广州的,说是见到我的昵称挺好听,所以便呼我了。也许这
就叫情缘。
  第五天,我打开我的主页,发现留言板上有人留了言。是芸菁。
  "你的主页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看着她的留言我的心里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许是一种欣慰,或是什么
,我不知道。刚断开了连接,颖茵便打电话来了。她第一句话就抱怨我昨夜一点
了还上网。原来颖茵的小狗死了,她想和我诉苦时,我的电话只会"嘟,嘟,嘟"
地不停响。很自然地,我又去麦当劳和她吃了一顿,听她讲述那人狗情未了的故
事。不知怎地,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傻傻地望着颖茵,不停地吃汉堡包。脑
里竟想到"如果她是芸菁,那么......"。我真感到费解,为什么我在颖茵的面前
竟会想到芸菁。
  第六夜,我和芸菁又联系上了,是她叫我的。我不敢叫她,宁愿忐忑不安地在
记事本上写HTML程序也不敢叫她。她说她把我的网页在好几个BBS上做了广告,还
叫我快点去搜索引擎注册。望着她的字,我的心却在不停地跳,芸菁为什么要这
样做呢?
 第七夜……第八夜……第九夜……过去了,我不能相信,芸菁已在不知不觉间占
据了我的时间,每晚,我放弃了我的主页,把时间完完全全花在了聊天室。虽然
似乎有种犯罪感,但我却忍不住这样做。我开始有些恐惧,恐惧网路的魔力,恐
惧我爱上了她。我一直都认为网络情缘离我太远了,上载,下载,是我自我陶醉
的网络空间,但当我偶然地堕入了网络的另一个空间我却发觉我有些不能自已了

  其后的几个星期,我和学友们的假期旅行便开始了。当然也有颖茵的份,因为
是她拉我去的。也好,暂时离开一下我的网路,离开一下她。可能会消除我的恐
惧。一个星期的时间像那壶口的大瀑布一样,哗的一声便去了,在朋友的嘻哈声
中,我似乎忘记了芸菁,只是似乎而已。
  归家时已是七月底了,我和颖茵天天去游泳池,又是她逼我的,要我教她游泳
。归家当晚,妈对我说刚才有个广州来的电话,接上了,对方又不说话,我出去
那几天已经打过来好几次了。我听了,心里竟有种兴奋的感觉,犹如倒进了蜂蜜
一般,甜甜的。是的,我承认了,我不能忘记她,我的芸菁 。
  晚上我迫不及待,打开了久别的PC,也许芸菁生我的气,她没有在线,但她的
邮件已差不多把我的163信箱塞炸了,我没有告诉她我去了度假,于是她几乎每夜
也在聊天室等我,等不着了便把那几百K的文字往我的邮箱塞。其中有一封全封都
写着”风,我永远等你”复制了足足1M。我守了大半夜的电脑,彻夜难眠。我向
她发了一封电邮,只有六个字”我也永远等你”。我从来未向颖茵用过”永远”
这两个字,但对素未谋面的芸菁,我却用了。
    第二晚,我们终于又联系上了。
也许广东的学生是特别崇尚夜生活的,犹其是我们这个年龄。已经入夜了,紫色
的霓红灯映射在地上,溅起了血红的光,夹杂着那一点点连名字也叫不出的鬼异
的颜色。人们走过,就像是哪位印象派的画家在他们身上涂上一层颓废的色彩。
颖茵就爱在这些场所流连,是放假后才热衷的。我不属于那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
不三不四的前卫青年。自八月以来,我对颖茵的言行越来越反感了。她不知何时
喜欢穿露背的短装,也不知何时学会了喝酒。我没有管她,之后她干脆连水也不
游了。
一开始我自觉已潜意识地用颖茵和芸菁作比较,如今,茵在我的心中已不再纯洁
了,而芸菁,不管她是丑是美,在我的脑海中她此终是一个清纯的样子,就像她
的昵称-芸菁一样清纯。
仲夏的夜总是特别的静,每夜,我会准时放下我的Java,到我们的聊天室。我不
再恐惧什么了,我承认我爱上她,爱上了一个在网路上的芸菁。我知道,她也爱
我,而且我再也离不开她了。我想颖茵已完全在我的空间消失了。我一直都很迷
惑,究竟是颖茵的堕落令我放弃了她,还是芸菁的出现俘掳了我的感情,我既然
是一个生性孤独的人,为什么会更向往那花花绿绿的虚拟世界?是因为现实界有
太多令人失落的事情,还是因为我天生就适合于一个触摸不到的空间呢?我觉得
我是在逃避,逃避那个永远也无法完美的现实世界。其实可能在我遇到芸菁之前
我已一直地逃避现实,现在我和芸菁创造了另一个空间,属于我们的完美空间,
我更有了逃避的理由。芸菁说我理解她,我不懂得女孩子所说的理解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能够在她高兴时和她分享喜悦,在她失落时聆听她的苦语,那么我是
理解她的。但也许又这不算是爱。也许这只是因为我俩在生活中都找不到抒发感
情的对像,在网路上能有一个从未见面,从未有隔阂的人肯倾听对方的感受,所
以我们相爱了。这种相爱是令人充满希冀的,我未曾见过她,因此我可以想象她
的美,想象她的清纯,她会是一朵刚濯清涟的荷花,带着几点晶透的水珠,亭亭
而立。她应该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张白晰的脸蛋,几绺秀发轻轻绕过耳边
,水珠顺着发丝慢慢流下欲滴不滴。她一定比颖茵漂亮,比颖茵更了解我。真的
,一些虚幻的,飘渺的东西往往给人一种在现实无法得到的满足。
   然而,虚拟总是虚拟,现实还总是现实,我曾想成为一个小程序,永远活在网
路中,但我不能,我们总要每时每刻活在现实中。朋友打电话来说颖茵在club里
和人闹了事,现在躺在了医院里。放下电话,我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儿感觉,一点
也没有。仿佛颖茵在我心中只是一个陌生的人。下午,我到了医院……颖茵的头
缠着纱布,手也扎着,伤得挺厉害,她微微张开眼睛看着我,淌泪的眼里充满了
哀怜。她的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我呆呆地望着茵,想不出一
句安慰的话。茵转过了头,不再看我了。我感到有些自失。我知道如果是以前,
我一定会守在她的床边,我一定会拉着她,甚至跟她大喊一场也不准她去那些地
方。但现在,我只是默然,我甚至会觉得茵很讨厌,很活该。我没有了改变现实
的勇气。我只会逃避。
   正当我以为网路可以寄的托我的一切时,正当我完全以不负责任的态度去面对
现实时,上天的惩罚来了。就在开学前的一星期,芸菁来了电话,这次我们没有
再好似以前那样在电话里嘻嘻哈哈,互吐心声,刚拿起话筒我就忽然间有一种不
祥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芸菁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问了一句:”你
是程风吗?””什么事,菁?”我有些不安了。芸菁又沉默了好一阵,突然,她
说:”我不喜欢你,不要再找我”
……电话的那一边早已传出”嘟,嘟,嘟”的声音。我还拿着电话,只是拿着,
什么也说不出。
  芸菁走了,那么突然,那么无情,这种没有原因,没有征兆的分手是最痛苦的
。她就像那天边的云霞,在引起我无限的幻想,和无限的眷恋后便随风而去,不
曾有一丝的痕迹,也不曾有一点的留恋。她再没有到过我的主页,再没有到过我
们的聊天室,再没有用OICQ呼我,也再没有回过我的邮件。她突然狠心地消失了
,永远地消失了,在我无法接受的时候消失了。是我那儿错了吗?是她的家长反
对吗?她怎么会如此的无情,怎么会,怎么会!难道网络情缘的结束要是如此的
突然,如此的残酷吗?我的一切都 崩溃了,我在聊天室疯狂地喊她的名字,在差
不多所有的大网站留了字,甚至还想过到亲自到广州找她,问个明明白白。但是
我没有,此终没有再找到芸菁。
  就这样,我们的一切便结束了,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结局 ,只留下一个永远再
打不通的电话,永远再呼不了的OICQ号,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影子。一切犹如发了
一场梦,梦景是甜的,但醒来却是苦的。唉!也许这都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用情
太深,我不应该给网络以太多的幻想,我不应该回应那最初的OICQ呼叫,我不应
该……
    已经开课了,我只是睡在床上,失落与矛盾依然交织在我的心头。我望着天
花板上的吊灯,芸菁的故事又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我旷了
两天的课,第三天,颖茵打电话来了宿舍。我拿起听筒,默默地听着茵的问话,
听着听着,我脑里便混混沌沌的。我没有讲一句话,放下了话筒。
下午,颖茵却独自来了,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校服,已剪短了头发,很清纯。她
放下那胀胀的书袋,很关切地望着我,她走到我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小声地问
:”发烧了?”我摇了摇头,又躺在了床上。她叹了口气,从书袋里掏出了一叠
崭新的书,都已用漂亮的银光的纸包了书面。她把书很认真地数了数,递了过来
,深情地望着我,一会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
气,我错了,”她低下了头,停了一会儿,又抬起了头,鼓起勇气说:”对不起
了,风,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我看着她,慢慢地坐起来。她的眼神,
就像在医院时看到的一样,充满了哀怜。但我俩的眼神一接触,大家又不约而同
地低下了头。静静地,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她坐在我的床头,低着头,一边慢慢
地抚摸着书面,一边小声地说:”你不原谅我就算了,但你,你倒不能连课本也
不要……这些书,是我…”说到最后颖茵的声音哽咽了。此时,我的心里忽然感
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内疚。我接过那课本,心里一阵激动,抬了起头,。我现在才
发现,原来颖茵也很漂亮,很可爱,很清纯,很像一朵刚濯清涟的荷花。
颖茵的泪一滴滴地顺着她红红的脸庞流了下来,滴在课本的封面上,又顺着那光
滑的银光纸流入了我的手心。我的手一颤,课本哗啦一声,全部落在了地上……

  虚幻终归是虚幻,现实终归是现实,无论现实是如何令你失落,无奈,你也不
能逃避。如果你认为能够在网路上得到解决的话,那么你错了,因为你不是一个
协议,也不是一个程序,你永远无法生活在网络中。
  ……
一年后的今夜,我依旧坐在我的电脑旁,写我的主页。颖茵静静地依在我的身旁
,忽然,我的OICQ响了,我望了一下那一闪一闪的小喇叭,又望了望身边的颖茵
,不禁涌起了无限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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