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urtreiko()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04:4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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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祭
他梦见她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儿，身上的旷世寂寞都已消失，只显得安宁
祥和。她桀骜倔强的眉目变得温顺无比，长发还保持着飞扬的姿态。他隐隐觉得
她是从高处跌下来的，但居然没有一滴鲜血。只有雪白的牛奶缓慢地渗出来，淌
成无数条流泪的小河。
哦，他记起她说过最爱喝牛奶。
然后他就惊醒了。在黑暗中擦干眼泪，再拨号上网，但是ICQ的小花依旧不开
。已经好久好久不见她了。
一
又是一个要上学的日子。HIVI里放着NIRVANA的歌。我梳理着一头长发，
一边看着唱片封面里的裸游着追逐一美元的婴儿。心里不无恶毒地盘算着这个ba
by现在有多大了应该要上学了吧没准儿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忍受着各种折磨。呵呵
，我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平衡，我满足地出门了。
第一节是历史课。老师是个娟秀温和的年轻女孩。可惜她最近老爱提问
我，不然就真的十全十美了。唉，不管了，吃完早餐再说。我这样想着，趁她转
身时灌了一口牛奶。
“黑板上的这个问题，请艾菲同学来回答。”
我靠。又来了。
我感到了厌恶。为什么总要逼我。我扬起倔强的眉毛，看着她不发一语
。
但她是隐忍的，这个年轻女孩。我和她就这样默默僵持着，只有彼此的
目光如水般流动。依稀地，我居然发现她眼底轻轻的疼痛。
我心中一动。莫非她是真的喜欢我。
二
[kenzo]Hi 好久不见
[meow]^_^才一个星期而已嘛,最近忙什么?
[kenzo]被人逼婚:-p
[meow]:-D活该，这次是Donna还是Ellen?
[kenzo]是Sandra
我在这边快乐地大笑起来。这个可爱的老男人。我和他是在一个虚拟社
区里认识的。当时这个金牛座的混蛋居然敢在“天平座联盟”的留言版上说我的
星座的坏话。我发现后发了一封帖子把他批驳得体无完肤。所谓不打不相识，后
来我和他就成了最好的net friend。我们在同一座城市，但从未见面。我只知道
他快要到三十，一样地喜欢听Punk和看画。和他谈话是无所顾忌的，因为不用fa
ce to face，这样我能轻易地释放自己。
[kenzo]第一次拍拖是多少岁？
[meow]14，但从幼儿园起就开始不断地喜欢身边的异性，呵呵^_^
[kenzo]:-O人小鬼大
[meow]只是感情无处发泄而已。我的父母总是很忙而不顾家,我从小就学会自己同
自己交谈。
[kenzo]哦
[meow]只是喜欢，但不会去爱。有人说我们这一代小时候就早熟，读书时就早恋
，长大后却又不肯结婚。所以我明白你为何惧怕婚姻。
[kenzo]我也终于知道我们为何会谈得来。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meow]不如说我们的心境都同样苍老。
[kenzo]你才17岁，还不太懂得爱情。可你为什么会如此悲伤？
天知道。
三
他们终于要分开，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妇。长久以来，他们都虚伪地营造
一种和睦的家庭气氛，据说是为了我。听完他们的宣布，我带着谜底被揭开的轻
松，转身回房。
在唱机里放着NIRVANA的Something In the Way ,黑暗中满是Kurt Coba
in反复吟哦的声音。于是我想他的灵魂一定在天堂里看着我。我听见自己对他说
，Hi这个时候只有你陪我吗，为什么，这是我听过的最悲伤的一首Punk。那年你
父母离异时你伤心吗？
我以后只能和妈妈住了。我想起那个男人，那个和我流着相同血液的男
人，他送过我一盒彩色铅笔，把小时侯的我轻易地高举过头抛起又抛落，然后我
能听见自己快乐地尖叫。他生气时能在街上当众踢我骂道养我还不如养一只狗。
他们很少一起逛街，而且从不给对方过生日。
黑暗中只有Kurt Cobain的声音。他唱，吃鱼真好。因为它们没有感觉。
它们没有感觉。
四
[meow]我家在13楼，是顶层
[kenzo]:-O那太好了，风光无限
[meow]我每天傍晚都站上围栏看夕阳，看这个城市
[kenzo]太危险了
[meow]或许，但我喜欢这种感觉，离死亡那么近，纵身一跳就能抛开一切
[kenzo]小鬼别太轻生
[meow]要你管，老头:-p
[meow]我的父母分开了
[kenzo] I’m so sorry 你还好吗？
[meow]好，呵呵^_^我只告诉你一个而已
[kenzo]那你身边的朋友呢？
[meow]我没说，在人前依旧快乐
[kenzo]何苦呢，说出来，他们都会帮你
[meow]我怕会哭，很难堪，怕被人窥见内心
[kenzo]！
[meow]所以宁愿独自承担
[kenzo]想开点
[meow]好，但在想以后要不要孩子，怕他们会经历同样的轮回
[kenzo]Take it easy，你还年轻，别太悲观
[meow]你不也是，别老觉得自己像在草筐里漂游的特丽莎
[kenzo]但事实上没有真的托马斯把我捞起来
[meow]你太挑剔:-D
[kenzo]呵呵
[meow]呵呵:-)
[kenzo]meow，快乐点
[meow]？
我盯着显示器发愣，有一种被人洞悉的感觉。网络的那一边也沉默了良
久，然后一句话轻轻地传送过来。
你为什么就不能快乐点？
知道吗，快乐过后会更失落。因为有的东西已根植在心中，从小到大。
比如寂寞，我逃到那里它都在。于是我只能如此。如此而已。
但是心里突然温暖起来。在寂静中感觉到微笑的花朵在脸上颓然开放，
接着我听见眼泪滑落的声音。
五
他坐在环市路那间绿茵阁里，静静地喝着没有加糖的奶茶。还是那个二
楼的偏厅，挂着Gustav Klimt那幅The Kiss的复制品。巨大的画面布满了黄金色
调，一对恋人在花地上相拥。女的双膝跪地，虔诚地紧闭双目；男的则低头俯身
，深情地吻在她的脸颊上。这真是对爱的顶礼膜拜。可是这份感动，从前他不知
该向谁诉说。
但那个用猫叫声做nickname的女孩，居然也有注意这幅画。她说她也非
常喜欢，没什么钱只要得起一杯冰水的时候，她也会经常来看。这个小鬼。
他想起他们平时谈得最多的是恐惧的蒙克、寂寞的梵高和偏执的达利这
三个画家。于是当初他直觉地认为她应该有着桀骜倔强的眉目，长发在风中无比
张扬。自恋又乖张得不可理喻。
但原来只是她那超常的敏感在作怪而已。因为有着过多的感情触须，她
能被轻易地感动。能被轻易地击倒。她还只是个孩子，甚至只是一只爱喝牛奶的
猫，需要别人的照顾。
才十七岁，就学会紧闭心扉。就学会强忍眼泪。
你现在快乐吗？好久不见了，meow。
六
傍晚的时候，我照例站在围栏上看夕阳和这个城市。
孩子们在追逐嬉戏。恋人们在挽手散步。老人们在悠然乘凉。他们都无
比快乐。然后我想起历史老师眼底的疼痛。想起小时侯被父亲高高举起。想起那
幅纯真的The kiss。我突然第一次地意识到也许我能被这种快乐感染。
或许我该尝试一下，我想。
以后不要站在这里了，那样太危险。
我转身准备离去。可是脚下一滑。
然后十七年的岁月便如疾风般在脑际掠过。原本无比复杂的一切都变得
那么简单可笑。在一种轻盈的恍惚中，我听见一把关切的声音。是Kenzo。
他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快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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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深夜上网。在这寂寞的广州，有着寂寞的不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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