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hemaybe(兰色阳台)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3-04-13 02:25:1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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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时的作文课上,老师发下一篇图画:一个男生断了一条腿半躺在床上,一个女生对他说着什么。老师说要看图写作文。下课后,作文都收了上去。
课间的时候,外面闹的很。我们伸出头从窗子里看莲花塘那边有很多人。
钱晟拉拉我的胳膊:“别看了,那边又死人了。”
我见过死人,就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妈妈是护士,她老是带我一起值夜班。刚开始,我不懂太平间是干什么用的,觉得很奇怪,医院里有太平间,电影院里有太平门,那这太平间跟太平门是不是一样的呢?看了才知道区别,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倒不是怕死人,而是回去跟妈妈说我去过太平间了,结果被爆打一顿。于是现在对死人之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钱晟一脸的兴奋,我摸摸鼻子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第二节课,老师抱着刚才的作文进来了。先是读了一篇作文,写的是这个男生为了救助小同学而受伤了,他的女同学于是慰问他。读完后又拉出一篇文章,读起来,这是我的作文,我写的是:一个男生偷了别人的东西结果自己的腿断了,想躲在家里,结果有人追来了,一个女生跟他串通要他快转移。老师读完后,用红笔画了个大叉:“你写的是什么东西!文理不通!”全班哄堂大笑。老师要我拿着这张纸去每个班的门口展览。我照做了。老师又说:这个星期的值日你全包了!
放学了,人都走个精光,我还要扫地、擦窗子。
很不情愿的拎起水壶去打水,要是去学校里的水龙头要走好长的路,于是我从小门里溜出去到莲花塘。老师说过不准到莲花塘、她还说过不准怎么样怎么样。去她的,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的水壶似乎挎到了什么东西,拉出来一看是条灰不溜秋的带子。“什么破不拉几的东西!”想也没想就把它丢在旁边的柳树根上。
晚上回家,听到外婆跟妈妈在隔壁说些什么话,很小声。我贴在门上,听见几个词:吊死、莲花塘。
第二天,钱晟悄悄的拉住我:“知道不?莲花塘死人了。”
“不是昨天死过了吗?”
“我听我妈说的,昨天晚上四点(凌晨四点)的时候,有个人又吊死了,就在那边的树上。”
“哦,”我嘴里含着糖果,“又?先那个也是吊死的啊?”
钱晟使劲点点头:“我妈说吊死鬼最厉害了。”
“你怎么知道?”
“我妈说的!”
“问了也白问。”
学校里的小孩子们其实说纯真也不纯真,我现在觉得我的小学同学一个比一个八卦。他们下课时说的全是什么吊死鬼啊之类的。
又是我值日,还是去了莲花塘打水。
我又捞起了一条带子,灰的,很眼熟,想了半天:不就是昨天那条嘛!扔在柳树根上,我回到教室里,擦黑板的时候,窗户的玻璃反光,我看见莲花塘那边有人站在柳树下对我笑。我也笑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
在我值日的那个星期里,我每次打水的时候总能捞起一条灰色的带子,我也总是下意识的把它扔在柳树根上。那个星期里,莲花塘的柳树上吊死了七个人。
第二个星期回乡下老家做清明。
奶奶带我去神婆婆那里算命。神婆婆年纪不大,眼睛象是透明的,看的我心里直发毛。她旁边站个人更是教人想跑。
神婆婆摸摸我的头,“好孩子,喜欢婆婆这里吗?”
奶奶出去跟人聊天了,这里就我们三人。我违心的点点头。
神婆婆指着张古董椅子:“坐吧”
我看着站着的那人,说:“他不坐吗?”
神婆婆的脸色变了变,“你也坐。”那人于是坐在地上。
奶奶说过神婆婆什么都知道,我问她:“我怎么总是从塘里捞起带子啊!”
神婆婆的脖子伸了过来:“什么带子?”
“灰的,天天都捞到。”
“在莲花塘里的?”
我点头。
神婆婆问她旁边的那人,叽里咕噜我听不懂。
后来神婆婆拉住我说:“你回去后要是再捞起那条带子就把它烧了,千万别把它留下来啊。”
“为什么?”
“人要是吊死的,鬼魂就负在吊死他的那绳子上,只要把绳子烧了就不会有吊死鬼害人了,要是不烧,那鬼就得找替身。”
我似乎懂了:“我不去那里了,我也会被鬼害死的。”
“不会,你看的见他,是不?”神婆婆手一指那人,那人见我看他竟对我咧嘴一笑。我浑身打个颤,:“看的见啊,你不也看的见!”
“就你跟我能看见,别人是看不见的。不过你也别跟别人说你能看见。”
“哦,”我算是答应她了。
回家后上课的第一天是钱晟做值日,我帮她打水。
柳树下一个男人对我笑,我前面走的几个中年妇女说:“那带子还没找到呢,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命中注定”
我把水壶放进水里,咕噜咕噜的冒上气泡,那条灰色的带子也缠上我的水壶。
我捞起它,看了看柳树下哪个笑的男人,然后跋腿就跑。在学校的垃圾房旁边,我把它丢进火里。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看见有人站在柳树下对我笑了,心里觉得怪怪的,好象有点亏欠最后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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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一个长长的夏季
给我一段无瑕的回忆
给我一颗温柔的心
给我一份洁白的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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