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nexxen()
整理人: yvonneh(2000-11-20 00:21:0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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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于胡底,结束所有恩仇回到被憎恨的尘世是值得庆幸的无奈。昨日的街市以 幸福的彩灯迎来了渴慕以久的内心佳节。请牢记记述之必要,再会,伊于胡底, 我的夜晚对你没有别的留言,你可以去你熟悉的场所:厕所,浴室,山神庙。祝 你节日快乐,你能回来真令人意外,但我还是高兴,对不起,我就要走了,你继 续你的神奇经历的回忆吧,真的,很动人。晚上有人邀我饮酒,没办法,再会, 你能回来真令人高兴。那讨厌的房东太太对你很不客气,别理她,她总是这样。 你会喜欢留下来的,虽然你总是出走,不过小心……对了,我该走了。”
着个被称作大面郎君的瞎子关上前厅的门,他离去的背影灿如烟火。仿佛一段 挽歌留给缅怀者陷入沙发中不可自拔地久久不可名状。我,伊于胡底,如此随意 地回到一个与佳节无关的恶劣的风雪黄昏,这意味着多次闯入太平时代的幽灵般 的人又可以露出他被世人惊惧的面目。树林雾湿的落叶落地之箫声无比痛楚,伫 立在夜行者碜人的跫音里仿佛与删除的故事情节暗相契合。
显然,不会有别的人物走入这越来越寂寞的委蛇里的,除了那被传说中脸上带 着金印的人在《水浒》或其他什么传奇里闪现出一丝狡狯的眼光,别的人都在繁 荣的城市阴影中少安毋躁,各怀心事。他们把下面的故事视为闲暇里自以为是的 一次客串,这个死跑龙套的。我想我恐怕很难独立完成这次越来越逼近时间上的 现实的叙述。
狡黠英雄,也许就是从前的惺惺者尔。一派洒脱地拉开虚掩的烦嚣之门。“幸 会,幸会。我想你的传奇将是这个时代最令人不相信的十大奇闻之一,是平庸生 活中不可缺少的趣味与战栗的根源。作为你的朋友或者说想象中的暗中作对者, 我以此为荣。我明白你多次隐身香闺玉户,摄取钗头钿尾;月圆只夜,御风朗吟 ,大袖飘飘,玉树临风,意味着神性的游戏精神,并以诚挚地努力吁求被物欲横 流的少男少女回归祖先们赤发跣足奔走呼号的坚信对精神的磨砺简直令人泫然泣 下请接受我的赞美以国家的名义。”
狡黠英雄闪身,灯光打亮,背后是白衣胜雪的如一片花瓣弱不禁风地绽开的绝 色美女。“这位佳丽就是名震天下的美丽威龙,你的崇拜者,你们应该有想见恨 晚的感觉,不可,此夜漫长,我理解你内心的波涛,但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用 盲人的竹杖击打你心中的铜锣。Over,再见,风流遗少。”
我讨厌这油头粉面的家伙称我为风流遗少,这名字给人很狼狈的恶心感觉。“ 也许,我们见过面。”我有一种脸上淌着口水的很恶心的狼狈和不怀好意。“当 然,我出道以前叫作楚楚者兮。人们都说这名字很薄命,不好。”我仿佛理解了 狡黠英雄为什么叫我不要用竹竿打铜锣,也好象感觉到他躲在某个角落里一脸奸 笑。
“那么我们是在哪里见过,依依池塘还是万里彳亍节?”
“是千里孤坟。”
“小姐,别这么恐怖,我很年轻,而且胆小,很怕怕的。”
她的妩媚的笑虽然动人心魄,我的胆小的意识却大胆被勾引向她裙后仿佛是深 邃黑暗的梦想之井。
“走吧,跟我走。”
“去哪?”
“你猜。”
没办法,我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我内心盲从的意志得到完全的惶惑的满 足,对可能无法预料的致命的结局毫不介怀。美丽威龙的柔柔小手拽着我的衣领 象拖着一架火车呼啸飞驰,不祥地掠过那些晦涩的沼泽和灌木丛。
“喂,美人,请停一会儿吧。这是宜于朗吟的湛寂清夜。我们何不在此高颂旧时 代伟大的邪神赞美诗,其声清越,必可上达天听。定可获得和谐的与快感无关的 极乐。”
我不合适宜地诗兴大发,实则对前途未卜的轻率的出行微觉凶险。
“忧愁狂人,你有使命在身,是没时间逗留的了。我要你去报复法律荒诞的执行 者,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你能想出来的都行,暴力,非暴力,恐吓,辱骂,声 东击西,含沙射影,诸如此类。你的弱不禁风的手纸般的体格完成这项艰巨的任 务是有点困难,没关系,任何要命的时刻自然会有荒唐侠侣给予你沙漠甘泉,苦 海灯塔。他们乐意你以必死之心而获永生之福。”
“我kao,小姐,我是个诗人,抒情诗人。我有着天生的玩花弄月酌酒赋诗的良好 技艺,但对付法律与操作长短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功夫,我不得不悲哀地相信: 我口中绵绵的柔语轻诉在铁面无私的执法天使面前不过是夜风牵动落叶,以飞扬 之态表演一场虚张声势的雷霆一击。你何不找位律师。”
“少年,你该醒醒了。这是我,我们渴慕多年的遂愿之旅。你昨日之日一切歧路 都已证明你的一生应当在刀光剑影喋血生涯中完结。留下一个死结。这是你个人 史上最明白无误的记载。我审察过你的档案了,这一票生意是你这辈子最可夸耀 的辉煌。”
没办法,我不知道是上了贼船还是宿命的归航。我是一个杀手,我象一个杀手吗 。很大度地浩叹,我试着心中一凛,在柔软靡腐的夜气中隐隐有猎猎之声,呼应 被拔升的凶悍。右手不自觉地触向腰际。无刀,天地见有暗涌的杀气开始鼓荡无 边的豪情。然后我摆了个自觉最阴毒的甫士,已经有些邪性。左颊被风吹拂着的 面肌无端地强烈刺痛,将清秀的面孔抽搐的丑陋无比。
我揉着倒霉的脸蛋,怨毒地说:
“美人,你非要想提醒我:我将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犯罪之王,邪神的传人。”
我扭曲夸张的眼角瞥见许多年前叫楚楚者兮的女人无动于衷,被更深夜雾溶解掉 的形影里我假装看见了她若有若无的伤痛。
其后的旅程短暂而欢悦,一闪而过,有鬼鬼祟祟私奔的惊竦的快活。在许多城市 我们扬长而去不屑一顾。一往无前最能体验时代精神中最精髓的追求方式。日落 之前(哪一次日落之前?),我们终于约定了想见之期(分赃会议?),相视一 笑,各自涌向革命的中心神情木讷的漫长人流中,随波逐流地穿行于实施突袭可 能经过的街角巷尾,以朱砂点在最适合隐匿或逃窜的位置。朱砂的颜色令人盲目 地有炽烈燃烧的热情。
我愿意成为一切内心隐秘的记述者,如果我拥有篡改的权力。
我愿意这些荒芜时代的私语可以象夜歌一样出现在我阒寂的窗口。
我愿意完成所有的誓言。今夜月圆,好一副天地和谐的寂寥人生,只有无稽的妄 梦和诅咒可以被聆听。我将远离事物的核心。
被叙述者忽略的谋杀成为旧时代众多轰动一时的新闻之一。我所知道的最后出现 在平民夜色中的伊于胡底有着和市民一样的狡狯眼神。这不是我熟悉的,我不否 认,我喜欢他原先的落寞神情。那是一种可以油然而生浪漫经典的灵感的故乡。 他的一生必令人心动不已。我看到的只是被尤物时代无情蹂躏后惨不忍睹的风干 的躯壳,他的动荡颠沛的幻觉般的早年形象成为纠缠我枯槁生涯的一条纷乱的绳 索。满是死结。
许多人,包括声名显赫(狼籍?)的被尊为玉皇导师的昂昂者卬(这是一个虚构 的人物)对这个草野之中来去无踪,行迹诡秘的犯罪之王的印象也只有一些不相 干的片段,如同被撕碎画报的零星几片,山水,漂泊者,梦中天堂,诸如此类。 谁是这无数混乱中的明灯,谜中之谜的核?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黥,那个脸上刺着 金印的家伙?
我越来越厌烦有女人打扰我安谧的生活。那个穿白衣的女人第二次敲打我的木门 。我关着灯,保持默不作声,看她是失望地离去,还是焦灼地在门外徘徊思考是 不是还应该再敲几下。无论如何,她不能影响我空洞的思绪,我散乱的意识里, 伊于胡底立在桥头的形象蓦的清晰。那是悠远的回溯,我分明听见江水的哑歌, 含着抑郁,一去不回头,他的一生总是这样。
在我生活的城市,脸上刺着拳头大小的字的人根本不存在。最后一位享负盛名的 刺青大师临终前缅怀往事时说起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曾为上千名壮男,美女, 伧夫,俊童在背上,肩上,臂上,甚至臀上刺过各色花纹和名号,却从未为那怕 是奇丑无比的脸上辞那么一笔。他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不容置喙的口吻断定这 城市决没有被黥过的人。他说到“黥”字时表现出对古代宗师的无比向往和嫉恨 。
昂昂者卬的提示可能是个陷阱,这个虚构的家伙从未出现在任何已被记述的委蛇 故事里。但现在他是当然的权威。他隐约记得伊于胡底曾与一个叫劲爆帅哥的南 方糟老头子有很密切的联系。姑妄听之,我准备去南方拜访这厮。
我听见木门在巨大的力的作用下,轰然倒下,明月象一片薄霜打在我错愕的回顾 里。女人的攻击总是突如其来。
“你就是那泼辣刁蛮的夭夭者聿吧。”
“死鬼,我是卿卿者也,我要见那个该死的瞎子,他在哪。”
又是一个虚妄的女人,看来我是没有自信把握住这些在月光下恣肆飞舞的苍白的 灵魂的。
“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瞎子,很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你。”
“幸会,幸会,来杯咖啡如何?”我真不敢相信这劲爆帅哥平庸得如此神奇,充 满俗世的智慧。他的一生必令人心动不已。我虔诚地和老帅哥交谈,但更真实的 是惊讶于他身边风姿绰约的美女,简直象极了一个人,楚楚者兮?
这可怜的老帅哥年轻时曾以惺惺者尔的名字享誉四海,他的恶行我也颇有耳闻, 算的上人物,和面前这条放了半年,干硬发霉的面包似的躯壳实在难以相称。看 他悠然地回忆当年和黥一起荣膺十大杰青,倒让我感叹世事无常。只有女人柔丽 地凝视老头子沟壑万千的嘴皮下孤芳自赏的几颗黄牙,水一样的温馨挚爱。
从这该死的老家伙那里我一无所获,这位口吃的诡辩者渊博的学识却叫我佩服地 五体投地。他可以用十三种方式讲述故事的开端,象坐在石舫上划船,水波荡漾 ,清风徐来,船就是纹丝不动。我见他终于有些精神恍惚,将自己沉溺进了混乱 的逻辑和技法。我不能打扰一个老人美好的夕阳返照,我得在秋天到来之前回去 了。
是那个美女给我送行,劲爆帅哥已经沉睡,他本应该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我的 想法有些阴暗,当然与送别的女人有关。她竟然戴上了墨镜,在并不太明亮的路 边多少给我一种难以忽视的隐匿的趣味。这个仿佛可怜兮兮的女人大约离虚妄也 并不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美丽威龙的女儿。”
她的惊诧我能感受,这是真实的。
“不错,我是”
我仿佛感到迷宫的出口隐隐可现,如果没有另一个陷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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